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剛上班不久.趙大班就找人來把她叫到貴賓接待室,說是有人想見她。
會是誰呢?她想。
貴賓室裡有四個男人,四個出色的男人。楚佑寧仍一眼就看到坐在左首位子的他。
趙大班介紹著,「這位是陸老闆,陸老闆,她就是楚佑寧楚小姐。」
陸昊天禮貌地起身致意,楚佑寧卻伸出手,輕盈地握著他的,臉上沒有特別高興的神情,水眸淡然無波,似乎連正視的意思都沒有。
坐在一旁的三個人,沈忌、龐傑和阿飛已經按捺不住要光火了。區區一名舞小姐,居然敢在他們大哥面前耍大牌!
陸昊天揮了下手,要他們不必大驚小怪。
「楚小姐從台中來的?」他問,目光鎖住她如煙般飄忽的眼。
「是啊。」放開他的手,楚佑寧眼睛漫不經心地捺向沈忌等人,朦朧而又敷衍地。
「台中也有大型舞廳,為什麼特地跑到台北來?」
沈忌問。
「高興,不行嗎?」她懶懶地回答,「這是個自由社會,高興到哪就到哪兒,幾曾需要什麼理由?」
一句話把大伙的嘴巴全堵住了。
「陸老大今天特地把我叫來,是為了犒賞我工作費力,業績長紅?還是為了質問我幹嗎離鄉背井,嚮往大都會的花花世界?」
「都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何捨美洲豹而就聚樂地?」陸昊天定定的盯著她,那犀利的星芒如箭,彷彿一眼就能穿透人的內心。
這麼快就查出來了?怪不得陸常風想盡辦法要他回去繼承家業。這傢伙的確比陸嘯天那兩個阿斗級的兄弟要精明多了。
楚佑寧故意怔了怔,才露出頹然的笑靨。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需要再隱瞞。」她正色道:「是陸常風要我來找你的。」
一提起陸常風三個字,在座諸人,除了陸昊天其餘俱皆一驚。
「就憑你?」陸昊天最是清楚,他父親從來不相信女人。當年他母親被陸嘯天母子陷害,就是因為得不到丈夫的維護,百口莫辯,最後才落得悲慘的下場,像那樣一個剛愎自用,滿腦子舊式思想的男人,怎麼可能派一個女人來找他。
除非,他已眾叛親離,或者,他根本不重視他這個兒子。
看出陸昊天質疑的眼光,楚佑寧接著解釋,「我是陸常風的義女,在陸家雖沒什麼地位,但至少比那兩個蠢材還足以托付重任。」
這句話頗中聽,瞧沈忌和龐傑泛起的笑容便可以知道。
「我就假設你說的話有幾分真實性。」陸昊天面色依然冷凝。「他要你來找我做什麼?」
他,指的當然是陸常風。
「義父希望在他臨終以前,能見你一面。」
「就這樣?」
「能借一步說話嗎?」這兒閒雜人等太多,不好啟齒哩。
陸昊天轉向已經忍不住要大聲抗議的沈忌。「人家不信任你們,我也沒辦法。」
「走吧。」還是龐傑上道,二話不說,拉著沈忌、阿飛和趙大班走出貴賓接待室。
聽到房門咿呀地闔上,楚佑寧才從皮包裡取出一封上頭寫著「昊兒親啟」的信封,遞予陸吳天。
「不打開來看看?」見他始終不肯伸手接過去,她乾脆代他把裡頭的信以及一張巨額支票抽出來。「不管你接不接受,看看也無妨吧。」
陸昊天臉色肅然,沉吟了一會兒才快怏地攤開信紙。
昊天: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只怕已經不在人世。我知道你恨我,但恨若能消弭我一身的罪孽,我情願你恨我一輩子。
孩子,給我補償的機會好嗎?
