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集替引觸埋伏的變因
手控魔界轉輪的人!
不同的生命背負著不同的使命
愛與恨的交疊,不遏是匆促人世的驚鴻一瞥
捨或得,端看你的心
芝蘋醒來後,已身置床被中,她不記得她怎麼回來的,沉睡時曾有過坐船的感覺,有如被他抱著般,搖搖晃晃,十分舒服……不可能是他,他離開了不是嗎?這麼說是無識把她「找」回來的!
內疚,是繼心傷之後唯一與日俱增的感覺,對無識的愧和歉,隨著他的付出而倍增。他是喜歡自己的,她知道,所以她苦惱,為不能回報等量感情而苦惱。她喊他識哥,是因為他正如奕霆一樣是她的兄長,她只能以此待他,她不敢想太多,怕給自己的錯綜複雜渾攪了現狀,她現在變得一點都不貪心,她只要能過日子就可以了,她已經不是人界的她了。
意氣飛揚,率性熱情的江芝蘋死了,可笑的是,她連這個活著的軀體是什麼都叫不出名宇;江芝蘋的手,江芝蘋的臉,江芝蘋的身體看在她眼中只是另一則絞痛地的笑話!
疊妥了被,她被一束光照亮了視野,梳妝台上正放著一面巴掌大的圓鏡,式樣精巧,芝蘋自然而然當成無識體貼她的小禮物,為了方便她的生活,他煞費苦心給她準備了一件又一件小東西,自髮帶到腰帶,他總是默默地為她辛勞,她也曾要他別為她做這些,而他只是凝視她,說:
照顧你本來就是我被指派來此的責任,況且很多東西都是我本來要送給妹妹的,既然她不在了,不如轉送給你,也好物盡其用。
她那時才問出他的妹妹早已過世,他之所以對她好,有部分可能是心理的補償作用吧!想自她延伸至他妹妹的形影,多少了些未盡之憾。查明來龍去脈,芝蘋也不好說什麼,喪親之痛她最會悟不過,怎能回絕他的祈願?所以,她只有接受。
但,那份失落似乎已長駐在她心頭,打從無情轉身的那一秒起,她就開始了遊魂的生活。她幫忙整理花草,施肥、澆水,兼任起情居清潔婦,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擦拭地板是常有的事,情居的光鮮可想而知;偶爾她會在他的陪同下入林灑些食物分與動物們啄食,兩個人聊聊天,漫步於枯葉滿鋪的道上,有幾次她想問他是否有抱她回情居,但她吞吐了數回又告作罷,不是他會有誰?雖然昏沉中感覺像是那一去不回頭的人,但她又能以何證明中以至於她將這份依戀歸咎成昏眠中的錯覺。
日子有無識的風趣和細心變得比較不那麼難熬,只是,她的話少了,頭髮也長了,初來魔界時及耳的短髮已垂至肩頭,劉海也蓄成遮眸青絲,江芝蘋的個性也變了。
二個月過去了,他沒有消息。
芝蘋還是浪蕩在林裡,思念他,思念以前的自己,可是最近她老是覺得有雙眼睛在暗地裡跟著她悲喜;她告訴過無識,無識只一笑置之,重申她在情居的安全無虞。
這日,她在樹林裡想採些菇回去,投注地用自無識帶來的書上所學到的知識辨認食菇與主母菇,隱於林叢葉中的人,在她回去之後隅隅低談。
「無識,謝謝你。」他滿足地笑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我不會再來打擾她。」
「無受,你確定嗎?」
「我本來就不該來,這三天是偷來的記憶,只要看過她,我就能安下心了。」無受很認命,原來我以為不見她就沒事,沒想到最後連食睡也不平靜,你大方地讓我暗中伴她三日已是施恩,我不會要求太多。只不過,她沉默了許多,三天來我沒見她開心過。」
「無受,你也知道她是王要的祭品,祭品必須奉獻她的心,芝蘋她……」無識的話梗著沒說,但無受卻已是明白。
「我們只能在她成祭品那天給她穿上最美的衣裳,妝扮成最美的女人,去赴王的死亡召喚。」無受轉身跨步:「希望她能恨我們,只要她能怨對魔界加諸在她身上的際遇,她就不會太悲哀。」
有恨不悲哀,那麼……無恨呢?
「怕只怕她的愛已深至恨不起任何人來。」
沒有了怨恨的祭品,是不是一種亙古的悲哀?
