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早上眼皮直跳,好像有事情要發生;再加上阿牛今日要砍柴,她的心更加不安,執意要跟來。
阿牛拗不過賈珍珠的固執,只好將她帶在身邊,無時無刻都在擔心她的安危,生怕她會不小心絆到盤結的樹根而摔倒。
「你退到一旁去,別讓掉下的樹枝傷到你。」他囑附地說。
「我知道!」聽到他的話,為了不讓他擔心,她乖乖地退離。
雖然砍樹枝這事阿牛早已駕輕就熟,但賈珍珠還是會擔憂,畢竟他現在是她的支柱,她不敢想像失去他的日子會變成怎樣。
她緊張的雙手交握,不停地在心中祈禱,雙眸直直地盯住努力砍柴的阿牛不放。
為阿牛擔心的人可不只賈珍珠,偷偷跟在後頭的李民看到眼前的一切,差點沒暈過去。
他不敢相信,爺這麼在乎她,她對爺不好就算了,她竟然狠心讓爺做這種危險的事,完全不顧他的死活。
這女人真狠心,不知她的心是不是鐵打的。
越想越氣,李民無法再旁觀下去,在怒火攻心之下,他衝到賈珍珠的身邊。
「你這個女人,怎樣能讓爺做這麼危險的事?」他責備地說。
李民無預警地突然現身,令賈珍珠嚇著了。
「你……」他怎樣會出現?她滿腹的疑惑。
他們為了躲開這莫名其妙的人,已經盡量不上市集,沒想到他還是找到他們。
「你這笨女人,你知不知道爺的命可是比這些破柴火還要貴重啊?」為了一點小錢就要布青雲這麼冒險,這種事就只有這種無知的女人才做得出來。
要是布青雲有個萬一,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見李民的出現,怕他會傷害賈珍珠,阿牛停住手邊的工作。
以那人在市集上的表現,他會對賈珍珠動粗不無可能。
「不准你傷害我娘子!」阿牛急得想要下樹。
「爺,這種女人不值得你為她擔心。」若是可以,李民恨不得能一掌劈了她。
「阿牛,你小心點,不要亂了手腳。」賈珍珠心驚膽戰地看著阿牛慌張下樹,內心是焦急、擔憂不已;因為下樹最忌心焦如焚,一個不小心踩空,整個人就會摔下來。
「值不值得是我事,與你無關。」阿牛只顧著和李民對話,對賈珍珠的叮嚀彷若未聞。
「爺,女人對你而言是唾手可得,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無德無能又無知的女人根本就不適合爺。」
李民的話刺傷了賈珍珠的心,她的神色一黯,心痛難當。
見賈珍珠為那人的話所傷,阿牛心疼不已。
「住口!不准你辱罵我的娘子!」他不准任何人批評賈珍珠。
「爺……」
李民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阿牛給打斷了。
「我不是你的爺!」阿牛不喜歡他這麼叫他。「我叫阿牛,是珍珠的相公,不是你的那個什麼爺。」
過於激動的阿牛一腳踩空,身子順勢滑落。
「爺——」
「阿牛——」
李民和賈珍珠異口同聲地尖叫,都趕過去要保護他,就算是在底下當他的墊背也好,可惜全都遲了一步。
阿牛直接摔落地面,頭與地面強力撞擊,他沒有任何反應就昏厥過去。
「爺!」
先一步到的李民查看布青雲的傷勢,原本還以為他沒有外傷,在想要放心之際,他聽見賈珍珠的驚呼聲。
「血……阿牛流血了……」
鮮紅色的血由阿牛的後腦門流出,染紅了一地黃土。
李民感到不妙,趕緊輕輕地扶起他的身子。
見他鮮血直流,他趕緊撕下外袍,壓在他頭部的傷口處替他止血,然後橫抱起他,要帶他去就醫。
「你要帶阿牛去哪裡?」賈珍珠害怕會就這樣失去阿牛。
「我帶他去找大夫!」李民話說完轉身就走。
「我跟你去!」沒看到阿牛平安無事,她是不會放心的。
現下情況緊急,李民沒空再和她為這點小事爭論,反正他使出輕功後,她不見得能跟得上。
賈珍珠不顧自己有孕在身,死命地直追,可是她和李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不一會兒,他就消失在她的眼前。
「阿牛……」她無法控制地淚水雙垂。
賈珍珠邊哭邊往城裡跑,一心要追上李民,將阿牛給追回來。
進到城裡,賈珍珠第一找的就是藥堂、醫館。
看見賈珍珠這樣瘋狂地奔跑,引來小蓮的關心,她感到事情有些怪異。
阿牛非常的疼惜賈珍珠,他不會無緣無故讓她一個人進城,更不可能讓她不顧自己是有孕之人亂跑。
