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空蕩蕩的客棧中只剩下籐原天河及昏迷不醒的青楓。「該死!那傢伙到底把你傷得多重?」由於城門已關,他沒有辦法將「他」送回上官府中治療,現在也只能做一些急救措施了。
看著昏迷中的人並無明顯的外傷及出血……難不成是內傷?那妖裡妖氣的傢伙似乎頗有實力,搞不好一掌便震斷人的筋脈也說不定。一想到這,他更覺得該親手痛宰那傢伙才對!籐原天河一邊在心中想著,一邊擔心地迅速解開青楓衣服上的織帶及衣扣。
一敞開她胸前的衣襟,原本冷峻擔憂的俊顏剎那間變得呆若木雞。
「這是——」白色的棚帶緊緊地包裹住明顯的不屬於男性的身體曲線,微微起伏的胸線,略微纖細的腰身,在在都顯示著昏迷中的人不是男性的事實。
籐原天河揉了揉眼睛,甩了甩頭,以為自己眼睛花了,或是因為潛意識裡希望青楓是女人以致產生幻覺,但結果依舊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姑娘真實地躺在他面前!
青楓是女的!他是女的……不,不是他!是「她」——這個認知像道突如其來的閃電,劈中他那遲鈍至極的腦袋。怪不得她總是不肯答應他一起去泡溫泉!
此時的他,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生氣,高興的是發現自己終究不是變態的斷袖癖好者;生氣的是青楓居然敢瞞他這麼久,讓他自尋煩惱,還做出一大堆只有白癡才做得出來的蠢事。
一想起這幾個月來他那傻瓜似的行為,一絲絲的火氣就從發現她真實身份的欣慰感中狂竄而出。他真想用力地搖晃身前陷入昏迷中的人,再狠狠地把她吻醒。可惡!把人當猴子來耍啊?檢查處理完傷勢後,籐原天河盯著她的睡臉森然冷笑了一聲。
青楓,到時候可別想逃,這筆帳他會慢慢地跟她算的,他會緊緊地抓住她,讓她想逃都來不及,好好等著吧……
***
煩死了!
一大早鳥雀吱吱喳喳地在窗外不客氣地喧鬧著,而青楓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安穩。自從上次受傷被天河送回府後,她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接著休養了好幾天。到現在,非但沒把人救回來,還得奉送好幾萬疋布,更別說她胸前還有那位該死的面具男的掌印,雖然只是淡淡的瘀痕,但這樣的多重恥辱真是天殺的讓她難以忍受!
「青楓,吃藥了。」意雲推開了房門,端著盛藥的托盤來到了床前。
青楓一股腦兒從床上坐起來,拉長一張俏臉。「我已經好了,還要吃藥?」
「當然嘍!你要知道你現在身子初癒,若不好好調養,可是會有後遺症的唷!」意雲小小的身軀端起大夫的架勢,讓人無法不信服。
「好吧,我喝。」端起藥碗,青楓將藥湊近嘴邊。
「對了,籐原大哥來看你了。」意雲忽然說道。
「什麼?」青楓一驚,才剛入口的藥湯全被噴了出來,殘留在喉嚨中的藥嗆得她咳個不停。天河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有點緊張,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他現在在哪兒?」也許是因為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太狼狽,不想讓他看見!對!一定是這樣子!
「在這裡。」冷峻熟悉的絕美面孔突然從意雲身後冒出來,突如而來的刺激讓青楓嚇得差點沒跌下床來。「小心!」
籐原天河及時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兩人距離的貼近讓她的心跳瞬間漏跳了幾拍,原本略微蒼白的臉色也在剎那間變得緋紅。
她究竟是怎麼了?全身都變得很不對勁,她抬頭望向胞妹。「丫頭,我是不是真的傷得不輕?」這也算是傷後的後遺症……吧?
「只要你好好調養,會好的。」意雲安撫道。「我先出去了,藥要記得吃喔!」說完便走出房門,在關上房門之時,意雲自言自語地說道:「籐原大哥一定知道了。」
青楓被送回來後,她在治療時就發現傷勢已被處理過,而昏迷的人是不會自己處理傷口的,因此最有可能的人選就是和青楓單獨相處一夜的籐原大哥了。不過她可不會笨到去問他到底看了青楓的身體沒有,免得節外生枝。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了,這種問題丟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丫頭,你在哪裡?大哥我買了糖葫蘆回來喔!」不遠處傳來上官劍非親切的呼喚聲。
糖葫蘆!意雲眼睛一亮。那是她最愛吃的耶!小小的身影迅速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直奔而去。
「劍非哥哥,我在這裡!」青楓,你自己要多保重啊!
