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街道,下不完的雨,我推開一道又一道門,每道門裡都有許多人,每道門裡都沒有聲音。可是仍然感覺到嘈雜。
是的,嘈雜是一種感覺,就像漫天的飛絮滿街的擁擠是一種感覺一樣,它們不一定要通過人的感官來知覺,而可以具有獨立的生命力,湧自人的內心。
哲人說:我思故我在。噪動與華麗也一樣。它們的存在不是由於聲音和色彩本身,而在於感覺。
感覺中,我不是我自己,而只是一束思想,輕飄飄地徘徊在記憶的永巷,同許多前世的因緣相望不相親。
那些門都又高又沉,我不是用力氣推開它們的,是用思想,當我想打開它們時,它們就打開了,可是打開也如關閉一樣,因為我看得到那門中的人群,卻聽不到他們,因而也就走不進去。我只是一個門外的旁觀者。
有一扇門我無論如何打不開,它沉重而濕潤,長滿滑膩的青苔,我站在門外哭泣,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想進去。我只知道,打不開它使我感到孤獨而又挫敗,不知所措。我哭泣,像一個小女孩。
這時候門打開了,裡面有陽光射進,燦爛芬芳,站在陽光中的人對我說:「你來了?」
夢在這個時候醒來,陽光滿窗。
我覺得驚奇。我從來沒有中午睡覺的習慣。也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夢。
在夢中我見過許許多多的門,常常夢見那些門,每道門裡都關著一些回憶,可是,門裡從來沒有人對我說話,從來沒有聲音傳出。但是剛才,他們對我說話了,很清楚地說:「你來了?」
而且,這是第一個有陽光的夢。
這使我對接下來的約會充滿了好心情。
電話鈴在這個時候適時地響起,是小李,他開玩笑地說這裡是通訊台報時服務,提醒我約見王朝的時間到了,並問用不用送我過去。
我知道他不想見那兩位難纏的女經理,而且「王朝」離賓館也並不遠,於是問明了路,決定自己開車去。
車子慢慢駛上「王朝」大廈停車坪,穿藍制服帶白手套的年輕保安一路小跑地迎上來,以十分標準的手勢指點泊車位,並替我拉開車門。
我微笑地道了謝下車,對與「王朝」的合作已經先抱了幾分願意。再大型的工程,也要從地基一磚一瓦地建成,商界談判的成功與否,有時候往往取決於一個小小的細節。我就曾經聽說過一個真實的故事,有個三星級大酒店在今春旅遊旺季的競爭中,僅僅因為大廳吊燈上有灰塵而失去了承接印尼百人旅遊團的投標資格。如今,單從這保安的服務,已經可見「王朝」管理之一斑,是有規矩的地方。
自動門無聲無息地在我面前打開,剛剛邁進大廳,前台小姐已經滿面笑容地迎上來:「是台灣『再生緣』的唐小姐吧?我們公司創意部和製作部兩位經理正在會議室等您,請跟我來。」
很明顯,在此之前她已經見過我的傳真照片,故而可以在第一時間將我認出,沒有一句多餘盤問。
我心中的好感更加多一分。
「王朝」的大廳裝修得很漂亮,與其說是寫字樓,不如說更像是星級酒店。雲母鋪地,水晶吊頂,華麗,但不傖俗,有恰到好處的炫耀與含蓄。最特別的,是走廊兩壁的裝飾圖並不是某名畫的印刷版,而是真人照片,其中頗有幾位名女人的樣子我是認得的,都是內陸當紅的女明星——這大概便是公司的業績之一了,在她們的宣傳和包裝上「王朝」應該是頗出過一些力的吧?其中一個名女人的畫像邊還附著她的一句名言:「只想做個普通人」。
只想做個普通人?嘁,那她認為自己有多不普通?演過幾部電影,得過一兩次獎,離過婚,打過官司,就變得不普通了?真的只想做個普通人,絕對不會這樣響鑼密鼓地喊出來,所以喊,就是因為太想不普通了。
