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喝聲由遠而近,驚得金光寺前哄然大亂,寺外的攤販們飛快收拾走避;來往民眾慌得直往路邊躲;金光寺內的僧人,也急急陪笑,請眾香客暫避。
「傅夫人,哪個傅夫人?」
沒見過如此陣仗的香客,不免低聲詢問起來。
「還用問嗎?這樣的陣仗氣派,天下還有第二個嗎?自然是當朝宰相,國舅爺傅中堂的夫人。傅中堂既是皇親國戚,又是國家重臣,權傾一時,所到之處,誰敢不避?」
正說話間,遠處的儀仗隊已逐漸接近,前頭的十幾人,急驅快馬呼喝眾人迴避;後頭幾十人,護擁著一頂翠蓋朱纓大轎。大轎前更有一匹白馬,神駿無比。馬上坐一華服錦袍的少年,英武非凡,遠遠望去,令人恍疑是神仙人物。轎旁跟著一群雜役丫頭,有捧香的、有執拂的,甚至連四時鮮果、金銀玉玩,都捧在手上,隨轎而行。
這一片錦織香煙,浩浩蕩蕩而來,早把路旁的人給看直了眼,頓時只聞一片驚歎之聲,幾匹開路的馬已馳近廟門,大多數人都已遠遠地避開,唯獨廟門前有一個小女孩倒在地上,不曾起來,正好阻住去路。
馬上家奴罵了一聲:「哪來的小丫頭,快起來,別攔著夫人的路。」
小女孩慌得想要起來,但才一站起,卻又跌倒。
宰相家的家奴,見著地方官員都仍趾高氣揚的,因此這會兒哪還有耐心等小女孩自己站起來?又看她衣飾平常,想是普通百姓人家,想也不想,一鞭子便虛打了下去,「快閃開,耽誤了我家夫人,你擔待得起嗎?」
雖說只是虛打一鞭,但女孩已嚇得尖叫出聲。
後方那白馬公子遠遠一望,皺了眉頭,急驅快馬趕了過來。
前方的家奴看不到後頭的動靜,見這女孩不聽話,愈發不耐煩,揚鞭又想嚇她一嚇。
這時,忽然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大叫:「壞人,住手!」
家奴微微一愣,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影衝了過來,張開雙手攔在這女孩身前。仔細一看,是個一身綾羅、佩玉戴金,清秀可愛的小女孩。
豪門家奴向來是眼光伶俐的,立刻看出這女孩不是普通百姓的女兒,一時間手上的鞭子停在半空,打不下來了。
那跌在地上的小女孩已驚得連叫:「小姐!」一邊叫,一邊手忙腳亂地掙扎著站起來。
錦衣女孩望著兩個坐在馬上的大男人,毫無懼色,小小的臉上滿是憤怒,大聲叫:「你們是哪裡的壞人不許欺負韻柔。」
兩個家奴都皺了眉頭,雖說看這女子出身並不低賤,但他們權相之府,根本不在乎普通的富戶薄宦。
雖然不便一鞭子打下來,卻也毫不客氣地下了馬,伸出手,就要抓住兩個女孩拖走,以免攔路。
「閃開,不許胡來!」一聲低喝,令兩個家奴同時收手,並彎著腰退往兩旁,露出他們身後高踞在馬上的白袍少年。
崔詠荷看著那高坐在馬上的少年,年僅十二歲的她,忽然知道了,為什麼說書人說起那些少年英雄,都用劍眉星目來形容,原來真正的劍眉星目是如此漂亮好看,不似人間所有。
他在馬上彎腰,對她微微一笑,「你是哪來的小姑娘,這樣大的膽子。」
當他彎腰微笑時,遠處的陽光彷彿在他身後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崔詠荷睜大了眼睛,一時覺得這樣威武漂亮的人,就是真正的天神。
十八歲的福康安,身為天之驕子,見過無數珍寶。美女。新奇趣事,但見到這樣大膽的女孩,也不免行些驚奇。
