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請王爺下馬。」太監特有的尖細嗓子劃破吵雜的街道,一下就把週遭的聲音給壓了下來。
從馬車裡露出一雙手臂,然後探出一張俊容,接著高大挺拔的身姿緩緩出現在眾人眼前,他穿著一身玄色的斜織錦袍,一隻四爪飛龍,皆目猙獰的在他胸前習舞著,頭上戴著金色頭冠,發黑如墨,襯托著他的不凡。
「參見王爺!」行館的奴僕還有一旁的百姓連忙下跪行禮。
安夜寒中跟獄澄兒則是傻了,獄澄兒一雙大眼怔怔然地看著那個步出馬車的男子,安夜寒則是難得的瞠目結舌。
湳王曜玄翰的身影慢慢靠近兩人,英俊的臉上揚起一抹苦笑。「不認得我了嗎?」
「墨夜!」安夜寒跟獄澄兒異口同聲的大叫。
墨夜歎口氣,看兩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頗為無奈,「進去再說吧。」
「你才是湳王?」安夜寒沒想到三個裡面最不可能的居然主是湳王。
墨夜……
不,現在應該叫他曜玄翰了。
曜玄翰自己也沒辦法相信,「嗯,我也沒想到。」苦笑了下,想起三天前的情況。
那時候他隨著宗正一起進房,將衣物脫光之後,一個捧著玉牒細念著上面嬰孩的符徽,另一個就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細細的對下來,其實最明顯的特徽只有三個,一個是腳底的胎記,另一個是股間的痣,最後一個最能肯定的是他背部另一個胎記,約莫小指指甲大小,很像一匹小馬,三點都對上了,才確定了他的身份。
「那這三三你都在宮裡?」要說獄澄兒心裡不震撼是騙人的,她整個人到現在都清空有些怔然,她萬萬沒想到墨夜竟然會是湳王。
「嗯,見到了皇上,還有皇后跟兩位太后。」照例玄翰淡淡地說道。突然冒出來的親人對他而言,只有說不出的怪異。
在他心裡,最親近的只有獄家三姐妹、乾娘跟師父,夜寒是朋友,現在突然冒出兩個兄長,他真的沒有歸屬感,覺得他們是陌生人。
「那現在?」對獄澄兒來說,墨夜是不是湳王沒有差,她是個單純的人,覺得他就是他,不過是換個名字而已。
「嗯……要舉行認祖的儀式,一個月後要回到屬城接任城主的位置。」如果可以,曜玄翰並不想當城主,在皇宮裡對他對皇上說明了他的心思,只是皇上並不答應。
安夜寒跟獄澄兒兩兄妹都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好,兩人對看一眼,安夜寒對她使了個眼神,獄澄兒隨即明白的點點頭。
「我先出去,你們談一談。」安夜寒的確也有事要辦。他是局外人,思緒較為清晰,他比曜玄翰先看到的是湳王這個身份對他們的益處,至少爹不會再反對他跟小妹的婚事。
「墨……不對,王爺。」獄澄兒張了張嘴,喊了兩次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曜玄翰一笑,伸手把她擁入懷裡,「還是叫我墨夜就好。」將下馬頂在她的肩膀上,埋首聞著她身上的馨香,一顆不安又慌亂的心終於沉定下來。
獄澄兒靠在他懷裡點頭,反手抱著他,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擁抱著。
「墨夜,你不喜歡當王爺嗎?」她想起他跟自己說過,他想要像師父那樣的生活。
曜玄翰頓了下,「責任太多了。」當湳王,他就要背負太多東西,而這些東西裡,卻沒有他想要的平淡生活。
「嗯。」她除了抱緊他之外,也無法說什麼。改變了身份連帶而來的就是責任,她也沒辦法叫他放棄,再說,就算他想放棄,也要看皇家放人。
「皇上對你好嗎?」
「嗯,好。」豈只是好,是太好了。皇上把他召進宮裡,問了他以前的事情,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把往事一件件的說來,當他把事情都說完了以後,從皇上的眼中看見了深深的愧疚。
其實他還有問皇上,說自己長得中忍氣吞聲上還有曜玄凰一點都不像,為什麼他們會相信呢?