她想要攔下賈珍珠關切,卻怎樣也攔不住她,她索性跟著她一起跑。
當她聽見賈珍珠在找阿牛時,她更覺得大事不妙。
她去藥堂找阿牛,那不就代表他出事了。
沿路找了幾家藥堂、醫館都找不到阿牛,賈珍珠顧不得全身疲累,她仍馬不停蹄地往下一間跑去。
來到濟仁堂,她直接闖進去想找大夫。
「你這人做什麼啊?看病也該排隊!」賈珍珠被人給攔了下來。
「我找阿牛!我找我相公!」慌忙之下,她只能嘶聲大喊。「阿牛!阿牛!」她不停地叫喚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聽見她的聲音,給她點回音。
賈珍珠的聲音令在裡頭看診的大夫探出頭來看。
「大夫,我相公有沒有來這兒?」一見著大夫,她就抓住他的手詢問。
她如此唐突,再加上說話也沒頭沒腦,幸好大夫對她印象深刻,否則還真不知她的相公是誰呢!
「你相公現在在內堂休養,我這就讓人帶你去看他。」大夫指示他的妻子領路。
「跟我來吧!」
賈珍珠不安地跟在她的身後走,心裡想的全是阿牛的安危。
「阿牛一定會沒事的!」小蓮扶住賈珍珠,給她安慰。
希望如此!賈珍珠在心中也是這樣地想著,她多麼希望等會兒見到的是活潑亂跳的阿牛。
當門打開時,看見阿牛靜靜地躺在床上,而那個奇怪的男人坐在床畔,似乎是在照顧他。
「阿、阿牛……」她輕喚著他的名,既怕把他吵醒,又希望他能睜開眼來看她一眼。
「你還來做什麼?爺被你害得還不夠嗎?」李民將一切的過錯全算在賈珍珠的頭上,認為布青雲會受傷都是她害的。
賈珍珠百口莫辯,她無語地垂淚搖頭。
她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她寧願現在躺在床上的人是她而不是阿牛;若是可以,她願意代他受一切的苦痛。
但現下受傷的人是阿牛,她的希望全是空談,多說也無用。
「喂!你這人怎樣這麼說啊?珍珠那麼在乎阿牛,她才不會去害他。」小蓮替賈珍珠抱不平。
「那叫在乎?」李民不以為然地輕哼。「要他做爬樹砍柴這種危險的事也叫在乎的話,那我家的爺寧願不要這種在乎,只要她離爺遠一點就好。」
「你……」小蓮氣得雙手叉腰。
賈珍珠沒有心情理會他們的爭吵,她現在只想知道阿牛的情形。
「阿牛的傷要不要緊?大夫有沒有說什麼?」只要他沒事,別人怎樣說她,她都無所謂。
「哼!」李民別過頭,不理睬賈珍珠的問話。
「你這人真無理!」小蓮恨不得能甩他兩巴掌洩憤。「珍珠,你別擔心,阿牛的事我去問大夫就知道,你等我一下。」
話一說完,小蓮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人影,她急著想找大夫問清楚,好讓賈珍珠能早點放心。
「阿牛!」賈珍珠想要握住阿牛的手,感受他的溫度。
可她才上前一步,李民就擋在她的面前。
「你滾!」他恨不得永遠不要再見到她。
「我要陪在阿牛的身邊!」她是阿牛的妻子,她比他更有資格守在阿牛的身邊;她不懂的是,為何他會出聲趕她。
「你這個兇手有什麼資格?」他咄咄逼人地責問賈珍珠。
聽他這樣說,賈珍珠理直氣壯地說:「我不是兇手!我是他的妻子!」
「哼!妻子?」李民忍不住譏諷。「你以為像你這樣的人,爺真的會看上眼嗎?你還是早點離開,省得自討沒趣,讓爺出聲趕人。」
雖然這話不是阿牛說的,可是,賈珍珠還是心碎了。
「不會的!」她相信阿牛絕不會這麼做。「阿牛說過要疼惜我一輩子,他不會趕我走的。」
「不會嗎?等爺恢復記憶後,他會連看也不看你一眼。」
李民把布青雲對賈珍珠的在乎當成是失憶後而鬼迷心竅,他相信當他恢復了記憶,一切就會和以前一樣。
小蓮在門外聽見李民的話,她氣得衝了進來。
「你在說什麼渾話,阿牛才不會像你說的那麼薄情寡義。」阿牛對賈珍珠的深情可是眾所皆知的事,她絕不相信他會變成李民說的那樣。
李民見到小蓮,所有的舊恨全湧上了心頭。
他不但不想見到賈珍珠,也不想看見小蓮。
「滾!你們全都滾出去!」
「想要趕我們走,你有什麼資格啊?」小蓮不甘示弱地擋在賈珍珠身前。
「就憑我是爺最忠心的屬下!」
小蓮覺得他的話很可笑。「我們不認識你口中的什麼爺,我們只知道,現在躺在床上的是阿牛,是珍珠的相公。」
「你……」小蓮的伶牙俐齒令李民招架不住。
趁他們爭辯之際,賈珍珠偷偷地移到床畔,握住阿牛的手。
