林怡君沒有和於南天去機場接機,她在家裡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於東樂還是一樣帥到發光發熱,連旅途的疲憊都無法遮掩他的風采。
「君君,對不起,二哥直到今天才趕回來。」於東樂給了林怡君一個大大的擁抱,擁抱裡有著萬分的不捨。
「二哥,我好想你。」林怡君喜歡於東樂,因為從一進入這個家,於東樂就給了她最真誠的友情。
「我也想你呀,你看你瘦了這麼多,二哥會捨不得的。」於東樂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頰。
於南天看在眼裡,有著淡淡的醋味。
「瘦一點好呀,你們男人不都是喜歡窈窕纖細的女生嗎?」
「亂說,我就喜歡你胖胖的樣子,抱起來多好抱呀!」
「再十分鐘就可以吃飯,我準備了許多你愛吃的菜。」她離開於東樂的懷抱,繼續張羅吃的東西。
就在她在廚房忙進忙出的時候,於東樂趁機問著於南天。
「大哥,我看君君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吧?」至少已經可以跟他有來有往的說笑。
「嗯,大概吧。」於南天轉身走進廚房,打算幫忙端菜。
一見於南天走進廚房,林怡君連忙搖搖手,「南天大哥,你去餐廳等著,我馬上就好了。」
昨夜,她知道他抱著自己睡著了,這是媽媽過世以來,她睡得最安心的一個夜晚。直到天亮,他離開她的懷抱,她還是裝睡,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別煮太多,我和東樂吃不了這麼多。」
於宗翰回於家大宅,家裡就只剩他們兄弟倆。
「知道啦,我把湯再熱一下,就可以吃飯了。」她的眼神始終很忙碌,完全沒和他關懷的眸子對上。
「嗯。」於南天只好悶悶的走出廚房。
那張笑臉收斂了幾分,那聲南天大哥少了熱情,那雙黑油油的大眼不再因為討好他而閃閃發亮,嚴重的失落感充斥胸口,他發現他懷念從前。
晚餐結束,林怡君避開於南天,拉著於東樂來到庭院的鞦韆上。
明月照亮四周的花花草草,卻照不亮她昏暗的心情。
「二哥,我想要搬離這裡。」
於東樂輕輕搖晃起鞦韆。「怎麼了?不是住得好好的嗎?」
「等我考上大學,我就搬走,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她無法讓自己留下來,否則心裡的痛會更痛。
「君君,你知道我們都沒有把你當外人。」於東樂專注看著她的側臉,月光照亮她暗沉的臉色。
「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很好。」她握住了於東樂的手,「二哥,讓我離開吧,難道你想看著我這麼痛苦的過日子?」
「你和大哥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於東樂感覺到了她對大哥的冷淡,完全不像他前一次回家時所看見的甜蜜。
「我……」她難得有了扭捏,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實情說出口。「我媽媽已經過世了,留在這我會觸景傷情。」
「那大哥知道嗎?」
「他知道,他答應了。」
於東樂很訝異大哥會答應。「那我爸呢?」
「伯父還不知道,我相信只要你們同意,伯父不會有意見的。」她雙眼眨著期盼,希望能得到於東樂的同意。
「君君,我還是覺得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隱瞞我?」以前的君君總是黏著大哥,大哥也很疼愛君君,雖然喪母讓她的心情不能平復,但照理說、她應該更要留在大哥的身邊,讓大哥好好照顧她才對。
「二哥……」她垂下眼睫,在歎了一口氣之後,她決定說出真相。「二哥,我曾經向大哥表白過……」
於是她將告白被罵,然後媽媽過世,昨天又聽見伯父和於南天對話的事,通通告訴了於東樂。
在聽完她所說的話之後,於東樂心疼地將她擁進懷裡。
他終於明白,難怪丁阿姨去世之後,她會連活下去的力量都沒有,原來,有這麼一段告白的插曲。
