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不接受皇命,要累得自己如此?我情願和人共一夫,情願你移情別戀,也不要失去你啊!」她抓緊它的手臂,抬頭泣道,淚水模糊了的視線。
「你又在勉強自己、壓抑自己了!」他因她的話而咆哮怒吼。「我已經有你了,我還要別的小妾做什麼?」
「不娶就不娶,你也不用等著受罰啊!這些東西根本因不住你。我們可以逃到天涯海角,躲到皇帝遠不能及的地方……」
他無須如此犧牲自己的,誰知會判下如何的懲處?是生死兩別?是遠隔兩地?
任一結果她都無法接受,不過一天的分離她就已忍受不住,更遑論一生一世?她不願在習慣他的守護之後,卻又被遺棄到孤單的深淵!
莫群紹用力將她攬靠胸前,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我們這一逃,會過得顛沛流離你知不知道?這種該死的罪犯生涯我怎麼給得出?」
「我什麼苦沒吃過?我不怕,我怕的是失去你啊!」她掙扎抬頭,望進他的眼眸,用眼淚指責他的狠心。「你有沒有想過,沒有了你,教我如何活?我要用什麼來支持我的生命?你要我做一縷瞟渺無依的魂魄在這個世界孤老而終嗎?你好殘忍!」
他寧願犧牲自己,連一絲流離逃亡的委屈也不願讓她受過。可他從沒想過,她要的是他,是他在身邊的那份安定和擁有的充實感,而不是看不見、摸不著,只能用來回憶、心酸的感情!
殘忍?莫群紹渾身一震。他愛她的舉動變為殘忍?
「要真為我著想就別放我獨自一人,別用你自以為是的付出來愛我!」單遠憐的語音破碎,淚水傍陀,但她顧不得,她只想將想法傳達到他心裡。「我要一個臂膀,要你的守護,而不是你所謂的感情!若真在乎我,就陪我走完一生一世,別在中途就將我丟棄……」直至語尾,她已哽咽得無法言語,只能牢牢地將他抱緊,像是一鬆手他就會棄她而去。
莫群紹閉起了眼,心頭滿是沉痛。他錯了,當初他不也嘗過那種被她排拒在外的滋味嗎?「可我真的不想負你……」他痛苦低喃。
單遠憐的泣昔漸歇,緩緩抬頭,用手指撫上他的額,輕柔地拂開他眉宇上的沈鬱。「那就別負。」她輕柔低道。「你救了我兩次,市街一次,河港一次;現在,換我救你了。」
莫群紹一震,鷺地睜開眼,將它的手捉握掌中。「你要做什麼?」他急問,心頭的不安讓他全身冰冷。造成這一切的是聖上和恭王爺啊!她要如何救他?要用什麼去跟人據理力爭?
單遠憐將手拙回,搖搖頭。「別問,我不會回答的,這次換你嘗嘗等待的滋味。如果失敗的話,你就像今日這樣,繃斷鐵煉,拉開牢欄,從此遠離長安,到皇帝永遠也找不著的地方去。」
「遠憐,你到底要做什麼?」莫群紹慌了,一股深切的恐懼自心底升起。「別做任何舉動,這不是你可以用口才勸服的對手,你甚至見不到他們的面!」
單遠憐只是帶著一抹淡然的微笑凝望著他,並沒回答它的問題。「你會知道的。」她輕經推開他,往後一退。
「該死的司敬之到哪去了?我要問他!」莫群紹焦躁地左右尋找,直至此時才想起司敬之的存在。他明明把她交給他的,如今非但帶著地出現在大牢裡,她甚至還打算做出救他的行動,該死的他為何不阻止她?