枯葉,落到無識的肩上,無識扶起它,葉上脈絡清晰,只是已無綠意。莫名地,他聯想到芝蘋,她的人在這裡,卻已沒有盎然生機;是否,這片枯葉代表了她的命運,終將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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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哥,我把菇採回來了。」芝蘋推開門才發現無識不在屋內,無識有時會出情居辦些兩人要用的貨品,她早習以為常,隨意放下竹籃,她上樓回到房內。
對於這間房,她有深刻的眷念,因為她就是在這房裡見他和無識的第一面,可以說她的魔界由此開始發展,她的情也是由此衍生!窗上風鈐,台上小鏡,以及盒裡精緻的飾品,這間房是女性化的,她可以斷定此房以前的主人是女的,因為枕被不僅用淡粉色系編織而成,床帷流蘇更散飄著幽幽的香水味。
昨晚風大,她睡不著,遂央求無識說故事,無識先是說些光魔天的雜事,後來才道出一段魔界有的愛情故事,他說從前有對情侶,是魔界人見人羨的神仙眷屬,雖生於魔界,但其堅定不渝的情卻比人世間浮華的愛還深摯,但魔界人的命是不允許動情,最後女的死了,男的自此性情巨移,變得譏嘲冷厲。
她問女方的死因,他只是避重就輕地講這則故事是從前的傳奇,他無從查起,然後她只好在他哄伴下睡了。她在想,如果換個場景,無情可能就是癡心的情漢,因為無識所描述的脾氣他半分也不差。只可……
「咦!這不是昨夜識哥拿的書嗎?」芝蘋在梳妝台邊拾起一本書,昨夜無識捧書坐於窗旁伴她入睡,細讀至她醒,早上她還在想一本薄薄的書籍怎能排遣時光,沒料到識哥忘了收回去。
封面上是四個古老的字體,芝蘋揣想了會兒才認出宇義:「火之封印?!這本書寫什麼呀?」
好奇之下,她翻開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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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蘋,我帶了些人界歷史給你看,你……」無識進房喚著,瞥見她睡了,立即吞回一串話改以輕步躡行,昨晚她睡得淺,屢屢驚醒,真正休息的時候不長,這會兒能睡著,無識可不想喧擾到她。她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環境想遍法子使盡花招,還是沒能讓她真正開心,她的笑靨已不再活潑朝氣,每每替她梳理烏絲,她就駭見到她酷似微雅娜的惻影,曾幾何時,她成了第二個微雅娜?
難道真的沒有變通之路可走?
在王治療芝蘋毒創的兩周間,他去過人界,也暗訪過精靈界,只看到了謝奕霆,無緣得見其他兩女。雖然王設下的結界不能阻止他來去,但夜剎國的結界可不能擅入,夜剎王衛傲凡非常難應付,萬一擅闖被他發現,可能連魔界也會遭殃!無識在謝奕霆身上只看到柔和的銀光,並非一如芝蘋般散發赤紅的火光,看來了慈寧和谷綠音也不會有火光,神選祭品是萬中唯一的人,寰宇間可能真的只有芝蘋能解開封印了……
無識歎息,見「火之封印」還原封不動地放在梳妝台上。
芝蘋閉目裝睡,聽到一陣聲由梳妝台傳來,可能是他取回了他的書,待無識退出房間後,她才起身。
那本火之封印,是識哥要給我看的嗎?芝蘋不由得猜疑,因為妝台上的書確實讓無識拿回,無識平素不會粗心大意亂丟東西,想來是他刻意留下欲給她參觀。可是,那本書裡寫的根本就和她毫無關聯,除了那篇「叮嚀」中的幾句話令她若有所感之外,剩餘的都是魔界的什麼宇劍,她看都看不懂,無識為什麼要特別留這本書?
只是那句:不同的生命背負著不同的使命。有似她長久以來一直百思不解的詢問的答案,而下面的那句更透著怪異:愛與恨的交疊,不過是匆促人世的驚鴻一瞥。為何書上寫的是「人世」而非「魔界」?莫非這篇叮嚀是在叮嚀人類?還是……寫給她的囑咐?
芝蘋被這假設嚇了一跳!怎麼可能?難不成寫這本書的人未卜先知我來魔界的事?叱責自己過於幻象,她真的覺得自己近來老是疑神疑鬼亂不安心地,太反常。
推開窗,她試圖讓清風吹醒她的神智,二個月來她壓根兒都記不起自己怎麼過的,只是反反覆覆地想他想他想他……想得她淚盡啜干,她為什麼還要留在情居?她早就應死了這條心,出發往滅日城尋求回人界之道,因何她還癡守在此執迷不悟?
