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哥說話比金子還真,她嘛……
「你不會又想晃點我吧?」
「絕對不會。」她舉起右手發誓。「我現在就去準備材料,然後我們一起上山,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她保證這回是真心要彌補過錯,絕無二意。
他想了一下。「我最後一次信你。」
她鬆了一口氣,薄薄的唇微彎,本來充滿英氣的臉,居然流露出幾分嫵媚。
他的心漏跳了一下。怎麼突然覺得……袁清嫵好漂亮。
「我去拿一些調味料,很快就好,你等我。」她轉身跑進屋裡。
他的目光始終追逐著她,她高纖細的身材在銀月的烘托下,顯得窈窕。
他看得捨不得移開眼,心臟怦咚、怦咚地亂跳。
★★★
袁清嫵幼時一定也是個孩子王。
她帶他上山,滿山漆黑,他若沒有運足功力,根本看不清路,但她走山道,卻像進自家後院一樣熟悉。
她說那裡可能有野雞,他過去一看,果然沒錯。
他拎著雞,交給她料理,忍不住疑惑。「這些雞該不會是你家養的吧?你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
「怎麼可能?」
「但你對這裡也未免太熟悉了。」
「那是因為……」她還是不想對人提起於百憂的事,但她答應過不再唬哢他,所以她不能說謊。「我……以前,我有個很好的朋友,他剛搬到槐樹村的時候很不適應,非常不快樂,我為了哄他開心,就學了很多把戲……總之,這些本事都是在那時候學的。我也沒想到時隔多年,還能派上用場。」
他沒有追問她那個好朋友是誰?今在何處?
他想,他應該是知道的,那是「第二個人」、也是害她哭了一整夜的男子——於百憂。
他也不在乎他們之間曾發生過什麼事,反正,她以前學的一切,現在都便宜他了。
「對了,你只想吃叫化雞嗎?要不要嘗嘗片雞或烤雞?」她邊弄調味料邊問。
「什麼是片雞?」他從沒聽過。
「那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就是弄塊平坦的大石板,以火燒到通紅,再把雞肉切成薄片,在石板上滾一圈,很快就熟了,然後沾著野果的汁液吃,滋味很特別。」
他光聽就想流口水了。「好,片雞、烤雞、叫化雞,我都要。」
「那你再去採些蘑菇,我再給你做一道燉雞湯。」
「你到底會做幾種雞?」
「一、二十種吧?」
「我每種都要吃。」天哪!挖到寶了,他太幸福了!
「天天吃雞,你不膩嗎?山裡還有很多好吃的,比如石雞燉湯、清蒸雪蛤、這時節的獐子、野鹿、水鴨子也不錯,你不想多試幾樣?」
「大哥!」他捉起她的手,滿臉感動。「從今而後,你就是我的親大哥了,你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我們要玩遍整座槐樹村,然後進軍全國,把尚善國的美食全部品嚐一遍!」
「謝謝!」她用力抽回手。「我最討厭人家叫我『大哥』了。」
「為什麼?」不是他很崇拜的人,他可不喊「大哥」的。
「你是在取笑我長得不像女人嗎?」她是女生男相,一點都不妖嬈美麗,但她終究是個姑娘,還是很在意外貌的。
「誰說你不像女人?」她剛才抿唇一笑,和如春風,沒見過的人,根本無法體會那種動人心魄的魅力。
「就是你,從見面第一天起,你就『大哥、大哥』的叫。我的臉型是太英氣、身材太平板——啊!」她忽然放聲尖叫,因為一隻髒兮兮的手正擱在她的胸膛上。
「不平啊……」他邊說,還稍微用力按了按。
她飛起一腳就踢過去。「不要臉!」
「是你自己說的,我不過是想用事實告訴你,那夜你睡在我懷裡,我摸過了,一點都不平。」他沒想到她出腳這麼快,不小心被踢了個觔斗。
她臉紅得像要燒起來。「你你你……你怎麼可以趁人之危?!」
「那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把你丟下來,自己回家,讓你一個人在那裡哭到死?」不好意思,他自覺當夜的行徑已經可以媲美聖人了。
「就算你是好意,但……你怎麼可以隨便摸我?」
「搞清楚,你哭得髒兮兮,身上也是一堆土和沙,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才不理你。而且……」他氣勢洶洶地瞪著她。「睡著後,扭來扭去的人是你,我能不把你抱住嗎?既然抱了,難免會摸到,不然我們換個位子,你教我怎麼在別人身上扭卻又不會被碰到的方法。」
「可是……」她眼眶泛紅。「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讓我怎麼……」
「停!」他趕緊低喝一聲。「拜託,別每次說不贏人家就用哭的,這樣很沒用!」
「我……」她眼淚滴下來了。好嘛,她本來就軟弱,現在又更沒用了,嗚!
