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山莊主人的某二人,在隱忍了十來日終於受不了琴音聲聲傳腦後,今兒個一早,他倆只好藉採辦伙食之名,出門以圖個耳根子清淨。
只是街也是不能隨便亂逛的。
將預備屯積的糧食堆放在馬車上後,難得出門一回的雲儂,來到鎮上最大的酒樓,本是想買幾罈好酒,以慶祝她與嚴彥兩人從此金盆洗手遠離江湖的,可偏不巧,一位對他倆來說都十分眼熟的故人,在他們將跨出大門時,將他倆給堵在酒樓大門邊不動。
一時之間,三張臉龐上各自有著不同的神情。
久旱逢甘霖般驚喜不已的,是當今殺手排行榜上的狀元,龍項。
像是一腳踩著大麻煩的,是曾經與他有過那麼點小過節的雲儂。
不知該高興還是該覺得礙事,故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的,是嚴彥。
在他們三人堵住酒樓妨礙他人進出許久後,龍項看了看四下,二話不說地便扯過嚴彥的臂膀,一把將他拖至樓上預定的包廂裡去。而被他倆落下的雲儂,則不疾不徐地跟上,並在進了包廂合上門扇後,似笑非笑地盯龍項瞧。
「你……你這婆娘又在打什麼歪主意?」被她看得渾身泛過陣陣寒意的龍項,隨即想起了上回與她交手後的刻骨銘心教訓。
雲儂的兩眼定在龍項緊握著嚴彥的那隻手上不放,「正巧,我也想問你這句話。」
在他倆之間的嚴彥,有些不明白此刻空氣中蕩漾的詭譎是從何而來。
「小儂,你認識龍項?」怎麼好像一副很熟的模樣?
她不答反問:「你也認識他?」
「算是……」他頓了頓,苦思了好一會兒後,才慢吞吞地給出個他認為差不多的答案:「半個朋友。」
「才半個?」龍項聽得滿腔怒火都快燒了上來,「姓嚴的小子,好歹我也同你喝過酒、燒過黃紙,你這傢伙能再不講義氣點嗎?」枉他這些年來掏心掏肺地當這臭小子是兄弟,他居然只是半個朋友?
嚴彥撥開他的手,「義氣一斤值多少?」
「你哪時被這斂財的婆娘給帶壞了?」龍項想也不想地就將雲儂當成元兇。
「木頭,你先過來一下。」雲儂趕在他倆敘舊之前出聲打斷他們。
嚴彥二話不說地推開龍項,乖乖步至她的身旁。她側首瞧了瞧一臉驚訝的龍項,然後兩手重拍在嚴彥的肩上語重心長地道。
「我記得,我曾叫你多交幾個朋友。」早年前,因她老覺得他性子太孤僻,又甚少與人往來,為了開拓他的視野,也為他在江湖上行走方便,她是這麼叮嚀過他。
「交了。」
「我不是叫你交殺手當朋友的。」他哪個不交偏挑個同行?
他不解,「有差?」
「好讓你們哪日一言不合互砍時,還看在同行的份上互打對方五折嗎?」他也不想想這人的排名還在他上頭呢,他怎麼就這麼不愛惜他的小命?
從沒想過這點的嚴彥,認真地想像超那景況一會兒後,他老老實實地回答她。
「九折尚可,五折太虧了。」依他看,倘若他不放水的話,他和龍項最多就是打平。
「喂!」被晾在一旁的龍項聽不下去了。
雲儂防備地一手將嚴彥拉至身後,接著巧笑倩兮地朝龍項一揖。
「狀元兄,別來無恙?」
龍項可沒她那好心情,「見到你這張臉,我就心疼我那些被你坑過的錢……」
她甚是愉快地揚高了唇角,「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你!」龍項氣結地指著她的鼻尖,「我也不過是砸過你一回生意,你還好意思記恨我?別忘了當年你可是因此訛了我一大筆銀子!」
「你砸的那筆生意,正是嚴彥的買賣。」雲儂皮笑肉不笑地說著,早已消滅的怒火,又因這位狀元郎而又開始隱密燃燒。
身為掮客,她其實也不愛與江湖中人結仇的,可這位向來就在江湖上橫著走的殺手狀元,那回偏巧不巧地就是挑上了她為嚴彥安排的買賣,她記得當年龍項收了大筆的保鏢金,說什麼都要保護嚴彥正要下手的對象,使得進入殺手這一行以來從未嘗過敗績的嚴彥,不但頭一回因下手失敗砸了買賣得付出龐大的賠禮金,還因此躺在床上養傷養了半個月……
哼,傷了她的人,這要她如何不記仇、如何不去替嚴彥找回場子來?當年她沒高價將這位狀元郎賣給那位看上他的外族公主,他就該感謝嚴彥要她別太記恨了。
「……你倆何時狼狽為奸了?」沒想到他倆之間有這層關係的龍項,呆楞楞地張大了嘴。
她這才正式告訴他,「我一直都是他的掮客。」
「怪不得……」龍項恍然大悟地拍著額,不一會兒又氣急敗壞地問:「原來你是為了護短才暗坑我?」搞半天那位外族公主會追在他身後三年,就是因她想替嚴彥解解氣?那她後來還好意思跟他收取打發外族公主的那筆錢?