可是,萬一他又折回來看她,與她錯過了怎麼辦?
芝蘋恨自己的懦弱,儘管明白他不可能施捨一丁點感情予她,她還是身不由己地為他等候,像是盼待浪子情人般望他回頭。如果她能狠得下心去恨他,那她就不會連作夢也小心翼翼,偏偏自己沒出息,連恨也提不起勇氣。
就在芝蘋倚窗憑欄思維翻騰時,一隻身泛藍青花紋的九腳蜘蛛自門縫爬了進來,朝芝蘋靠近。
黑芒倏地自房中角落擴大了開,呼地聲打開了窗門,驚得芝蘋回頭,尚未瞧明黑芒中人是誰,就見黑色光華中突射了道黑箭向她疾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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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羸了,這局棋是你布的,你早就算準了她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如果你只是要解開封印,那就告訴她吧!
是的,他是贏了。他心魔沒有擄不到的心,只要他再下些功夫,就算要她挖出她的心臟,她也必依言獻心。可是他為什麼反而要她別相信他?為什麼反而讓無識照護她?為什麼留她這個月的生命?為什麼沒有馬上要她奉血祭劍?為什麼?為什麼?
你對她有情!無識不滿的控訴言猶在耳,他瑟縮了一下,為這句話的殺傷力而栗。
會嗎?我對她動情?
他低首,獨對空虛的臂彎愕愣,她幾次讓他擁個結實,懷抱中她柔軟溫馴的觸覺仍殘存著餘韻,沒有她的胸口出乎意料地茫渺,像是遺落了重要的東西……
「動情,會嗎?」他將臉埋進雙掌中:「小娜,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
這是真的嗎?無情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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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你的救命恩人。」
芝蘋貼牆而立,意念集動,化為力量波朝來者擊去,未料卻被他週身的黑霧吸收融合,為黑壓壓的茫霧添抹赤焰嬌熾,流光繞閃,氣勢銳不可當;而半浮霧中之人更是一身霸主風範,硬是教芝蘋無法再次攻擊。
「你是江芝蘋?」他憑藉著一面之緣認出她,在人界他曾見過她。冷漠透骨的聲音,彷似繞房回震,芝蘋還能聽到回音,他的開口令芝蘋駭疑交加,他是誰?怎會知道她?
「綠音在哪裡?」
「綠音?」芝蘋杏眼圓睜:「綠音來了?你……」她靈光倏現失聲喊出:「你是冷寞?!」
「綠音在什麼地方?」冷寞抑住不悅,不甚耐煩。
「綠音不是在人界?」芝蘋的心吊得老高:「你怎麼知道我在魔界?綠音出了什麼事?慈寧和奕霆呢?」
冷寞見狀就知綠音並不在魔界,一個斂眉便要離開,芝蘋卻撞上來拉住他,他不免驚異,這女娃竟能突破他力量黑霧拉到他,她的力量不可小覷。
「告訴我……」芝蘋撞到他身邊的霧時,有如撞到疾馳而來的火車般,差點打散了她的力量,強嚥下湧上來的血腥,她找回了她的堅毅。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要知道——」她忍不住內傷地逸出鮮血,但她卻擦也不擦,雙眸緊盯著冷寞:「告訴我?」
冷寞詫然見到她的「氣」轉為血紅,然後燃揚跳躍在她週身,活似燃燒愈旺的火焰:「你再不放手,我就殺了你!」
「哈!」芝蘋的手抖都沒抖:「除非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就是死,我也要纏你到天涯海角!」
綠音曾提過這個江芝蘋對她很照顧,她是她最推心置腹的朋友!
