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瞬間,
世界在我面前崩塌,
我不再有體溫,
不再有心跳,
我……放棄掙扎。
週一上學日,辰今高中的學生全都跌破眼鏡、下巴脫臼、狀似癡呆,因為,雨思有了新的護花使者——朱少華。
朱少華是高一的學弟,一進校門就對雨思猛追不斷,但是,雨思和乘風的「姊弟戀」人盡皆知,大家都不看好朱少華的戰況。
自從雨思解散了手下那批親衛隊,眾人更相信乘風就是她唯一的寵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上禮拜才聽說乘風為了他姊姊打人,兩人也剪了一樣的髮型,現在雨思卻不要她弟弟了?
只見朱少華的禮車開到校門口,他就像對待公主似的,恭恭敬敬地為雨思打開車門,那有如明星一般的排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來!我幫你拿書包。」朱少華的聲音甜得幾乎要嗲死人。
雨思直接把書包丟過去,她的神情有若女王,丟給眾人不屑又高傲的一眼。
情勢如此的大逆轉,大家當然議論紛紛,「難道李乘風被甩了?不可能吧!我是從小看他們在一起的!」
「世事難料,滄海桑田,唉!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我再也不敢相信女人了,真可怕!」
要知道,柯家在這個地方可是小有名氣,柯振念是大家小時候常要報到的小兒科醫生,李玉環連任里長、鄰長不知多少回,幾乎全校都認識這一對恩愛的姊弟。
許多人甚至都是從小跟他們一起長大的,從幼稚園、國小、國中看到高中,早就習慣雨思和乘風的卿卿我我。
如果連這長達十二年的愛情都瓦解了,這世界上還有什麼童話?還有什麼永遠?當大家目送過朱少華和雨思的背影之後,李乘風的身影又落入眾人的眼簾,高瘦俊俏的他看起來一臉落寞,他不發一語的獨自走進校門。
「乘風學長看起來好可憐、好孤單喔!」
「怎麼辦?有沒有人可以安慰他?全校的女生可能都要為他哭泣了。」
「不!我希望他還是維持那副癡情的樣子,要是連李乘風都變心了,那我會覺得這世界很沒希望的!」
「情海生波,不知後續發展如何,就請繼續觀賞下去吧!」
不管怎樣,舊的那一對「姊弟戀」下檔,還有新的這一場「新歡記」上演,大家還是看得津津有味、八卦連連。
從週一痛苦到週五,終於來到週六上午,陽光亮得刺眼,天氣好得亂七八糟。
乘風卻拉起層層窗簾,阻擋了那藍天白雲的景象,他只要窩在自己的閣樓裡,哪兒也不想去。
就像童話裡那位住在塔裡的公主,他再也沒有任何希望,因為,他沒有一頭長髮,而他的情人也不會爬上來看他……
看到雨思和別的男人那樣親密,還不至於讓乘風心碎,但她徹底漠視他的存在,就讓他感到無比失落。以前不管雨思多麼花心,總還是會回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現在,她卻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這次雨思是當真的,她不要他了,從小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的噩夢終究成真了。
沒有人把他綁在身邊,他或許真要像一陣風般,被吹得無影無蹤……
都怪他長了一張太俊秀的臉蛋,惹來那些無聊的女生圍繞,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張臉,除了雨思偶爾會抱著他說:「還是我的風最漂亮!」
可如今,沒有了她的讚美,他還有什麼好自豪、好引以為傲的?不知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變醜一些?或許那樣雨思還會允許他留在她身邊。
就在他自怨自憐、自暴自棄時,一陣敲門聲響起,傳來了雨思的聲音,「我要去約會,你趕快給我下來!」
乘風幾乎不敢相信,畢竟,雨思還是需要他的!儘管只是當她的小跟班,他還是雀躍不已,內心歡騰!
飛快準備好了手帕、雨傘、小電風扇和掌上電動玩具,乘風大步衝下樓去,發現家門外已經停了一輛豪華禮車。
朱少華才十六歲,當然不能開車,但他家有錢有司機,這問題也就不成問題了。
雨思已經坐進車裡,按下車窗喊道:「還不快來?」
乘風背起背包,不敢耽誤時間,然而一上車,他卻傻了眼。
後座寬敞而講究,裝潢華麗自不在話下,但除了朱少華和雨思之外,竟然還出現了湯舒婷!