「不關司公子的事,你該知道如果我執意要做的話,沒有任何人可以攔得下我。」單遠憐走近,深情地凝望他,然後勾攬他的頸子,將他身子拉低,在他的唇印下一吻。
這點他當然再清楚不過!莫群紹沉痛地開上眼,糾結的眉宇間帶有太多苦澀。
「答應我,千萬則為了我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他望進她的眼,尋求她的應允,千撫過她的青絲,捨不得將軟馥的她就此放手,生怕這一別,不知又會造成如何的局面。
「決心承擔一切的你為何當初不把這句話告訴你自己?」單遠憐伸出手指輕點它的唇。「等我,不管是好是壞,我都不會議你離開我。」深摯地著他一眼後,鬆開了環臂,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外走去。
莫群紹並沒有開口叫喚,因為他知道她心意已決,他只能眼看著那抹窈窕的身影完全地被黑暗吞噬。
一輛馬車在富麗堂皇的恭王府前停住,單遠憐走下了馬車,素手經揚,馬車立刻駛離了此地。
司敬之今晨已然離京,她只能靠著自己孤軍奮鬥,奪回自己的幸福。她抬頭著了那塊彰顯金輝的門額一眼,深吸口氣,給予自己勇氣,邁步往大門走。
「請通報恭王爺,莫夫人求見。」她對門外一名衛兵說道,將拜帖交給他。
「請等一下。」那名衛兵打量了她一眼,拿著拜帖走進府裡。
單遠憐站在門外,不讓內心的憂慮顯現出來。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由何處起,就該由何處了結;唯有求得恭王爺收回請求,才能使皇上撤回罪罰但求親被拒的恭王爺會如何鄙夷她?這卻是她不願、也不敢去想的事了。
那名衛兵走進庭院,對觀賞著庭園景致的恭王爺呈上手中拜帖。「敵稟王爺,莫夫人求見。」
年近六旬的恭王爺長相豪邁,搬上絡腮大胡,懾人的氣勢不怒自威。
「莫夫人?」恭王爺威武的肩檸聚,對這個名詞完全沒有印象,直至看到拜帖上表明的身份時,聚攏的濃眉頓時張狂地豎直。「好大的膽子!讓本王如此污辱,竟然還敢找上門來?叫她給我滾!」雙手一扯,手上的拜帖被撕為兩半。
「是。」侍衛瑟縮了下,恭謹回道,退了下去。
盛怒下的恭王爺氣得吹鬍子瞪眼,髮鬚已花白的他依然有著武將的氣勢。想起這件讓他在朝中顏面盡失的事,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
當初莫群紹剛當官時就是歸在他旗下,從頭至尾,這小子的表現他看得最為清楚。就因為看出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才會想盡辦法想將最疼愛的小女兒下嫁給他,不料這混帳小子居然如此回報他的提攜!
恭王爺捺不住怒意,握拳狠狠往花叢一掃,地上頓時散滿了破碎的花瓣與落葉。
不一會兒,退下的侍衛再次出現,這次稟報的語音帶著戰戰兢兢。「莫夫人說,她會一直等到王爺見她為止。」
「愛等就讓她等去,本王才不甩她!」恭王爺條地揪起了侍衛的衣襟,激烈怒道:「跟她說,莫群紹被罰活該,叫她不用再白費心機!」再用力一周,毫無招架能力的侍衛狼狽地跌坐地上。
「是!」侍衛連忙爬起,成了出氣筒的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恭王爺越想越怒,腳用力一端,將腳邊的大石蹦下了池塘。
「爹,您嚇著魚兒了。」一聲輕軟溫柔的女音響起,帶著些微不悅。
恭王爺回頭,看到美麗的小女兒站在身後,立刻咧開了笑容,怒氣消散得無影無蹤。「香凝,你來啦?」
柳香凝沉默不語,只用譴責的眼神著著恭王爺。
「不小心踢到石頭罷啦!」面對女兒的控訴,恭王爺搔搔頭,不好意思地找著借口,一隻發威的雄獅頓時成了撒嬌的小貓。
「是嗎?」美麗的柳香凝經笑,緩步朝他走近。「女兒明明著到爹破口大罵的。」清靈的面容帶有一絲輕嘲,卻依然無損她絕塵的美感。
「還不都是那個不速之客。」恭王爺咕膿,對那個未曾謀面的莫夫人再度記上一筆憤恨;要不是她,怎會讓女兒看到他粗魯的樣子?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兒是最討厭他暴戾的個性的。
「什麼不速之客?」柳香凝側首著他,微酗的美眸合著淺淺的笑意。
「還不就是那個……」恭王爺講到一半又頓了口,煩躁地揮了揮手。「那種人還是別提的好。」
瞧瞧,他這個小女兒又知書達禮、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一點也不像他,像足了她死去的娘,美到連天仙都要嫉妒。這麼好的姑娘家別人想娶都還求之不得,那沒眼睛的莫群紹居然還不要她?!這件事對香凝的污辱已經夠大了,怎能又提起來傷她的心?
「好。」沒得到回答的柳香凝輕輕領首,轉身往後走去。
「你要去哪兒?」恭王爺急忙喚道,他才跟她說沒幾句話呢!