「客氣客氣,就是不知公主殿下近來可好?需要我通知她一聲,好讓她與你敘敘舊情嗎?」反手暗地裡將他賣過一回的雲儂淡淡地笑了笑。
「你……」陳年噩夢又再次被她挑惹起,龍項恨恨地瞪著這個害他遠遠避走關外三年的元兇。
嚴彥動作飛快地擋在雲儂的面前,一掌使勁地推開想上來一清舊怨的龍項。
「你怎會來這?」之前不是聽說他在江南做買賣嗎?
龍項沒好氣地抹抹臉,「我這不是在躲人嗎?」
「躲誰?」
「那個……」他驀地閉上嘴,一甩先前的怒意,反而親親熱熱地一掌環上嚴彥的肩,「我說小嚴哪,老哥我——」
雲儂先一步地截斷他的話尾,「木頭,該回家了。」
「哦。」
龍項趕緊口下留人,「等等,嚴彥得留下來!」
「不知狀元兄找他有何要事?」雲儂微微瞇著眼,非常清楚這位招招搖搖過江湖的狀元郎惹是生非的能力。
他摸摸鼻子,「我不過是想請他替我擋擋某個人而已。」
「何人?」
「……武林盟主。」
「天快黑了,咱們回家收衣服煮飯。」雲儂勾過嚴彥的手臂,決心速速帶他離開這位招蜂引蝶的舊友。
「既然你在此,那找你更佳!」龍項踩著疾快的步伐,一轉眼就來到門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染指他媳婦?
嚴彥沉下了臉,一手覆上了腰際的軟劍,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慢著,你先讓我把話說完!」不知他倆是何關係的龍項,連忙趕在他出劍前舉高了雙手自清。
雲儂清冷地問:「當年坑了你一筆後,你不都說咱們已斷絕往來了嗎?」
「事有輕重緩急。」
「很好,咱們沒交情。」反正她家中還有一個養傷的冤大頭,不差他這另一筆錢,況且,她才不想平白無故沾惹上武林同盟那個人麻煩。
「你當真不伸個援手?」龍項煩惱地一手抓著發,沒想到她半點情面也不看。
倒是嚴彥緩下了臉色,「你何時與武林盟主結樑子了?」
「其實也不是結樑子……」他吞吞吐吐地說著,後來遷怒地瞪向嚴彥,「總之說來說去這事都是你害的。」
「我?」
項愈想愈忿忿不平,「誰讓你幹這行幹得那麼低調?你要是高調些,宗澤他也不會找上我了。」
「狀元兄,咱們很忙。」雲儂冷不防地提醒他。
知道左右都躲不過她的質問,龍項挺不情願地咂了咂嘴,對近來也不知躲哪去,故而還沒聽到消息的這兩人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們也知道,干咱們這一行,若非必要,其實咱們也不想無緣無由就去同那些江湖正派人士交手,畢竟井水不犯河水,功夫路子走得更從來就不是一道。」
「然後?」
「前陣子的武林大會你們知道吧?那個也不知吃錯啥藥的宗澤,在又連任了武林盟主一職後,突然就興起了想與我切磋武藝的念頭,說什麼都要與我一較高下,看誰才是天下第一劍。」
嚴彥一楞,「切磋武藝?」
「對,他還說到時他要廣邀武林同道觀戰,就當是做個見證。」龍項有苦難言地皺著一張臉,「你說那小子這不是嫌日子過得太平淡,沒事找事嗎?都拒絕他不下十來回了,他卻是死活都聽不進耳,硬要我與他一戰,不但派出了大批人馬四處找我,搞得我像名逃犯似的,還害得我近來因忙著躲他,都沒法去接我的買賣。」
「宗澤怎不找韓冰?」嚴彥想不通地問,因他知道,韓冰的武功造詣其實也不遜於龍項。
龍項煩躁地擺擺手,「人家冰霜公子是使刀的,宗澤是用劍的,所以宗澤看不上他。」
「所以你就四處躲?」
「呃……」
旁聽的雲儂,雲淡風輕地踩他一腳,「江湖第一殺手混成這副德行,您不如自掛東南枝算了。」
「我哪知我怎這麼倒媚?明明殺手界那麼多人,那小子哪個不找偏要找上我?」龍項也想不通他到底哪招惹那位宗澤了,明明宗澤都已坐上武林盟主寶座多年了不是嗎?全武林都奉他為尊不說,連朝廷也都承認了他的地位,那小子究竟還有啥好不滿的?