她也剪了一頭短髮,看起來清麗可人,正含羞笑著對他說:「學長好。」
乘風的熱切頓時冷卻了,他隱約猜得到,今天又是一場遊戲—玩心的遊戲。
果然,雨思說明道:「今天我們來個doubledate,我和少華一對,你和舒婷一對,這樣一定很好玩!」
好玩?人的心究竟可以被玩弄到什麼程度?乘風也想知道。
車子出發了,朱少華拉起雨思的小手問:「姊,你想去哪兒?」
姊?他也叫她姊?她竟然允許這小子如此喊她?乘風覺得耳朵都要疼起來了。
「肚子餓了,先帶我去吃飯。」雨思仍然是高傲的姿態,身旁的人都只是她的棋子,隨她的意思往東往西、可生可死。
「學長,你的臉色不太好,你沒事吧?」湯舒婷轉向乘風問。
乘風搖搖頭,他很好、他沒事,只不過他的心正一點一點被撕碎了。
「風,人家舒婷對你一片癡心,你要好好對她喔!」雨思又火上加油道。
「學姊,你別取笑我了!」湯舒婷臉頰一紅,非常不好意思。
雖說她被乘風打過巴掌、剪了頭髮,但沒辦法,乘風學長實在是太帥太迷人了,因此,當雨思找她一起過來時,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這次是雨思把學長推給她的,學長應該要清醒了,知道最適合他的人是誰了吧?
窗外飄起了小雨,車裡剛好放了一首英文歌。
「Iwillneverletyousee,thewaymybrokenheartishurtingme……I\'lldomycryingintherain……」
我不會讓你看見,我這顆破碎的心,是怎樣傷害著我……我只會在雨中哭泣……
乘風默默的望著窗外,他已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來到飯店餐廳,朱少華的老爸是貴賓級會員,因此,他們受到相當的禮遇,經理安排了一間包廂給這四個都未成年的孩子。
用餐之中,朱少華不斷的夾菜給雨思,也叮嚀湯舒婷說:「快叫學長多吃點啊!」
「哦!是。」湯舒婷努力獻慇勤,天曉得她還是第一次這麼對待別人呢!
乘風什麼也吃不下,他不斷喝水,只覺得喉嚨好痛、好苦。
現場的氣氛有點尷尬,雨思故意拉起朱少華說:「乘風很害羞的,我們不要打擾他們,我們去上面的房間,讓他們兩個單獨相處吧!」
「說得對!」朱少華喜上眉梢,當然答應。
門開了又關,留下乘風和湯舒婷,也留下沉默和僵硬。
「學長,你好像不太開心?」湯舒婷可不是瞎了眼。
乘風站起身走往窗邊,雨仍然下個不停,他必須用力呼吸,否則,他就要窒息了。
「學長,你看看我!」湯舒婷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除了學姊以外,這世界上還有其他女孩的!我真的好喜歡你,請你接受我吧!」
乘風仍然不語,她突然鼓起勇氣,將自己的紅唇湊向他。
然而,他還是文風不動,彷彿他並不存在於這裡,他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這時門被打開了,雨思看到這一幕景象,呆了一會兒,隨即道:「別客氣,請繼續啊!我只是忘了拿皮包,你們就當我沒來過,想幹嘛就幹嘛!」
雨思很快的又離開了,乘風全身一顫,微微發抖。
湯舒婷自然感覺到了,於是她放開了乘風,黯然地道:「學長,你好傻。」
乘風開口了,這是他今天的第一句話,「對不起。」
說完後,乘風就離開了廂房、離開了飯店、離開了雨思……
溫度已達零點,冷戰繼續下去,雨思和乘風就像陌生人似的,連家裡最遲鈍的大姊都發現了。
週六早上,雨伊看小妹又要出門去約會了,不禁問道:「雨思,你最近怎麼都沒跟乘風在一起?」
正在穿鞋的雨思一愣,理所當然的回答道:「我們都長大了,該要有自己的生活呀!」
「可是,我看你們兩個都很不快樂似的。」不是她自誇,她的個性迷糊歸迷糊,對於別人的心情卻挺會觀察的呢!
