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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後 第4章(2) 作者:明星
    金晟史書上記載,曾經深受帝寵的蓮妃在永烈十年七月十八這日暴病身亡,帝憐之,命人風光大葬,送往皇陵入土為安。

    永烈十年七月二十,貴妃之尊的曹金靈在逛御花園的時候,因不小心折斷金晟王朝稀珍的國花紅牡丹,帝大怒,下旨將曹貴妃囚於冷宮之中。

    「我是冤枉的,我要見皇上,讓我去見皇上……」

    負責宣旨的劉福看著往日囂張跋扈的曹貴妃,此時像個瘋子一樣大吼大叫,搖了搖頭,歎道:「娘娘又何必裝糊塗呢,皇上為什麼要把您關進冷宮,娘娘還沒想清楚這事情的前因後果?」

    正在哭鬧的曹金靈一怔,傻傻的看著他。

    劉福笑了笑,「娘娘,有些話老奴不該說,只能請您仔細想想,前些天紀主子差點被人謀害致死,緊接著蓮妃娘娘也過世了,而蓮妃娘娘真正的死因,您想必是清楚的,皇上始終不相信蓮妃娘娘有那本事弄到天山奇毒,這一路追查下來……」

    話說到這裡,她的臉色已經慘自得十分嚇人。

    「以皇上對紀主子的疼愛程度,沒直接把真正的幕後黑手凌遲處死,已經很仁慈了,娘娘可要感恩啊。」

    說完這番話,劉福已經收了聖旨,差人將曹貴妃拖去冷宮了。

    曹金靈完全被他道出的這個事實驚呆了。

    她暗地裡叫唆蘇若蓮毒死紀傾顏這件事明明做得很隱蔽,她也不否認那天山奇毒是她好不容易才從她爹那裡求來送給蘇若蓮的。

    可皇上究竟是怎麼查到這件事與她有關係的?

    當初她派去的探子明明回報說,蘇若蓮臨死前並沒有將她的名字供出來啊?

    難道真應了那句話,天子的腳下藏不住任何秘密?

    不,她不要住冷宮!她不想自己的下半輩子在那個冰冷簡陋的地方度過……

    ***

    紀傾顏的身體正逐漸恢復健康,這讓趙元承非常高興。

    她現在已經不用每隔三個時辰喝一次那種黑漆漆的藥汁了,因為體內的殘毒都吐得差不多,接下來的日子只要好生調養休息,身子很快就會復元到原來的樣子。

    這天下午,趙元承興匆匆來到忘憂宮探望那個他心心唸唸的小東西,但一進寢宮,就見紀傾顏繃著漂亮的小臉,表情非常難看。

    玉蝶見皇上來了,問了安後便小心退了出去。

    趙元承笑道:「你又怎麼了?朕不是早就把拴在你手腕上的那條鏈子摘了嗎?你怎麼還是一臉氣呼呼的?天這麼熱,發火對身體是沒有半點好處的,難道你還想繼續喝那苦哈哈的藥汁?」

    紀傾顏直勾勾的盯了他半晌,心底五味雜陳。

    她知道這個男人在她生病的那段日子裡對她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

    雖然她不想承認,可他在自己最脆弱、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寸步不離的陪伴在她身邊,這讓她心底隱隱對他產生了幾分感激。

    可當她聽聞最近後宮發生的一系列慘案時,那一點點的感激,頓時苦澀起來。

    趙元承被她盯得非常不解,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光滑如玉的小臉蛋,「顏兒,你怎麼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嗎?」

    她抬起手拍開他的,質問他,「你是不是下令處死了蘇若蓮,還把曹金靈關進了冷宮?」

    他挑高眉,並未否認,「她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理應受到責罰。」

    「皇上所說的不可饒恕的錯誤,該不會與我有關吧?」

    「顏兒的消息倒是靈通。」

    他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令紀傾顏怒上心頭,「皇上真是厲害,原本我紀傾顏在這後宮之中就備受別人非議,如今皇上又再次為我安了個禍國殃民的罪名,看來以後我想在金晟立足,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顏兒這是何意?」

    「我是何意,皇上真的不懂嗎?你為了我,將後宮兩個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妃子,一個賜死、一個打入冷宮,這事若是傳揚出去,我紀傾顏不就徹底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妖孽了?!」

