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你未到而立之年就去見閻王。」趙承啟微笑道。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展昭賤命一條,王爺又何必浪費這麼多名貴的藥呢!」展昭語氣中似乎帶了點挖苦的意昧。
趙承啟倒是聽得挺高興,小心翼翼地幫展昭上藥。
「展昭,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趙承啟突然問道。
「這?」展昭微微猶豫了一下。
「還在懷疑本王?」趙承啟道。
「是的!朋友以誠相待,以目前的情景,我看王爺你未必能做到!」展昭道。
「朋友,貴在知心。我與你,交的只是那一份真性情,絕不涉及其他!可否?」趙承啟熱辣辣的眼光看著展昭。
「展昭恐怕高攀不起王爺。」展昭欲再推辭。
「朋友之交,不分貴賤。」趙承啟堅持著。
「展昭不想在將來的某一天,長辭好友,永別知己,如此人生,淒涼之境,展昭不願見到。」展昭再度委婉地拒絕。
趙承啟絕望地看了展昭一眼,緩緩起身,背對著展昭,「展昭,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情,本王絕對把你看成是我趙承啟的朋友!」
展昭無言地看著眼前的背影……
突然,小卒來報:「九賢公主駕到。」
趙承啟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展昭,還沒翟還昭開口,便毫不含糊地道:「我不會讓你出去見她的!」
「為什麼?」展昭疑惑地看著他。
「原因很簡單!你這麼聰明,還用我說嗎?」趙承啟悠悠道。
「你打算一輩子把我囚禁在這裡嗎?你以為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你的陰謀了嗎?」展昭不弱勢地回道。
「隨你怎麼說!今天你休想踏出這小築一步!」趙承啟幾乎用命令的口氣。
展昭雙腳一蹬,長身而起,充滿怒意的眸子燒得趙承啟渾身不自在。趙承啟眼珠一轉,躲開了展昭的視線。
「展昭,你留在這裡!」趙承啟語氣中竟帶著一點乞求的味道。
「展昭還有別的選擇嗎?」展昭的反應仍是冷冰冰的。
「有!」趙承啟肯定的回答。
「雖然展昭大傷在身,但這些小卒要想攔住展某,恐怕還不太可能。所以,王爺得用八根鐵鏈拴住展昭。」展昭挑釁道。
趙承啟臉上一陣痛苦,「展昭,本王的確不會紿你自由身!因為我冒不起這個風險!」說著,如風般抽出左手,飛速封住了展昭的大穴。
「展昭,你好好留在這裡!我馬上就回來!」說著,他扶展昭坐在了一邊的竹榻上。
「你們好好照顧展護衛,不得有任何閃失,知道嗎?」趙承啟對著門外的小卒道。
趙盈盈神情安泰地端坐堂中,身著一身淡藍色的編絲裙,宛若遠離碧霄的月殿嫦娥。在展昭的配合下,太醫妙手回春,公主的病已然大好。
小梨隨侍一旁,紅通通的臉上,一雙明亮的眸子正焦急地等待著什麼。
公主似乎看出了端倪,軟語道:「小梨很想見展護衛吧?」
小梨臉色越發艷紅,原本美麗的臉孔越發惹人喜愛。她低頭不敢看公主,嘴上卻道:「不是的。」
「多虧展護衛,本官的病才有好轉,幾天不見展護衛,本官也十分掛意。大刑之下,不知他是否安然?」公主的臉上亦露出關切之情。
小梨偷偷看了眼公主,臉色稍有尷尬,她沒想到公主竟也對展護衛產生了好感。
公主見小梨神色有異,笑道:「傻丫頭,還說不喜歡他,臉上就差烙上展護衛的名字了。」
小梨又是一陣羞澀。
這時,趙承啟大步流星趕到了前廳。