大姊真敏感,不愧是藝術家!雨思勉強笑道:「人長大了以後,要快樂本來就是比較困難的。」
「是嗎?」雨伊不大瞭解,她還是很容易就快樂,難道是因為她還沒長大嗎?
「我先走了!」雨思揮揮手,外頭已經有一輛車在等她了。
雨伊倒在沙發上,懷裡抱著小狗小黑,自言自語道:「真奇怪,人長大以後,總是會做些奇怪的事情。」
這時,乘風正好走下樓來,臉上有一抹淡淡的落寞,「大姊早,要不要我做點吃的給你?」
雨伊點點頭,「嗯!我要一份早餐,還有小黑和小白也要一份。」
「沒問題,很快就好了。」乘風走進廚房,腳步顯得很沉重。
看小弟的背影,還有剛才小妹的背影,分明都是部快樂的背影嘛!雨伊迷惘極了,只得對著小貓小白說:「長大實在太麻煩了,還是當小孩和動物比較快樂,你們說是不是啊?」
廚房裡的乘風聽到這句話,不禁跟著點起頭來,因為,他也非常懷念小時候,當時他總是握著雨思的小手,而且,騎士和女王從來都不會分開……
時序交替,進入十二月,吹過了第一道秋風,迎來了第一陣冬雨。
雨思依然故我,換男人就像換衣服一樣,就像櫥窗裡的模特兒,常要換上不同的華服,但她美則美矣,卻似乎少了靈魂。
乘風獨來獨往,能不吭聲就不吭聲,對那些喜歡他的男女都不假辭色,徹底成了一個沒有聲音的影子。
一個週日的晚上,大姊雨伊不知受了什麼打擊,愁緒感染了三個妹妹,一瓶酒接著一瓶酒被打開,一個杯子被倒滿了,另一個杯子又空了。
儘管乘風和雨思無話可說,但對於姊姊們還是盡心照顧,在一旁張羅打點著。
這些女人一發作起來就沒完沒了,「拚酒大會」直到半夜才結束,結果當然是東倒西歪,一片凌亂。
乘風把喝醉的人都扶回房間去,最後剩下雨思躺在沙發上,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該對她說話嗎?該伸手碰她嗎?他站在那兒動也不能動。
「咦!散會啦?」雨思睜開朦朧的醉眼,掙扎著往二樓走去,她還有些清醒的意識,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而她早已決定不需要他的雙臂了。
然而,頭昏腦脹的她,才爬了幾階就差點跌倒。
乘風出自本能的反應,衝上前抱住了她幾乎趺落的身子,「小心!」
一瞬間,雨思完全酒醒了,而乘風也整個人僵硬了,因為他們都明白,這一個擁抱是多麼震撼,在冷戰了這麼多天之後,竟然還會有如此火燙的感受,這不是很令人懊惱又沉醉的嗎?
不!不可以!雨思深吸一口氣,站穩了腳步,推開了他的雙手,飛奔上樓,跑進房裡,重重的關上房門。
望著她那背影,那倔強而不回頭的背影,乘風只能垂下雙手,苦澀地一笑,他再也抱不住她了,因為她不需要他,因為她推開了他……
日曆被撕了一張又一張,每天都是那樣平靜無波,直到十二月中,一個週五的夜晚,雨思的手機響了起來,「滴哩滴哩……」
「喂!」雨思不太耐煩,又是哪個不死心的傢伙打來的?
幾分鐘過去,她聽完對方的話,表情完全變了,愣在那裡好久好久。
直到時針又走過了一格,她才振作起精神,抓起桌上那張紙,走出房爬到樓上,不知多久沒到閣樓來了?她竟有點害怕起來。
「叩叩!」以前她不需要敲門的,她總是隨心所欲的闖進去。
「請進。」乘風不知是哪個姊姊,也沒多問就回應道。
門被打開了,雨思看見乘風的背影,他正坐在桌前看書,那背影似乎憔悴了些,當他轉過頭來,那張清秀的臉龐顯得更為消瘦。
看見雨思,乘風微睜大眼,不曉得該如何稱呼,只好問道:「有什麼事嗎?」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變得如此生疏、如此遙遠?雨思忍住心底那份無奈,冷靜地道:「偵探社打電話來了。」
乘風一時還無法反應過來,他都快忘記那件事了,因為,早就過了三個多月,他以為沒有下文,也就應該不了了之才對。
而今,偵探社打電話來,難道真的有了結果?