***
屋外的鳥兒依舊喧囂,但屋內的氣氛卻是一片令人尷尬的沉默。
「呃……天河,我已經不會跌倒了。」雖然他的懷抱很溫暖、很舒服,還有一絲淡雅宜人的氣息,可是再賴在他懷裡,她怕自己不正常的心跳會被他察覺到。
居然對自己的朋友有所遐想,你太邪惡了,上官青楓!
「嗯,自己小心點。」他放開了她。「你臉怎麼這麼紅?發燒嗎?」在她還來不及說「不」,以及接下來的辯解之時,他便傾身過來,溫暖的額際貼上她的。「好像沒有發燒。」琉璃般的冰色眸子望進她的眼底,似乎有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熱切。
但青楓並未注意到,此時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快從胸口跳出來了。她得趕緊找什麼事做來緩和一下自己的窘迫才行……對了,藥!
「那個……」她稍微向後挪移幾寸,離開他那令人臉頰發燙的碰觸。「我該吃藥了。」老天,讓她表現得正常一點吧!
「我餵你。」籐原天河隨手端來藥碗,舀了一匙藥湯到她嘴邊。「來,張嘴。」
「我不——」拒絕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乘機餵進一口藥。「嘖!好苦。」她吐了吐舌頭表示抗議,順便瞪了他一眼。
「會嗎?」他回以一個無辜的微笑,舀了一匙藥到嘴邊淺嘗。「是有一點,不過,良藥苦口。」隨即又餵了一匙到她嘴裡。
這……兩人共用一個湯匙,好像有點怪怪的。青楓想道。這樣嘴唇不就等於間接接觸了嗎?不過話說回來,她又不是沒「接觸」過他的嘴唇……等等!她到底在幹麼?滿腦子的邪惡思想,不正經!
「好了,大功告成。」他輕笑道。
青楓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在她發呆的時候,他仍孜孜不倦地進行他的工作,原本盛滿藥的碗現在已碗底朝天。
「天河,你傷害了我的『男性自尊』。」她略微抱怨地皺眉。
「是嗎?」俊美的臉依然一副笑容可掬,親切有加的模樣。「咦,你嘴角有藥汁。」
「是嗎?」她抬起衣袖欲擦,但他卻壓下她的手,俊顏湊近她的臉頰,在她還未意識到他的企圖前,溫熱的檀舌順著她的唇型勾劃而過,舔去她嘴角邊殘留的藥汁。
感覺到她顫抖了一下,籐原天河輕輕一笑,暖舌意猶未盡地再度於柔唇上遊走一遍,他的手才放開她僵直的身軀。
「你、你……」一把火從她的脖子一路燃燒至耳根,最後直達頭頂。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恢復理智思考的能力,一邊捂著嘴唇、一邊不敢置信地瞪向他。「你剛剛做什麼?」
現在可好,她不只是心快要跳出胸口,連頭都快要冒煙了,而害她「病危」的始作俑者居然還好意思坐在她面前,對她露出「無辜天真」的笑容。
「沒做什麼,用衣袖擦衣服會髒,而我又沒有帕子。」籐原天河聳聳肩,對她咧開一個無辜的笑容。「怎麼,有什麼不對?」清淨澄澈的冰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當然不對!而且是大大的不對!若有哪一位「男子」在受到如此的對待後還能閒話家常、談笑風生的話,那天底下大概沒有一件事是錯的了。
有一瞬間青楓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被貓盯住的老鼠,在被生吞入肚前還得被調戲玩弄一番,但她隨即又甩了甩頭。哈哈,怎麼可能,這一定是她的錯覺……吧?