她含笑地為他解惑,「誰讓你殺手這一行幹得聲名大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每每你大刀金馬地把姿勢一擺,全江湖的武林豪傑有哪位認不出你來的?有誰不知你高居殺手排行榜首席?又有誰不知你霸氣十足的龍刑劍,一出鞘便是所向無敵?你說,在你恣意橫行武林還樹大招風這麼多年後,武林盟主他不把你當成目標他找誰去?」
「我、我又不是……」被嗆個正著的龍項,結結巴巴地開口想反駁。
她一句話堵死他,「不是故意出風頭的?你要好意思說出來,我也不嫌你說這話太違心。」
「你、你這婆娘……」就快惱羞成怒的龍項,氣急敗壞地指著這個拆穿他的死對頭。
嚴彥款款接上一句,「世上最聰明最溫柔美麗。」
「……」有他這麼噎人的嗎?
雲儂不給他機會拖嚴彥下水,「總之,這婁子是你捅的,我家木頭壓根就沒必要替你擋著那尊想跳牆撈過界來比武的大佛,更阻止不了盟主大人想與你切磋武藝的決心,有本事你就在他面前自廢武功,告訴他您老人家早已擱下屠刀,準備洗手從良嫁人去了。」
「你這女人……」
「句句在理。」嚴彥瞧著她那再明顯不過的護短模樣,心頭不禁湧上了陣陣止不住的喜悅。
「……」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所以你別指望嚴彥他會亮出他第三的名號,代你去與盟主大人一較高下,我說什麼都不會准的。」她說著說著又把嚴彥拉到她的身旁去。
深知她有何能耐的龍項,唯恐她就這麼撒手不管,於是只好挖掘出自己身上所有的耐性,硬著頭皮對她放軟了身段。
「我說貪錢的婆娘,我同你做件買賣行不?」據他所知,她所經手的買賣,只要她願做,幾乎沒有不成的。
她挑了挑黛眉,「我家木頭已金盆洗手,往後再不干殺手這一行了。」
「不不,我不是找他殺人,我是找你做生意。」龍項盡可能和顏悅色地與她打商量,「只要你能幫我打發宗澤,價錢、價錢……!
「嗯?」
他壯士斷腕地道:「價錢一切好談。」
「是嗎?不幹。」雲儂只轉眼想了想,很快就摸透了他在打什麼主意。
「為何?」
「因我有我的底線。」她是為了嚴彥而踏入掮客這一行的,嚴彥既已退出江湖,她自然不必再繼續窩在這池渾水裡攪和。
「像你這種人也有底線可言?」她不是只要有錢就什麼生意都肯接嗎?
