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捧著一大碗滷肉面,吃得咂咂有聲,可是吃著吃著,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盈盈;你好像在生氣喔?」
她的問句裡帶著濃濃的不確定,因為盈盈向來都是精明冷靜得很,很少很少有脾氣失控的時候。
盈盈一怔,生氣?
是啊,她竟然在生氣……
她夾了一個蝦卷塞人嘴裡,若有所思地嚼了起來。
「……原來這種感覺就是生氣啊。」胸口怪怪的,心臟莫名其妙亂跳,有時候臉頰還會熱熱的……
她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在生氣;盈盈沒來由鬆了一口氣。
盈盈你怪怪的耶。」多多忍不住摸摸她的額頭,「咦?沒有發燙啊。」
她慢條斯理地拉開多多的手,「我沒有生病,我只是在生氣……真可惡,今天看走眼了,白白被贏走了近五十兩的銀子……雖然那也是今天在賭客身上贏來的。」
「誰那麼厲害,竟然有法子在我們賭坊裡贏走五十兩?」多多驚異極了。
「三百五十六兩七錢又十個銅錢。」
「呃?」
盈盈咬牙切齒,「他今天共贏了三百五十六兩七錢又十個銅錢,居然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贏走的,太可惡了;可怕的是,我竟看不出他耍了什麼手法。
如果是老千,無論動作多靈敏多麼快,都逃不過她這雙銳眼,可是那個年輕公子動作笨拙得不得了,如果他那樣的身手也叫賭技的話,那隨隨便便找頭猴子來下注,也可以被封做賭神了。
難道他真的是賭星高照,旺到不得了嗎?
「那個人這麼厲害呀?」多多忍不住冒冷汗。
史藥錢開張到現在,還沒有人能在裡頭贏過三十兩帶出門去,這個人竟然一口氣就贏了三百多兩銀子?
「多多,這樣不行。」盈盈腦筋又開始飛快地運轉了起來,慎重得不得了,「如果他天天都來咱們賭坊賭錢,要不了半個月,恐怕我們就得錢盡人亡關門大吉了。」
「嗯嗯嗯。」多多煞有同感。
總不能讓愛愛去玩一趟回來後,發現史藥錢倒掉了,那豈不是太丟臉了嗎?
而且她那個巡按夫婿最喜歡禁賭了,要是知道史藥錢倒掉,恐怕會高興到昏倒,然後醒過來後極力說服她們去做點其他「正經」生意。
「聽我說,我要去摸摸那個年輕人的底。」盈盈蹙著眉,揉著下巴,滿面思索,「看看他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為什麼有逢賭必贏的運氣和秘技。」
多多聽她這麼一說,再看她認真至極的表情……心頭突然涼嗖嗖起來……
「你該不會是……」多多一碗麵都顧不得吃了,哭喪著臉巴住她不放,「又要把整家賭坊丟給我管,然後學愛愛去做什麼偵察行動,然後一偵兩偵三偵後……就又連終身都給人家偵走了吧?」/
「笑話!」盈盈嚇了一大跳,睜大眼睛,像活見鬼似的,「那怎麼可能?我哪會那麼沒骨氣?」
雖然說她們的志向就是嫁個腰纏十萬貫的十全大補相公,而那個年輕公子看起來狗屎運好得不得了,單單是以這一手逢賭必贏的技術,假若她嫁給了他,這輩子吃穿就不用愁了。
他清俊含笑誠懇的臉龐又自動跳進她腦海,盈盈的心跳瞬間又亂七八糟了。
不行不行!她硬生生把他的形象逼出腦袋瓜。
她怎麼可以這麼隨隨便便就決定嫁人?何況要嫁的是個老千,或者他的狗屎運突然不見了,那怎麼辦?
盈盈打了個寒顫,不敢想像自己流落天涯討飯吃的景象。
不不不,除非證明他身家雄厚到三輩子都花用不完,否則她絕對不會輕易就把自己給出清掉。
多多懷疑地打量著她一會兒紅一會兒白,複雜至極的臉色,「為什麼……我一點都不相信你喔?」
瞧她臉上就是一副錢來了、春心也動了的模樣,跟愛愛根本是如出一轍!
盈盈被瞧破一半的心事,心虛地敲了敲她的頭,「去!胡說什麼,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再說我們倆站在一起,是誰比較聰明,你說!」
這個問題倒不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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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你。」多多認命得很。
「那就是了。」她理所當然地道,「所以我說的就是真理,我說行得通就行得通,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好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多多微張小嘴,傻乎乎地看著她。
老實說,以她的腦力和智力真的怎麼也比不過盈盈,也辯不過她,可是她怎麼有種直覺……好像盈盈這一去就會變成肉包子打狗喔?