別自欺欺人了,還是面對現實吧!她歎了一口氣,抬頭面對他。「天河,你變了!」
「嗯,怎麼說?」
「前一陣子的你還一臉心事重重的憂鬱樣,現在卻……怎麼講,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沒錯,眼前的人看起來一副神清氣爽心花朵朵開的春風得意貌,相較之下,此刻她便顯得非常狼狽……青楓有些洩氣地想。
「你發現了?嗯,我的確是有些改變。」他笑得一臉燦爛。「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原因。」
「什麼原因?」她有些好奇。
「我發覺我喜歡上一個人了。」他依舊笑笑的。
天河有意中人?!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又痛又苦的。怪了,被面具男打一掌都沒那麼難受……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麼幸運啊?她一定是個才貌雙全的好女人吧!」口氣是故作輕快的瀟灑,但仍不免泛出絲絲的酸意。
「才貌雙全?嗯,的確是,話說回來,其實你應該挺熟的。」
「咦,很熟?跟我?」她開始迅速地在腦海中搜尋記憶,但仍一無所獲。「別再賣關子了,你就明講嘛!」欺負人也得有個限度。她壓下心中湧上的酸意瞪向他。
「她姓上官,而且住在這裡。」夠明白了吧!他兩手一攤,微笑著看向她,等待她接下來的反應。
姓上官……而且住在上官府……青楓呆愣了一會兒,隨即從床上跳起來。
「籐、原、天、河!」她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清秀的臉上滿是怒氣。「你居然敢打小孩子的主意?意雲那丫頭還那麼小,我警告你,你若敢誘拐她的話,別說是我大哥二哥,我第一個不饒你!」
「我說了我的對象是她嗎?」在聽完她的憤怒宣告後,他啼笑皆非地說,一雙大手倒也沒閒著,悄悄地環住她的腰。心上人好不容易投懷送抱,不抱可惜哩!
「那是誰?」她怒火暫歇,疑惑地看向他,絲毫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住在上官府,又姓上官的姑娘還有別人嗎?」
「喔,我說了是姑娘嗎?」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修長有力的手指繼續肆無忌憚地往上攀爬。「啊!不是姑娘?!」她心頭一驚。不、不會吧?!不是女人,天底下算來算去也只有兩種性別,那不、不就是男人了嗎?
「沒錯,就是你,上官青楓。」呵,他可也沒說不是姑娘啊!
他賊賊一笑,環在她背後的手輕輕一使力,她便向前跌進他的懷抱中,而他炙熱的唇立即貼上仍處在震驚狀態中的她。
他等待這一刻的來臨很久了,久到連他自己也不敢置信。他可不想老只有在她不省人事時才能乘機一親芳澤。溫潤的舌輕柔地在她唇邊摩挲,誘哄著她張開嘴,而還未恢復理智的她只能依照自己的感覺行事。
老實說,這感覺真的很好。青楓一邊沉浸在他溫存的吻中,一邊想著。他說他喜歡她!乍聽之下,這樣的告白令她的心頭暖洋洋的,可是、可是她現在是「男人」耶!這麼說,他喜歡男人嗎?她張口想問,卻又被他接下來的熱吻封緘住欲出口的言語。唔……腦袋愈來愈不清楚,原本緊抓住他衣領的雙手也不知在何時已悄悄溜到他背後,親密地環繞住他結實瘦削的腰身。
「青楓,你喜歡我嗎?」在一連串纏綿悱惻的熱吻過後,他捧起她的臉,微喘著問道。
她無力地睜開雙眼。「我……」星眸中的一片迷濛顯示她仍處在剛才激情的氣氛中,俊秀的臉上滿是嫣紅,忱美而令人驚艷。
「喜歡我嗎?」他低下頭,微熱的薄唇貼著她的柔唇低語,低沉的嗓音溫柔而魅惑地誘哄著。
「嗯。」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朱唇主動地貼上了他的。現在她什麼都不想去想,只想沉浸在這樣甜蜜的氣氛中。
他滿足地歎了口氣,先前的不確定當下化為真實的喜悅。他狂喜地吻著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眼。有一瞬間他幾乎要原諒她了,但一想到先前他為了她而自尋煩惱、醜態百出,就不免還想再稍稍欺負她一下。他的唇一路游移至她的頸間,不重不輕地吮了一口。
「唔!」一陣輕微的刺痛使得青楓回過神來,抬頭只見一雙帶笑的眼盯著她,有點戲譫的。「就這麼說定了,不能反悔。」性感的薄唇在秀氣的額上深情地印上一吻,隨即踱向門邊,準備離去。臨走前,籐原天河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對精神尚在恍惚中的她說道:「對了,忘了告訴你,你大哥邀我談點事情,我會在府裡叨擾幾天。有空可以來西側的客房找我,讓我們說說『男人』之間的體己話,我等你。」說完還不忘在嘴角浮起一個曖昧的笑容,才揚長離去。
「……」
窗外的鳥聲依舊喧鬧不休,但屋內的人卻早已失去抗議嘈雜的情緒,只是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