「去琴室啊,女兒本來就打算去那裡的。」柳香凝回眸嫣然一笑。「只是聽到爹的大吼,才過來瞧瞧而已。」話裡依然帶著引不起火氣的調侃。
面對心愛的小女兒,恭王爺也沒了轍,取笑就讓她取笑吧!恭王爺乾笑了幾聲。「那你好好練琴啊!」
「是。」柳香凝領首,走出庭院,離開恭王爺的視線後,素手輕拍,方才只有綠草的空地,突然出現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迅速無息得像是憑空出現。
「什麼事?」男子沈道,平板的說詞建構在醇厚的語音之上。
「別老是這麼不苟言笑呵!」柳香凝輕笑,靈明的眼中閃耀著淡淡的慧黠,伸手去撫他沉凝的眉。
男子微一偏首,避開她的碰觸,那張沈冷的面容依然僵硬得有如雕像,不曾有過變化。
他還是如此呵!柔美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她輕歎口氣,美麗的臉龐又帶上了慣有的微笑。「去幫我看看我爹口中的不速之客是誰吧!」
「是。」男子輕應,猶如來時無影,去時亦無蹤。
望著他曾經站過的地方,柳香凝怔忡出神,眼裡是難以解讀的思緒。而後輕輕築了開,微微聳肩,這個不甚文雅的舉動由地做來,依然是優雅無比。
她搖搖頭,轉身往琴室走去。
澄冷的夜帶著寒意,身著春衫的單遠憐在沈濃的夜色中顯得如此單薄。
經過一天的折騰,她卻不曾移動,依然堅持站在門口,等候恭王爺的接見。
「莫夫人。您到屋簷下避避寒吧!」侍衛看不過去,出來勸道。莫夫人已經不吃不喝地站了一天,再這麼凍下去,怎麼撐得住?
「我不要緊。」單遠憐搖頭,執意站在最明顯的地方,怕錯過了任何恭王爺出入的機會。
早在來之前她就有了覺悟,沒有任何背景靠山的她只能用這種方式,用誠意來感動恭王爺。若她連這點堅決地做不到的話,她憑什麼資格去救群紹?她不是在做戲,她是拿命賭上了的!
侍衛沒辦法,和同伴對看一眼後搖搖頭,又走回了原地。突然一陣風起,蕭楓得連他們都忍不住伸手搭檔,在風的肆虐中。那名侍衛不放心地覷了單遠憐一眼,卻見她單薄的身子被強勁的風台得不住搖晃,卻是強硬地挺直了背,不肯挪動半分。風止之後,一陣大雨毫無預兆地落下,敲在磚瓦上,泛起一陣雨霧,磅磁的氣勢好不驚人。
那個莫夫人!侍衛一驚,連忙朝她站的地方著去,然而雨勢之大,竟連咫尺外的人瞧不見。侍衛猶豫了會兒,還是衝進了雨中。
「莫夫人,您進來躲雨吧!」他扯開了喉嚨,卻依然壓不過奔騰約雨聲,不過是必須的時間,她的全身已然濕透。
她搖頭,對他的關心無法給予任何回報。侍衛急得不住踩腳,但終是無計可施,還是又奔回了崗位。
單遠憐抬頭看天,咬緊蒼白的下唇。她看不到上蒼,眼前所見,只有無盡的黑暗和無形的雨點。即使全身已然冰冷,她依然不避不閃,任狂肆約雨打在她的身上。
如果大要罰她異於世俗的幹練,儘管將折磨加諸在她身上吧!千萬則用奪去他來懲罰她的罪行!她握緊因冰冷而麻木的手,在大雨狂瀉下,她用生命去祈求上天的垂憐。
而一片黑暗中,有一道黑影蟄伏簷下,黑暗的夜色和雨勢的傍陀,掩去了他的身形,只有一雙精銳的眼芒在悄然閃過,將一切看在眼底。
清晨的氣候是春光宜人的,除了地上未散約雨跡之外,根本看不出昨夜曾經下周大雨。
經過一夜雨淋和風寒的折騰,單遠憐青白的臉毫無血色,身子凍寒,就連日射的暖融地無法引起些許溫暖,瘦削的她已搖搖欲墜,只憑藉著一股意志力支撐。
她的喉頭乾澀,她的雙腳麻木,她的眼前已開始暈眩,但她在衣下用力握拳,指甲狠狠利人掌內裡,好讓自己維持清醒。她不能倒,否則失去的會是此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單遠憐強迫自己抬頭,用殘存的體力強迫自己站直。
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於心不忍啊!侍衛看了一夜,也焦急了一夜,正想著要不要冒著被主人甩開的危險再進去通報一次時,一名婢女走來。「小姐要見她。」婢女指指單遠憐。
侍衛大喜,善良的小姐知道此事定大有轉機。「莫夫人,您請進吧!」他高興地喊。