她甩了甩頭,揮去這種直覺————
唉呀,她窮操心什麼,若論起盈盈的精明能幹,那是一個盈盈抵十個多多用,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喔?
「賭坊的生死存亡,就交給你了。」最後,多多還是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鄭重交託。』
「包在我身上。」盈盈露出信心滿滿的微笑,一副迫不及待要給郝夢淮好看的神情。
不知怎的……多多覺得這話好像有點耳熟……
好像當初有誰也是這麼說過的?
兵書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盈盈靠著地頭蛇的勢力,很快就打探到了夢淮的落腳處。
而且毫不費吹灰之力,就逮到了一早出門晃悠的夢淮,順利且成功地跟在他身後,仔細研究觀察「敵人」的一舉一動。
她跟著他到街邊的菜包攤子,看他買了兩個熱乎乎的菜包,愉快地邊走邊吃著。
只是他前步走過去,跟在後頭的經過攤子的盈盈突然聽見菜包攤的老闆娘在罵老闆,說他是不是不小心把幾個銅錢揉進麵團裡蒸了?要不怎麼少了好幾文錢?
就在這時,她準確無比地捕捉到前頭吃包子的夢淮發出「咦」的迷惑聲,還聽到他納悶地自言自語————
「包子裡面怎麼會有銅錢喔?」
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這個人的運氣未免太好了吧?」
有點……恐怖。
難道他的逢賭必贏真的只是靠狗屎運嗎?不,她不相信,天下沒有人的運氣是好到這種程度的,他一定還藏有什麼旁人不知的絕招。
這個人……遠比她想像中的要莫測高深得多。
「果然是高人,不可小覷。」那副土包子的模樣只是他的偽裝,盈盈決意要摸清他的底細。
走著走著,夢淮手上的包子吃完了,又快快樂樂地擠到了前頭鬧哄哄的人群裡。
「這小子還挺愛看熱鬧的。」盈盈纖細的身子被擠得滿頭大汗,忍不住抱怨了起來,「有沒有搞錯?真這麼閒嗎?怎麼打剛剛到現在就沒見他做半點正經事?」
唉呀,她想起了,為什麼這裡會這麼擠了——今天不正是數來堡黃員外的小姐拋繡球招親日嗎?
難怪這麼多鄉親父老未婚已婚的男人來這兒鼓噪了。
拋繡球……等等!
她大驚失色,拚命往前擠追過去;以這個人恐怖的狗屎運來研判,這顆繡球鐵定會自動掉進他懷裡去。
盈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擔心他接到繡球成為黃家的乘龍快婿,她的腦際只是閃過那張俊秀又傻乎乎的臉龐……
開什麼玩笑,那傢伙可能連接到了繡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吧?
耶?她不是已經認定了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了,為什麼還會擔心他傻乎乎的喔?
兩種奇怪矛盾的情緒在心頭鏗然交戰起來,不過此時此刻盈盈顧不得理清楚,她本能地擠向前去,實時地在眾人歡呼擠鬧起來的剎那,揪住了郝夢淮的領子。
繡球已經拋出來了,人海隨著爭搶的動作瘋狂擠蹭起來,只見那顆紅繡球彈來跳去,一會兒被搶一會兒又被抓飛出去——
眼見繡球越來越靠近……
「給我……出來……」噢,她快被一個從右邊蹭過來的大胖子擠扁了,吃力地叫道。
陡然被揪住衣領,夢淮詫異地回頭,驚喜地道:
「盈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盈盈被兩旁夾擠著的大男人擠到快斷氣了,她還來不及開口,繡球已經砸中了夢淮的腦袋瓜……大驚之下,她想也不想地伸手抓過那顆繡球,緊緊抱在懷中。
「繡球……繡球……」
眾人剎那間停住了爭擠的動作,吃驚地瞪著被盈盈緊抱在懷裡的繡球。
黃員外和黃小姐居高臨下,伸長了脖子想看誰是今天的幸運中球者。
直到看清楚繡球落進了一個姑娘的懷底,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盈姑娘……」夢淮睜大了黑亮的星眸,疑惑地看著她死抱繡球不放的動作,「原來大家是在搶繡球啊……耶,你不是個姑娘家嗎?為什麼也來搶繡球喔?」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這都是誰害的呀?