「君君,別怪大哥,他也是為你好,希望你能多看看這個世界。」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他,我很感謝他,要不是他,我可能早就去找我媽媽了。」她一眨眼,眼淚又無法克制的掉了下來。
「也別怪我爸爸,他年紀大了,很多事不是想要怎麼做就能怎麼做,他總得為現實考量、為我們家族負責任。」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
「我明白,我很感激伯父對媽媽和我的照顧,沒有伯父,我和媽媽就沒有這三年快樂的日子。」
「都是我不好,當初亂起哄,要你當大哥的小女朋友,結果害你真的喜歡上他。」
「別這樣說,是我心甘情願喜歡他的:況且說這些都沒用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嗎?」於東樂總算知道今天在餐桌上詭譎的氣氛是從何而來。
以前是君君在討好大哥,今晚根本是大哥低聲下氣的在討好她,一下子為她夾菜、一下子要她多吃點肉:而她總是一副死氣沉沉樣,不然就是以生疏到客氣的口吻拒絕大哥的慇勤。
「你放心,我會努力讓自己走出去,媽媽也不會希望我天天掉眼淚。」她用手背抹乾眼淚,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
「那……」於東樂低頭看著她。「要不要跟二哥去美國?爺爺希望我暫時留在美國分公司,我還在考慮,如果你想去美國唸書,我就留在那工作。」
聽到這,林怡君的眼神閃閃發亮,不過只發亮那麼一下子,她就又搖搖頭。
「不行啦,我又不會說英文,到時你不是得把我綁在身邊。」
「你可以先上語言學校,然後再申請當地的大學。語言這種東西,你只要敢說,很快就能上手。」
她還是搖頭。「二哥,我不能繼續依靠你們任何一個人,我得自立自強,就像從前跟媽媽那樣,你明白嗎?」
「你確定?」於東樂不想勉強她。
「嗯,你只要給我祝福就行了。」
「看來,我一定得放你走了。」於東樂伸手揉亂她的頭髮。
於東樂雖深感不捨,但也只能這樣了,否則自以為是對她好,強迫她留在這個家裡,那她該如何面對大哥呢?
她猛點頭。「我離開於家,還是你的妹妹呀。」
「嗯,一輩子都是我的妹妹。」於東樂再度將她摟進懷裡。
命運到底是什麼?他可以生來無憂無慮,她卻可以一波三折;她該讓人疼人心坎,卻又遇到這種事。
於東樂為林怡君感到不捨,但他還能為她做什麼?也許他可以想辦法讓大哥和君君在一起,這樣君君就不用離開這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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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庭院裡,已經戒煙兩年多的於南天,又在指間點燃了一根煙。
「君君跟你說了什麼?」於南天任煙點著,看著煙霧緩緩飄散,問著蹲在魚池邊的於東樂。
「你希望她跟我說什麼?」於東樂看著水裡的魚,一副閒散的樣子。
「她跟你一向有話聊,我想她也許會把心事告訴你。」
「大哥,你覺得魚被我們這樣養著,魚到底快不快樂?」
「你……」於南天一把拉起於東樂的衣領,兩個高度相仿的男人,面對面、眼對眼,一個嘻皮笑臉、一個陰鬱冷淡。
「我們不是魚,所以不知道魚快不快樂。」於東樂的話越來越有禪機。
「你到底想說什麼?」
「君君把該說的都跟我說了。」於東樂一把撥開於南天的手。
「包括,她……」以於南天的個性,他實在難以啟口,關於她跟他告白的事。
「沒錯,包括她愛上你,而你卻狠狠罵了她一頓的事。」於東樂拿過於南天手中的煙,叼在自己的嘴中。
「她還小,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情,等她上了大學,遇見各式各樣的男孩,她就會知道那只是她從小缺乏父愛的投射作用。」於南天還是以這套論點來說服於東樂。
「你不是君君,怎麼知道她愛上你只是因為年少無知,或一時習慣,或一時盲目?」
於南天皺眉,於東樂的話狠狠的刺痛他的心。
於東樂繼續說:「你真的喜歡舒琳嗎?」
「別扯到舒琳的頭上!」於南天有著難堪的怒意。
