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了看時間,手腕上的表正指向六點四十五的刻度。正當朱裔挑了挑眉,準備再度按響電鈴的時候,門那邊卻響起了緩慢的腳步聲,繼而是低低的「嘶」的吸氣聲,再然後,門開了。
只披了一件外套就出來開門的沈文若,此時正睡眼惺忪地站在他的面前。在屬於淮河以南而沒有暖氣供給的N市,寒冷的一月裡,即使是室內溫度遠遠不足十攝氏度。看著沈文若裸露於空氣當中的手腕處的皮膚,因為寒氣而生出雞皮疙瘩,原本想訓人的朱裔,抿緊了嘴角。
「手沒事吧?」
朱裔明白對於此刻的沈文若來說,「開門」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他不禁低頭去看對方被層層包裹的雙手,即使他明知,除了乾淨的紗布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還好。」沈文若的回答,讓朱裔確定他現在仍然處於迷糊狀態。如果是清醒的時候,憑沈文若的個性,他只會笑瞇瞇地強調什麼「好友的關懷」,並而以此訛詐額外的好處。
朱裔沒有再問,只是拽著對方的手臂,將人半牽半拖地帶進臥室,讓沈文若回床上躺好,並幫他拉高被子,掖好——而這原本是沈和每晚的必修課。
躺回溫暖的被窩當中,原本就迷迷糊糊的沈文若此時更睜不開眼睛了。睫毛動了動,似乎又陷入了混沌狀態。
朱裔輕手輕腳地將窗簾拉上,擋去了清晨的陽光,又再度確認了一次被角已經掖好。隨後,他轉過身,剛想輕聲離開,卻聽到背後帶著鼻音的一聲「呼呼」,「朱裔。」
沈文若的聲音很輕,帶著鼻音,似乎是在半夢半醒之間。朱裔回頭,「嗯?」
「記得好好享受桃花午餐呀。」
「……」朱裔沉默了一秒,在腦海中進行著「是否把人拖起來」的單向選擇。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否定的選項,只是狠狠撂下一句:「沈文若,你少說兩句,不會有人把你當啞巴!」
第4章(2)
彷彿是為了證明沈文若的說辭,這一天從進入公司開始,朱裔就開始感受到可以用「詭異」二字來形容的所謂「緣分」。
先是在電梯間與那女孩兒不期而遇,中途又在茶水間再次碰面。眼前女孩子的頭越垂越低,臉色越來越紅,欲言又止的神色讓朱裔感覺到氣氛異常。正當朱裔思量著用什麼說辭來打破這尷尬之時,女孩子體貼地在他的咖啡杯中,放了一塊方糖,而後羞紅著臉衝他笑了一笑。
朱裔無意識地挑起眉。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五官本就不錯的小姑娘,在羞澀地一笑後,的確是為她的可愛更增加了二十分,但是……
低頭瞥了一眼已然溶解在褐色液體之中的方糖,朱裔不禁覺得有些頭痛。對方好心是好心,但是在所謂「體貼」的同時,能否不要如此自說自話地做出決定呢?
當然,心中雖然有些許的不滿,但是在面子上,朱裔還是客氣地說了一句「謝謝」。這引來了女孩甜美的微笑,「不客氣,應該的嘛。」
「……」朱裔再度無語。那個「嘛」是怎麼回事?雖然說可愛是年輕女孩的權利,但對於一個已經工作的成年人來說,故意拖長的尾音,不會顯得太不莊重嗎?
內心的質疑並未說出口,朱裔只是向對方微微點頭示意,繼而走出了茶水間。就在他轉身走入走廊之時,身後卻又傳來輕聲的呼喚:「那個,」女孩子追出茶水間,站定在朱裔的身後,「中午,約好了嗎?」
「是的。」對於承諾之事,朱裔向來是說得出做得到。再者,朱裔自認為自己的記憶力,還不至於將昨天的事情就忘得一乾二淨。
女孩子不安地交疊了雙手,支支吾吾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朱裔做出了「優柔寡斷」的評定。但與此同時,也明白一直讓女方主動說話是一種不太人道的行為,他斟酌了一下用詞,「那就下班之後,這裡見。」想了想,他又添上一句:「至於去處,你喜歡什麼菜式?」
面對朱裔主動的問詢,女孩的臉上綻出燦爛的笑容,「隨便。你定就好。」
「……」這個答案再度讓朱裔沉默了。世上最麻煩的事情莫過於這個「隨便」。他命令自己捺著性子繼續問下去:「中餐?西餐?還是有別的建議?至少有個大方向吧。」
「我真的隨便就好。」
女孩子遷就的答案,讓朱裔格外頭疼。眼光所及,已經見到有路過的男同事投來可以用「八卦」來形容的目光,其中並不乏羨慕的意味。朱裔只得說了一句「那麼,到時見」,以點頭示意結束了對話,繼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中。
果然,一分鐘之後,辦公室的電話如預料中的那樣響起。男同事帶著抱怨意外的一句「朱裔你艷福不淺啊」,讓朱裔有直接掛斷電話的衝動。
其實,朱裔並不是不明白,受到這樣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子的青睞,對於他們這個年齡段的男性而言,的確是很好的機遇。然而,雖然他有著「成家」的念頭,但是面對這個女孩,他並沒有想要深交的衝動。之所以會答應中午的飯局,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去適應,去觀察是否有繼續發展的可能。
從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感情模式的朱裔,更多的願意用「相處」這種方式,來培養一段感情。但他的心中已經隱隱有了這樣的認知,他與這個女孩的相處,恐怕並不能用「融洽」來形容,現在不能,將來也不能。
帶著這種認知與預感,朱裔準時赴約。而對方卻在十分鐘之後急急匆匆地從化妝間的方向小步走過來。
朱裔看得出,女孩的臉上已經精心地補過了妝,五官更顯得精緻。朱裔明白自己這時應該大度一點,應該為女孩對約會的重視而覺得感動。可是事實上,他更在意的,卻是對方不守時的錯誤。
朱裔將女孩帶入了附近一家不錯的杭幫菜飯店。因為從剛才女孩加方糖的動作來看,對方應該比較喜歡微甜的口味才對。事實證明,朱裔的這個判斷是準確無誤的。女孩對於菜色讚不絕口,特別是蜜汁蓮藕一道,女孩吃得很開心,還不時地夾給自己。
面對這種做法,朱裔倍感頭疼。他一方面明白「女方是將自己最喜歡的菜夾給他,表明她對他的好感與心意的確很真誠」,但另一方面,他卻不得不在意,對方難道沒有觀察一下,自己自始至終沒有對過甜的菜色伸出筷子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嗎?
讓朱裔糾結的還不止這些。點菜時的「隨便」讓他無奈,在交談的過程中,女方始終保持傾聽者的姿態,只對他的話進行一些附和。天知道朱裔並不是多話的那種人,為了維持交談不冷場,朱裔不得不絞盡腦汁。
一頓飯吃下來,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不自在。
可是女孩似乎顯得很滿意的樣子。這讓朱裔在感慨對方與自己頻率不合的同時,更加躊躇在什麼樣的時機暗示對方,讓她不要再將時間繼續浪費在自己身上。
一想到需要編造委婉的說辭和合理的借口,朱裔覺得今天的頭疼似乎從上班開始就沒有消停過。這種情況一直到了下班才有所減輕。一如既往地彎下身,朱裔從底層的抽屜翻出買菜用的環保袋。剎那之間,一個想法擊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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