冷寞憶起綠音的話,放緩了戒心收回黑霧:「你放手,我替你療傷。」
「不!你先……」
「放手!」他冷喝:「不然你就是死,也聽不到我說一個字。」
芝蘋這才鬆手,一個踉蹌便跌到地上,胸中的劇痛和唇邊直逸不停的血愈演愈烈,但她都不在乎,眼神銳利急憂不曾稍離他的魁梧身軀:「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冷寞兩手搭上她雙肩,釋出力量平復她體內創傷。
「求求你,冷寞!」芝蘋淚珠快要壓不住了:「不要管我,先告訴我這二個月來究竟出了什麼事!」
「綠音和丁慈寧被擄走,謝奕霆目前在精靈界生死不明。」冷寞惜言如金只扼要說明,但此短短一句話,卻如炸彈在芝蘋眼前爆開。
綠音、慈寧失蹤,奕霆生死不明……
「此處是整個魔界唯一呈人氣反應的地方,我本以為綠音被囚於此,所以潛入。沒想到魔界抓的人會是你。」
「帶我離開魔界!」芝蘋清淚兩行潸潸滾落,但她的語氣卻明晰鏗鏘:「冷寞,拜託你帶我一起去找綠音。」
「不行,我若帶著你穿透結界,必會引魔尊感應到有人氣闖出結界而追殺,我不能浪費時間,綠音還在夜剎國等我,和無情正面衝突是不智之舉。」
芝蘋的腦子又轟然作響:「你是說……魔王就是無情?」
冷寞功成收手,他也不明瞭為何魔尊會將她囚禁在此,難道四異對無情重視的宇劍有什麼助益?不然無情怎可能無故將她豢養在全魔界生機最盛之地?
「江芝蘋,念你曾出一臂之力治療綠音,我今亦治癒你內創,自此人情還清,綠音和你兩不相欠。還有,別養這種吸血蜘蛛,因為她的毒足以讓你死十次。」說罷,他就隱去不知其蹤。
魔王不會幫你的,他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他不會允諾你任何要求。
難怪他敢那麼大膽地出言不遜貶辱魔王,因為他就是魔王!
她的心,她的情,她的告自,全是笑話,全是他閒暇用來消遣的笑話!她只是他飼養的動物,連個「寵」字都沾不上的畜生!!
什麼救她,什麼為她好,假的,全是假的!
「為什麼要騙我?」她癱趴在地,淚似暴雨:「為什麼……」
為什麼她的人生是建築在別人的謊言中?父親的謊言,他的謊言,甚至是無識的謊言!她被人要得團團轉,為情害相思,為義愁鎖眉,到頭來竟讓一名外人揭穿她活在謊言中!
「不!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芝蘋聲嘶力竭,不要命地捶地,捶得雙手一連響起三聲骨折聲,麻木的芝蘋直到舉不起手時才狂喊:「無情!」
力量驀然呈圓波狀暴張,震動了情居,更震動了半邊光魔天,凡力量所至必引發地震,由強至弱,撼搖了光魔天,也撼搖了魔界!
「無情!」
「芝蘋!」無識破門而入,駭於地震,更駭於芝蘋的激烈:「芝蘋,是我,讓我過去,平息力量讓我過去!」
被紅光拒於尺外的無識不住高喚,芝蘋乾笑了兩聲,呼吸一窒,人昏厥了過去,紅光倏滅,地震也慢慢消退,無識衝到芝蘋身旁,運力巡查她的情況,焦慮憂慌的他不知所以然,為什麼她會突然激狂?
然後,他看見角落裡的蜘蛛屍體,眼,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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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帶你去,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去。」無識心力交瘁幾近崩潰:「芝蘋,你冷靜點,不要逼我……」
芝蘋半垂眼瞼,神色木然,自他以力量冰醒了她之後,她就不讓他靠近她,甚至不要他醫她脫臼骨折的掌,就如此坐在地上像尊石膏。
「唉……」無識真是沒了主意:「芝蘋,先讓識哥看看你的手好不好?」
「我要見無情。」她只有這句話。
無識知道芝蘋的平靜太詭異,他進門時還看到她瘋狂嘶吼的淚水,而今淚痕猶在,她卻已不波不浪,冷峻得似古並內凍結千年的冰霜上,這教他怎不無措?
「芝蘋……」
「識哥。」芝蘋沒有看向他,但聲音卻有條不紊:「如果你不帶我去,告訴我方向也可以……」
「芝蘋,我不……」無識的話斷在芝蘋的話中。
「不然,就是我死!」
無識晃了晃,退一步穩住自己的身形,閉上了眼睛。
風量盈盈,掠過兩人之間,沒有帶起一絲嚷音,連風鈴也沒有動。
「好。我帶你去滅日城。」
窗欞的斜影蓋住芝蘋,軟坐地上的她,沒有喜也沒有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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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魔天地震?」
「是的,據來報光魔天在半個鐘頭之前,曾發生一陣為時不長的震動,震幅不大,卻很罕有……」
「我知道,下去吧!」他連眼皮也沒抬地遣退報卒。
闇魔地三令互視,猜不到他何以無動於衷。
「王,光魔天……」
「我剛才說:下去。」其意是包括她們三人。
無聞咬著唇,退禮也沒行就奔離,無真和無音能說什麼?只能匆匆行禮而退。
無情的坐姿未變,他心頭的爭戰未休,光魔天地震的事他根本不放心上,現在重要的是平穩下他的愴惶,他是魔尊,怎可被那道倩影侵佔心神?況且她是祭品,是他必須親手送至祭劍的祭品,他魔尊無情對祭品動情?那小娜又算什麼?