「正因就是沒有,所以才積極追求。」
「你你你……」
雲儂再次牽起嚴彥的手,「咱們回家。」
當嚴彥被雲儂拉著走出包廂時,他側過臉有些擔心地看了龍項一眼,而後他也沒添上一句話,就這般被她給拉走了。
走出酒樓來到馬車的停放處,將所買的酒罈子都擱上馬車後,雲儂心細地察覺到,他素來勤快的手腳似是拖拉了些,以及他面上那略帶猶豫的神色。
「木頭,他真是你半個朋友?」她怎麼也不想讓已上岸的他再涉足江湖瑣事,尤其是在他已準備與她隱居後。
她看著難得反常的他,「生平頭一回交的朋友?」
「……嗯。」
「你還有幾個朋友?」這點很重要。
「沒了。」
嚴彥見她問完了話也不上車,就只是站在他面前不說不動地看著他,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的他,有些擔心地上前握住她的手。
「小儂……」
罷了罷了……總不能因想要維護他的安全,而讓他連段難得的友誼也保不住吧?天知道,要他這人對他人敞開心扉有多難,而要找上一個能夠忍受他這怪脾氣還與他稱兄道弟的人,又是有多麼不易了。
誰讓他是她唯一的軟肋?
雲儂揉了揉兩際,半晌,她還是不得不為他軟下心,違背起她的原則來。
「你在這等等。」她簡單地吩咐過他,轉身就朝酒樓的方向走去。
遭嚴彥拋棄的龍項,枯坐在包廂裡,才正在苦思著接下來該怎麼避開武林盟主旗下那些粘人的小蟲子時,突然間,雲儂的那張臉龐又出現在廂門處,而此刻在她面上,卻已是沒有了方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
「還不走?不想避風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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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在躲魔教教主?」
「你不是在避武林盟主?」
長年高據殺手榜頂峰,各自在江湖上皆有著響亮名號的某二人,這一日,極其難得地碰頭了,且碰頭的原因……還挺相似的。
對於這個只能算得上是點頭之交的韓冰會出現在這兒,龍項是很訝異的,畢竟前幾個月前他才聽說,韓冰誤中奸人之計落人了魔教教主向雲琛的手中,後來雖幸運逃出來了,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韓冰倒是對龍項的出現並不是很感到意外,因他深知能讓雲儂放人進來這兒,要嘛不是有著交情,要不就是龍項也欠了雲儂的債……
四目交接了半晌之後,殺手榜上的狀元與榜眼緩緩移目至雲儂的身上,接著不約而同地暗自歎了口氣,這讓雲儂看得可不滿了。
「你倆別一副同是天涯淪落人,感慨不已的德行行不?在這兒有得吃有得住還有得躲的,你們嫌棄些什麼?」有沒有搞錯,拿她家當避風港還一副被逼上粱山的模樣,也不想想她是承受了多少嚴彥隱忍的怒氣才收留他們的。
嚴彥更是沒給他們好臉色,「我可沒請你們來。」
「想我堂堂殺手狀元,竟淪落到你這婆娘的手上……」龍項哀聲歎氣地窩在椅裡,以茶當酒地一杯杯哀悼著自己的時運不濟。
雲儂睨他一眼,「爬牆干堵,總有一摔,節哀。」
「待我把傷養好,我立馬走人。」韓冰老早就不想這般被掖藏著了,要不是魔教教主的那一掌著實凶狠,他也不至於內傷遲遲無法痊癒。
「不怕我漲房租您可以再多抱怨幾句。」
「……」
龍項揚起手,拉過正照雲儂指示準備去替新客整理客房的嚴彥,百思不解地道。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都忘了問。」
「嗯?」
「你與她……究竟是什麼關係?」打從認識嚴彥以來,也沒見這小子與哪個女人親近過,他才不相信他倆只是掮客與殺手這麼簡單的關係而已。
嚴彥一手指向雲儂,「我媳婦。」
聽了他的話,韓冰當下噴出剛入口的湯藥,而龍項則是驚悚地自椅上跳了起來。
「就這婆娘?」他這什麼眼光啊?
瞧瞧她,皮膚有點黑,瘦瘦又小小,五官不出彩也沒多人特色,小身板更無半點值得人目光流連之處,大街上生得似她這般的多得去了,若不仔細認認,恐還在人群中找不出她來,且她還已是個二十好幾的老姑娘,這不開竅的小子怎就獨獨看上了她?