「各位,我只是無意間擠進來被繡球砸中了。」她輕咳了一聲,對四邊充滿異樣的眼光解釋道:「嗯,既然是場誤會,就不妨礙你們繼續搶繡球了……嘿,當心接著!」
她將懷裡的繡球往空中一拋,趕在被眾人踩死前拉著夢淮就往外衝。
開什麼玩笑,這群人搶起繡球來可是毫無理性的,再多作停留肯定遭遇不測!
直到擠出了波浪般的人海後,盈盈已經快要虛脫了,她半彎腰支著膝蓋喘氣,還不忘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斯文秀氣的夢淮心兒怦怦跳,他的手裡還留有她溫潤小手牽著時的餘溫和香氣……
他結結巴巴起來:「盈、盈姑娘,你、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不能找你啊?」她沒好氣吼道,突然發現自己幾時變得這麼粗魯激動了?
冷靜冷靜……呼!深呼吸……吐氣……
想她可是史藥錢賭坊裡人稱小錢嫂、天生冷靜精明善算計的當家娘子,怎麼可以三兩下就給敵人逼到破功喔?
夢淮還是臉紅紅的,雖被吼也是一臉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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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麼盈姑娘找我是為了……」
她一時被問住了。
「找你是為了……」她咳了一聲,尷尬地別過頭去,「也沒什麼事,只不過剛好在街上逛逛,看到你
擠了進來,就想著跟你打聲招呼,就這樣而已。」
「原來如此。」他恍然。
笨蛋,連這種蹩腳的理由都會信?!
她肯定他一定是裝傻的,「郝公子,你今兒怎麼沒有到我們賭坊裡玩玩喔?是昨兒我們招呼不周嗎?」
「不是不是,」他急忙搖頭,誠懇無比地道:「實在是昨晚贏了貴賭坊太多的銀子,良心著實過意不去,因此今天是不敢再去的了。」
他說得老實,她卻聽得心底一陣不是滋味。
好像她們賭坊是什麼三流蹩腳賭坊,隨隨便便就會給人贏錢似的,他這話豈不是在暗諷她們史藥錢嗎?
小子,哼,等我摸清了你的底,到時候你就知道我們史藥錢的厲害了。
不過此刻重點還是贏得他的信任,好套出他究竟是怎麼逢賭必贏的。
光靠狗屎運嗎?打死她都不信。
「郝公子,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她露出甜美的笑容。
「當然有,呃,」夢淮胸口怦怦然,果然無力抵抗,不過素來的教養和禮節還是讓他抑制住衝動,謙遜自持地問道:「盈姑娘有什麼計劃喔?」
我的計劃就是摸清你的底,拆穿你的計;然後把你身上的銀兩通通贏光光!
她露出編貝玉齒一笑,嘿嘿,這個計劃當然不能如實照說啦!
「實不相瞞,小女子是想,郝公子是遠方來客,初來乍到的必定人生地不熟,我身為數來堡的良民百姓,深諳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道理,所以想要帶領郝公子認識認識這數來堡方圓近百里的風景人文,也算稍盡了本堡的待客之道。」她說得頭頭是道,比那官府促進觀光的行文廣告還要有說服力,「不知郝公子的意思如何?」
看著面前清秀嬌美、黑髮明眸皓齒銀衣的盈盈,他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他傻在當場。
盈盈等著他的回復,卻左等右等始終沒有聽到他的回答,最後她不耐煩地抬頭,這才看到他冠玉溫潤般的臉龐傻住的模樣……
她忍不住噗地笑出來了。
「傻瓜。」她臉兒卻沒來由地紅了,「……傻瓜。」
他被她的笑聲驚醒,訕訕地摸了摸頭,「呃,盈姑娘,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這怎麼好意思喔?不過是萍水相逢,你待我這麼好,我真不知該怎麼報答你才好。」
萍水相逢嗎?