「你真哭?」曲無心瞬間慌了,胸口閃過一抹陌生的抽疼。「喂,別這樣,那個……」拜託,誰來教教他,怎麼安慰一個很愛哭的女人?
「我也知道自己不行,可我有努力啊!但還是不行……嗚嗚嗚,什麼有志者事竟成,都是騙人的……」她又陷入悲傷之中了。
「你怎麼會不行呢?」曲無心小心翼翼地來到她身邊,輕輕拍撫她的背,溫柔得像在對待一件絕世珍寶。「我不是一直叫你『大哥』嗎?不是很厲害的人,我怎肯屈居於下?」
她迷濛的淚眼看著他。所以他的「大哥」不是在諷刺她,是在誇讚她?
他拚命點頭。「像那個卓不凡,雖然很多人說他很厲害,但在我眼裡,也就是個眼睛不好又貪財的小氣鬼,你就算拿把劍擱在我脖子上逼我喊他『大哥』,我也不會喊的。」
「可我是女人。」
「我知道啊!你長得那麼漂亮,身材又玲瓏有致,誰會把你看成男人?」
「我漂亮?」這輩子第一次有人誇她長得好看,她真的很開心,但又忍不住懷疑。「你確定你的眼力沒問題?」
「我的眼力當然沒問題,拜託,人家百步穿楊便稱勇士,我十歲就能三百步穿楊了,好嗎?這樣的眼力怎麼可能有問題?」
「但你不覺得我的樣貌太英氣?」
「江湖兒女,誰不英氣?難道要像閨閣千金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只會繡花兼撲蝶嗎?」他一邊說、一邊撇嘴。「你不覺得那樣太無聊?」
「可是我的眼睛細長,眼神又太銳利,一點也不溫柔。」
「眼神銳利是練功的關係,我相信你最近功力必定曾在短時間內迅速增長,而你暫時無法控制,才會變成這樣。」
她想了想,好像是吧,自從與於百憂分別,她為了遺忘悲傷,更努力行醫、練功,這兩年確實功力大增。
「那眉毛、鼻子和嘴巴呢?有沒有哪個地方長得……嗯,就是讓人看了覺得很不舒服、很討厭的?」看來於百憂的拒絕打擊了她的自信。
「沒有啊!」相反地,他還覺得她生得俊俏,不是那種單純的女性柔美,而是英姿煥發的美麗。
她就像名劍譜上的「無影」,潤物無聲、銳利無邊,不知道多吸引人。他看著看著,居然怔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並不難看嘍?」她問。
他沒回答,她瞧著自己的細長鳳眼彷彿在他心裡眨呀眨,撩撥著他。她的鼻子好挺、她的唇濕亮潤澤,美得令人心悸……他看著看著,一顆心跳得失控。
人們都說他貌如子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他自己毫無所覺,也從未覺得什麼人生得特別漂亮、特別令他動心。
但此時此刻,他終於體會到美麗到動人心魄究竟是什麼感受,那就像他凝視著袁清嫵,被她震懾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樣。
「喂,你幹麼突然不說話?」她湊近他,溫熱的吐息就落在他臉上。
他撫著胸口,心好像快要麻痺了。
「我……我肚子痛。」他咻一下,不見了。
「不會吧,你現在肚子痛,那我做這麼多東西,誰吃?」她碎碎念著。
其實曲無心根本沒走遠,不過是藉助夜色的掩飾,躲到她身邊的大樹上。
她的話,他每一句都聽見了,聽得他雙頰熱如火燒。長這麼大,他從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有羞窘到想躲起來的一日。
這感受太怪異,心慌意亂的,可胸口又感到一絲甘甜。
袁清嫵,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徹底放下她?為什麼偏愛和她在一起?為什麼他看著她,心裡就很滿足?為什麼……她在他心裡立下了一個特別的地位?
這就是人們說的喜歡嗎?他喜歡上這個總是唬哢他,卻又能帶給他無比快樂的女子?
他不知道,但當他這麼想著,心上也浮起了一種久違的幸福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