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才沒這回事。」
明亭香眼珠子死盯著繡布,不肯隨便亂轉,當然更不可能與皇太后相對。
拋開了手中繡框,皇太后步下鳳座,坐到明亭香身邊的椅子。
整個坤寧宮內的宮女、太監全被遣開,廣大的宮廳裡只有她們二人。
「那為什麼襄親王跟你兩人冷淡得像陌生人,我看他對鱉拜都比對你熱絡。」
皇太后輕蹴著明亭香足尖催促著。
但是明亭香硬是吃了秤鉑鐵了心,完全置之不理,若非皇太后寵愛,早不知掉了幾次腦袋。
「還有哪,為什麼宮中沒下懿旨,你便永不進宮請安,好幾次太皇太后問起,我都不知用了多少借口搪塞,許多借口連我自己都不信,老佛爺當然更不信。」
耳邊有皇太后聒噪不休,明亭香失去了平時的耐性,好好的一朵夏日荷花給繡得七零八落,歪歪扭扭地好似醜陋的毒蛇在爬。
「太后若無心刺繡,臣妾告退。」
將繡框、針線拋入竹籃,明亭香行禮欲告退。
皇太后等的便是這一刻,沒有刺繡當幌子,更可以直搗黃龍。
禁錮在這金瓦紅牆之中,面對著笑裡藏刀的朝臣和與他們同樣居心叵測的妻女,她已經厭煩了這種強裝笑顏的日子,再多看他們一眼,她便要克制不住而作嘔。
「別了,多待一會兒吧。否則哀家每天一道旨,讓你天天進宮來,除非你不要命了敢抗旨。」
這頂大帽子一扣,明亭香高舉雙手投降,擱下籃子坐回椅凳上。
「瞧瞧,人家哪一個女人新嫁不是像朵花兒似地綻放,怎偏偏你是反其道而行,看來憔悴許多。」
幾句關心之詞,感動了明亭香,不過是一個眨眼,淚水便開始在她眼眶打轉,順著臉頰流下。
在皇宮大內,尤其是坤寧宮中,在皇太后面前掉淚是犯上大忌諱,但是亭香早已不在乎,只顧著撲簌簌地掉淚。
身處襄王府,僕人們是同仇敵愾,圍在她的身邊安慰,但是總少了幾許貼心,她仍是壓抑著委屈,和寂寞一同吞下腹中。
但皇太后可以感同身受,才會一語中的。
「行啦,別淌淚,哭花了臉可難看。」皇太后執著自己的手絹頻頻為明亭香拭淚。
「我瞭解和一個過世的人競爭的痛苦,不論是優良典範亦或罪惡典範,活著的人永遠無法突破與推翻。」皇太后乘機發牢騷。
萬事起頭難,凡事只要有人開了先例,再來便容易多了,可比滔滔江水,萬馬奔騰,其勢只手難擋,抱怨也不例外。
「可不是,拿我當耗子管,就只差吃飯睡覺沒向他報備,他真的對我瞭如指掌。」手絹沾滿了眼淚鼻涕,幾乎黏成一團球狀。
要抱怨,明亭香有滿籮筐的怨言,準備決堤淹沒周邊的人。
「嗯、嗯。」皇太后猛點頭贊成,鼓勵明亭香大嗚大放。
「臣妾這輩子只認定他,對王爺是掏心掏肺,可是他呢,王爺只抬高了頭用鼻孔看著我,用四隻眼睛處處挑著過失,隨時等著罵我淫蕩無恥。」
「等一下。」皇太后聽得糊塗。「為什麼有四隻眼睛?」
每個人天生只有兩隻眼睛,哪來的四隻?還真噁心。
「加上鼻孔不就四隻,他高出我一大截,抬頭一看,兩個鼻孔就像眼睛。」明亭香七手八腳地比畫著。
「他真的罵你淫蕩無恥?」皇太后不顧身份地大叫。
此舉驚嚇到門外守候的宮女與太監,紛紛破門而入,但只見到皇太后氣憤填膺,而襄王福晉紅著眼眶,像是哭過了一場,廳內的氣氛煞是詭異,令他們呆愣住不知如何反應。
皇太后舉掌權威地一揮,所有擅入的宮侍立即躬身退出,重新關上門,還給她們寧靜。
不滿博穆的無的放矢,皇太后再問了一次。
明亭香搖首回應,令她鬆了口氣。