念在你母親的份上,請接受我這垂死老人一丁點的心意,即使你對我的財富根本不屑一顧。
收下支票,並收留佑寧,她是個命運坎坷的女孩,不要讓嘯天和霸天欺凌她……
父字
信猶未看完,他已將其揉成一團,棄於字紙簍中。
「義父給你的十億元支票。」楚佑寧戰戰兢兢的呈上,卻教他一把奪了去,瞬間撕成紛碎。
「你怎麼把義父的心意都……」
「閉嘴!」陸昊天虎視眈眈的瞪著她,「他除了叫你送信來,還有沒有交代你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沒有、沒有啊!在你的地盤上,我能幹什麼勾當?」楚佑寧雪白的小臉因緊張忐忑而漲得紫紅。
「沒有最好。現在給我滾!」
外頭等候的一票人,聽到裡面的騷動,已經個個焦灼不安待見到楚佑寧被陸吳天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的拎出來擲向大門外時,眾人無不低聲驚呼。
鐵門「砰!二聲關上,旋即又開啟,她的皮包被丟了出來。
仲夏的西北雨來得真不是時候,剛剛還夕陽、晚霞滿天,此刻竟下起滂沱的驟雨。
摔跌在地上的楚佑寧,渾身的狼狽,臉上卻暗含著欣然的笑靨。
她淒冷的在雨中佇立良久,直到天色逐漸轉為灰暗,才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朝騎樓的另一端走去。
她走的是一招險棋,過程卻是異常的順利。
突然有股狂笑的衝動,但現在還不行,她還得再上演一齣戲碼,直到完完全全博得陸昊天的信任為止。
大雨未歇,疾風又至。
她垂長的髮絲和昂貴的衣衫,禁不住風雨摧殘,濕淋淋地貼在臉上身上,令形單影隻的她顯得楚楚可憐。
城隍廟內外吃食小販林立,聚集了各路人馬到這地方來討生活。
人越多越熱鬧的地方,外來客越不容易被發現。
每個人都忙著營生,哪有時間理別人。
三五名穿著運動衫、白布鞋的飛仔,從半個鐘頭前就在廟旁張望,楚佑寧一轉進附近的三角小公園時,便群起而上。
「你們看,台灣可真小,我們嘯哥日夜思念卻遍尋不著的人,居然就出現在這兒了。」
這樣的天候正適合幹壞事。飛仔們端著滿臉的橫肉,噙著陰笑,走到楚佑寧身畔意欲調戲。
「你們想幹嗎?」楚佑寧慌忙地躲到一棵大樹後,但他們隨即圍攏過來。
「幹嗎?你說呢?哼,仗著老頭子疼你就敢目中無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為首的飛仔忽地攫住她的長髮,將她的頭整個往後扯。
「別跟她廢話,帶回去交給嘯哥處理。」
「不要,放開我,救命啊!」誰來救她?小公園裡的行人都躲雨去了,就算偶有一兩個人走來,也只是瞠目結舌的快速閃避。多麼沒有人情味的大都會呵!
楚佑寧被強行拖行了十數公尺,喉嚨都要喊破了,總算來了兩個見義勇為的人。
「站住。」是沈忌和龐傑。
一切都是天意,她心裡低笑著。
「放開她。」沈忌暴喝的聲音,在風雨中仍是那麼撼動人心。不愧是陸昊天的左右手。
「媽的,敢管老子的閒事。」為首的飛仔話聲未竭,一記鐵沙掌已經結結實實印上他的左腮,現出五條殷紅的血痕。
好快的手法,快得大伙壓根沒瞧清楚他是什麼時候出手的。
「把人交出來,立刻給我滾。」龐傑的話聲很輕,他故意把一截狀似槍管的東西從口袋裡露出來,要飛仔們識時務,走為上策。
「有種報個姓名。」他們回去好有個交代。
沈忌看了龐傑一眼,兩人同時抿嘴淺笑。
「小癟三沒資格知道什麼。我數到三,一、二—一」
「走!」飛仔們一溜煙地跑得一個不剩,留下跌在泥地裡,荏弱無助的楚佑寧。
「你可以自己走路嗎?」沈忌立在那兒,無措地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女人這東西最是麻煩,一旦沾惹上了,就難以脫身。
她艱難地扶著樹幹,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謝謝你們。」
「回聚樂地去吧,你可以繼續在那裡工作。」美麗的女人落難,總能引發男人以倍數成長的同情心,龐傑幾乎就要相信她會因此流落街頭,處境堪憐。
「不了,天下之大,豈無我容身之地。回去告訴陸昊天,我感謝他,更瞧不起他。」輕輕朝兩人擺擺手,她堅毅地走自己的路。
雨絲紛飛,雷鳴轟隆,四周霎時間宛如潑墨般,黑得教人心悸。
沈忌和龐傑沒有追上來,這倒是出乎楚佑寧的意料之外。
按照她編撰的劇本,情節不該是這樣發展的。萬一他們真的就這樣讓她走,那後半段的戲該怎麼演?