單遠憐怔怔抬頭,好半晌才會意他所說的言語。她可以見恭王爺了嗎?蒼白的容包有了生氣,她急忙邁步,卻因久站和體力不支而跟艙蹦珊,腦中一片暈眩,幾乎要撲倒在地。
婢女見狀急忙上前相扶。「您還好吧?」
「不要緊,快帶我進去。」單遠憐不顧己身的虛弱急道,一心只想盡快見到恭王爺,將莫群紹救出。
婢女扶著她,走進了恭王府,一路上全靠著婢女的摟扶她才得以走過庭園,最後,來到了一間廂房之前。
「小姐,莫夫人來了。」婢女通報。
小姐?不是恭王爺?單遠憐一凜,卻沒有開口的餘地,婢女已扶著她走進了廂房。
「你就是莫夫人?」柳香凝坐在鋪有毛皮的椅上,嬌美的容顏帶著微笑,而她身後站著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
「讓我貝恭王爺……」單遠憐急道,卻被柳香凝打斷。
「別急,見我比你直接見我爹還有用。」柳香凝笑道,指示婢女扶著單遠憐落坐。「你就是那個讓莫將軍執意不肯納我用妾的女子?」
柳香凝身後男子聞言微微皺眉,因她這句自嘲的話,向來冷硬的表情染上難以察覺的不悅。
單遠憐驚訝地著著她。她怎麼會沒想到?剛剛婢女稱呼她為小姐的。看到柳香凝蛟美清靈的氣質,再看看自己的模樣,更引起她自慚形穢的自卑,心裡一陣酸楚。他多傻?竟為了微不足道的她放棄了如此優秀的女子,反而還招致災禍,他多傻!
「別不說話嘛!」柳香凝起身走到她身旁,柔聲說道。「難道你在外面站了一天一夜,就是為了要進來與我爹相對燕語?我不相信能讓莫將軍傾心的女子會想出這麼差勁的方式。」
單遠憐聞言抬頭,頓時豁然。再怎麼不如人,群紹愛的就是這樣的她,她又何必自憐自艾?在這瞬間,她有了面對的信心。「請為我引見令尊好嗎?」她抬頭看向眼前這名絕美的女子。
「不好。」即使是拒絕,她依然是優雅得令人無法起怒。「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爹依然執意要把我嫁過去,你會說服莫將軍接受此事嗎?不回答的話,我不幫忙哦!」她如星的眼眸輕煽,狀似無辜,眼底卻藏著一絲犀銳的審視。
這突然的問題讓單遠憐怔了下,而後緩緩搖頭。「不會。」
「為什麼?」柳香凝溫婉一笑,那和悅的態度不曾變過,讓人看不出她對這個回答約滿意與否。「即使莫將軍會被皇上判處死刑也不會?」
「不會。」單遠憐搖頭,這次沒有絲毫遲疑。「他不願娶妾,我若逼他,只是增添他的苦痛,就算救了他的命,亦救不回他的生氣。如果在我盡力後,而狀況依然無法改變的話,我會選擇在事後追隨他而去。」
她心中已抱定了主意:若依然維持判處,離開後,她定會去劫獄,和他帶著娘、爹和妹妹遠走高飛;倘若劫獄失敗,天要亡他們至此,他們也只能接受,至少,他們還能結伴走向黃泉,這就夠了。
單遠憐那張素雅的面容盈滿了平靜,散發著勘破一切的淡然,彷彿只要能結伴同行,她並不在乎生命長短,最重要的,他們彼此扶持走過這一段。柳香凝的翡水秋瞳中有著感動。眼前女子不過是語調平靜地低述自己的看法,卻讓她體會到更深刻的感情。
生死相許,就該是這樣了吧!她何時才能得到這樣的付出呢?柳香凝不著痕跡地掃過身後男子一眼,美眸轉為深邃,但一眨眼後,那種迷離的眸光已不復見。
她輕歎了口氣。「我爹真是的,那不分青紅皂白的個性一點也不會改,將人家硬生生拆散。」她動作溫柔地插嘴笑道,握住單遠憐的手。「來吧,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首先,你這個樣子是不能去見皇上的。」
「皇上?」單遠憐驚訝地著著她。不是該去見恭王爺嗎?
「是啊,莫夫人怕嗎?」柳香凝微側蠔百笑魄著她。
「不,我不怕。」單遠憐肯定道,架然的眸瞳中帶有X無反顧的決心。
「我就知道。」柳杏凝了然一笑。「好好地梳洗一番,喝點薑湯去寒,再休息一下,養好精神再去和我皇舅見面。」她邊走邊笑道,帶著她走出了房間。
那名一直守在柳香凝身後的男子,也保持一定的距離,靜靜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