感受到他手上傳來的溫度,她才放下心。
「你做什麼?」李民想要將布青雲與賈珍珠分開。
「你別亂動喔!你要是碰到我,我就大喊非禮!」小蓮見狀挺身擋在李民的面前,讓他無法靠近賈珍珠一步。
他若是敢上前一步,碰到的可是她的胸,只要她一喊非禮,他不但無百口莫辯,更有可能被人亂棒打死。
畢竟,他是外地人,而她是本地人,大家當然都是站在她這邊。
更何況,她一個女人大喊非禮,就算他什麼都沒做,也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
小蓮在市集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混久了,她難免會學到一些這類的自保招式。
李民挫敗地轉身坐在門口,他沒料到自己會屢次敗在這個黃毛丫頭的手上,越想越不甘心。
阿牛陷入昏迷的日子一天一天地增加,賈珍珠時時刻刻的守在床邊,照顧著不省人事的阿牛,舉凡喂湯藥、為他淨身這類瑣事,她都親力而為。
李民急得四處尋找高明的大夫來為布青雲看診,已經沒空去和賈珍珠計較誰對誰錯,更沒有那個心力去驅趕她。
每天為了喚醒阿牛,賈珍珠都會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重複著同樣的話語,就是希望他在聽到她的呼喚後能清醒過來。
「阿牛,你已經睡了十天,為什麼還不醒來?你是在生氣嗎?氣我讓你爬樹砍柴,才會害你由樹上摔下來。我知道我錯了,看你是要打我、罵我,我都不會還手也不會還口,我只求你快點醒來,我和孩子都不能沒有你。」
聽見大夫說阿牛再不醒來,以後清醒的機會就更加渺茫,賈珍珠急得吃不好也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她顧不得自己和孩子的健康,她現在心中只有阿牛的存在。
「你說你要照顧我一輩子,可你不醒來,你就不知道我的傷心、我的淚水、我的憔悴、我的不安,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怎樣照顧我呢?」
賈珍珠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心力交瘁的痛苦中支撐多久,她怕等不到阿牛醒來自己就會先倒下去了。
心中雖然擔心著自己的身體,但她仍不願離開阿牛一步去吃、去睡,她寧顧不吃、不睡,也要看著他、等著他醒來。
「阿牛……」
她多麼希望能再一次靠在他的懷裡,讓他強而有力的肩膀環抱著她。
李民一進門又聽見賈珍珠不變的喃喃自語,他心中有著萬分的感慨。
原本以為她對爺沒有一絲的感情,現在看來,她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像她這樣不眠不休地照顧爺,在爺的紅粉知己中,大概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這種地步。
李民在這些日子裡感受到賈珍珠的誠意及善良,多多少少他都可以理解,為什麼失憶中的爺會對她百般的疼愛。
雖然她沒有亮麗的外貌足以吸引人,可她的真誠卻是足以撼動人心。
「你去休息吧!爺暫時由我來照顧,有什麼狀況我會通知你的。」李民怕她會操勞過度而病倒,他要她先好好睡上一覺。
雖然李民被賈珍珠的情意所感動,可他仍不願承認她的地位;因為,他知道阿牛若是想起自己是布青雲時,他絕對不會承認她是他的結髮妻。
他現在也挺同情賈珍珠,惋惜她的一片真情到最後可能換得的是殘酷的離棄。
「我不睡!我要陪著阿牛!」她執意繼續守下去,不因李民對她的態度轉好而有所改變。
見她如此固執,李民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她的執著,他索性助她一臂之力,讓她安穩地入眠。
於是,他趁著賈珍珠不注意時點了她的昏穴,讓她昏睡過去。
等到穴道自動解開,她至少也能睡上三個時辰。
他將她抱到隔壁的空房間,替她蓋上被子、放下床幔,又回到布青雲的身邊。
李民心想有一個這麼癡心的人愛著爺,真不知這是福還是禍。
賈珍珠睜開眼看見陌生的四周,而自己則是莫名其妙地躺在床上。
她明明是守著阿牛,怎樣會在這個地方醒來呢?