「這倒沒有,只是巨妾言過其實。」
「相信一件事,滴水可穿石,讓時間去證明一切,這好過你聲嘶力竭地大呼清白。他身邊只有你一個,所有的寂寞也只能對你傾訴,還是有很多機會贏回他。過幾年,回憶便會淡化,最後你會是陪伴在他身邊的賢妻良母。」
皇太后苦心婆心規勸。這番話亦是她未能實現的奢望,未來她得守著冰冷的宮牆,度過漫漫人生,看著皇帝成長茁壯,將大清帝國在中原扎根。
若能見到有人能有好的結局,她亦感到滿足。
這一番話令在明亭香心中生起新興的鬥志。
滴水可穿石,總有成功的一日。
太皇太后久久不語,只是瞅著拚命踱步的博穆,年輕氣盛的他只是站著,全身蘊含無比精力,著實令人自歎弗如,在他身上隱約可以得見先帝的影子。這是當然,他亦是先帝同父異母的親手足,在氣質或外貌上近似並不令人意外。
「坐下,別光是站著,看得我都腿都酸了。」太皇太后比著椅子。
今日召見的目的,為的還不是他的婚姻生活。
當初這個媳婦是他自個兒挑上的,還在慈寧宮裡演上了這麼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戲,怎麼不到兩個月就有流言散播。
「近來寶吟可好?這丫頭也有段日子沒進宮請安了。」太皇太后循序漸進地開始。
「托皇太后鴻福,小女一切平安,只是請了先生讓她學習,為了補足這三年來的空白,她得比別人多用功幾倍。」
這種場面話博穆信手捻來有好多版本,應對根本毫無困難。
不知不覺中碰了個軟釘子,太皇太后不以為意地笑笑,欣喜見到這孩子有如此成長,為當今皇上有此典範而樂。
「日子過得真快,幾年一下子便流逝無蹤,只留下我老太婆一個人數著日子過。」太皇太后改弦易轍地采哀兵政策。
「臣不孝。」博穆立刻甩了馬蹄袖,跪於地面。「未能替太皇太后分憂解勞,令老佛爺心心唸唸著軍國大事,憂患成疾,非孝順之道,臣愧對列祖列宗。」
這些話句句肺腑。當他帶兵在外,皇命如天但相隔遙遠,朝中的局勢影響不大,衝鋒陷陣是項危險的行動,比起詭譎多變的朝局,卻是單純快意,是非分明。
「你都已經回朝了,好歹是跨出了第一步,未來的日子可要韜光養晦,盡力輔佐皇上成長,那些輔國大臣個個狼子野心,你不可不防。」
「臣道旨。」博穆收起馬蹄袖起身。
「亭香是你自個兒挑選的,沒人給你任何壓力,可得好好對待人家。讓她常常帶寶吟進宮裡來,宮裡實在過於冷清,令人寂寞。」
與皇太后聯手,她非得玉成這樁姻緣不可,送佛送上天,既然幫到這個程度,那不如幫到底,省得一天到晚費心猜疑。
這事兒只能怪命運捉弄,讓這個世界多了一張與董顎妃相似的臉,掀起了另外一場風暴。
「亭香不是月兒,而今始作俑者也已經不在,你大可以重新開始。」
將兩個女人放在一個天平上相提並論,博穆亦察覺了此舉之荒謬。雖然同為女人,但是她們的行事作風卻大不相同。
月兒人雖婉約,卻是個自私得只想到自己的女人,一心一意欲向上攀權附貴,要丈夫更加榮耀,她是一個適合在宮中生存的女人,明爭暗鬥皆有能力化解。不過她的立意卻是善的,因為當她無法選擇未來的歸宿,她不如塑造出一個心目中的完美夫婿。
但是他並非繞指柔,不可能依照她的曲調起舞,即使跌跌撞撞,他也要自己撞出一條血路。
明亭香不會大刀闊斧地改造人,她曾說過,喜歡他的本性與他的作風,不會有想要改造他的慾望,因為那便不再是他。