她內心奸笑——怎麼能算是萍水相逢喔?他可是活生生血淋淋地從她的賭坊裡贏走了三百五十六兩七錢又十個銅錢,她不好好地「照顧照顧」他,怎麼對得起史藥錢一貫的門風喔?、「郝公子別客氣,這是應該的。」順便也趁這個機會好好地沿途敲詐他幾頓,讓他「人財兩失」。
夢淮歡喜得不得了,黑眸亮晶晶,充滿了感激。
盈盈一笑,優雅地道:「郝公子,我們數來堡有座美麗的牌樓,據說是漢代建築,四周翠柳環繞湖光動人,雖然是初秋,卻也別有一番景致,你可有興致去瞧瞧?」ˍ「漢代的牌樓?!」他大點其頭,「既是名勝古跡,自古至今必有騷人墨客在上頭留下不少珍貴的文寶,如果盈姑娘願意帶路的話,那就太好了。」
真好拐,他不知道的是,牌樓正因為是有名的古跡,所有四周的店家通通都是一些坑人不吐骨頭的,從賣古玉假古董到吃的喝的用的……全部都是專門敲外來客的高手。
這下子她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辦法「化險為夷」。
「公子這邊請。」
她原以為郝夢淮傻傻的,笨笨的,是一下子就被她的美色迷過來的,可是沒想到一登高上了漢代牌樓,他立刻就忘了她,欣喜若狂地去研究上頭留的題字或篆刻了。
「湖光映霞光,月色透朱窗,古今舊地游,共品漢家塘……」他讀著上頭飛舞的詩墨,嘖嘖稱讚,「真是好詩,簡單拙樸,卻自有一股飄然詩氣。」
她跟在他後頭,看著他渾然不似裝出來的狂熱賞析模樣,突然……覺得心底有點怪怪的。
她還以為他是個賭技出神入化到鋒芒內斂的賭徒,要不就是個好運卻傻氣的鄉下土包子,可是這一瞬間,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名門書卷氣息,卻令她情不自禁深深震懾。
他的出身一定頗為不凡,若不是什麼書香大戶之子,就是知名官家子弟吧?
「……盈姑娘,你快來看,這裡還有一首好美的《點絳唇》……」他驚喜忘我地牽起了她的小手,將她拉近來,「……明月小樓,清泉引自銀河注,星子忘路,繁落人間住,荷塘香綻,十里輕風拂,夜成幕,幽簾輕卷,悄掩玉人步。」
盈盈識得不少字,但是大多都是些經商之道或是怎麼記賬,是無暇無空也無興研究些詩呀詞呀的東西,她半是尷尬半是窘然地瞪著那一闋詞。
每個字兒是都認得,可是拼起來的意境對她而言就有點難懂了。
剎那間,她有點汗顏,卻也忍不住佩服起他來了。
「這說的是什麼喔?」她不自禁問道,看他深深讚歎的模樣,突然也好想要弄懂喔。
他並沒有取笑她,反而是溫柔地別過頭來,輕聲地為她解釋著:「這闕詞說的是這片美景像是引自天上銀河與繁星築成,而在這幽靜動人的夜裡,有一伊入來相會,輕輕地捲起簾兒,就是要幫忙掩住羞澀的玉人前來幽會的腳步聲。」
她恍然大悟,意境果然很美,只是……
「如果是相會,為什麼要怕人家知道,還要掩住腳步聲?」她精細的腦袋正經八百地指出,「而且捲簾的聲音就可以遮住腳步聲嗎?一個人半夜走路來相會,要是四邊有人,早就給人看見了,光是掩住腳步聲有什麼用喔?我瞧這個作詞人要不是呆呆的,就是自以為可以掩耳盜鈴!
他一怔,驀然笑了起來。
她話一出口,這才發現自己這個半點兒也不懂得詩詞的人,也跟著人家做什麼詩評……而且他在笑,肯定是她說錯了,而且還錯得好離譜。
唉呀呀!
她的臉瞬間漲紅了。
「咳。」她慚愧地低下頭,暗咒起來。
逞什麼能嘛,自曝其短,這下子給人看笑話了。
夢淮笑瞇瞇,溫柔地看著她,「真是說得太好了。
「咦?」她猛然抬頭,驚奇地望著他。
「是真的。」他安慰著她,認真地道,「你說的沒錯,這個詞人有點傻氣,以為拉了簾就能掩住腳步聲,這確實不太可能的。
他昧著良心把意境這種東西先拋到一邊,畢竟站在務實的立場上,盈盈的考語是很有根據的。
盈盈眨了眨眼,驚訝地望著他,「是真的嗎?我這麼說不會很蠢?