一路胡思亂想著,跟在前台小姐的身後走進會議室,當看清坐在裡面的兩位年輕女經理的時候,我剛才看到的畫面就都不記得了,甚至以前見過的所有女人的形象也都不存在了,天地間就只剩下這兩個女子:一個高貴,一個婉媚;一個滿臉英氣,一個笑靨如花;一個短髮方頤,西裝套裙,線條極簡潔,唯一裝飾只是右腕一隻男裝表;另一位卻著裝艷麗繁複,誇張的大皺褶,標誌性的幾何圖型,瞎子也可以看出,那正是「三宅一生」的招牌設計。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妮子等於把一樽廣東玉的觀音像穿在身上呢。
但是她也真配得上「三宅一生」,那纖柔有致的身材,生動靈活的眉眼,花明柳媚的笑容,都與身上的服飾襯得嚴絲合縫,讓人看著,只覺俏麗不覺張揚。
最難得的,是兩位經理無論從著裝習慣還是氣質風格上都截然不同,卻又偏偏都驚人的美麗。我無法評價她們兩人誰更美麗,也想不出除開她們之外的第三種美麗。想像力忽然變得貧乏,因為她們的面容已經填塞了我所有的想像空間。震驚之餘,反而不懂得客套,就只剩下最老實的一句:「你們好,我是『再生緣』玉器行的總經理唐詩。」
「你好,」短髮的小姐眉毛微揚,「我是『王朝廣告』的製作部經理宋詞。」
宋詞。她說她的名字叫宋詞。而她本人,的確也像是一闕極清麗灑脫的宋詞。是「大江東去」?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
彷彿有一陣清涼的風自遠古吹來,喚醒了沉睡在荷塘深處的回憶,面前的宋詞不是一個現實中的人,而來自我夢中的門內。她明眸皓齒,莞爾如花,似乎隨時都會開口說出:「你來了?」
「你是不是以為她在開玩笑?」另一位長髮的小姐顯然誤會了我的沉默,笑著從一旁轉出:「是真的。她真的就叫宋詞,而我,我叫元歌,創意部經理。」
她們兩位且立刻取出名片相贈,果然分別叫做「宋詞、元歌」。
這樣的巧事,編成劇本子都沒人相信。
難怪小李會說我同「王朝」有緣,我現在明白過來他所謂的「驚喜」是什麼了,的確是個意外得不能再意外的「驚喜」,巧合到不能再巧合的「有緣」。
然後便開始開會了。
宋詞按鈴喚小妹斟出「碧螺春」來,碧綠的茶葉在杯中浮上來又沉下去,旗槍分明,香氣撲鼻。
茶氣氤氳間,我忽然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許多年前,也曾有過這樣的一個下午吧?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品茶,聊天,玩玉,甚至吵架。吵架?為什麼呢?
我覺得恍惚。
元歌問:「唐小姐,計劃書您已經過目了吧?不知可滿意?」平平常常的一句話,但是由她嘴裡問出來,就有種迴腸蕩氣的嫵媚感。
我不由笑了:「叫我名字好了。」一邊取出本次參展的玉飾照片一一攤開。這次我們「再生緣」玉行準備拿出來拍賣的古董玉器價位總值約在一千萬左右。為安全起見,此次我先帶來做宣傳用的108件玉飾主要是『新仿』,只有幾件是『真舊』。總價值約在200萬。我問兩位經理:「關於王朝以往的輝煌成績我們已經領教過了,但是我想知道的是,對於這次的再生緣玉飾展,你們在宣傳方式上與其他廣告公司會有什麼不同?」
「王朝從不與人雷同。」元歌很快地接口,不愧為創意部經理,能言善道,口才便給,「玉文化在中國已有7000多年的歷史,早在春秋戰國時代,孔子已經對玉做了極形象的評價,賦予它深厚的道德內涵,總結出仁、智、義、禮、樂、忠、德、道等十一種品質,所以,玉器不僅僅是一種裝飾品,更是一種文化品味。我們此次的宣傳側重點,就在於張揚它獨特的文化意韻……」
顯然在此之前元歌已經做過大量的準備工作,此刻像背功課般一股腦兒複述出來。內容雖然生硬,姿勢卻很漂亮,身形微微傾斜,左腿壓在右腿上,以手勢做輔助,眼神熠熠,滔滔不絕,不像女經理開會,倒像女明星接受記者採訪。