但是他提防的行止有錯嗎?博穆並不認為。同樣身為女人,她們本性之中一定有類似之處;就像同為兄弟,他與先帝前後愛上了近似的一張臉。
「一雙鞋要好穿,不能只是看外表的裝飾,得穿得舒服,適合行走,不是嗎?」太皇太后話中隱喻真理。
「亮麗但不合腳的鞋,你想能走多遠?扔了它光腳行進,或許會割得腳底鮮血淋漓,但依你的個性,你會選擇這麼做。而那鞋子便束之高閣,直到你找到另外一雙取代它。可是這麼做妥當嗎?當鞋子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喜歡便穿上它四處炫耀,不喜歡便棄之如敝屐,鞋子也會起而反抗的。」
一段鞋子論訴盡了滿腹哀怨。身為女人與鞋子的地位是如何近似,男人不論選擇何者皆是以貌取人,且天下之大,各形各類的鞋百百款,當然也有形形色色的女人,男人不必單戀一枝花。
這種論調大多數的男人奉為圭臬。
但是博穆則否。
太皇太后的隱喻發人省思,令他不得不正視言行舉止的傷害。沒有一個男人願意生存在另一個男人的陰影下,亦不願成為別人的影子。
同理可證,女人亦然。
他卻執意地將亭香置於月兒的影子下,她雖是正福晉,卻像是側福晉般地生存著,他是有過兩個妻子,不是同時擁有,卻有如同時存在,活著的卻成為影子。
犯下了如此大錯,他有可能彌補嗎?
「臣請太皇太后恕臣告退。」匆促之中差一點漏了禮數。
能見到他有所醒覺,太皇太后心滿意足,並不因此感覺被羞辱。她明白此時他有更要緊的大事待辦,得回府去求妻原諒。
望著他匆忙奔離的背影,她頓時覺得年輕許多,平時沉重酸疼的身子骨輕鬆不少。
家和萬事興,子媳能和樂相處,想必不多久又能抱孫子,嬰兒香嫩柔軟的觸感她可懷念得緊。
襄王府南苑的花園,架起了數根竹竿,晾著無數尺綠色的繡線,輕風吹拂掀起一陣波波綠色的浪花,置身其中有騰雲駕霧的錯覺。
有此美景,有些個家丁在經過時佇足觀賞,婢女們亦忍不住興奮,爭相要求加入染工行列。
而愛玩鬧的寶吟,早已丟開了書本,在線海之下奔跑著,像條悠遊自在的小魚兒。
城裡繡坊要繡線什麼顏色沒有,為何福晉會突然性起,決定自己染色?不只有線,幾匹江南的絲緞紗綿亦加入染缸之中。
園子裡高掛的線與布,清一色全是綠色,引發不少人的聯想,沒有人明白為何福晉單單只挑這個顏色。
及至寶吟出現始真相大色。
綠眸是格格瞳眸的色彩,王爺亦是。常聽聞福晉抱怨,外頭販的綠色不是太濃,便是太淡,完全不盡合她意。失望之餘,她便捲起袖子自己動手。
「這些繡線可以用好久。」芸兒幫著捆起乾燥的線。
南苑中的人指尖全染上了一層綠,但是嬉鬧之餘沒人在意。
撒上防蟲啃咬的香粉,將之收入桐木盒中保存。
房中箱個中收藏的披風即將完成,但是眼睛部分於顏色一直不如明亭香意。九月之後已換了時序,白日雖然秋老虎發威,仍是酷熱難當,但是入夜之後的氣溫驟降,能令人感受到季節的變化。
明亭香計劃在初雪之前完成披風,讓夫君在冬日上朝時不至受寒。
「額娘,寶吟能用這繡線嗎?」寶吟蹦蹦跳跳地像蚱蜢,沒一刻安靜。
「當然可以,你要繡什麼?」
「一條被子。」
出乎意料的答案令眾人失笑。
「給誰用的呢?」
這個答案大家可好奇了。
眾人會為那使用者燒香祈禱,不會被遺忘的針戳到。
「給弟弟用。」寶吟大聲說道。
所有僕人難掩興奮之情,異口同聲歡呼,聲音響徹雲霄。婢女、嬤嬤全圍到明亭香身旁,小心翼翼地要她休息坐下,有了世子可不同,得保護才行。