「我只想告訴你,認真看清自己的心。就算你以前把君君當小妹妹看,忽略了她的感情,但從現在開始,你應該要正視她的存在。」
「你要我怎麼做?難道我可以不顧一切去愛她嗎?」於南天說得咬牙切齒,不知道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於東樂把事情看得透徹。
「為何不行?」於東樂反問。
「我怕她只是一時迷戀我,等她上了大學就會忘了我的存在。」
「這幾年來,我可以確定君君在我們家是快樂的、無憂的。如今,她要離開這個家,我希望她的未來也是快樂的、無憂的,如果你敢傷害她,就算你是我的大哥,我還是會站在君君那邊的。」於東樂很想狠狠點醒他這個木頭大哥,明明這麼在乎君君的死活,甚至肯陪君君一起去死,偏偏嘴裡就是不肯承認。
於南天沉著臉,想著於東樂的話。
「爸爸在失去了阿姨之後,才敢說出對丁阿姨的喜歡,我希望你不要步上爸爸的後塵,等到失去君君之後,才來侮不當初。」
於東樂的話像是一枚威力超強的深水炸彈,震得於南天無法動彈。
於東樂在魚池邊的石頭上將煙弄熄。「還有,君君對煙味過敏,千萬不要在她面前抽煙。」
「我從來都不想失去君君,否則……」否則在他意識到會失去她時,他不會那麼痛苦害怕:甚至她如果真的跳樓,他一定連考慮都不考慮就跟著她一起往下跳。
於東樂勾起唇畔。「不想失去她,就抓緊她,否則等你真的失去她,我是不會同情你的。」
於南天怔怔地看著水池裡的魚發呆。
他是喜歡君君的,甚至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愛上了君君,只是他自己從來都不曾發覺,以為對她只是一份單純的兄妹之情。
要不是經過這場生死風暴,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對她放了這麼深的感惰。
權勢、名利、地位、身份,這些真的比愛情更可貴嗎?
若失去愛情,那即使擁有權勢、名利、地位、身份,生命還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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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手吧!」
羅曼蒂克的餐廳裡,陳舒琳柔美的唇型中,正吐出令於南天不可思議的話。於南天習慣性的皺眉,一臉怔愕的表情,靜靜地凝看著坐在他面前的她。
橘黃光影的投射下,讓陳舒琳更添幾分的嫵媚,大大的眼裡,除了悲傷還有著淡淡的無可奈何。
「我的話有這麼難懂嗎?我以為這也是你所希望的。」陳舒琳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穩輕鬆,但那強忍的哽咽,聽起來格外讓人不捨。
像她這樣嬌滴滴的大美人,該是讓男人捧在手心裡,該是備受男人的呵護,可是她卻把感情鑽放在一個不對的男人身上。
於南天很好,好到像是距離外的朋友。
他做人正直、事業有成、學識豐富,不但從不踏入色情場所,更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這幾年來,她從他的同事變成了他的女朋友,這其間她經過了許多的努力,才讓兩人走到男女朋友的地步。
她一直以為時間到了,她一定會嫁給他。可是,她不能再欺騙自己,就算再過另一個兩年,他也一定不會開口向她求婚,她不能讓自己繼續活在無邊無際的幻想之中。
「我累了。你不覺得我們之間,一直都是我在找話說、我在炒熱氣氛、我在維持感情嗎?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感情?你到底需不需要我這個女朋友?」陳舒琳這一句句皆問進了於南天的心底深處。
「舒琳,這一陣子我家裡發生了一些事情,你是不是覺得我忽略你了?」於南天沒有被陳舒琳突然丟下的炸彈亂了情緒,他還是一貫地沉穩。
東樂曾問過他,是不是真的喜歡舒琳?他不知道,因為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知道自己絕不是個體貼的男朋友,但只要舒琳開口,他就一定會盡量做到。