「臣,趙承啟參見公主千歲!」趙承啟躬身施禮。
「王爺免禮!」趙盈盈正眼迎上趙承啟。
「這個人,好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趙盈盈心道。
雖然在接風大典上,趙承啟也在場,但當時趙盈盈一心想報復展昭,根本就沒有正眼瞧過其他人。嚴格意義上說,今天是她第一次見到慶王趙承啟。可是,為什麼會這麼眼熟呢?趙盈盈一時找不到答案。
「公主大駕光臨,不知有何吩咐?」趙承啟謙遜地問道。
趙盈盈恍然回過神來,「本宮聽說展護衛在大理寺身受大刑,幸得王爺相救。只是王爺如此行事略顯草率,所以本宮向皇上討了道聖旨,令慶王您主審展昭的案子。」說著,趙盈盈袖中取出了聖旨。
趙承啟連忙撩袍跪地,雙手接過了聖旨。
「王爺請起!」趙盈盈右手一抬,示意趙承啟起身。
「王爺,本宮如此做,只是希望王爺能秉公處理這件事情,別無他意。」趙盈盈邊說,邊看著小梨。
小梨微微一笑,道:「展大人是個好人,我相信王爺一定會還他一個公道的!」
「臣一定竭盡所能查清此案,請公主放心!」趙承啟道。
小梨紅著臉,偷偷拉了拉趙盈盈的衣襟。
「噢!王爺,本宮想探望一下展護衛,是否方便?」趙盈盈道。
趙承啟微微一愣,瞥了一眼小梨,道:「展護衛因為傷勢嚴重,目前正在調理中,不宜探望,還望公主見諒。」
小梨小嘴微微一啄,輕輕歎了口氣。見不到展昭,小梨終究覺得有些遺憾。
「既如此,那本宮就不打攪展護衛休息了。」說著,回眼安慰地看了眼小梨。
「謝公主。」趙承啟道。
「小梨,我們回宮吧。」趙盈盈道。
「是。」
「送公主。」
趙盈盈正欲提裙回宮,門外突然閃進了一個人,面目猙獰。這人正是展昭。
趙承啟一愣,心道:「真不愧是南俠,解穴的功夫真是一流。」
「展昭,你……你醒了?」趙承啟硬堆起一臉笑容。
「呵呵,醒了!哈哈哈……」展昭瘋魔似地笑道。
小梨見眼前的展昭這副瘋魔樣,驚得不知腳步該往哪個方向移。剛才的那美好願望在頃刻間消失無蹤,眼前這人哪裡是文雅善良的展護衛,分明是哪個瘋狂的禽獸。
「展護衛,你、你怎麼了?」小梨哆嗦著道。
趙承啟腦中轟轟直響。
全場最鎮定的一個人,竟然是九賢公主趙盈盈,她鎮定得讓人害怕!只是眼眶中的眼珠卻瞪得比銅鈴還大,幾乎都要滾落出來。
小梨飛步奔向趙盈盈,「公主,你怎麼了?怎麼了?」
「啊——鬼!」趙盈盈突然發狂般地狂叫了起來,修長的十指胡亂地插在了烏黑的秀髮中,發瘋似地亂扯。
「公主!公主!」小梨驚道。
展昭圍著九賢公主打圈走著,口中還慘叫著:「我是高麗的鬼!我死的好慘啊!都是你害我的!」
「不是我,不是我!」趙盈盈嚇得身子蜷成一團,渾身顫抖著哭喊道。
趙承啟一個箭步衝上前,雙手一把抓住展昭的肩膀。展昭右手一揮,左腳一踹,卻沒有踢到趙承啟,不過卻成功地甩開了趙承啟。
「我來索命了!」展昭猙獰地狂叫著,腳步一步步靠近躲在一邊的趙盈盈和小梨。
「啊——」趙盈盈尖叫著,纖纖玉手緊抓著小梨的衣袖,「小梨!救我,救我!」
「公主,有、有我在,沒有人會傷害你的!」小梨哆嗦著道。
展昭邪邪地盯著小梨,「哈哈,保護她?我看誰來保護你!」說著,一把拉過小梨的手,色迷迷地摸了摸小梨的紅臉蛋,右手猛地抓上了小梨的腰帶,可是卻沒有去解開它。
小梨覺著展昭好像在自己的腰間塞了些東西,當下驚恐的神色稍微有了一絲鎮定。
「展昭,你幹什麼?」趙承啟心頭一陣酸疼,猛地飛身躍至展昭跟前,抽出右掌,直直地掀到了展昭的臉上。
展昭一把推開趙承啟,轉身走向了趙盈盈。
「這個不夠刺激,啊,換一個!哈哈哈……」目的已經達到,展昭正欲倒頭栽地,誰知卻聽到了一件足令在場的三人都大吃一驚的事情。
