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咱們家的房客們恐怕得在這多待上一段時日了。」現下江湖上正有大批尋寶人在大肆搜尋他們的行蹤呢,要是離了這處避風港,那他們的下場十有八九會被追著四處跑。
「為何?」他們這對準夫妻不是急著把他們踢出門嗎?
她無奈地看向兩名房客,「這幾天,江湖上有了新傳言,為了你們的安危著想,還是繼續避避風頭好。」
「與你說的那些玉玦有關?」韓冰愈想也愈覺得這事有古怪。
「對。」
龍項納悶地問:「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怎麼會剛好那麼巧,那些玉玦都由我們手上經手過?」
「興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天下之大,江湖中人之多,哪可能雨點打在香頭上,就剛好讓三個殺手得到手,還都是殺手排行榜上的前三名?
「那些玉玦有何用處?」龍項想起當初當鋪老闆還說那塊玉玦的質料很普通。
她總覺得這個流言的真實性很可疑,「單是這三塊玉玦,是無用處,但倘若湊齊了第四塊,即可湊成一塊完整的崑崙玉盤。!
「沒聽過。」韓冰茫然地搖首,「有何用處?」
「據聞,春分之夜子時,若執玉盤臨水照看,可觀一藏寶圖。」她再兜出讓整個江湖都快沸騰起來的原因,「聽說那些寶藏裡,除了有金銀財寶外,還有著為數不少的武功秘。」
在她話尾一落,廳中霎時寂靜無聲,她抬起螓首,赫然被三雙閃閃發亮的眸子給盯個正著。
「有興趣?」他們好歹也掩飾一下吧?真是,太不矜持了。
龍項緊握著一拳揚聲大喝,「有了那勞什子藏寶圖,往後我就可還你錢不再欠債了!」
「在下需要傷癒後的盤纏。」韓冰早就想補貼一下自個兒被她砍酸的銀袋了。
「買菜錢。」還是嚴彥最實際。
「斷了你們的念頭吧。」雲儂潑了他們盆冷水,「依我看,這渾水,咱們還是能不蹚就別蹚,因這擺明了就是想坑你們而特意設的陷阱。」
他們三人不解地看著她,望著那三張呆然得很一致的臉龐,她不勝唏噓地仰首望天。
為何她會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呢?她總算開始有些明白,那位盟主老兄找不到對手的寂寞感是打哪兒來的了。
「你們就不怕引來殺身之禍嗎?」有寶藏就有追寶者,而追寶一途中最不缺的就是奪寶殺人的戲碼。
「怕什麼?」某三位高居排行榜的殺手,一點也不把這點小事看往眼底。
「即使全江湖的人都追著你們討那些玉玦?」她輕聲提醒還搞不清狀況的他們,「雙拳難敵四手啊,縱使你們的功夫再高,你們可有把握日日夜夜對付成百上千的尋寶江湖中人?」
龍項還是很不屈不撓,「怕什麼?咱們有三人,就算打不過,再不濟咱們還躲得起。」
「若是武林同道早早就等著你們,還準備齊攻呢?你們或許殺得了他們,也避得過他們,但你們能躲能殺一輩子嗎?」
嚴彥猶豫地啟口,「那麼,那些玉玦……」
「各自去找回來吧。」雲儂沉澱下心緒,思來想去一會兒,決定就反其道而行。
「不是拿了它反倒危險嗎?」反正現下也沒人知道玉玦在他們身上。
她兩手一攤,「是如此沒錯,但眼下的情況是,無論玉玦是否仍在你們手中,你們都是全江湖的頭號藏寶要犯。」
龍項不懂為何要這麼麻煩,「我們何不乾脆昭告天下——」
「懷璧其罪。」雲儂卻搖搖頭,「你們說什麼都不管用的,也無人會信玉玦不在你們身上。」
「可它們明明就不在!」
「就算沒有,嫁禍你們,這事再簡單不過。!她的思慮愈往裡頭鑽就覺得愈有可能,「依我看,寶藏是假,有人想藉此除掉你們才是真的。」拖了整座江湖下水,這可不是一般的大手筆。
韓冰渾身散放著冷意,「是誰?」
「目前還不知道。」她揉揉眉心,「無論對方打的是什麼主意,咱們都得把玉玦牢牢握住手中才行,要知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在不明棋局之前,總得先把棋王掌握住。」
逐漸明白事情嚴重性的三人,好半天,就是各自擰著眉不發一語,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更好的主意。
「你們信不信我?」雲儂站起身,兩手撐按在桌面上俯身看向他們。
龍項扁扁嘴,「當然信你……」
「那麼就照我說的去做吧,記得先各自去把東西找回來。」
「接下來呢,你有什麼主意?」韓冰雖知道這山莊是能藏得了他們,但他可不想一輩子都被關在這兒。
「還不是很清楚,待我弄清事情來龍去脈之後再說。」她朝他們揮揮手,轉身就要走出廳外,「我這就去打聽打聽消息。」
龍項看了看嚴彥那張大黑臉,連忙把話追在她身後,「等等,那婚禮呢?」
「照辦啊,你們繼續忙你們的。」她說著說著都走到門外了。
她還有心情成親?
「對,照辦。」嚴彥感激地按按龍項的肩頭,起身去追她。
一路跟著來到後院的鴿捨後,嚴彥安靜地站在角落裡,看雲儂仔細地檢查著每一隻信鴿上的信筒,接著又來到鴿捨旁的小屋裡,提筆寫下數張信箋,再一一塞進準備好的信筒裡。
「小儂?」當她將信鴿放出籠外遠飛天際的那一端時,嚴彥挪過她久久凝望著天際不動的臉龐,擔心地看著她面上的焦慮。
「你說,我是不是該早些先與你成親的?」
他擁她入懷,大掌輕輕拍在她的背上,「別想那麼多,該來的總避不了。」
「可我不想再讓你踏進江湖。」她埋首在他的胸膛裡,兩手緊捉住他的衣衫,「我一直都記得,那年你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她等了那麼多年、那麼久,這才終於盼到了他的收山,她原本以為從此她再也不會經歷,在他出遠門做買賣時,一次次夜裡在噩夢中驚醒……她以為她也不會再時常胡思亂想,他是否又受了傷,還是可能會被仇家給認出來……
她原以為,他們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為什麼在這節骨眼上,偏要有什麼寶藏之事的出現?
嚴彥安撫地親親她光潔的額際,「放心,碧綢老人的陣式是萬無一失的。」
「可人心怎麼防?」出了這山莊後,他還不是一樣危險?
「別想那麼多,咱們先成親,再慢慢等消息好嗎?」日子總是要繼續過的。
她微微苦笑,「你知道我就是天生想多了的那種人,說好聽叫未雨綢繆,說難聽點,就是庸人自擾老是想太多……」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她的小腦袋想些什麼,他還能不知道嗎?
聆聽著他的心跳,雲儂的心緒緩緩鎮定了下來,她兩手環抱著他的腰,汲取著他透過來的溫暖體溫,半晌,她苦中作樂地抬首望著他。
「誰讓這江湖在咱們拔腳離開後太平淡了呢,弄得它非得來個臨去秋波,給咱們驚喜驚喜。」
他低首輕啄她的臉龐,「無論如何,我總會在你身邊。」
「我知道。」她笑了笑,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身子,「無論你跑哪跑遠了,你總是會記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