雨思看出他臉上的表情變化,決定直接告訴他答案,拿出那張紙說:「這是你親生母親的電話和地址。」
乘風幾乎無法站好,但他還是鎮定的接過那張紙片,「我會自己處理的。」
自己處理?雨思的心頭猛然一震,乘風不要跟她分享、不願跟她分擔,難道她真的推開了他,而他也真的放棄了她?
「隨你。」她咬著唇,轉過頭離開。
乘風望著那背影,緊握住那紙片。這會是天意嗎?真要他離開這閣樓、這個家、這段無望的愛……
雨思雖然按兵不動,卻暗中觀察著乘風的舉動。
她告訴自己,這不是為了跟他和好,而是這件事攸關重大,有可能影響到整個家庭,她必須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否則,等爸媽回來發現少了個兒子,那她該怎麼交代才好?
十二月二十四日,週日,乘風一早就出了門。
雨思跟蹤在後,這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因為,乘風一直若有所思、心神不寧,根本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尾隨。
搭了捷運,來到北投,雨思已經猜出乘風的目的地,就是他生母的家。
天空飄起小雨,雨思跑進便利商店買了一把傘,但是,乘風仍然毫無感覺,就那樣走在斜雨之中,彷彿什麼都無法讓他有所反應。
看他那茫然無依的表情,雨思感到一陣心酸眼熱,這一切都是她導演的,乘風的命運因為她而被改變,難道他就要離開她的人生了嗎?
最後,乘風停在一處鐵門前,按了電鈴,沒多久門就開了。
雨思在這時衝上前,迎向面露驚訝的乘風,開口道:「我是代表爸媽來關心的,我一定要進去,當初是我選了你,現在我有義務,也有責任去瞭解。」
乘風還是回不過神來,雨思竟然跟蹤他前來?還要跟他一起面對他的身世?是否她對他還有那麼一絲絲的關心呢?
「不管你答不答應,這件事我非管不可!」雨思的語氣不容反駁。
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她總是命令、他總是順從,那種被要求、被需要的感覺又回來了,於是乘風點了頭,其實,他自己也感到很惶恐、很害怕,此刻他正需要雨思在他身旁。
兩人進了門,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卻感覺兩顆心接近了許多。
寬敞華麗的客廳裡坐著一位保養得宜、清艷適中的女人,照年紀算來應該己經三十四歲了,但看起來卻還像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請坐。」周盈君開了口,是一種親切中帶有距離的音調。
桌上早已擺上飲料和點心,但雨思和乘風都沒有動手,只是並肩坐在沙發上。
「你好,我是乘風的姊姊,我叫柯雨思。」雨思率先介紹自己。
「乘風在電話中向我提過了,他說他有四個好姊姊。」周盈君點了頭,「我剛才還以為你是乘風的女朋友呢!」
雨思轉向乘風一看,他秀氣的臉上毫無表情,顯然是因為過於緊張、激動而失去了該有的反應。
周盈君喝了一口茶,雙手交握在膝上,「我也沒想到還能見到這孩子,我當初甚至沒給他取名字。」
「我想請問你!當初為什麼不要乘風?」雨思直接開口,代替乘風問道。
想起當年種種,周盈君不禁感慨萬千,「當年我才十七歲,是周家的大小姐,父母管教嚴厲,我卻愛上了一個混黑道的浪子,知道我懷孕以後,他就再也沒出現過,聽說他出了事,逃到國外去了。我一直隱瞞著這件事,最後逃到同學家,在那附近的醫院生下了孩子,卻只能將孩子放到孤兒院門口,否則,我們母子都會被我父親打死的。」
原來這就是他的出生、他的由來!他竟是一個不被期待、不被珍惜的孩子!乘風的身軀微微一顫,最後一點希望也像燭火般被吹滅。
雨思握緊他的手,又替他問:「你沒有想過要來找乘風嗎?」
「我打聽過乘風的消息,聽說他被一戶好人家收養了,所以,我也就不再追探了。」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竟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打發一切!雨思怒火直升,提高音量,「你對乘風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該來的總是要來,周盈君早有準備,她拿出一個信封,「孩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家庭,我的丈夫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我的一對子女也都需要我。所以,我能補償你的,只有一張五百萬元的支票,你就拿去吧!但是你要答應我,以後別再來找我,我的家庭禁不起這樣的打擊。」
雨思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相信這女人、這母親會是如此的反應!