最近他不但忙公事,還得全心全力的照顧君君,若不是舒琳開口約他中午吃飯,他恐怕忘了他還有一個女朋友。
「你家裡有事,你有沒有想過找我幫忙?你有沒有想過讓我分擔你的情緒?你是沒把我放在你的心裡,還是覺得我根本幫不了你的忙?」她當然知道他家裡的管家出車禍去世的事,但要不是他連著幾天請假,她打電話找他,他也不會告訴她。
她不懂呀,只不過是個管家,他需要兩個月對她不聞不問嗎?她再也受不了他對她的視若無睹了。
這件事只是個引爆點,引爆了她這幾年來深愛他的委屈,原來愛得比較深的那一個,注定是要吃苦受罪的那一個。
要不是他身邊始終沒有別的女人出現,她怎麼會苦苦愛他這麼多年?可是再怎麼迷戀於他,她也終於認清他不愛她的事實。
她想逼他做決定,也逼自己做決定,如果他開口挽留她,對她說說好話,那她一定會願意留在他的身邊;如果他也同意分手,那這樣也好,她剛好可以壯士斷腕地割捨這份不平等的愛情。
「我只是不想麻煩你。」他沒想過要把君君的事告訴別人,他不想把事情複雜化,在舒琳的認知裡,君君只是個管家的女兒。他甚王很少帶舒琳回家,他還不想讓舒琳介入他的生活裡。
別人!原來他還把舒琳界定在別人上,他在心裡歎了口氣,難怪東樂要他看清自己的心。
陳舒琳淒苦笑了兩聲,「你不求我回頭?不求我不要分手嗎?」
「我……」於南天看著她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他整個人都茫然了,為何女明友要跟他分手,他感受不到心痛?
她拿起桌上的面紙,輕拭眼角的淚水。「南天,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你問。」看了一眼桌上完全沒動過的牛排,再看著眼前的舒琳,他竟想不起來她到喜歡吃幾分熟的牛排。
「你愛過我嗎?」陳舒琳的眼中有著懇切的渴望。
「當然,否則我就不會和你在一起了。」他因為她的渴望給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笑了,有著淡淡的感動。「那現在呢?」
「我想是我忽略了你,我承認我是個很糟糕的男朋友。」
「難道就這樣?你不想追回我?」她還是帶著一絲希望。
「我不能繼續辜負你的青春,你值得更好的男人,若不是你提出分手,我恐怕還沒去細想。舒琳,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們分手吧!」他是該和舒琳劃清關係,這樣他才可以坦蕩蕩的去追求君君。
「這恐怕是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我提出分手,說對不起的卻是你!」陳舒琳的眼淚終於大把大把的掉下來。
於南天站起來,坐到她的身邊,輕輕摟著她的肩膀。「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兩年的感情,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但他難過的是他竟然讓舒琳這麼好的女人傷了心。
他終於從茫然中看清楚他對舒琳的感情,他對她只是習慣,他只是被動的接受她的好,他甚至不記得他有追求過她,而她就這麼在他的身邊。
「於南天,你真的好可惡!」她撥開於南天擱在她肩上的手。
「我真的是個可惡的男人,你忘了我吧!」
下你的心裡是不是有另一個女人存在?」她顫抖地問。
他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心裡卻浮起了君君那張如同哈巴狗般的笑顏。只是君君已經很久都沒對他笑得很諂媚,他懷念君君總是巴結他的模樣。
看著他的表情,不用他親口說明,陳舒琳也已經從這場愛情裡死了心。她站了起來,背起了自己的皮包。
「是我先說分手的,是我甩了你,是我不要你的!」陳舒琳悲憤地丟下這些話,顧不得臉上狼狽的眼淚,快速地跑出了西餐廳。