    「朕只是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皇上,後宮之中是沒有任何公道可言的,你這麼做,只是在無形之中繪我樹立更多的敵人而已。」

    「朕說過,從今以後朕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傷害。」

    「保護?」她冷冷一笑,伸手指著自己的臉頰,「皇上,現在我還年輕,還擁有一張漂亮的面孔,可再過幾年,我老了、丑了,沒有吸引皇上關注的本錢了,皇上還會履行今天的諾言嗎?」

    她搖了搖頭,滿臉的不信任,「這人世間,最不值得相信的男人就是皇帝,最薄情的也是皇帝,最冷血、最喜新厭舊的,仍舊是皇帝。

    「等我人老珠黃,紅顏不再的時候,皇上還會為紅顏一怒衝冠嗎?搞不好只要有比我漂亮、比我年輕的女人出現,皇上就會為了她看我不順眼,而活活將我弄死吧。」

    這番無情的指責險些將趙元承活活氣死。他真想打開這小女人的腦袋,看看那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承認,這次他只想著替她討公道,想得不夠深遠,可她有必要將那些莫須有的指控加到他頭上嗎?

    「紀傾顏,你不要這麼不識好歹,你進宮一年多,朕待你如何你應該不會不清楚,如果你的眼睛沒瞎,還有良心,應該能感覺得到朕是不是發自內心的關心你、緊張你。

    「當朕得知你中了毒命懸一線時,朕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你一世安康,雖然現在說這些話有些太過矯情,但朕是否真心在意你,你心中應該比誰都清楚。」

    他說得真誠卻仍沒撼動她心中那層心防分毫,紀傾顏哼了一聲,「如果你真在意我,當初為什麼要害死我爹?你就沒想過,既然我爹死於你手,我又怎麼可能相信我的殺父仇人會善待我?」

    對於這項指責,趙元承張口欲言,想了想卻不辯解。

    見他不吭聲,她冷冷一笑,得寸進尺的指責,「從你將我帶回皇宮的時候,就一直把我當成寵物來養,我聽話了,你給我錦衣玉食;我不聽話,一道廢後聖旨下來,我就被你貶為庶人,甚至一把大鎖就將我像狗一樣鎖起來。」

    想到自己被他用囚鳳索拴起來的日子,紀傾顏真是又委屈又憤怒。

    「我在你心裡,說白了就是一條狗,一條你揮著鞭子想要徹底馴服的狗!」

    趙元承搖著頭,口中有千書萬語想要辯解,可她眼裡滑下的串串淚珠,卻讓他無法辯駁她的種種指控。

    過去,他哪裡不是把她當成一隻寵物來看。

    飼養、馴服、調教、不顧一切的佔有……

    他從來都沒問過她到底想要什麼,只一味的侵犯、掠奪,根本不顧她的感受。

    寵她、疼她,但前提是她要服從聽話。

    一旦她伸出爪子反抗了,他便不計後果的全力打壓。

    一邊折磨著她,一邊又口口聲聲說自己愛著她。

    如果這也是愛,那麼他的愛,無疑是虛偽的、變態的,並且充滿了血腥的。

    看著她委屈的面孔上滑落下的串串淚珠,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勸慰誘哄,還是維持著以往霸道的姿態強迫她服從自己。

    這一刻,趙元承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他慢慢伸起手,想將她攬入懷裡,可手伸到一半,想著她一直以來的厭惡,又無法繼續向前。

    最後,他聽到自己的喉間發出一道卑微的聲音,「顏兒,就算朕真的做錯過很多事,可是這麼久了,你是否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喜歡朕嗎?」

    紀傾顏被他突如其來的卑微語氣嚇了一跳。

    這個男人從來都是驕傲的、不可一世的,甚至囂張跋扈到根本不在乎世人對他的評價和審判。

    此刻這個用卑微姿態來詢問自己有沒有一點點喜歡他的男人,真的是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趙元承嗎?

    喜歡他?

    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這個男人害得她一無所有,逼得她不得不像妓女一樣每日承歡於他的身下。

    這樣悲慘的處境,不正是他親手帶給她的?

