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畢竟已經混下了三十來年,沒吃過豬肉也看過太多的豬跑。女孩子的好感表現得相當明顯,然而朱裔,前幾天還興起「成家」和「物色對像」這種想法的朱裔,卻對這種好感產生了質疑。
這個女孩子與他並不相熟。他對她的印象也僅僅限於「策劃部的美工人員,去年大學畢業直接應聘進入公司,工作不滿兩年」這個人事範圍。除了在海南項目的廣告設計上曾經與她有著合作之外,唯一工作之外的交集就是在大約一年以前,這個新進公司的小姑娘被上司罵到去茶水間抹眼淚,被意外經過的他撞見並遞去了一張面紙而已。事實上,他與她說過的話,在這不到兩年的時間當中,總計不滿十句——包含今天因為調班而進行的溝通。
「朱裔?」
女孩子輕柔的聲音讓朱裔從記憶搜索的狀態回過神來,他微微點頭作為回應,「抱歉,我晚上已經有了安排。」
「那……」女孩子有點退縮,停頓片刻之後又鼓足了勇氣,「那……請問明晚可以嗎?」
如果說先前只能確定這女孩對自己有好感,現在的朱裔幾乎可以肯定對方有與他進一步發展感情的意向。朱裔微微斂起了眉頭,迅速而冷靜地做出了判斷結論。
他們並不合適。畢竟,和剛剛24歲的小姑娘相比,31歲的自己已經算是很老了。
當然,心裡明白歸明白,如果這麼直白地說出口,只會讓女孩子難堪並再次奔向最近的化妝間。正當朱裔思忖著如何進行委婉的拒絕之時,一直等不到回應的女孩子,表情上已經有動容的意味,「對……對不起……是我太唐突了……」垂下頭如此道歉的女孩子,雙手不安地交疊在一起。
頓時,朱裔有種「欺負了對方」的自責。再度考慮了一會兒,他決定給對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抱歉,是我沒說清楚。」他盡可能用不那麼冷淡的口吻說話,「最近晚上我都有必須處理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能改在中午嗎?」
仰起頭的女孩子露出明朗的笑臉,一聲「嗯好」讓朱裔頭皮有點發麻,真正很久沒有和女孩子一起吃飯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自認是個相當無趣的人,一想到不得不經營話題令對話保持順暢不冷場,他現在就開始感覺到頭痛起來。
這種令朱裔覺得焦躁的頭痛感一直延續到了晚上,直到做飯的時候沈文若站在一邊開口就是一句:「喂,阿拉蕾!」
正忙著用筷子攪勻雞蛋的朱裔,直接瞪去一眼,冷哼一聲:「你倒是越來越光明正大。」
沈文若「呼呼」一笑,攤手的動作因為包裹著的爪子而顯得可笑,「哎呀呀,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你那張臉,拉得兩里以外都看得見了。」
「沈文若,」手上忙著蒸蛋,朱裔的嘴巴倒也沒閒著,「我還以為你當老師的沒有文采好歹還有些文化,你家的修辭是這麼用的?我懷疑你是否需要回去重修你的小學語文。」
「嘖嘖,」沈文若笑著搖頭,「朱裔啊,逞一時口快也改不了你擺著一張臭臉的事實。呼呼,有什麼事情說來聽聽?」
「……」朱裔瞥了他一眼。對於友人的瞭解程度讓他深刻地明白,如果將感情問題拿出來跟沈文若探討,那他就不是朱裔而真正是隻豬了。所以,他只是抬起腳,將那個光看光笑不幹事還多嘴多舌的人踹出了廚房。
然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沈文若的八卦偵測器還真不是普通得靈敏。當朱裔喝湯喝到一半,沈文若慢條斯理地丟出一句「哎呀呀,我看這一張臭臉,八成是頭疼著桃花運吧」,其後果是直接導致朱裔被湯嗆著了。
不得不連咳數聲的朱裔狠狠瞪去一眼。沈文若只是笑,笑得氣定神閒。還是沈和比較有良心,跳下椅子在朱裔背上連拍數下幫忙順氣——雖然小鬼的拳頭下手得實在是重了些,如果不是瞭解他的意圖,朱裔一定會以為小傢伙是想把他連人捶進湯鍋裡。