情,我要你永生永世只記得我一個人!
血,自劍刺進她心口的交接處潺潺流出,沿著劍身爬滿他的手,他握劍的手。
情!
伊人痛苦的請求猶盤旋不去……
我要魔尊無情此生只對我有情,答應我,除了我,你不能愛任何人!
「小娜,我答應你!!我答應你!」無情失神喃語:「魔尊無情此生不會再動情,只愛你,無情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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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蘋,牽好我的手,闇魔地苦暗無光,你的肉眼看不見東西,千萬別離我太遠。」
「識哥,這裡就是滅日城嗎?」
「不,這裡是城外的沼地,此處沼籐叢生,對光極為敏感,所以我不能拿出光石,你忍耐一下,等到了城門,我再以光石照路。」
「識哥!」雖然黑暗中她看不見他的臉,但她知道他必定非常無奈,所以她扯了扯他衣擺,期期艾艾了會兒才說:「對不起,我一定要來,識哥,你怪我嗎?」
「傻瓜,識哥有罵你嗎?別亂想了,我們必須要加快腳步通過這片沼地。」
「識哥!」芝蘋被他包紮過的雙手牽握著他的手:「你真的不要緊嗎?」
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中響起他爽朗的笑聲:「雖然我生長在光魔天,但我是法魔,闇魔地的濕寒沼氣對我起不了多大作用。」
芝蘋聞言才放心跟隨無識的步伐朝滅日城邁進。
無識暗自慶幸芝蘋看不見他的表情,否則他定會被拆穿,為了將腥惡沼氣隔絕在丈外保持空氣的新鮮,他使力罩起的護芒幾乎耗盡他的力量,他不敢取光石給芝蘋照路的原因就在此,若光引來沼籐等大量毒植尋光攻擊他倆,他必無餘力保護芝蘋,所以到滅日城的這段路必須自己用走的走到,滅日城的細層護罩他無法直接移身幻化,只能由大門而入,無識不得不祈禱此時幸運多卷顧他一些。
一旁的芝蘋何嘗不是心事重重?為了他,她拋友留滯魔界,而他竟欺瞞她玩弄她的感情,讓慈寧、綠音被綁架,她曾誓言四友有難同當,而慈寧、綠音和奕霆個個吉凶未卜,她卻在魔界吃好穿足,還有閒相思憔悴……她罪不可恕,她愧對三友,她一定要見他把話說清楚!
她要去找慈寧他們!
她不能再消沉下去了,她要站起來,就算她敗在情場上,但她不會再輸在戰場。是的,以智交戕的戰場,她不會再輸,絕不會!
況且,她還要問他一件事,一件困惑她太久的事。所以她更是走得疾快,她要見他!