我微笑,既對她的賣弄覺得好笑,也為她的認真所感動,她的清澈的聲音裡有一種溫軟的味道,好像初春的花香,令人銷魂。而且,她絮絮地說話的姿態很像一個人,像誰呢?一時想不起。
茶香繚繞中,只有元歌的聲音在迴盪。「……我們宣傳的初步方案是這樣的,除了正常的平面媒體廣告之外,我們打算在正式拍賣會前搞一次大型玉飾秀,會請最著名的模特兒公司來表演,並且提前把消息散發出去。這樣,不愁媒體記者不主動上門來拿消息,代做宣傳。既節省費用,又效果顯著。唐小姐,不知你覺得如何?」
我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要回頭想一想,才能理清思緒:「整體想法很好啊,可是,模特兒表演如今也很平常,各類服裝秀、首飾秀並不罕見,除非請一流國際名模,否則也很難引起媒體關注。」
「就是,一味做大,完全不考慮預算成本。」很意外,宋詞竟站在我這邊說話。
元歌斜她一眼,但轉向我時,又立刻換上笑容:「這個我們也考慮過,所以主要打算在會場的主題上搞一些噱頭,增強秀的文化意味,使它有別於普通的服飾秀……」
「具體做法呢?」
「具體做法……」元歌將坐姿換成右腿壓左腿,略略支吾。
「在具體的做法上,我們可以出一些新花樣。」接話的是宋詞,「自古道:美人如玉劍如虹。如果在玉飾秀的同時安插武打表演,用劍的陽剛之氣襯出玉的陰柔之美,反響一定不同。」
「在T型台上表演武打?聽都沒聽說過。」元歌不屑,重新左腿壓右腿,「想像一下吧,一群千嬌百媚的模特兒下場之後,忽然冒出幾個赳赳武夫來舞槍弄棒,接著鑼鼓一停,再出來幾個美女走台。『玫瑰花燉豬肉』,什麼跟什麼呀?」
「什麼『什麼跟什麼』?武打表演不一定就是舞槍弄棒。」宋詞分辯,「在我國古典文化中,武術與藝術從來就是分不開的,李白既是詩人又是劍客,公孫大娘舞劍為草書增添靈感,都是文武相融的典型例子。再說,一場秀裡面只有女人沒有男人有什麼好看?」
「可這是玉飾,不是服裝。大男人戴首飾可有多突兀?又不是同志表演。」
「所以才要請他們舞劍呀,這才剛柔並濟,相得益彰。」
元歌氣結,又搬起課本來:「孔子說過『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玉是溫文君子的化身,是一種斯文佩飾,怎麼能與好勇鬥狠的武術相結合呢?」
「那你可管窺蠡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宋詞好整以暇,四兩撥千金,「玉可不只是佩飾,最早還用於喪器、禮器、和兵器。比孔子更早,中國歷史上曾經出現過一個『玉兵時代』呢。」
「玉兵時代?」元歌驚愕,又將右腿壓上左腿,臉上露出茫然神情。
在討論中,我注意到兩件事:
一、宋詞和元歌都不僅是美女,更是才女,相當難得的廣告人才;
二、兩人不和。
怨不得小李說她們難纏,遇上這樣聰慧而鋒利的兩位女經理,除了難纏之外,也的確沒有第二個詞可以形容。
眼看著兩人劍拔弩張,忽然有人敲門,進來的是剛才送茶水的小妹,她看看宋詞元歌又看看我,羞怯地說:「小姐,門口那輛豐田車是您的嗎?」
我點頭:「是我的,怎麼?」
「保安阿清說有輛貨車要過來,門口的通車位置不夠,想請小姐把車挪一下。」
我略略思索,取出鑰匙交給她:「我這裡正在開會,不方便走開。麻煩你請保安先生替我挪一下,好嗎?」
討論繼續。