面對一大一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態度,朱裔只有簡要地說明了「明天中午有飯局」這樣一個事實。小傢伙「切」了一聲,頓時興趣缺缺,逕直奔去看卡通了。大的那個則不太好對付。在沈文若瞇著眼幾乎可以用「賊兮兮」來形容的笑容下,朱裔迅速收拾起飯碗鑽進廚房。
水流擊打在碗碟上,發出細微的響聲。朱裔揉搓著碗緣,正打算用毛巾擦乾收好,卻聽身後輕輕一聲喚:「朱裔。」
「嗯,怎麼?」沈文若要調侃人的時候,語言節奏必定是有些慢並且故意將尾音拉長一些。早已掌握住其中規律的朱裔,不用回頭,只需要聽聲音就能確定,這次對話的基調還算是正經。
「你這個人總是想太多,做事之前會嚴格考慮可行性,打算將一切都事先安排好。這麼過法,你不累嗎?何不讓自己放鬆一點,隨性一點,也隨緣一點?」
放下手中的碗碟,朱裔回過身。望著沈文若難得正經的神色,朱裔卻微微揚起唇角,「你不也同樣?論打算,你沒資格說我。」
「哎呀呀,這嘛……」
面對某人明顯打哈哈的語調,朱裔伸手拍上他的背,「走,換藥。」
沈文若垮下臉來,「喂喂,好友,對於這種折磨人的事情,你怎麼這麼上心?」
斜了他一眼,朱裔淡淡扔下兩個字:「解、恨。」
對於朱裔來說,最近的生物鐘已經被徹底地進行了改造。原本「八點半到公司——從容地等待電梯——進入辦公室先泡上一杯茶——開始瀏覽早報並指定工作計劃」這樣穩妥的安排,不得不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低頭。
當然,為了不耽誤自己生活步調,朱裔早已安排好了時間——五點半起床本就是一種調整性的妥協。然而,即使他已準備好足夠的預留時間,計劃還是遠遠跟不上變化——比如今天,就是錯亂到幾乎讓他發標的狀況。
其實最初的起因並不複雜。昨晚沈和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了一疊小畫片。這些繪製著中國古代四大美女以及各路英雄猛將的畫片立刻吸引了小傢伙的注意力。面對小傢伙「這是什麼」的疑問,沈文若沈老師非常親切地進行了一番有關「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流行兒童遊戲」的普及教育。
其結果就是換來小沈和直言不諱的鄙視,「武將也就算了,文若文若,你那時候還沒我大呢,就記著美女?」
「哎呀呀,審美之心要從小培養嘛。」
某人的辯解並沒有贏得小鬼的信服。此時的沈和對這種古老的遊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捏著畫面研究了片刻之後,他撲上沈文若的大腿,「文若文若,教我玩!」
沈文若立刻爽快地答應了。畢竟「吹畫片」這種遊戲,是現階段的他,難得能進行的娛樂項目。於是,一大一小蹲在茶几邊上,鼓起了腮幫子努力吹氣——小傢伙的肺活量還不小,最後贏得了三分之二的畫片。等到興奮地玩到半夜的兩個人終於開始覺得累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對於沈文若和小沈和而言,「寒假」兩個字意味著不用上班不用上學,睡到日上三竿也沒問題。
但對於苦命的上班族朱裔而言,一大早起床去買早飯,六點半送到沈文若家,最終卻竟然換來一個「閉門羹」——鬱悶、無奈、不滿,再加上對於睡眠的極度渴求,讓這個平時還算是鎮定的男人,發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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