這個小女孩,應該是不曾受人喝斥過的小姐才對,像現在碰上這般事情,她的臉雖已嚇窿了,卻仍然張開手臂,攔阻在別人身前,顫抖的雙腿也沒有後退一步。
福康安饒富興味地微微一笑,在馬上彎下腰間:「你是哪來的小姑娘,這麼大膽。」
崔詠荷從小小的鼻子裡哼出一聲,「你們是壞人,欺負韻柔,我才不理你。」
這時,她身後的女孩悄悄地拉了拉她,「小姐。」
「韻柔,不要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崔詠荷努力擋住身後纖柔的身體,雙眼惡狠狠地看著福康安,好像他是一隻惡狠,隨時會撲上來咬人似的。
福康安啼笑皆非,看看崔詠荷,再看看她身後的韻柔,眼神微動,「你是小姐,卻為一個丫頭攔在兩匹馬前?」
崔詠荷小臉一板,氣呼呼說:「你胡說,韻柔是我乳娘的女兒,是我的姐姐,她才不是丫頭呢,你不許欺負她!」
福康安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又凶又大膽的小丫頭,「我就是要欺負她,你能拿我怎樣呢?」
「你……」崔詠荷伸手指著福康安,一時想不出什麼辦法可以降伏這個長得好看的壞人。
被崔詠荷攔在身後的韻柔卻站上前,有模有樣地對福康安斂衽為禮,「公子,我家老爺是待讀學士,今日夫人帶著小姐來參佛,方才夫人在廟內上香,我與小姐出來玩耍,我不小心跌倒,小姐為我著急,請公子不要生氣。」
福康安略顯驚奇地望向韻柔,聰明伶俐的丫頭他府中也有不少,但這麼小的年紀就這樣聰慧,說起話來禮儀周到,真是難得。
而他身後那兩個家奴卻不以為然。朝中的一品官對他們家公子也一向是客客氣氣的,區區的侍讀學士算得了什麼?
其中一個家奴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什麼侍讀學士,不過是為了安慰漢人中的讀書人而給的虛銜,還有膽子在我家公子面前賣弄。我家公子是天子外侄,鑲黃旗旗主傅中堂的謫子,你們還不閃開!」
崔詠荷一聽這家奴辱及父親,立即發起怒來。
「我爹崔名亭是名門之子,從小就教我,崔氏一族,百代書香,出的都是有骨氣的讀書人。我爹爹在毓慶宮教書,連皇帝的兒子也要受他教導,不聽話,他都要打板子。」
「啊,原來你爹就是毓慶宮的崔……」福康安恍然大悟,剛想叫出「崔名亭」三字,看那小女孩雙眼圓瞠,一副隨時準備撲上來拚命的模樣,忙又改口:「原來你爹是崔老師。」
由於福康安深受乾隆皇帝的喜愛,自幼被接人宮中,在毓慶宮和皇族公子們一起讀書。這是外臣從不曾有過的殊榮。
毓慶宮的老師們,大多是博學鴻儒,當朝名臣。而負責協助他們教導皇子的學士們,只能幫著找找書、抄抄文,固此皇子們也不會記得他們誰是誰。
若不是崔詠荷自己講出來,福康安也絕不會記得一個叫崔名亭的侍讀學仁,曾在毓慶宮協助教導皇族子弟。
只是看崔詠荷無比堅定的眼神,就知道她父親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崇高。
若真打破這女孩心中完美的父親印象,實在頗為殘忍。於是,他微笑著說出「崔老師」三個字。
崔詠荷聽他管爹爹叫老師,立刻得意起來,「原來你也是爹爹的學生,我回去告訴爹爹,讓他打你手心,還罰你抄書,還要……」
「詠荷,詠荷!」
崔詠荷急忙回身,對著一邊呼喚,一邊領著兩個丫頭往廟門外走來的華服婦人高喊:「娘,我在這裡。」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