「太子,不要啊!你喜歡他就去喜歡吧!你不要傷害我!嗚……」趙盈盈驚恐地嗚咽道:「我只是撕了你一幅畫而已,我、我……賠給你!」
說著,趙盈盈如鼠般竄到了趙承啟跟前,一把抓著趙承啟的衣杉,「我還你!還你個活的!」
「公主,你胡說什麼呢!」趙承啟慌張地拆開了趙盈盈的雙手。
「太子,你自己看,真的一模一樣啊!哈哈哈,畫中人活了!太子不會生我的氣了!」趙盈盈突然發癲地狂笑道。
展昭臉色一愣,他已在瞬間明白了許多事情。
小梨在一邊抱著公主,嗚咽道:「公主,你怎麼會這樣啊!」
「小梨,我撕爛了太子一幅畫,他會殺了我的!你知不知道,他好喜歡畫中那個男人啊!呵呵,你不知道吧?太子他喜歡的是男人啊!」趙盈盈傻笑著道。
展昭冷冷地看著趙承啟,目光如刀。
「小梨,陪公主回去!」展昭突然令道。
「噢!」小梨點頭道,眼光偷偷地溜了一眼自己的腰帶。
展昭微微一笑,道:「回宮後,馬上請胡太醫為公主診治,晚了,可就來不及了!」說著,又看了一眼小梨。
「太子,我幫你找回畫中人了,別生氣了,呵呵……」趙盈盈一路嘮叨著走出了慶王府。
屋內只剩下展昭和趙承啟,空氣變得異常的沉悶。
良九,趙承啟開了口,「你怎麼那麼肯定我會讓公主平安出我這慶王府?」
「大庭廣眾之下,你不會如此殺人滅口!」展昭悠悠道。
「你就不怕我玉石俱焚嗎?」趙承啟繼續問道。
「時機未到,玉石俱焚,沒有必要!況且她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展昭微笑著看了一眼趙承啟。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趙承啟轉身。
「還是那句話,展昭什麼都沒有,只有這一條原本已不屬於自己的命!」展昭道。
趙承啟愣了愣。
「我也還是那句話,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情,我絕對把你看成是我趙承啟的朋友!」
「我擔心你會後悔。」
「不會!」
趙承啟回眸,兩人四目相對,沒再言語。
兩人回到小築,展昭仍然不出聲,目光一直盯著那一爐香,像是正出神想著什麼事情。
「展昭,是否可以告訴本王,你還發現了什麼?」趙承啟問道。
「可以!反正展昭如今也逃不出王爺的手掌,總不能讓我把真相帶往墳墓裡去吧!」展昭出乎意料地爽快答應了。
「王爺,展昭早知道您就是整件事情的幕後策劃者,但是,在您身後卻還有另一個人在操縱著整個陰謀,而且是個時跨三十多年的陰謀!」展昭道。
趙承啟渾身一寒,他不得不佩服展昭的心思細膩。可是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展昭悠悠走到了高案前,摸了摸擱在香爐邊上的那幾支尚未燃盡的檀香。
「靜池大師素來房中檀香不斷,可事發當天,爐中卻斷了香火!大師衣著整齊而又莊重,顯然當時他見了一個他認為非常值得他尊敬的人。他是誰呢?」展昭嘴角微翹,右手捏起了那幾炷斷香。
趙承啟故作一臉鎮定。
「好端端的,你又為什麼要折了這幾住檀香呢?」展昭眸子一揚,嘴角淺淺一笑,道:「因為王爺要會一位朋友,更確切地說,是一位您相當敬重的長堆,所以您很尊重他的習慣,熄了他不喜歡聞到的檀香!」
趙承啟身子背對著展昭,一絲冷汗沿著鼻凹流到了唇角。
「世上人無奇不有,不喜歡聞檀香的人倒是不多。所以,我敢推斷靜池大師所見之人,就是王爺所見之人!您說,展昭說的對嗎?」展昭微笑著問道。
趙承啟沒有回答。