於南天看了桌上兩客未動的牛排,感覺到四面八方探詢的眼光,他拿起帳單,走到收銀台結帳,心情頓感輕鬆地走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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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怡君考上了中台灣一間名不見經傳的私立大學。私立大學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多到讓人眼花撩亂,但只要能飛到天涯海角,她不在乎她念的是哪所學校。
從決定離開於家到考上大學的這段日子,於南天依舊對她很好,而她只能用逃避來拒絕他的好。
她沒日沒夜到方記火鍋店打工,想用忙碌來讓自己忘記失去母親的傷痛,也趁此來逃避於南天。
「君君呀,帥哥又來等你了。」李阿姨來到林怡君的耳邊,帶著曖昧的笑意。
「讓他等。」林怡君連頭都沒有抬,繼續洗著一整個水槽的碗盤。
李阿姨嘴中的帥哥就是於南天,自從她考完試繼續回到方記打工之後,他就天天準時到店門口報到。
她知道他是擔心她的安危,可是她不要他對她這麼好,她實在承擔不起他的好。
「君君,聽說你住在帥哥家?」李阿姨一臉想探問八卦的樣子。
「嗯。」以前店裡沒有人知道她住在於家,那是因為於南天從來沒有來接過她;現在倒好,他天天在門口站崗,害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那他是你的誰呀?他今年幾歲、在哪工作、有沒有女朋友?」反正店都已經收得差不多了,李阿姨得以有空可以纏著林怡君問問題。
「李阿姨,他是我媽媽朋友的兒子,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林怡君將洗好的碗盤一個個擺進烘碗機裡,準備高溫殺菌。
「那還真可惜。」李阿姨一臉的惋惜。
「什麼可惜?」林怡君問。
「本來我打算叫我女兒來認識他呀。」
「李阿姨,人不可貌相,你不怕他是壞人呀?」
「不會,李阿姨的老眼一瞄,就看得出來那個人正不正。你不是他的女朋友,他都可以天天準時來接你,那他將來一定會是個體貼老婆的男人。」
「那是因為他可憐我沒有媽媽。」
「這……君君,你要想開一點……」李阿姨打算用三寸不爛之舌勸慰君君,她趕緊開口打斷。
「阿姨,我很好,謝謝。」她微微一笑,阻止李阿姨的關心。
「那你趕快把碗洗一洗吧,別讓帥哥等太久。」李阿姨識趣的停止這個傷心的話題。
收拾好廚房的殘局,林怡君才走出方記。
她抬頭看著天空,月亮星星也亮,天氣好到讓人想要心情不好都不行,她想像這星空的某一點上,媽媽正綻放笑臉看著她。
收回放遠的眼神,她看見了站在店門口的他。
「南天大哥。」
陷入沉思的他,聽見她的聲音,才緩緩回神。「累不累?」
她搖頭。「你不要來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自顧自的往前走。
他跟在她的身邊。「這邊。」他的手輕輕摟著她的腰,將她的身體轉了個方向,來到右手邊的路口,等著過紅綠燈。
綠燈亮了,他順其自然的牽起她的手,帶著她走過斑馬線。
這些日子,他都是這樣的,慇勤到她不想胡思亂想都不行。
他仍然天天守著她睡覺,不但不因為於東樂回來而改變,反而連地板都不睡,而是直接睡在她的雙人床上。
她曾拒絕過,可是她拿他沒有辦法,她一向如同哈巴狗般的巴結他,這讓她根本不會給他臉色看,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只會讓她更加下定決心離開於家。
「我這個星期六,會搬去學校宿舍。」她淡淡地說,已經少了以往講話時飽滿的快樂。
那就是後天。
咚的一聲,他聽見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猛然撞擊了一大下。早就知道她會離開這個家,可是當她親口說出要離開的時間,他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牽著她的手,在走過斑馬線到達路的另一頭時,他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手。