崔夫人帶女兒來上香,上過香後,到了廂房休息,任由女兒出去遊玩,直到聽僧人來報,說是傅夫人來進香,自己的愛女竟在廟門前衝撞了福康安,嚇得魂飛魄散,立刻跌跌撞撞地衝出來,連官家風範都忘光了。
福康安看崔夫人自廟內衝出,臉上有無限的驚惶與畏懼,索性好人做到底,翻身下了馬,搶上前幾步,對著崔夫人深施一禮,「師母在上,弟子有禮了。」
崔夫人見這錦袍玉帶。風儀如神的貴公子竟然口稱師母,嚇得當場愣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崔詠荷見到了母親,立刻站到她身前,得意洋洋地衝著福康安做了個鬼臉,「害怕了吧?哼,不管你怎麼求我娘,我也要向爹告狀的。」
福康安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心中好笑,神色卻愈發恭敬,再施一禮,「師母,在下福康安,曾在毓慶宮讀書,也受過崔老師教導呢。」
崔夫人直到現在才回過神來,仍然覺得受寵若驚,看福康安又在施禮,忙伸手去扶,又忽然意識到男女有別,急忙往旁邊閃開。
站在她身旁的崔詠荷一個不防,被撞得跌倒。
崔夫人一顆心怦怦亂跳,根本沒注意到女兒跌倒,只在臉上拚命擠滿笑容,連聲說:「公子太客氣了,我怎麼敢當?」
福康安低垂眼眸,看到跌倒在地上的崔詠荷睜大眼睛,臉上極度受傷的表情,他的眉峰也不為人所察覺地微微一皺,但是什麼也沒有說。
崔詠荷跌得並不重,她只是不敢相信她的娘親竟然視她於無物。
娘親,是最疼愛她的人、是最有儀態風度的人,現下為什麼會這樣奇怪,滿臉都是這麼讓人不舒服的笑?
韻柔無聲無息地上前,扶起方纔還勇敢地攔在她面前,現在卻脆弱到了極點的小姐,並用小小的雙手支撐住她無力的身體。
崔夫人一直在耳邊結結巴巴說些什麼,福康安並沒有注意,他只是就著施禮的姿勢、低垂的視線,悄悄地觀察著崔詠荷,直到韻柔將她扶起,方才抬起頭來,笑說:「師母言重了。以前在毓慶宮時,多承崔老師教導,他日有空,我還要登門拜訪。」
「康安。」溫和安詳的聲音自後傳來,是傅夫人的大轎已經到了。
此刻博夫人剛被四、五個丫頭扶出轎子,而廟門前早已站滿了傅府的家僕。
如此陣仗,早把崔夫人的眼都看直了。往日老聽丈夫談起崔家往事、崔門風範,但比起眼前的王侯氣派,真是一文不值了。
福康安含笑回身,「額娘,真是巧,我竟遇上了崔老師的夫人與小姐同來上香。」
「崔老師?」傅夫人含疑的眼光在崔夫人身上一掃而過。當朝碩儒名臣她皆知道,倒不記得哪一個姓崔。
福康安微笑著加了一句,「是崔名亭崔老師,額娘不記得了嗎?」
傅夫人不知誰是崔名亭,但也淡然一笑,平靜地說:「原來是崔先生,我怎麼會不記得?」說著,她朝崔夫人點點頭,「崔夫人好。」
崔夫人三兩步到了傅夫人身前,手忙腳亂地福了一福,「給夫人請安。」
「我兒多得崔先生教導,還不曾道謝過,今日與夫人相遇也是有緣,不如我們一同進香,然後請夫人到我府中小坐,好讓我盡一盡款待的心意。」
崔夫人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怎麼好……打擾呢?」她口裡雖這樣說,人卻更加靠近了過來,神色恭敬至極。
傅夫人只是笑笑,並不說話。福康安也神色談定,對於崔夫人過分巴結的樣子,並不做任何鄙夷表示。
就連傅府的丫頭下人,早見多了這樣的嘴臉,也都神色不動,全不在意崔夫人的失態。