「還沒有消息,別聽寶吟瞎說。」明亭香連忙澄清。
其實該來的天葵已兩個月沒來,她便心裡有數,但是沒經過太醫診脈,她完全不敢聲張,免得只是空歡喜一場。
「昨夜額娘不是叫我抱著弟弟嗎?香香的、白白的,好可愛哪,還有寶吟的眼珠子。」
童言童語聽到最後,眾人方才明白一切只是夢,紛紛像消了氣的皮球般。不過瞬間又振奮心情,只要福晉繼續與王爺同房,世子總有報到的一天。
思及此,眾人復又重展笑顏。
但是此時一條卑鄙的蛇出現,破壞了這個天堂般和樂的美景。多磐挾著重兵闖入襄王府中,如入無人之境直至南苑。
見到那些粗暴的莽漢出現,家丁與婢女將福晉和格格團團圍住加以保護,誓死不讓那些人動她們一根寒毛。
「唷,看來襄王爺的寵愛讓你更加美艷,讓人更心癢難耐。」多磐淫邪的目光不住打量,似是想以眼神將明亭香剝個精光。
「多磐貝子請離開,此地是襄王府,不容你撒野。」
明亭香希望能以不流血解決此事,幾個家丁雖懂些拳腳皮毛,但真動起手來,不會是那群凶神惡霸的對手,只是徒增傷亡。
敢在襄親王的地頭上撒野,多磐可是有備而來,非將奪妻之恨和那日益心寧宮被逐之怨一次報復。若非襄親王從中作梗,他早該依原定計劃受封,入宮當個二品閒官,又怎會突生變數,害他一出門便得忍受他人的嘻笑訕罵,難以抬頭。
「你以為有誰可阻止我,二個留守護衛嗎?他們正被我的人好好修理著,只消一時半刻就被擺平了。」
手一揮,多磐身後的男人一湧而出,在南苑裡各尋據點站立,不讓有人趁隙逃脫。
他緩緩地向那一小堵人牆走去,沿途幾條繡線飄上了他的臉、頸糾纏,火氣一上來便伸手踢腿將所有竹竿踢倒,散佈一地的繡線被踩在他靴下。
忙碌許久的心血為他所破壞,明亭香難掩氣憤之情,幾乎要衝出人牆,上前去挖出他的眼珠洩憤,卻被護主心切的僕人阻止。
他們亦是氣憤至極,但是事有輕重緩急,目前孰輕孰重得小心評量,不能令主子受傷。
翻倒的竹竿竟然倒向明亭香他們,令人欣喜不再手無寸鐵,屈居弱勢。面對著亮晃晃的大刀,曲曲一根竹竿是不濟事,卻非無用武之地,總比砧上魚肉要強。
幾個家丁蹲身拾起竹竿,橫斜在身前交織出防護網,敵人沒有料到這一點,紛紛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發什麼愣,上啊!你們手上的刀是紙糊的嗎?還怕幾根竹子。」多磐不停吆喝。
他的護院此時如夢初醒,揮舞著手中大刀逼近,嗜血的邪念逐漸築起,準備在這個看似世外桃源的景色中大開殺戒。
幾個人奸佞地笑了出來,令膽小的婢女嚇得渾身輕顫,更令對方氣焰高張。
什麼人養什麼狗是一定的,主子有勇無謀,帶的人也是自不量力、腦袋空空的笨蛋。
襄親王領兵征戰多年,他的手下自然並非軟柿子可以任人欺負。幾團烏黑的物事凌空摔進南苑,打破了膠著的情勢。
留守中的克善和左尼圖解決了入侵者,身上與頭臉亦受了不少傷,眼皮腫了、嘴角裂了,滲出了少許血水。
緊接著出現的是及時回府的博穆,氣勢鎮壓全場。
多磐帶來的人看見同伴的下場噤若寒蟬,握著刀子的手僵硬無法控制,紛紛看向主人尋求指示。
多磐用力吞嚥數口水,他已慌了手腳,在博穆強烈的氣勢壓制下,他的眼神不敢與博穆對視。
「多磐貝子,宗人府的大牢正大開牢門等著你。」博穆上前欲伸手抓人。