難道以她無往不利的美艷,還打動不了陸昊天的心?他是真正的無動於衷,抑或是步步為營?
楚佑寧走出小公園,立在馬路旁,想攔一部計程車坐回臨時租來的住處,這身泥濘,至少得先回去清洗清洗。
她的皮包呢?糟糕,方才忙亂中,她竟遺失了皮包!
倉皇趕回原處,就著微弱的路燈往四下飛快梭巡.卻哪裡有她那只紫色香奈兒皮包的蹤影。
莫非這也是天意?讓她弄假成真,不得不流落街頭?
又濕又冷,加上驚惶失措,飢餓感來得如此強烈,老天,她必須盡快找到她的皮包,她的皮包呢?
「你在找這個嗎?」
好熟的嗓音。抬眼見陸昊天似笑非笑地倚在那棵大樹下,手中搖晃著的正是她失落的皮包。簡直不敢相信——
她居然好開心見到他,幸虧是他,換作別人,恐怕永遠都不可能物歸原主。
那皮包裡放著她的提款卡、信用卡和所有的證件……思及至此,她的心再度跌落谷底。
「怎麼臉色忽然變得這麼難看?」他的笑顏越深,猶如一種嘲諷。
「誰能要求一個飢寒交迫的人,臉色不蒼白憔悴?」
楚佑寧膽顫地走上前,企圖取回她的東西,陸昊天卻已主動遞上。
「下次要小心一點,別又弄丟了,吉野小姐。」
吉野?
他果然翻閱過她的證件,卑鄙小人!
吉野是她在日本的本姓,她一直刻意隱瞞的姓氏。
和她相處多年的人都沒能得知,竟在短短幾天內,就教他給戳穿了。
「多謝了,陸先生。」她頓了下,咬著唇說:「下次在撿到別人的皮包時,記得千萬不要侵犯別人的隱私,那是很不道德的。」
「不打開皮包查閱,怎能物歸原主?」陸昊天身體依然文風不動,只嘴角微微上揚。「你害怕洩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我……」棋逢敵手,這一著她只怕要屈居於下風了。「算我失言,我跟你道歉。」
「言不由衷,礙難接受。」他的故意刁難令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風雨持續摧打著她,惡寒狂襲而來。再這樣耗下去,她鐵定要生病的。
「接不接受隨你,再見。」一轉身,他已攔在前面。
「你想做什麼?」
「給你一個台階下。」他說:「既不是真心要走,就跟我回去吧。」
正中下懷。但,她卻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
這個男人比她預期中的還要陰沉狡詐,機智多疑,她得小心應付。
楚佑寧尚在考慮該如何回應他這個絲毫不具誠意的邀請時,他已拉著她的手逕自走往公園外。
一部黑色轎車停在那兒,引擎發動著,似乎相當篤定它的主人很快的就會折返。
「這個拿去。」陸吳天擲了一條毛巾給她。原還欣慰他剛冷的外表下,尚有一顆憐香惜玉的心,怎知他卻接口說:「擦乾淨點,別弄髒了我的車。」
楚佑寧沒好氣地望了他一眼,才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髮梢上的水珠。
陸昊天將車子駛向東區,和她住的地方正好背道而馳。他無意送她回去.想帶她到哪裡去呢?
內心忽爾升起莫名的惶恐。這人做事難用常理推論,他該不會……
胡思亂想之際,驀然接觸到他投來審視的眼。
「憂心忡忡?」陸昊天冷冷低笑。「犯不著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有著一副壞心腸。」
「請收回你惡意的批評。」楚佑寧很少這麼生氣,一向淡漠面對世間事的她,聽到壞心腸三個字,竟肝火大動,怒不可遏。
「我說錯了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或許沒能完全猜中她的心機,但會成為陸常風的義女,且混跡美洲豹的人,怎會是個純真善良的好女孩?