他們不在意,崔詠荷卻比誰都在意,縱然是小小年紀,她也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娘親在人前出醜,卻不覺其辱。
忍無可忍之下,她叫了出來:「娘,我們拜完菩薩了,回家去吧。」
崔夫人又嗔又怪地喝罵:「別這麼不懂事,快來給傅夫人行禮。」
崔詠荷走上前,看著傅夫人,然後大聲地問:「你是不是大壞人、大奸臣的夫人?」
福康安臉露驚色,看向崔詠荷。
傅府家僕也個個滿面怒色,已經有人開始挽袖子了。
崔夫人嚇得差點沒暈倒,想也沒想,上前一巴掌打在崔詠荷的臉上,「你胡說什麼!」她隨即轉身,原本滿佈怒色的臉,在片刻間堆滿了笑容,「夫人千萬別生氣,孩子小,不懂事,我回去好好教訓她。」
崔詠荷撫著發紅的臉,眼睛裡閃著淚光,委屈而憤怒地望望娘親,看看福康安,再看著傅夫人,神色卻依舊倔強,毫無認錯。害怕或後悔的表示。
博夫人驚奇地看著這小小的女孩,柔聲地問:「為什麼這樣說——」
崔詠荷伸手一指最先前的兩個家奴,「你們這樣凶,到處趕人。不管是戲文裡,還有說書的講的,好官都不會這樣的,所有的故事裡,都只有奸臣惡霸才會讓手下騎馬亂走、隨便打人。」
崔夫人急得伸手又要打她,福康安已忍不住伸臂一攔,眼睛望著母親,低喚一聲:「額娘。」
傅夫人看到兒子眼中懇求之色,微微一笑,「他們是因為我要上香,所以來幫我驅散閒人,並不是故意要欺壓百姓的。」
崔詠荷拾高了頭,大聲說:「我娘也上香,她就不趕別人走,為什麼你要上香就要趕別人走?為什麼你上香時,別人就不能上香,不能賣東西,也不能買東西?
你就是欺壓百姓,你就是壞人。奸臣。」
福康安又氣又急,而崔夫人已經汗下如雨,幾乎要跪倒哀求了」。
傅夫人看著崔詠荷,眼神異常奇怪,良久,才淡淡一笑,「崔夫人,令嬡非常了不起。」
崔夫人勉強笑了一笑,「小女孩不懂事,童真之言,夫人千萬別當真。」
傅夫人含笑搖頭,「最難得的就是童真之言,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人對我說過真話了。她說得對,欺壓百姓就是欺壓百姓,並沒任何理由可以推倭。」
「夫人!」一旁有家奴按捺不住,叫了一聲。
傅夫人目光一掃眾人,語氣平淡,卻暗含威嚴:「你們都聽到了,她一個小女孩,也知道什麼是欺壓百姓。縱然你們沒有這樣的心思,但久處相府,心性漸高,不知不覺就會看輕百姓,肆意妄為,於是,在百姓眼中,你們就成了家奴惡犬。
你們是相府門人,更要謹慎行事,寬容為懷。再有今天這樣的事發生,敗壞了巾堂清譽,就算國法容得了你們,傅家家法也不容你們。」
一干下人齊聲應是。
傅夫人這才回了頭,目含深意地望著崔詠荷,微微一笑,再對崔夫人說:「崔夫人,令嬡聰明伶俐,還長得這般清秀可喜,我實在是越看越愛。而你又是我兒的長輩師母,咱們不妨攀個親戚,將你這愛女許與我兒為妻,將來你我兩家也好常有來往。」
崔夫人只覺得全身輕飄飄地彷如作夢般愣愣地望著傅夫人。
福康安卻失聲叫了出來:「額娘!」
傅夫人不理會他,依舊從容微笑地再問了崔夫人一句:「夫人以為如何?」
崔夫人張張嘴,困難地說:「我女兒蒙夫人抬愛,無比榮寵,我……」這樣大的驚喜臨頭,竟令她連說話都不夠通暢了。
「額娘,你忘了滿漢不通婚了嗎?」福康安又插嘴道。
「這也沒什麼,讓老爺跟皇上說說,把崔家舉家抬旗不就成了?」傅夫人輕描淡寫地說,「崔夫人你看呢?」
「抬旗?!」崔夫人已經驚喜得說不出話來了。
抬旗實在是至大的榮寵,一般只有國家功臣,或與皇室聯姻才能得到這樣的恩賞。一旦抬旗,世世代代都是旗人,所受的待遇遠遠高於一般漢人,恩蔭子孫,簡直是作夢都想不到的好事。