「不許再叫她婆娘……」嚴彥瞥了瞥他倆俱是一副受驚和略帶鄙視的模樣,接著他的面色漸漸變得森寒起來。
龍項沒想到他竟會為了個女人翻臉,「你不是吧?難道你沒聽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嗎?」
嚴彥一手覆在腰際的軟劍上,目光狠厲地劍過他們。
「誰碰我衣服,我斷他手足!」
「你這都什麼家教?」龍項倒沒對自家半個兄弟興師,反而是急於先怪罪起雲儂。
雲儂萬般無奈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怎麼著?他老兄開心就好。」
再三保證絕不會動雲儂分毫,這才打發了滿臉不信任的嚴彥後,龍項還沒來得及去參觀客房的風景,一紙已寫好的契約文書便晾在他的面前。
「這什麼?」
「老規矩,簽了。」雲儂指著桌案上備好的筆墨。
龍項有些懷疑地問:「你真能幫我打發那尊大佛?」以往他不是沒想過找人去遊說武林盟主宗澤打消比武的念頭,可不管他找上哪個人,都無法改變那位心意甚堅的宗澤。
他轉了轉眼眸,「既然你是我兄弟的媳婦,那你就是我弟妹,我說這紙合同咱們就別簽了吧?」
她兩手環著胸,「沒得商量。」來這套?
「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好歹我還頂著第一殺手的名頭!」
「這年頭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還是錢來最好。」雲儂也沒給他留面子,「不簽的話,您老繼續讓盟主大人追在您後頭思思切切不已吧。」
他大咧咧地搔著發,「簽簽簽,我簽行了吧?」
「你就是這麼人賺不義之財的?」韓冰依舊不改見縫插針的毛病,逮著機會不損她就不痛快。
她瞥了瞥天生就嘴巴壞的他,「再說我漲房租。」
「……」
總算放下心來的龍項,精神一放鬆,肚皮也跟著醒了過來,眼看外頭天色也黑了,他撫著咕咕作響的肚皮四下探看他們的新居。
「我們的晚膳呢?」
「哪個賢慧的哪個自理。」嚴彥臭著一張臉踏進廳裡,一掌霸道地環上雲儂的纖腰,目光陰側地瞪了他們兩眼後,接著就將她給帶出去。
無端被瞪的龍項茫茫然地問:「……他這是?」
「你再同房東多聊幾句,這兒就可以開醋莊了。」韓冰轉過頭,繼續皺著眉頭喝完那碗都快苦掉他舌頭的湯藥。
兩腳一踏入外頭的院子,山林間吹來的寒風讓雲儂不禁瑟縮著身子,抬首仰望,深秋的夜晚,無雲的天際裡星子分外燦亮,一條明顯白天際偏移的銀河像佈滿晶瑩珠玉的腰帶,裊娜地鑲嵌在夜色的大衣上,彷彿只要揚手往上輕觸,就能觸及那份不屬於人間的瑰麗。
一件厚實溫暖的外衣,在她縮著頸子欣賞夜空時,輕巧巧地自她身後覆上她冰涼的身子,將她包裹在一片令人安心的體溫裡。嚴彥彎身將她打橫一抱,腳尖掠過院中枯黃的草尖,轉眼就躍上了房頂,再經幾次跳躍,來到了他倆居住的主屋屋頂上。
「怎麼了?」在他放下她並抱著她一塊坐在屋頂脊樑上時,她靠在他的懷中,就著下方的燈火看著他的側臉,「悄悄話需要躲這麼遠才能說?」
「你何時趕他們走?」他挪好她的姿勢,半轉過她的身子讓她坐在他的腿上,並伸一掌覆上她被晚風吹涼的小臉。
「不都說他們得暫時避避風頭嗎?」人都才剛住進來而已,他也不必趕得這麼急吧?
「你可置之不理。」
「別忘了那是你朋友。」他以為她很愛收留那個欺負過他的龍項嗎?
他撇了撇嘴角,「割袍斷義。」
「落井下石不道德。」她以指輕彈他的額際,看得出來他根本就口不對心,只是滿肚子抱怨而已。
嚴彥佔有性地環緊了雙臂,低首嗅著她發間的別香。
「我也缺德。」先是一個韓冰,接著又再來個龍項,怎麼想與她獨處就這麼難?雖然他一點也不討厭她在面對外人時,那神采飛揚又頭頭是道的模樣,可他還是不想與他人分享。
她以指輕撫他快連成一線的兩眉,「誰讓這年頭逛逛街都能逛出個亂子來?你就大肚點容著他們吧。」
「先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