「從老松一揭發,到白玉堂發現一袋子舍利子,再到八王府發現佛眼,這一切都是一個局。」展昭繼續道。
「展昭甚至懷疑老松皮下藏的並不是佛眼,而是其他東西……」明亮的眼神,銳利地搜索著趙承啟的每一個細微的神情。
趙承啟面不露聲色,只是眼中多了一絲異光,溫暖中夾雜著心酸,他實在不願意聽展昭再說下去。展昭越接近事實真相,就意味著他離死亡越近。
「不用再說下去了!」趙承啟望著窗外的驕陽,拉長了語氣道:「其實,本王知道你根本就沒有證據來證實你的這些猜測,你只是想套本王的話。」
說著,他近乎和藹地笑了笑,走近了展昭,靠得很近,立體的雙唇挨到了展昭的耳際。
耳邊一陣熱氣縈繞,「展昭,今日你為何要裝瘋?」趙承啟低語,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繼續說著:「你該不會告訴本王,你已經猜到了我和高麗太子的事情了吧!」
展昭微愣,微笑在眉尖微微蕩漾開來。不過卻沒有開口回應趙承啟的文化。太陽穴的神經微微地、悄悄地撥動著。
趙承啟緊貼著展昭的耳垂,道:「展昭,你今日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你如此瘋狂的胡鬧,莫非是想激怒皇上,借此離開慶王府?」
輕鎖著的雙目中露著一縷明亮的光,恍若晨曦,輕撫著展昭的側臉。
「王爺所做之事,展昭已知八九,難道王爺還會讓展昭逃出您的掌心嗎?」展昭臉一轉,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趙承啟的身上,眼光中竟然泛起了幾許怒意。
「只是王爺不該如此傷害公主!」展昭狠狠擠出了一句話。
眸子中的光是火熱的,甚至是憤怒的。冰冷地、毫不迴避地刺在了趙承啟的心窩上。
壓抑的風奔騰於咫尺間,兩個高大的身影無言地對峙著。
「你想說什麼?」趙承啟實在受不了展昭那種斥責的神情與目光,終於開了口。
「你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明白!」展昭硬聲道。
趙承啟猛地一個轉身,避開了展昭的眼光。
「王爺為何要遠赴高麗?既到高麗,見到他們的太子,為何朝野上下卻沒有人知曉此事?既然無人知曉此事,那王爺高麗行豈不是私行?即是私行,必有隱私在其中。」展昭一字一句地道。
趙承啟狠狠閉了閉眼睛,咀了咀嘴,「你到底想說什麼?」語氣顯得有點不耐煩。
「王爺私行是為了與太子相好!可是高麗太子甚少出宮門,更少人知道他的愛好,為何就那麼巧,偏就遇到一個千里迢迢來到高麗,而又志趣相投的王爺你呢?」展昭的語氣有一點激動,只是聲音卻較剛才低了一些。
可能是急速地思索問題,消耗了過多的腦力,加上身上傷口尚未完全康復,展昭眼前竟冒起了點點小火星。
趙承啟背對著展昭,沒有開口,只是心頭卻像是被萬蟻撕咬般——時麻時痛。
展昭眼角突然抽動了起來,陣陣裂人心肺的痛侵襲著他,嘴角越來越白,一手生生撐在身邊的木椅把式,倔強的唇繼續張翕著,「所以,所以,你是刻意去高麗,而且事先已有耳目在高麗!你的目的只有一個,挑、挑……挑撥……」
展昭頓覺眼前一黑,整個人癱到在地上,昏厥了過去。
「展昭!」趙承啟一回頭,臉色大變,心頭一陣劇痛,本能地飛身上前抱起展昭,輕輕地安置他躺在了竹榻之上。
看著昏沉沉的展昭,趙承啟竟有些茫然。
「你為什麼要這樣執著?」趙承啟看著那張慘白的臉,無奈道:「何苦要和我作對?我不忍心殺你,難道你就忍心將我趕盡殺絕嗎?」