難不成是李民讓她睡著的?賈珍珠越想越有可能,畢竟在她糊塗入睡之前,他一直催促著她休息。
阿牛!不知道李民會不會趁她睡著時將阿牛給帶走了!
不行!她不能失去阿牛!
越想越心驚,賈珍珠立即翻身下床,掀開床幔,急得連鞋子也來不及穿,赤著腳衝出房門,想要見到阿牛。
沒有看見他,她無法放心。
一踏出房間,熟悉的景色令她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原來,她是在阿牛病房的隔壁。
賈珍珠趕緊衝進阿牛的房間,看見阿牛仍熟睡地躺在床上,她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幸好他還在!
房內除了阿牛之外就別無他人,連李民也不見蹤影。
賈珍珠的心中只有阿牛的存在,她根本不在乎李民是去了哪裡,只要他沒偷偷地將阿牛帶走就行了。
見阿牛流了滿身大汗,怕他在流汗之後吹了風會受風寒,賈珍珠去打了盆水,要替他擦拭身子。
擰乾了布,她先替他將額上的汗珠拭去,然後濕布沿著他的頸子下滑,一路擦拭到他的胸膛。
撫著他的胸口,賈珍珠心疼地落淚。
他不過昏迷十天就瘦了,她不敢想像,他若是繼續昏迷下去,將會變成什麼模樣。
賈珍珠不捨的眼淚滴落在阿牛消瘦的胸口,一滴滴的熱淚順著他身子的曲線滑落。
「我真是的!」看見自己哭濕了阿牛的衣衫,賈珍珠趕緊擦乾淚水。
然而,她明明是要替阿牛把身子擦乾,結果卻反而製造了更多的水,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連忙擦拭著阿牛身上的淚水,而過於專心的她沒有察覺到阿牛那原本緊閉的雙眼此時已經睜開。
一醒來就發現有個女人用手在他的身上磨蹭,他出手阻止她對他的挑逗。
手突然被人握住,賈珍珠驚訝地抬起頭,她的眼睛對上阿牛的眼眸。
他……阿牛終於醒了!
「阿牛!」她激動地趴在他的胸口。
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喊著奇怪的名字,還趴在他的身上,令他一頭霧水。不過,不管現在是什麼情形,他都努力地將她推離;因為他剛剛瞧見了她的面貌,實在是不怎樣好看。
他的推拒令賈珍珠感到怪異。
「阿牛,你是怎樣了?」
「我不是什麼阿牛,你認錯人了。」
望了望四周,他想要尋找熟面孔,無奈這房間內只有她,他已經找不到第二個人。
「阿牛,我是珍珠啊!你不認得我了嗎?」阿牛的異樣令賈珍珠有股不好的預感。
他該不會由樹上摔下來把腦子給摔壞了吧?
「我說過我不是什麼阿牛,我也不認識你。」在他的腦子裡,連美人的面孔他都記不住了,更遑論是沒有任何姿色的她。
怎樣會這樣?賈珍珠不明白,為何阿牛一醒過來後就說不認識她?
她是希望他清醒沒錯,可是,她並不希望他忘了她啊!
現在他忘了她,那她以後該怎樣辦?她肚子裡的孩子該怎樣辦?
賈珍珠手足無措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只知道自己要拚命喚醒他對她的記憶,因為她不能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