只可惜,許多事並非他們想像得那麼容易,因為光石在四周倏放光芒。
「不好!」無識急急將芝蘋按倒在地:「保護你自己……」
「識哥!」芝蘋不明所以,眼前深暗無盡,除了八處光芒微微散亮,將他們團在中央之外,芝蘋瞧不出一絲端倪,她聽到許多怪異的巨響,像是有東西朝他們輾來,接著是無識的打鬥叱喝聲,以及無識打出的暗藍力流,芝蘋想幫忙,可是卻無從幫起,要是妄動念力搞不好會誤傷無識,芝蘋憂心似焚時忽聞巨響爬近她身,她正要施力抗物時,身子就被捲上半天,腰間粗肥似蟒的植物把她愈舉愈高……
「識哥!」
芝蘋的尖叫亂了無識的注意力,無識一方面企圖打退這些聚集來的沼籐,一面大叫:
「無真、無音、無聞!我以法魔無識的身份命令你們住手。」
芝蘋只來得及瞥見八道微光又斂了去,腰間壓力一鬆,人就往下墜落……
最後,她看見一張美艷無匹的臉龐。為什麼她突然看得見?芝蘋在找到答案後就被她的力量打入夢鄉。
因為她發光的掌是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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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好大的膽子,我已經叫你們住手了,你們還敢對芝蘋下手!」
「闇魔地幾時來過人類?我怎麼曉得她是誰?」
「無聞,你別以為這裡是闇魔地,我就不能奈你何,你們應該很清楚我的能力,不要逼我露元神!」
「法魔請恕罪,聞妹不是有意的!聞妹快道歉吶!」
「……請法魔饒恕無聞之過!」
「哼!」無識嘿嘿冷笑:「你們打什麼主意,我還不知道?想趁機除掉芝蘋以找你們的眼中釘,可惜你們算錯了,你們以為王會毫無防範嗎?上次施毒之罪我還沒追究,此次你們又依然故我,毫無悔過之意,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幾條命!」
「法魔請恕罪!」三女一驚全跪下了,她們從沒見過無識發脾氣,但是她們卻聽說過「法魔現原神,魔界俱驚」的傳說,一時間慌張失措。
「識哥……」芝蘋坐起身喚著,雙手在黑暗中摸索:「識哥你在哪裡?」
光石亮了起來,芝蘋皺著眉適應室內的光線,視力尚未恢復正常時,手就被握入一雙大掌中。
「我在這。」無識坐到床沿,放柔了聲調,看不出方纔的冷酷。
芝蘋看清無識時,倒抽了口涼氣:「識哥,你……」
無識縮回他的手,退至暗陰中:「很怕人是不?」
芝蘋知道自己的反應傷了他,連忙下床拉著他:「不!不怕人,是我反應過度了,識哥你不要亂想。」她將他拉出陰影,仔細撫摸他的臉:「原來魔界人真的有角……」
「很醜的,你……」
「不,它一點也不醜。」芝蘋微笑,眼中閃著欣賞的光彩:「這才是我想像的無識,識哥,你為什麼不讓我看你的角和尖牙?」
「我怕嚇著你。」無識本來還怕芝蘋會無法接受他的模樣,而她既不介意,他也就放心了:「原本我不想讓你看見我和人類不同的一面,但闇魔地的沼寒逼得我不得不動用平常用不著的力量。」
「你的元神?」
「芝蘋……」無識有些擔憂:「你全聽見了?」
「怎麼?怕我告密啊?」芝蘋打趣取笑,隨即正色質問:「我們都一起生活兩個月了,你還瞞我這麼多事?」
「不是的,我不是瞞你,而是元神必須要啟用力量才顯現得出,我平日又沒事,所以就沒提……」
「知道了。」芝蘋噗哧地笑出來:「瞧你緊張的,尋你開心的,不過你這樣真的帥多了。」芝蘋說的倒是實話,無識生就一副白淨的書生樣,她老覺得他太斯文老實,怕他被人欺負,還曾想過要訓練他的體能,沒想到闇魔地反而逼出他原形,一添了漫畫電影中常描繪的角和尖牙,使無識看來威武中帶了抹迫人的氣勢。
「這就是你的元神?」
「不,角和牙只是我初形,是我為了隔離惡沼氣所用的力量表徵,若啟用我全部力量將使我蛻去人形,你不會想看的……」
「像你剛剛要罰人那樣?」
無識一逕地傻笑,方纔他正想動元神嚴懲闇魔地三令,芝蘋就醒了,為了避免她再深究,他只好用笑矇混過關。
「我還以為你只有一點力量,害我常擔心你會不會被欺負,看不出來你還挺威風的嘛!」芝蘋是真心為無識開心。
無識僵笑著,心頭雖因她的關懷而暖和,但他怕她提及剛才她聽到的談話疑點,為何她會比他預料的還早醒來?她應該再睡上二十分鐘才對呀!