「怎麼會喔?」他笑了起來,笑容性感又天真。
她突然被這個揉合男人與男孩的稚氣笑靨給迷住了……癡癡地望著他,半天……腦袋怎麼也回不過神來。
只是自心底有意識地、漸漸地泛起了一絲絲甜甜的、感動的滋味來。
她一向精明堅強、善於算計,人人都當她是刀槍不人的女諸葛,從來沒有人知道她也會有柔弱不安的一面,也從來沒有人這麼溫柔包容地撫慰著她……
她明明出糗了,可是他卻這麼一本正經地替她掩飾掉,讓她的自尊心毫髮無傷。
剎那間,盈盈手足無措了,被這樣陌生卻美好到驚人的感覺深深包圍著……一時之間,無法反應。
「盈姑娘,你還好嗎?我說錯了什麼嗎?」夢淮不知道她此刻心底的震撼,還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略帶驚惶地輕問。
「沒……沒有。」她急急轉過身去,眼兒急忙眺望美麗的湖面和殘綠的荷葉,就是不敢迎視他的眸光。
她的胸口怎麼怦怦聲不絕?天哪,一顆心怎麼像是要打小嘴裡蹦出來似的,她趕忙壓住了喉間,吞了口口水。
「盈姑娘,對不起,我一定是說錯了什麼?」他緊緊跟來,站在欄杆畔輕輕地叫喚著她,滿臉歉意,「你別生我的氣好嗎?」
她被他靠近的男子氣息撩撥得心跳更狂更急,結結巴巴地左移了一步,「呃,我真的沒事,只是……只是一時哮喘發作,沒什麼的。」
「哮喘?」他驚呼,著急焦慮地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就要往樓下跑,「哮喘發作可是不得了的,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大夫……啊,不對,不能讓你用跑的,免得再刺激了病情……來,抓緊我!」
他想也未想,一把攔腰將她抱了起來,長腿飛快地往階梯奔去。
盈盈驚喘一聲,本能地緊緊抱住了他的頸項免得摔下去……整個人兒偎在他溫暖堅實的臂彎裡,在他狂奔之下連稍鬆也不敢鬆開一些些。
他……把自己抱得好緊!
盈盈瞪著他佈滿焦急之情的英俊臉龐,肌膚隔著布料,在不時磨擦下,敏感地感覺到了陣陣的溫熱和勾魂動人……她的臉頰驚人地滾燙了起來,心坎兒裡的那顆心跳得更急更亂更不知所措了。
只是……她的小手竟環得他更緊更緊……
她拚命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跑得太快,她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摔下去。
穿越游賞風景的人群,他用自己的肩膀和身體撞開無數人潮,保護著她不受一絲絲的碰撞,就是心急著要帶她去找大夫。
她緊攬著他的頸子,偎在他懷裡,驚愕又感動地看著他額上沁出了顆顆熱汗來,卻依舊凜然不退、堅定向前的神情……
已經有人在罵他是急驚風、莽撞、沒長眼亂擠亂撞……可是他沿路拚命道歉,卻一點兒也沒有緩下腳步來。
還不忘安慰她——
「盈姑娘你等著,馬上就到大夫那兒了,你別害怕,千萬別害怕。
她癡了,剎那間完完全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從來、從來沒有人這樣待過她!
好像怕她融化了,吹壞了……
直到他團團轉在大街上四處問人家醫館在哪兒,她才緩緩清醒過來。
「郝公子……」她的臉好紅好紅,小小聲地道:「你先把我放下來吧!」
數來堡認識她的人很多,萬一要給熟人瞧見了,怪不好意思的,到時候怎麼解釋喔?「
他急急地俯視著她,「不行,不可以放下來,你正在生病……」
「我沒病。」她又想笑,又感動。
「不,哮喘聽起來雖然不是很嚴重的病,可是一個不留神是很危險的!.」他大大搖頭,堅持地道,「我以前有個姨媽也犯這種病,每次都好危急,如果不是我們郝家莊有個郝神醫,她老人家的性命就不保了……」
「可是我……」她啼笑皆非,只是事到如今要怎麼跟他坦白,那只是自己剛才一時情急下亂編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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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姑娘,如果你是考慮醫藥費的問題,你請放心,我身上有很多很多銀子,足夠看病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揉著鬢角,突然覺得有點頭痛,「只是……我現在已經好了,你瞧,不喘了。」
他怔了怔,果真停下腳步,側起耳朵仔細傾聽研究起來。
「真的……不喘了。」他歡天喜地,滿臉慶幸。
笨蛋,本來從頭到尾就沒有喘過!
她瞪著他,又好氣又好笑,「現在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嗎?」
「可是……你不去看大夫真的可以嗎?」他焦心地問,「萬一又發作了什麼辦?」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的哮喘很特別,是一個月發作一次的。」她說謊不打草稿,不過相信這個傻瓜也不會起疑的,「發作的時候只要流流汗就好了,然後再吃一頓飽飽的好菜……就更不會有問題了。
「……這麼怪?」他睜大眼睛。
有誰比你更怪啊?她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是啊是啊,就是這麼奇怪,所以真的不會有事的。」她扯扯他的袖子,「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吧?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緊抱著人家的嬌軀不放喔,俊俏的臉龐瞬間燥的紅起來,七手八腳地將她放了下來。
「對、對不住,方才失禮冒犯了。」他拚命賠罪。
盈盈瞅著他傻里傻氣的樣子,驀然摀住了小嘴,掩住了一聲噗哧。
傻瓜……果然是個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