    可是……

    他現在的眼神是那麼悲傷、神情是那麼無助,就像一個迷失在沙漠中的旅者,失去了方向。

    她想起自己生病時,是他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任她專橫跋扈的折騰;是他一口一口餵她喝藥,在她冷的時候溫暖她,在她熱的時候為她擦汗。

    甚至對她說,從今以後,他會用自己的生命護她一生周全。

    那一刻,她的心狠狠悸動著。

    即使醒來後刻意遺忘,但在她最無助的日子裡,如果沒有他的守護和照顧,只留下自己獨自面對折磨,那將會怎樣一種悲哀的處境?

    而現在他問她,這麼久了,她可曾有一點點喜歡過他?

    問得那麼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彷彿生怕得到的答案會讓他陷入無底的深淵。

    她內心深處激烈的掙扎著,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怎麼想的。

    「我……」她喃喃開口,對上他期盼的眼神,她突然想起父親死於此人之手,便狠下心道:「我恨你!」

    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眼中滿溢絕望。

    本以為看見這樣失魂落魄的趙元承會讓她有報復成功的快感,可她沒有,在發現他絕望的那一剎那,她的心也跟著澀痛不已。

    他慢慢笑開,只是笑容中染滿悲絕。「是啊,朕怎麼會天真的以為,你會喜歡朕呢,朕……是你的殺父仇人啊。」

    就在她以為他會崩潰時,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哀絕的眼底佈滿血絲,為他染上一股瘋狂的氣息。

    「不過那又怎麼樣?如果你覺得恨朕能夠快活一些,朕不介意讓你恨上一輩子……」

    結果在他怒極之時,可憐的紀傾顏又讓他給欺負到病了。

    她的身體原本就還沒完全康復,又被他狠心欺負了一番,小身子再受重創,第二天便患了風寒。

    事後,趙元承非常懊惱。

    他已經做好要善待她的準備了,可被她氣得半死他就會控制不住的想報復。

    胡老太醫把過脈後歎了口氣,雖然沒辦法責備皇帝,但還是在言談之間暗示,如果想要讓紀傾顏的身體徹底好起來,就別再有事沒事招惹她。

    宮裡的人都知道紀主子是出了名的脾氣大,平時沒病都能把自己氣出病來,更何況現在身子正虛弱,皇上就算想欺負人,也該有些分寸才是。

    趙元承自知理虧,只能讓胡老太醫多開些良藥好生照顧著,暗地裡不知傷心難過了多少回。他怎麼就不長長記性呢?她一定更氣他了。

    事後,他向劉福抱怨,「全天下的女人都巴不得得到朕的寵愛,唯獨那個小東西…朕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劉福見皇上愁眉不展,整日唉聲歎氣,不由得勸道:「這件事也是萬歲爺操之過急了,您想想啊,紀主子的家和親人如今都沒了,她傷心難過,不平不滿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這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只要對她多點耐心,慢慢哄勸,難道還怕紀主子以後不把您當成是這世上唯一的依靠嗎?

    「自古有雲,烈女怕纏郎,且依奴才看,紀主子對萬歲爺也不是一點心思都沒有。您想啊,紀主子性子急脾氣大,記仇又愛耍小心眼,這可都是咱們宮裡人有目共睹的了,可她有事沒事就向萬歲爺任性耍賴,這表示什麼?」

    說到這,劉福笑了笑,「皇上,這世上的女人啊,如果瞧不上對方,是絕對不會將真性情流露出來的,紀主子嘴裡不肯承認,其實心裡也是明白喜歡萬歲爺的寵愛呢。」

    這番話令趙元承精神為之一振,原本沮喪的心情也頓時好轉了幾分,「你是說她對朕並非完全沒有感情?」

    劉福點點頭,小聲道:「萬歲爺,其實姑娘家很好哄的,只要您想些法子好好哄哄,還怕有朝一日紀主子不主動投向您的懷抱嗎?」

    「可是……朕對她還不夠好嗎?為了她,朕願把這天下都拱手奉送。」

    「萬歲爺,紀主子要您這天下幹麼?她只是個姑娘,想要的東西自然和天下千千萬萬的姑娘都一樣,那就是您的一顆真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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