「識哥,不用懷疑,是我的力量又增加了。」芝蘋安之若素地替他解謎:「所以我才會早醒,你打算瞞我多久?」
無識不自在地顧左右而言:「這是滅日城,王現在不在城內……」
「識哥。」她截斷他,以她罕有的堅決:「你知道我來的目的,不問個水落石出,我是不會罷休的。和你講話的大姊們在哪裡?」
無識頹然別頭,以手指牆:「在那裡。」
芝蘋望向牆壁,赫見石牆中陰影分出了三道人影,漸漸成形,最後化成三個女人。
「你們就是無真、無聞和無音?」芝蘋的記憶力可是一流,早在無識大喝下令時她就記住她們的名字了:「你們為什麼要跪著?識哥!」
芝蘋猜出是無識沒允准她們站起,她們不敢造次,所以自芝蘋醒來後,她們就一直跪著。
無識縱使心有不快,也只有哼氣:「起來說話。」
「謝法魔。」
芝蘋一一審視她們,她們的美貌稀世罕逢,連她看了都自慚形穢,難怪無情要長居闇魔地,美女在伺何樂而不為?她認出中間那名美女是舉掌打她的人,她站到她面前:「你們在光石下不會有事嗎?」
「闇魔地三令不是蹩腳的低等魔物。」無聞輕蔑地嗤。
「她們在闇魔地靠沼氣之助得以自由操縱光石,但僅止於少數,若曝身在光魔天內就會皮膚潰爛而亡。」無識道出她們能在闇魔地內呼風喚雨的原因。
芝蘋瞭解地頷首,笑得十分溫和:「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哪一位嗎?」
無聞本來不想理她,但瞥及一雙發光的藍眸,打了個寒噤,才不甘不願地開口:「無聞,香魔無聞。」
芝蘋對當時的情況猶心有餘悸,她與她素未謀面,何以她的眸會有那麼深切的恨芒?
「你們為什麼要殺我?我做了什麼錯事得罪了你們嗎?」
無聞恨得咬牙切齒:「無聞之苦全拜你所賜,若不……」
「無聞!」無識喝止,不想讓芝蘋深入魔界的愛恨中。
「識哥!」芝蘋只是平靜地注視著無識:「我要知道,我要瞭解一切,不要再讓我當一具行屍走肉了好嗎?在魔界的這兩個多月中,我與魔界人朝夕相伴,更愛上魔界人,我已經和魔界撇不清關係了。」
無識一聲忿歎,拳打在牆上,碎牆三分。
芝蘋回首,心境是和祥的,因為她意會了那篇叮嚀中的意義,不同命運的人背負著不同的使命,她的命既已和魔界分不開,那豈不說明了她來魔界有某種使命?
「為什麼你的力量打在我身上,我卻毫髮無傷?」她提出第一個問題。
「因為你身懷護身鏡。」無聞神情陰冷,她倒是挺意外這人界女子的鎮定:「當我的掌要打到你的時候,我的力量被反彈開,護身鏡反射我的力量釋出光芒將我灼傷,而你要墜地時被法魔接住,所以「幸運」地無傷毫髮。」
芝蘋不是沒聽出無聞的諷刺,但她不予計較,自口袋中摸出小圓鏡;她會將這圓鏡帶在身上,是因為她對這面鏡子有種不能言喻的情愫,自她見到圓鏡起就對它愛不釋手,所以一塊帶來闇魔地,不料竟救了她的命。
「江芝蘋,先別高興得太早,王把護身鏡送給你並沒什麼意思,只是確保祭品的安全罷了,你少癡心妄想,王不會愛上你的。」
「少癡心妄想的是你。」無識倏地移至無聞面前,舉手掐住她的脖子:「你若再亂說話,我就取你賤命!」
「殺呀!」無聞豁出去了:「你堂堂法魔竟也枉公徇私偏袒人類,我無聞今天死在你的手下無話可說,但往後法魔將無權再喝令魔界!」
「識哥我求求你讓她說完!」芝蘋終於受不了地喊:「如果你不要我知道就殺了我了事,不然就別阻止我!」
無識緩緩放手:「你真的這麼愛他?」
淚,一行又一行地垂掛,但芝蘋卻把眼睛睜得圓大,因為她知道只要她閉上眼就會滾落更多淚珠,她不要淚水軟化她的意志:「我一定要知道。」
無識還有什麼話說?慘淡地笑,他旋身走出。
「現在……」芝蘋深吸了口氣:「請你告訴我事情的始末,從你為何要置我於死開始。」
無聞與她直視,她看到的是名全然不知實情的可憐人,瞬間,她迷惘了,兩個多月來處心積慮要殺的人,不但三番兩次為她求情,還禮貌地請她說明所有疑悵,她千方百計要殺的人竟是如此一個女子……她是否恨錯人了?
「聞妹,我們來說好了。」
「不,我說就可以了。」無聞終放下恩怨,以女人的身份問:「你愛無情?」
芝蘋眼中的熱霧仍凝結未散,但她合著淚笑了:「愛與恨,不過是匆促人世的驚鴻一瞥;我只想知道,我這條不同的命到底背負了怎樣的使命。無聞,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無聞不由自主地點頭,芝蘋的笑令她震撼,是什麼使她自愛與恨中跳脫出來?