「當然錯,而且錯得離譜。」連續打了三四個噴嚏,欲裂的頭疼隨之而來,楚佑寧難過得揪著心。「既然認定我不是個好女人,就讓我走吧,從此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連救命大恩也一筆勾銷?」他又不是慈善機構的義工,冒著風雨趕來,就為了日行一善?
「你有求於我?說吧。」方纔的盛怒害她差點忘了身上背負的「神聖使命」。「但凡我能力所及,絕對義不容辭。」
一下子又顯得正義凜然了?
善變的女人十之八九絕非善類。
不過既是好意,就沒有不接受的道理。「我今晚請一名日本客戶到家裡吃飯,需要一個女主人。」
「憑你陸大老闆,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偏選上她?
「的確,」陸昊天同意地點點頭。「但要找一個既漂亮,又懂得交際手腕的女人,可不容易。」
原來如此。
楚佑寧慷慨應承。「今晚幾點?我回去準備一下,你派車來接。」
「不必費事,你直接到我住的地方梳理打扮即可。」
他的座車已緩緩駛進一條外人很難注意到的幽靜小巷,霍然出現在眼前的日式瓦屋前,竟約有否來坪的草地.左側一棵長鬚飄蕩的老榕樹,少說也有數十年高齡。
陸昊天尚未停妥車子,屋裡已經跑出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為他開啟車門,附著他的耳朵不知低聲說些什麼,好一會兒發現駕駛座旁的楚佑寧,不覺大吃一驚。
「帶她去找歐巴桑,三十分鐘之內再帶她到客廳。」
回頭盯著楚佑寧,權威的叮嚀著,「記住,從現在起你必須扮演四個鐘頭的陸太太,一點紕漏都不能出。」
見他昂首闊步逕自走向大門的傲慢背影,楚佑寧相信她的頭頂一定煙火繚繞了。
「楚小姐,這邊請。」阿飛很客氣地領著她從右側門拾級來到二樓,交給一名看來十分友善名字叫雪姨的歐巴桑。
「我等你好久了,快,先進去洗個澡,瞧你都濕透了。當心著涼。」
沒想到雪姨已放好了一缸熱呼呼的洗澡水,正好可以洗滌去她滿身的污濘和寒意。
陸昊天算準了她非來不可,所以事先把什麼都安排好了?
楚佑寧光裸著身子躺進浴缸裡,卻定不下心思好好享受這一室的溫馨。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處心積慮所謀劃的,突然之間都成了多餘。
霎時,她竟分辨不出自己的處境。從算計者,成了被算計的人,她怎能不心慌!
雪姨在門外提醒她,時候不早,陸先生在樓下焦急的等著呢。
匆匆擦乾身子。裡著一條浴巾走出浴室,雪姨立刻將準備好的套裝,為她一一穿上。
合身極了,就是她自己親自到專櫃買,也不一定能買到這麼恰到好處。
「你怎麼……」
「陸先生叫人送來的。」雪姨望著她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迅即接口說。「坐下來,我幫你把頭髮盤起來。」
雪姨的手很巧,三兩下,已將她的長髮綰成一個非常賢妻良母型的髮髻。
當她素淡著白皙的臉龐,出現在一樓的客廳時。
包括陸昊天在內的五名男子,俱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女人可以彩繡輝煌,煙視媚行;也可以雅淨溫婉,宜室宜家。
這個楚佑寧的確令人歎為觀止。
「陸哥,客人到了。」阿飛進來知會眾人。
原來這名六十開外的日本企業家也帶著妻子一道來。據說思想老舊的日本人,很重視家庭生活,認為一個男人要是連一個家都經營不好,可想而知其事業也必定很難掌理得宜。難怪陸昊天要她充當他臨時的太太。
表裡不一的男人。
「山本先生,這是我妻子佑寧。」陸昊天在說謊的時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那麼的自然泰若。
「晚安,一路辛苦了。」楚佑寧字正腔圓的日語,不僅讓陸吳天一愕,連山本夫妻都大表讚歎。
「陸太太的東京腔,真是好聽。」山本太太問:「在學校學的嗎?」
「不,在日本,我媽媽是日本人,我在東京新都廳住了七年。」
「真的?我的娘家也在那兒。」