皇上笑著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而且直到見到他,他才想起來,湳王雖然長得不像兩個兄長那麼俊美,卻跟皇祖父有幾分相似。
然後還帶他去了皇宮裡一個宮殿,裡面奉祀著列祖列宗的畫像,在那裡,他看見了皇祖父的畫像,畫像也許有幾分失真,但是那畫裡面的男子,五官深邃如刀刻,有幾分粗獷豪邁,跟自己有點像。
而皇家的血脈在幾代之前,的確也融合了外族,皇祖父就是遺傳到外族的血統,比起一般皇室家庭還要來得高大,五官也較為深刻。
「以後我們成親有地方住了。一曜玄翰不想把自己的情緒也帶給她,只好打趣的說著。
獄澄兒知道他的心意,甜甜一笑,「是啊,以後我就是城主夫人了。」
「沒辦法讓你去遨遊江湖了。」摸摸她的頭,不知道以後的生活她是不是可以適應。
「嗯,沒關係,我找嚴林帶我去。」獄澄兒努努嘴,對他俏皮的眨眼。
牙根一酸,狠狠地抱緊她,「別想!」讓自己的妻子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去游江湖,他又不是瘋了。
「說到嚴林,他們哩?」她這才想起另外那兩個落選的。
「皇上賜給王二一筆錢,讓他離開了,嚴林晚點會跟著一起來行館,他也得了一筆錢財,我想留住他。」以往沒想過自己正是失蹤已久的湳王,縱使欣賞嚴林,也沒有什麼理由把人留住,但現在不同了,嚴林是可以培養起來的好幫手。
「他肯嗎?」獄澄兒對這個主意不樂觀。
「嗯,我努力騙他。」不肯也要拐到他肯,否則他就這麼單槍匹馬去了天璇城,要他怎麼活?「
獄澄兒賊賊一笑,〞我幫你!〞
「謝謝。」曜玄翰低頭輕輕地啄吻她的紅唇。
臉一紅,她千千萬萬得更加開心,整個人偎入他的懷裡。「不客氣,我就是這麼善良嘛!」
曜玄翰好笑地揉亂她的長髮,笑得開懷。
房裡,氣氛異常的沉重,曜玄翰跟安夜寒還有嚴林三個人互相對視。
「沒錯,這座白玉觀音是我兩個多月前接到的鏢物,我原本送貨物到代州,交了貨後,那個東家問我想不想再賺一筆,我想閒來沒事就接了鏢物,護送到皇都。」
「鏢物一般都會封箱,你為何會看到裡面的東西?」曜玄翰覺得不對,一般來說,像這樣的貴重物品都會貼上封條,鏢師沒經主人同意,是絕對不能打開的。
嚴林臉色有些尷尬,摸摸頭,「護送鏢的時候遇到了朋友,跟對方喝了幾杯,回到房裡不小心碰倒了箱子,裡面的東西就滾出來了。」這也算是酒醉誤事。
「這尊觀音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嚴林看他們好像很在意似的。
「你知道前一陣子珩王到代州剿匪的事情嗎?」安夜寒見他點頭後才繼續道:「那些盜匪曾經打劫過皇商的隊伍,這坐白玉觀音就是皇家遺失的傳家寶之一。」
嚴林渾身一震,身子倏地緊繃,坐挺起來,「你的意思是?」該死的,他接的該不會是贓物吧?
「你交物的時候,對方有發現你看到裡面的東西嗎?」一直盤旋在曜玄翰腦海裡的疑問總算有了解答,原來這一切都是陰錯陽差。
「當然有,對方又不是瞎子,扣了我足足二十兩的鏢銀。」
「之前我就覺得奇怪,若是彼此都沒有湳王的下落,那叛王追著要先一步拿下湳王是應該的,如今已經找到湳王的下落,還送往皇都驗身,為什麼對方還要拚命來擊殺,看樣子,找到真正的原因了。」曜玄翰對著安夜寒道。
安夜寒點點頭,「這樣就說得過去了,對方要殺的不是湳王,他們要殺的,是嚴林。」
嚴林也不是笨蛋,本來心裡已有個底了,再聽他們一講,就更確定了。
「那為什麼之前都沒有追殺嚴林?」一直在旁邊靜靜不吭聲的獄澄兒忍不住開口問道。
曜玄翰看她一知半解,回道:「你想想,我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被追殺的?」
獄澄兒靈光一閃,「我懂了!是從嚴林還有王二跟我們一起走了之後,對方不是怕我們找到真正的湳王,面是怕嚴林跟我們接近,會不小心把曾經送一座白玉觀音像的事情說出來對嗎?」啊!怪不得在玄縣的時候,是嚴林的房間先出事,原來他們的目標從頭到尾都是他!
而且如果嚴林真的是湳王,那就更危險了,因為身為湳王,一定會知道最近皇室還有七星城主的動作,同時坐聯想到那座白玉觀音像代表的意義,既然是盜匪托他送鏢,那收鏢物的,不就是叛王!因為那些財物全都是為了叛王而劫取的!
「王八羔子,爺還是第一次惹這種禍。」嚴林這才感到害怕,還她他一路都跟曜玄翰他們一塊走,才逃過一劫。
「東西送到哪?」獄澄兒到的事情,曜玄翰當然也知道,好不容易終於有了實質的線索,可以找到叛王。
「我記得是在皇都城郊附近的一個莊園裡。」嚴林老實說。
「我立刻進宮跟皇上說。」曜玄翰立即起身。
「我去調動兵馬。」安認寒帶來的五百城衛還駐紮在皇都城外。
「我也要去!」獄澄兒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麼,心裡有些不安,那個人是誰?是二十年前一手策劃造反的安王!她曾聽爹說過,當初若不是七星城主齊心協力,只怕鬥不過安王!
「不行,你留在行行館,我不會有事。」曜玄翰沉下臉拒絕。這一趟出去知道會碰到什麼危險,怎麼可能讓她跟。
「別浪費時間,走。」安夜寒冷掃妹妹一眼,離去「剛順手把嚴林也提出去。
曜玄翰對她點點頭,轉身跟著離開。看著他們三個人飛快消失的背景,獄澄兒心底有股不好的預感,希望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