乘風就更不用說了,他慘白著一張瞼,語音顫抖,「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你……我沒有想過要打擾你的生活……」
雨思再也忍不住了,站起來對周盈君吼道:「你這算什麼母親?十七年來不聞不問,一見面就只會想用錢解決!你知道嗎?你傷了你兒子的心,因為,他根本不要你的錢,他只想要你抱抱他,說聲你很想他而已!」
是嗎?這少年要的只是這樣嗎?他竟然不是為錢而來的?周盈君一時愣在那兒,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向來以為這世界的任何事物都是可以用錢買通的。
「我們走!」雨思再也不願多留一秒鐘,乘風則默然的隨她離去。
周盈君目送這兩個孩子的背影,仍然相當迷惑詫異,直到大門被重重的關上,她才突然醒悟,自己可能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門外,風雨飄搖,傘被遺忘了,只有兩人走在寒風和濕意之中。
「風,你還好嗎?」雨思握住乘風的手問。
乘風不言不語,只是輕輕推落她的手,就在她正感詫異時,他突然大步跑開,想要逃離雨思的視線範圍。
「風!」雨思在背後大喊,她不會讓他離開的,她必須追回他。
雨點撲面,乘風跑呀跑的,跑進了一處小公園,終於在大樹下跪倒,雙手敲著粗硬的樹幹,像是在對命運控訴,為何要如此捉弄他?
雨思耗盡了最後的力氣追趕到他身後,吶吶的道:「風,你……你別這樣!」
「是你不好!索是你不好!」乘風轉過頭來,心中的怨恨宣洩而出,「當初是你要我跟你回家,是你選中了我,讓我以為你就是我的世界,可是,你說不要就不要我了!現在你把我帶回親生的母親面前,結果她還是不要我,這就是你所要的遊戲嗎?你一定要這樣玩弄我才快樂嗎?」
那一字一句,有如雨水般打在她身上,讓她全身都發冷起來,「我……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對你,如果我早知道,我不會讓你來見她的。」
乘風搖頭,發上的水珠不斷流下,「你太愛玩了,你把人的心也當成玩具一樣,你只是在一旁看著,你從來都不參與其中,你不會懂的……」
「風,我只是希望對你公平,我不想剝奪了你去愛別人的權利。」
「什麼叫公平?」乘風苦笑著,「這世界這麼大,卻沒有人要我,從小你就是我的女王,當我沒有可以效忠的對象,你教我還能去愛誰?」她不懂,她從來都不懂!這十二年來,她怎麼還能不懂他?
「對不起,我不曉得這樣做反而傷害了你……」
他垂下雙手,黯然地道:「不用說了,反正我已經被放棄了,現在我也要放棄一切,我什麼都不要,也都不想了……」
「我不准你這樣子!」她握住他的肩膀,想從他迷濛的眼中找出一些光彩。
他背靠在樹幹上,抬頭迎向那樸落的雨水,語氣哀歎得像個老人,「你都不要我了,你還管我這麼多做什麼?」
「我……我要你!」她再也按捺不住,「我一直都是要你的!」
「我不相信,我再也不敢相信了……」他表情木然,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我會讓你相信的,給我機會,讓我證明!」
「不!我不想冒險,我不想受傷……」乘風早已心如灰燼,他不想期盼什麼了。
雨思吻著他的臉、他的唇,肅然道:「我有能力傷害你,也有能力安慰你,李乘風,你逃不開我的,這輩子我再也不放開你了!」
乘風不再回答,他的世界已然崩塌,他的存在沒有理由,唯一的方法就是死了這顆心,才能不再受傷。
冰冷的雨水之中,兩具年輕的身體,正微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