趙承啟抽搐著嘴角,痛苦地對著昏迷的展昭說著:「展昭,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肯平心靜氣地對待我!」
也不知道為什麼,展昭在趙承啟面前總是很火烈,原本的衿持沉穩,幾乎都消失無蹤。
「難道你我生來就是對頭?」趙承啟愣愣地思考。
倏地,展昭嘴角微微張翕,眉頭一陣急促地抽動,墨黑的睫毛上下磨擦著。
「展昭,你醒了,」趙承啟實在裝不出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溫和道。
展昭微微豎起身子,背脊輕輕靠著竹榻上墊置的高枕。
展昭的眸子仍然閃著寒光,只是嘴角卻多了幾分痛苦。可能剛才在堂裡瘋魔過火,撕裂了傷口。
趙承啟伸出右手正想幫展昭擦乾眉宇間的汗珠,誰知展昭驀地一側,倔強眉頭劃過他的指頭。他無奈地笑了笑,收回了右手。
白色裡衣內,一股濕濕的東西緩緩流淌開來。展昭輕輕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油光光地圈夾雜著絲絲微紅的液體,瞬間映染在潔白的裡衣之上。
趙承啟的瞳孔驀地擴張開。還沒翟還昭反應過來,一把就扯開了展昭的衣衫。
果然,絲絲淡白色的油脂和著血漬,竟沿著傷口流淌了出來。
展昭這才低頭看了下去,笑了笑,朝著滿臉堆著心痛的趙承啟道:「沒事!」說著雙手一張,拉緊裡衣的兩擺,欲將之扣上。
「等一下!」趙承啟轉身便取過了藥粉,擱在一邊。嘴角微微一抿,身子微微靠近展昭,唇兒微啟,稍稍吸了一口氣。
雙手輕輕捏起展昭裡衣的兩擺,順著兩側的鎖骨、肩膀,將裡衣脫了下來。
「你別動!」趙承啟打量著展昭身上的每一道傷口,臉上泛起了無奈,眼神有一點閃躲。
若是自己早些出手,展昭何至於受這樣的罪,趙承啟自責著。
趙承啟輕輕地填抹著藥粉,時而停一下,悄悄窺一眼展昭的神情,看看自己是否弄疼了展昭,見展昭一臉鎮定,他才安心抹下一道傷口。
「好了!』趙承啟吐了一口氣,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抬頭對展昭道。
趙承啟突然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展昭的眼中飄了不可言狀的光芒……似感微,似迷惑,又似擔憂……
「王爺,展昭不是太子!」展昭側著臉道。
趙承啟終於知道那一抹光芒是代表什麼,於是堆起一臉有點尷尬的笑容。「我說過,你是我的朋友!」
「僅僅如此?」
「是、是的!」趙承啟顯然說得有點違心。
自從知道了趙承啟與高麗太子的那一層關係後,展昭終於明白,趙承啟為什麼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寬恕和容忍自己。
展昭微微垂下了長長的睫毛,他必須盡早斷了趙承啟的這一份心,不為別的,只為那深埋展昭心底的一個計。
展昭嘴角驟然掛著無奈,微微歎了一口氣,語調冰冷地道:「王爺不要枉費心思在展某身上了,展昭從來沒有打算交你這個朋友。」
一句話,像千年的冰水傾覆而下。趙承啟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只是這親耳聽到的拒絕聲,卻是如此的殘忍。
「我知道你內心是想交我這個朋友的,對嗎?」趙承啟極力做最後的努力。
「展某一生只有一個知己,可這個人卻不是你!況且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朋友!」展昭狠下了心腸,「你,只是展昭的敵人!」