兩個女人竟像多年不見的知己好友,熱絡地交談著許許多多瑣碎的家常,無形地讓陸昊天和山本先生的合作計劃,極順利的展延開來。
這頓飯局持續了三個多鐘頭,山本太太臨離去時還緊緊握著楚佑寧的手,要她無論如何都得到日本一趟,讓她有機會作束,回請他們。
「等回到日本太久了,」山本先生說:「不如明天吧。我知道喜來登飯店有很道地可口的料理,不知道賢伉儷願不願意賞光?」
「哪兒的話,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呢。」演戲,楚佑寧比誰都在行。瞧她巧笑倩兮的模樣,既嬌柔又嫵媚,輕咬著下唇時,又像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孩。
山本夫妻結縭三十幾年,膝下猶虛,她這副逢迎的姿態,正好打動了他們思女若渴的心。
陸昊天冷眼旁觀,終於明白,為何那老頭子會破格收她為乾女兒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中午十二點見。」
山本夫妻依依不捨地走了,沈忌和龐傑、阿飛也識趣地先行離去。
大廳上只留下他們「賢伉儷」倆。
輕鬆愉悅的氣氛一下子凍結了起來,兩道星芒各懷心事地追逐了起來。
「明天?」陸昊天沒頭沒腦的問。
「你將欠我一個人情。」她的頭一個計謀,就是要和他牽扯不清,這樣她才有機會進行下一步棋。
「目的呢?」
楚佑寧一笑,她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更美,更能觸動人心。若非她有著複雜的,教人捉摸不定的意圖。
陸昊天也許對她會有不同的想法。
「非得要條件交換?我不能只是單純的希望和你結個善緣……」楚佑寧突地淒婉旋身,險些就撲倒在地。
「怎麼了?」陸昊天不明所以,本能地伸手相扶持,驚覺她手心正冒著冷汗,臉上血色陡地褪得一千二淨。
「先上樓休息一下,我請醫生過來。」
順水推舟,她得把握機會。雖然確實是受了極大的風寒,剛才要不是靠著一股意志力強忍住,她早就不支倒地了,但能因禍得福,順利住進陸昊天的「家」,倒是意外中的收穫。
楚佑寧被安置在方纔那間裝潢得相當雅致的臥房,雪姨熬了碗薑湯,勸她多少喝一點好怯怯寒。
十五分鐘後,一名姓紀的醫生倉皇趕至,先幫她量體溫,測脈搏,忙亂了一陣,要她服下五、六顆藥丸,囑咐她必須乖乖的修養一兩天,才能下床。
出到門口,楚佑寧聽見他跟陸昊天說——
「這女孩子的身體很弱,一不小心恐怕會引發肺炎,要是到今晚十二點以前燒沒全退,最好趕緊送到大醫院掛急診。」
又是另一個意外,意外中的災禍。
楚佑寧將被子拉緊些,嚴密地蓋住週身,只露出一張我見猶憐的俏臉。
陸昊天轉回到床前,睇著她,面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忽冷忽熱,她開始冒汗,豆大的汗珠從光滑的額際順淌而下,瞬間濡濕了兩邊的花枕。
舉棋不定的陸昊天,從浴室裡拎來一條毛巾,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拭著淋漓的汗水。
「你出去吧,我沒事的。」飽受煎熬的她,眉頭都沒皺一下。
「不許逞強。」她的額頭熱得發燙,怎能說沒事。
「我現在就送你到醫院。」
「不要,我只需睡一覺就好。」一旦住進了醫院,她的全盤計劃就泡湯了。
陸常風不知道還能拖多久,萬一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陸嘯天交付的工作,損失可是相當慘重哩。
「在我的地盤上,我的話就是命令。」任何人不得違背。
「我的身體當然由我做主,難不成你怕我死在這裡,害你無端受到牽連?」
嘿,一語提醒夢中人。他是沒想到這一點。
「就衝著這個理由,我還真是非送你到醫院不可。」
彎身將她強行抱起,直奔樓下。
接下來的事情,楚佑寧已經記不清楚了。她昏昏沉沉地,依稀知曉自己坐上了車,搖搖晃晃來到某家醫院,然後腦中便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