崔夫人已經沒有力氣去考慮這是不是作夢的問題了,只知道得緊緊抓住這天上掉下來的幸運。
「是是是,能被夫人喜愛、能夠侍奉公子,是詠荷至大的福氣,一切都依夫人的。」崔夫人一邊迭聲說著,一邊已笑得更是燦爛。
大人的對話,令崔詠荷更加憤怒。為什麼要她嫁給這個人?雖然他長得好看,可還是個壞人。
福康安則是又氣又急,一伸手指著崔詠荷,「額娘,你不是真想要我娶這個小孩子吧。」
滿腔的怨氣正無處發洩,這時,福康安的手指忽然指到了她的鼻尖,她遂想也沒想,便對著福康安的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就是這個壞蛋,是他惹出來的事,是他讓娘親變成這般可怕的樣子,一切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她絕對絕對不會嫁給他!
福康安自幼習武,力能伏虎,卻不曾防備一個小女孩,被她咬個正著,他悶哼一聲,本能地左手握拳打出。
但猛然意識到對方是個小女孩,斷然受不起這一拳,於是拳頭便頓在半空中。
他看著崔詠荷含恨不屈的眼神,簡直哭笑不得。
崔夫人嚇得大叫一聲,忙伸手把詠荷拉開,一邊揚手要打,一邊彎腰躬身,對著福康安一個勁兒地賠禮。
崔詠荷看著娘親這等卑躬屈膝的樣子,心中有說不出的氣和痛,任憑娘親怎麼抓著要她下跪道歉,她就是一言不發,只是委屈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傅夫人全不動怒,反而失聲而笑,「果然是個大膽的的丫頭,我就是喜歡她這份膽識,可以幫我管教這混世魔王。」
福康安看著自己手指上的牙印,只覺得天地間最委屈、最倒媚的就是自己了,「額娘,不論你怎麼說,我是絕不會娶這個小丫頭的。」
不等博夫人答話,崔詠荷已大聲地叫了出來:「娘,不管你怎麼說,我是絕不會嫁給這個大壞蛋的!」
福康安望望這個立場和自己完全一樣的小女孩,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傅夫人似是覺得有趣,輕輕伸手,從自己的髮飾上摘下一顆明珠,「一時之間,也無憑證,這顆極品東珠是皇后娘娘所賜,就以此為文定之禮。」
崔夫人忙伸出雙手,恭恭敬敬地接了過來。
福康安眼看著東珠落到崔夫人手中,好似眼看著自己的一生就此完蛋般,慘叫一聲:「額娘,你到底是在開什麼玩笑!看到個略順眼的小孩,就隨便拿顆珠子替我定親了?」
博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以前你阿瑪常跟我講古人的故事,記得漢人中有一位有名的詩人,有日也是見著個小女孩,雖未成年,卻非常可愛,所以他就立刻拿明珠向女孩的母親下定,約定等將來這女孩長大就前去迎娶。如此風雅的典故在你身上重現,你該高興才是。」
說完這番話後,博夫人也不看福康安慘無人色的臉,伸手一拉崔夫人,「來,我們一起去上香。」
「額娘!」福康安簡直是在哀嚎了。
傅夫人聽如未聞,只管往前走。
「娘!」崔詠荷拚命想掙脫母親的手。
但崔夫人一隻手牢牢抓緊這個讓自己一步登大的女兒,滿臉的笑容,亦步亦趨地跟在博夫人身後。
兩個母親就這樣全不理會兒女的意見,輕易定下了一樁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