冷淡的目光和著話音,割向趙承啟的咽喉,幹幹的喉苦澀地空嚥著,結實的喉結忿忿地上下挪移著。
「敵人!……哈,你見過這麼仁慈的敵人嗎?」趙承啟抖動著聲線道。
展昭微傲撇轉了頭,冷冷道:「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趙承啟的拳頭捏得「格格」響,錦袖一甩,拽過墨綠色的藥瓶,憤怒地砸向高案的銅製香爐。
「噹!」墨綠色的玻璃星兒閃著晶瑩的光芒。
清風掠過,捲起縷縷青草味,好一派美麗的草原風光……青草香,藍天高。
小築內一片寂靜,寂靜得有點可怕。
刺眼的陽光穿透整齊的木方格窗欞,化作了一張華麗的立體網,工整地散著它的光芒。
趙承啟嘴角微啟,「展昭,明天本王親自審你!讓你體會一下敵人的殘忍!」
深不見底的眸子中劃出一抹綠色的光芒,狠狠刺向了展昭。廣袖一甩,拂塵而去。
***
第二天,黑雲密佈,蒼鷹嘶吼。
萬里馳騁的驚雲在墨色的天空中急速流轉積聚,最終化成一張厚實的烏網籠罩在大理寺的上空,幾道刺人的閃電撕裂了沉悶的鐵幕,壓抑多時的悲憤伴著萬千無垠之水,一古腦兒沖瀉了下來。
急速的雨水順著後堂唯一開啟的門,灑進了屋內。幾點雨星飛進了趙承啟深邃的眸子中,冰涼中夾雜著幾分痛楚。
他沒有刻意用手去拭乾目中的雨水,只是輕輕地閉上了眼,沒有再睜開,似乎又開始沉浸在莫名的思緒中。
桔黃色的豆光悠晃於翠玉般的茶盞中,點點細雨輕輕敲擊著青瓷茶具,音似金玉。幾片微黃的茶葉碎末時浮時沉,遊蕩於雅致的如金之鼎。
「王爺,王爺!」一老黃門邊撩下竹骨傘,邊扭身靠近了趙承啟。
趙承啟驀地睜開了雙眼,溫和地笑道:「啊,原來是溫公公!」
老太監扭了扭細腰,撣了撣在袍擺上的雨水,道,「王爺,您可真難找啊!老奴我找您可找了大半天了,沒想到您跑這兒來了。」
趙承啟淺笑道:「事情都順利嗎?!」
他爬滿皺紋的眼角誇張地翹了起來,「老奴辦事,您還不放心嗎?皇上聽說慶王爺要過壽辰,十分高興,說到時還要親臨慶王府呢!」
一絲狡黠的微笑,飛速爬了趙承啟的眉睫,「好,辦得好!本王會記得你的功勞的!」
「那,那……那顆……是否可以還給老奴!」老太監突然拉低了聲線,躬身貼著趙承啟的耳朵問道。
趙承啟驀地長身而起,揚起高傲的眸子,瞥了瞥躬身唯諾的老太監,道:「只要事情變得順利,本王遲早會把東西還給你!」
「老奴知道,知道!」老太監瞇眼,無奈地賠笑道。
「你先回去吧!」趙承啟整了墼農盈。
「是,是!」老太監抽動著滿臉的皺紋,應聲道:「只是、只是……」
趙承啟劍眉一豎,眼光直直盯著老太監。
老太監扭了扭身,蘭花指指著前堂,道:「王爺今日莫非是要審展昭?」
「是的!」
「王爺,此人一定要除掉!免得夜長夢多!」老太監陰狠地說道。
趙承啟目光銳利地看了看太監。
「王爺千萬不要盤算怎麼地去收服他,他,是塊啃不動、敲不碎、捏不爛的硬骨頭!即使人頭落了地,他也絕不會是一個聽話的鬼!」老太監鋒利的眼光刺戳著前方的公堂。
心頭一愣——又是這一句話!這句話趙承啟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
可是,有什麼用?糾結難解的絲絲縷縷,已將一顆原本冷靜的心纏繞得近乎窒息,偏偏這種窒息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神奇!
即使展昭那麼冷酷待他,他還是下不了狠手,真不知道到底是中了他什麼魔,如此的逃惘,如此的不分輕重,如此的不計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