「車子在前面。」他故意忽略掌心裡那微微掙脫的動作,反而更加牽緊她。
上了車之後,他只是打開車內的冷氣,讓冷空氣稍稍平撫他的浮躁。
「你不開車嗎?」她見他沒有開車的動作。
「君君。」他側過半個身體看著她。
「我的東西很少,你不用送我了。」她將視線盯著排擋桿上,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他將她緊緊摟進他的懷裡。「我……」他捨不得讓她離開,但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南天大哥,我快不能呼吸了。」越接近她離開的日子,她發現他越常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就抱住她。
他稍稍鬆開了手勁。「你會回來吧?」
「台中和台北只要兩個小時的車程,很遠也很近。」如果有心,天涯海角都不是距離;如果無心,就算是近水樓台也是沒有用。
「我明白,你好好去唸書吧!」他雙手輕輕擱在她的肩上,看著她低垂的眼睫,一個念頭來不及形成,他就微微將臉龐俯低十五度角。
在她沒有任何防備時,他輕輕啄吻了她的唇瓣。
她驚愕於唇上的滋味,小嘴微啟,連反應都還來不及反應,他就收起了這個淺嘗即止的吻。
路燈照亮她呆楞的模樣,他唇角有著淺淺的笑痕。她唇上的滋味,是這麼美好,可惜他不能嚇壞她,得見好就收。
「你……你到底在幹什麼?」她喃喃念著,用手指輕觸剛剛被他吻過的嘴唇。
「吻你。」
他說得很大方,她卻被他的大方炸紅了一張因為悲傷而消瘦的小臉。
「你……你幹什麼……要吻我?」她已經神智不清到舌頭連連打結。
「從今天開始,我會把你當女人看待,你不再是我的小妹妹了,你明白嗎?」
看她皺起眉頭,一副陷入苦思的樣子,他知道他剛剛的舉動確實嚇到她了。他不急著要答案,踩下油門,將車子朝回家的路上開去。
在他以為她被他的一個吻給吃掉舌頭之後,就在快到家門時,她終於幽幽地開口。
「我不是麻雀,我不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我想我還是當你永遠的小妹妹就好。」
「你不是麻雀,你將會是你自己。」他鏗鏘有力的吐出這幾個字。
當天晚上,那是自從她喪母之後,他第一次沒在她的房裡過夜。
他在她的房門口跟她道晚安時,深情款款地對她說:
「你長大了,已經是個女人了,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把你當女人對待。要把你當女人對待,我就得和你保持男女的分際,所以就不能再抱著你一起睡,除非經過你的同意,你明白嗎?」她再也不是一心討好他的哈巴狗,她已經是一個能讓他心動的女人了。
「我不明白。你之前說我年紀還小,你不希望我胡思亂想,你說你只是把我當小妹妹看,現在怎麼又把我當女人了?」他接二連三問她明不明白,她的思緒已經被他攪亂成了一團襁糊了。
「因為我已經想明白了。」他給了她一個莫測高深的笑,然後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晚安,好好睡。」
她楞楞地關上房門,楞楞地躺上床,看著身邊空蕩蕩的位置,她想念他的體溫帶給她的勇氣及安全感。
第一次獨自面對失去母親的夜晚,她還是感到非常難過、非常地痛苦,她好想依偎在他溫暖的懷裡。
他為何吻她?是真的把她當女人,給她情人間的吻?還是好心的安慰她,讓她在離開他之後,能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就在她下定決心要離開於家、離開他,他為何要吻她?為何要對她說那些曖昧不清的話?
他是故意要讓她掛心,故意要讓她離不開?如果他真是這麼惡劣,那他成功了。
她的心,因為他一個簡簡單單的吻,又陷入了激盪不已的迴圈裡。
「媽,我好想你,你可以告訴我該怎麼辦嗎?」她無聲的掉著眼淚,下明白事情怎麼會混亂到她無法想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