我向元歌解釋:「剛才宋小姐說的沒錯,『玉兵時代』一詞出自袁康《越絕書寶劍篇》,說在軒轅、神農氏的時候,人們曾經『以石為兵』,就是將玉石磨成環套在手臂上,邊緣處磨得很薄,像刀刃一樣,可以隨時取下來當飛鏢或者砍削用,作為狩獵的工具和抵禦襲擊的武器。因為玉石的質地較一般石頭軟,又有裝飾作用,所以久而久之,即使不打獵的時候,人們也喜歡磨一個漂亮的石環套在手上,也許,這就是最早的玉鐲了。但是這個說法也只存在於古玩學家的傳說中,並沒有準確的考證,不像孔子關於玉的理論來得那樣普及明白,所以也就很少有人知道。玉在人們的概念中也漸漸由兵器轉為禮器,所謂『君子無故,玉不離身』,成了一種佩飾了。」
「是這樣……」元歌動搖起來,「這樣說的話,把玉飾秀和劍舞揉到一起倒也有點意思,可以考慮讓武士們穿上表示遠古時代的獸皮服飾……」
「再戴上面具。」宋詞補充。
元歌點頭:「儺舞的面具,增其張力,更刺激一些。」
「模特兒的服裝要盡量柔美,和男子的獸皮形成鮮明對比。」
「主題可以稍做調整。」
「經費省下許多。」
兩人的意見總算漸漸相合。正談得熱鬧,小妹又急匆匆跑了來,門也忘了敲,一頭是汗,滿臉緋紅,站在門口愣愣地瞅著我大喘氣,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元歌大發嬌嗔:「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沒看到這裡在開會嗎?」
小妹嚇得一哆嗦,更加說不出話來。
我忙走過去:「你是找我嗎?」
小妹這才戰戰兢兢憋出一句話來:「小姐,你的車子撞了,你……你們還是自己出來看一下吧。」
宋詞詫異:「有這樣的事?」
元歌雙手抱拳做祈禱狀:「天哪,真該請那個阿清滾蛋,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
會議只得暫停,我走出去,果然看到自己的車尾擦在大貨車的腰上動彈不得,保安站在一旁,漲紅著臉,只是初春天氣,他卻滿頭是汗,看到我,囁嚅地上前:「小姐,對,對不起,我,我賠。」
「你賠得起嗎?」元歌口快地數落,「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你是怎麼工作的?」
我過意不去,趕緊攔住元歌:「不能怪他,我這就打電話給保險公司,讓他們來處理好了。」我看著保安,「你叫阿清是吧?」
他憨厚地點頭,不知道回應。
我微笑,再問:「你有駕駛執照嗎?」
他仍然只知點頭。我輕鬆地拍一下手:「那就沒關係了。保險公司會處理的。是我不好,本來應該我自己來挪車的,卻要麻煩你來替我做事,不好意思。」
聽到這句話,阿清猛然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我,眼裡寫滿愕然、感激、喜出望外,種種情緒糾纏在一起,那樣清晰而熾熱地表現出來,反而讓我覺得為難。
小妹喜極而呼:「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元歌取笑:「這裡又有你什麼事兒?阿清有麻煩,要你這麼起勁兒道謝?」
小妹臉上一紅,扭身跑了。
元歌更加嬌笑起來。宋詞卻望著我輕輕點頭:「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是《詩經衛風》裡的句子,形容君子品德高尚,如精磨之美玉。我當不起這樣的盛讚,趕緊說:「既然沒事了,我們接著開會吧。」同時心裡忽然想起上午在四合院裡見到的那個青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這幾句話,用來形容他倒是不錯吧。
討論進行到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階段。