驚嚇過度令多磐顫抖,丟臉地失禁尿了一地,灼熱的褲子吹了風轉涼。護院在主子畏縮後立即轉身想逃。
「站住。」博穆出聲阻止。
眾人聞聲止步。
「將他帶走。」伸腿踹向多磐的臀部,將他踢倒摔在地上。
被嚇得火大的寶吟抄起香粉罐,向多磐扔了過去。瓷瓶摔碎在他的頭上並未造成傷害,但是他卻如殺豬般嚎叫,猛抓著臉。
一瞬間多磐的豬臉如蒸饅頭般膨脹起來,身體皮膚繃緊光滑,似乎是中毒狀,這反倒令襄王府的人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反應。
多磐的護院手忙腳亂地抬起他迅速退場,即使出了王府,南苑還能聽見尖銳的嚎叫聲。
太醫謹慎地為明亭香把脈,生怕疏漏有誤,便請了另一位同僚再診斷一次。
「恭喜福晉,是真的有孕,大約三個月。」
二位太醫躬身祝賀。
隨同前來的潤祥立即差人回報慈寧宮,並跪在地上大呼:「請福晉為世子多加小心注意自身的健康。」
雙掌輕撫小腹,明亭香驚異一個小生命正在體內孕育成長,肚子只有些微隆起而已,讓人難以置信。
猜疑多時的想法被證實,欣喜之情如溫泉水包裹住她,令她飄飄然似在雲端。
「是不是有弟弟了?」寶吟興奮地問道。
「是有寶寶,不知道是不是弟弟。」明亭香溫柔地糾正。
但是對寶吟而言,二者是同等的,寶寶等於弟弟,香香軟軟的嬰兒,她興奮地手舞足蹈。
「可是暫時先別告訴你阿瑪,懂嗎?」明亭香諄諄交代。
寶吟不懂為什麼不能告訴阿瑪,這是天大的好消息。
「為什麼?」
明亭香神秘地笑道:「額娘要找個機會讓阿瑪高興。」
這個理由在小孩子耳中似是而非,根本不明白有何不同之處。
潤祥的感觸深切多,他還恨不得能親自奔回慈寧宮向太皇太后稟告,分享生命的喜悅。
「格格還幼小,不懂得這種事,將來長大就明白了。」潤祥哄著小格格。
回程的轎子上,明亭香一手摟著寶吟,一手按在小腹上,在她生命中增加了幾個成員,帶給她新生的喜悅,一個陪在她身邊,一個即將出生,未來仍有機會再增加,喜悅會加倍成長。
這個消息會令夫君高興嗎?明亭香心中仍有一絲疑慮,新的生命可以拉攏疏遠的心嗎?在王府上下,所有人會為此事歡聲雷動已是毋庸置疑,但是最重要的、最值得爭取的人呢?他會回頭正視她嗎?
隨著轎子的擺盪,亭香的心思跟著高低起伏,全都圍繞在博穆身上。
這幾日來,兩人的關係有了些微妙的轉變。
不僅在閨房中,在平常的相處當著下人面前,他居然反常地牽手、輕摟著她,撫著她的頭髮,深情看著她,讓她情願沉溺在他的綠眸。
他的改變令人欣喜,口中是沒有道歉、認錯,可是行動上的體貼比甜言蜜語更窩心。
「來者何人?」
轎夫緊張的大吼聲,喚回了明亭香的思緒,她發現轎子歪歪斜斜地晃動,繼而重重地放在地上,轎簾外未知的事令人提心吊膽。
襄王府的轎子有著皇室的標記,外人該認得的,不會有人敢隨便冒犯。
隔著轎簾她先將寶吟推至身後,她擋在前方,即使伸進的是刀子,她亦會拚死保護寶吟。
外頭傳來肢體搏戰的聲響,拳頭與肌肉的撞擊聲令人膽戰心驚,明亭香不僅為自身的安危擔憂,亦為轎夫們的性命憂心。
逐漸戰鬥聲停止,只留下吃痛的呻吟聲,而若耳朵沒有問題,明亭香可肯定倒下的是襄王府的轎夫。
轎簾前停著的身影,她日前才見過,未來的命運令人害怕。
「久違了,看來這一次你是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