「就算是祭品的命,也請你讓我當個清楚明白的祭品,好嗎?」
無聞有那麼一秒幾乎要為她的磊落喝采,面對她,無聞突然覺得自己好卑鄙、好幼稚。
「魔界的環境想必你已經瞭若指掌,黑白之分害苦了魔界,而宇劍是五寶之一,是我們魔界鎮界之寶,寰宇也只有宇劍能破除分明線,還我們一個正常如人界的世界,但宇劍的封印必須以純潔處子的鮮血才能解開,其中有個非常重要的關鍵,那就是祭品的心!祭品必須是為至愛而奉上生命之血,否則血如沼水般無用……」無聞停下,回憶在腦中掠過:「在無情還沒當上王之前,本是心魔,與法魔並立,那時的他,常常開懷大笑,因為他和他的愛人微雅娜相伴,根本不理俗事,直到上任魔尊轉世,由無情繼任;適逢魔界千年一回的變動,為了平息天災以及光合的錯亂,非解開宇劍封印不可……火之封印中有記載,唯情血可解封印之限,法魔苦研其義,最後找到答案,獻血祭品必須以愛向宇劍證明她的感情,唯一符合條件的只有微雅娜,她純潔,不像我這麼污穢……」
她甩頭,甩去愁緒:「為了魔界,為了王,微雅娜願意當祭品,但是她要求王親手殺她,她不要死在別人手裡。」
「天……」芝蘋的指甲陷入肉中,微雅娜怎可如此殘忍地做此要求?要至愛親手取她的命,那和叫他自刎何異?
「王照做了,他親手將宇劍刺進她心口,自那天起,無情的感情死了,隨微雅娜走了。」
雖然只是短短的描述,但芝蘋卻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絕望和淒涼,親手殺死最愛,天下有幾個人辦得到?
「但是在平息山崩地裂後,宇劍竟沒破除分明線,王不待查明真相就直攻冥界,和冷寞兩敗俱傷,才恍然領悟到宇劍只解一半的封印,微雅娜愛王沒錯,但她不是神選的祭品,所以她沒有解開封印。」她嬌笑數聲:「其實我知道她為什麼解不開封印,因為她有私心,她要王永遠只愛她、只記得她一個,所以她沒有資格解除封印,祭品的血必須純然聖潔無雜念,是真心為愛犧牲奉獻的情操,才能感動宇劍與劍內沉睡的力量相呼應。微雅娜,你費盡心機要將王的心留在你身邊,連死了也不放過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王不會被你蒙蔽太久的,總有一天他會發現你不值得他付出感情。」
芝蘋的聲音連同靈識輕緩了起來:「那麼……情居是無情為了微雅娜才建的了?」
「坦白告訴你吧!我就是因為你住進情居才要殺你,情居代表微雅娜,代表了王對她的愛,而你居然輕而易舉地住進那裡,我恨你取代了微雅娜的地位,雖然我永遠也比不過一個死人,但我卻不允許活人再勝過我。」
「你錯了。」芝蘋呆茫地說話,一字一句咬音清晰:「我並沒有取代微雅娜,也沒有勝過你。我只是神選的祭品,無情對我的好,不過是要我的感情和血換取魔界的幸福,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無聞,謝謝你肯告訴我。」芝蘋突如其來地牽起她的手,捲起她的袖,袖裡的一雙玉臂赫然佈滿了大小灼傷,其間還夾著幾個針孔般的痕跡,芝蘋朝她訝異的臉淡淡地笑:「真對不起,傷了你。」
無聞凜然,她竟記得她提過鏡光灼傷她的事。
芝蘋施力放光,讓力量幫助無聞的傷復元,待無聞的傷口癒合之後,她放了樣東西在她掌心。
「你……」無聞看著掌中的護身鏡,愕怔著。
「我想這面鏡子你們應該比較用得著,我沒有權利拿無情的東西,就送給你吧!」
闇魔地三令呆呆地目視芝蘋轉身欲走……
「芝蘋!」無聞哭了:「為什麼?」
為什麼不記恨她?為什麼治療她的傷?為什麼還把護身鏡送給她?
芝蘋頓了頓:「或許是因為你和我一樣,只是個愛錯了人的可憐人吧!」
當無聞的淚水滴落於鏡面,引動了鏡子的力量包籠她全身,光退去後,自她的袖中跌落了一隻死蜘蛛。
無音、無真全為無聞能擺脫蜘蛛噬血之毒而歡欣,只有無聞,仍淚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