「模特兒公司請哪一家?頭牌是誰?」
「劍舞表演是找武術隊還是找舞蹈隊?對場地有沒有特殊要求?」
「背景音樂採用何種風格?」
「如何通知媒體?要不要和電視台合辦?」
宋詞和元歌又爭吵起來,她們幾乎在每一個環節上都會有分歧,往往要我參予意見才能得出答案。
開始我想不通她們如此不和,公司為什麼還敢派這樣兩個人來同時接待客戶。但是漸漸地,我猜出這其中的妙處來:因為兩人的意見往往相左,如果你不同意此,就一定會贊成彼。而彼與此都有充分的理由和完整的計劃可以說服客人與公司合作。這樣,無論兩人誰獲勝,公司都一樣受益。「王朝」的老總的確有統治一個王朝的心計。
爭執間,宋詞一隻手忽然微微顫抖,不時去領口處拉扯。一枚玉璧從領口跳出來,我無意中看到,忽然目瞪口呆,半晌,才口吃地請求:「宋小姐,我可以看看你的玉嗎?」
「當然。」宋詞爽快地從脖子上取下玉墜。
我立刻緊緊地攥在手裡,彷彿攥著自己的命,一顆心幾乎停止跳動。
這是一枚極完美的龍紋玉璧,一望可知是出土古玉,因為表殼有瑩潤寶光,是埋於地下多年,沾染色沁後,以人氣貼身珍存,慢慢盤玉數十年成就的。通體翠綠,底端忽然轉為瑩白,隱隱有青黑色,玉匠因地制宜,將翠的部分雕成龍,卻在玉的部分沿天然紋路刻出絲絲縷縷的雲卷雲舒,刀工精美,細如髮絲,龍蟠雲上,巧奪天工。多年不見天日,並未有損它分毫銳氣,相反,更使它有種溫潤含蓄之美。
最美的玉,發出最柔和的光。這是一塊不折不扣的寶玉。
我抬起頭,額上沁出密密一層細汗:「你這塊玉,哪裡來的?」
宋詞見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玉璧,有些得意,語氣卻偏偏刻意平淡:「是別人求我爸辦事,當禮物送給我爸的。據說那人的祖上是個盜墓賊,有一次盜了個古墓,發現上百塊好玉,就此發達了,在琉璃廠開了鋪子,輝煌了幾代,可是後來不知怎地又弄窮了,只差沒有再去盜墓……我看這塊玉雕得可愛,就跟我爸要了來,到底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唐小姐,你是行家,給估個價兒吧。」
我把玩龍璧,只覺無限辛酸湧自心底,那種熟稔的親切感又浮了上來,我發誓,這玉璧我見過的,而且,圍繞它曾經發生過許多故事,只是我不小心忘記了。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不該忘的事情,是什麼呢?
宋詞輕輕催促:「唐小姐……」
我定一定神,緩緩解釋:「這是一塊出土古璧,一下子很難判斷真正年代,若是單憑雕琢工藝來看,倒像漢代的古物。通常出土古玉都會有色沁,很難除掉。有時費盡心力把皮殼剝掉了,玉也就毀了。唯一的辦法,是靠人氣來養它。就是把玉貼身帶著,有時間就用手慢慢摩挲,這樣過個三年五載,說不定會將表面的土氣去掉,現出臘肉凍的顏色來,過個三五十年,則可將色沁完全消除。但是除去色沁後,能重新養出寶光,非得近百年功力不可。而且,能將光澤質地恢復得這樣好,不損玉氣的,就更加難得。那個盜墓賊既然能在一個墓中發現上百塊玉,說明墓的主人非王即相。因為古代皇族有以玉殉葬的傳統,商紂王在牧野與周武王決戰失敗,就曾把5000塊玉器裹在身上登鹿台自焚身亡,與玉同殞。所以可以判斷,這塊玉的原主人應該是一位古代貴族。而這塊玉璧的價格,少說也在幾十萬之數……」
「呵,那我不是發財了?」宋詞笑起來。
元歌多少有點醋意,微覺不耐:「我們接著說場地的事兒吧……」
「不用談了。」我交還玉璧,在這一瞬間已經做出了決定,「細節等明天簽約後再談不遲,我們先把合同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