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發現御苑光曉可能來了伊豆,就要立即追上來的,可是卻被別的事拖住了——在其它的房間裡發現了應該已經死去了優曇的身體。
神宮硯道一時之間什麼也不能多想的趕了過去。
優曇的身體就那樣好端端的躺在那裡。本來被山邪鬼弄得身首異處的樣子也恢復了完整……除了沒有呼吸以外,她竟然只是如同睡著一樣的甜美如昔。
宵恍姬當時為了救御苑光曉,將被封印住的山邪鬼整個兒吸入了那個結界之中,當時被山邪鬼提在手上的優曇的頭顱及她那倒在一旁的身軀也在不得己的情況之下被吸了進去。以為是光曉的心上人而將她的身體恢復了原狀,然而以當時宵恍姬那將盡的法力卻不足以令她復生。
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神宮硯道驚異不已。然而,事實卻擺在了眼前,優曇她回來了!並且身體完好如初!
或許能夠嘗試一下返魂術,不過,前題是御苑光曉此刻還平安無恙!
紙做的式神無法在白天長距離的飛翔,離得太近會被太陽烤焦,即使再心急如焚,神宮硯道也只能等待晚上。
太陽一沉下去,神宮硯道就迫不及待的變化出式神做成的馬車,只可惜無法帶上優曇,因為死屍的重量單憑紙是無法負荷的,只有去伊豆將御苑光曉帶來吧!這麼的想著,神宮硯道一心祈禱著御苑光曉千萬不要遇到源義仲,一邊全力向伊豆而去。
而此時的御苑光曉和源義仲……
「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他再接近你了,只要你一直待在我的身邊。」
哭泣過後的御苑光曉覺得丟臉極了,而一直背對著源義仲,卻在聽到了這句話之後悄悄的抬起了頭。
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心情的他,此刻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曾幾何時,還信誓旦旦的說這一生只愛老師一個人絕不會再愛上別人,然而只跟源義仲相處了短短的數月竟然就厚顏無恥的移情別戀……老師不會原諒我的!我就算死了也沒有面目去見老師!
一面自怨自艾,一面又對源義仲所展現出來的溫柔與關懷不自覺的癡迷著,御苑光曉內心天人交戰,心思紛沓亂無頭緒。然而對剛剛自己那軟弱的哭泣又感到丟臉至極而刻意的擺出冰冷冷的面孔。
「光曉,」源義仲在他的身後悄悄的接近,然後抱住了他:「留在我身邊吧。」
「……哎?」猜測著他所說的是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個意思,御苑光曉額頭上悄悄的滲出了細密的汗。
「我說,留在我身邊,在你有生之年……」
「……你在開什麼……開什麼玩笑!」御苑光曉聲音微顫,這不是自己聽錯了吧!不要……不要!!不要在自己軟弱的時候說這種話……我……我會當真的!
源義仲親密的從背後抱住了御苑光曉,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緩緩響起:「你不會拒絕我吧……你不是喜歡我嗎?我已經看出來了!」
御苑光曉的身體一下子僵直了。這直接的要命的語句就像一把能斬斷一切的利刃一樣將他那試圖掩飾的外殼斬得粉碎。然而他好想逃……自己怎麼能留下來呢?自己並沒有能夠留在他身邊的理由!
「誰說的!我……我才沒有!」慌亂的掙扎起來,御苑光曉羞恥的想從他懷裡逃開。已經夠了……能夠在回平安京之前見到你最後一面,已經足夠了!我無法再想更多了,我也不可以再想更多了!上天沒有理由待一個人太好,太奢求的話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唔!好痛!」傷後無力,源義仲無法抱住掙扎的他,兩個人一起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御苑光曉壓住了他背上的傷口。當下聽見源義仲慘叫一聲,額頭上出現大滴的冷汗。「痛死我了……」
御苑光曉再也不顧羞矜,驚慌的扶住他道:「義仲!你還好吧……對不起,都是我……」
「怎麼可能還好……」源義仲痛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御苑光曉歎了一口氣,捏了法印默唸咒語,「聖清流」那水青色的波光在源義仲的背後緩緩流過。雖然不能立即令其傷勢復原,但是卻能祓除令傷口疼痛的「瘴魔」。
然而御苑光曉卻立即感應到了在那傷口中還存在著並非「瘴魔」的東西。不敢貿然的動手除去,因為雖然不易察覺,不過那東西上確實附著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邪氣。
「還痛嗎?」看見源義仲的表情稍稍好轉之後,御苑光曉才放下心來,但是臉上仍然裝成毫不在意的樣子。心中卻尤自難過不已,看見他痛,彷彿痛在自己身上一樣。
「不痛了……」才怪!源義仲在心裡暗暗詛咒,見鬼!怎麼會這麼痛!
「看來是沒事了。」御苑光曉淡淡的道。
「喂……為什麼這麼冷淡!」源義仲猛然撲了過來,將御苑光曉壓在身下。看來他全然忘記了剛剛的教訓。
「如果我也要做一些無禮的事,你是不是也要對我用法術?」源義仲嘿嘿的冷笑著,「如果你敢用,我就……」
御苑光曉不去看他的眼睛,努力不讓自己的呼吸紊亂。卻沒發現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冰冷光芒。
「你就怎麼……唔!」
源義仲用唇封住了他的話語。
御苑光曉驚愕的睜大了眼睛,這個傢伙怎麼可以這麼連個招呼都不打……隨後他反應了過來,驚怒的去推打著源義仲,卻又被他將雙手牢牢的固定在了頭頂的上方……
過分!恨恨的在心裡想著……這個只有力氣的野蠻男人!
可是……能看到這個男人的日子還有幾天呢……
在回去平安京之前,留下足夠回憶一生的記憶也不錯……
以後,就不會再有交集了吧……
不知不覺中,就放棄了掙扎,緩緩閉上了眼睛,默許了源義仲的舉動。
在還沒有結束這略顯粗暴的一吻之前,源義仲的手就已經伸入了御苑光曉的假袖之中,爬過了乾淨而柔軟的單衣之後,滑入了襯衣底下。
與記憶中一樣的微涼光滑肌理,猶如某種不知名的花盛開時那厚薄適度的柔嫩觸感,饕餮的手掌婆娑於那絲般肌膚之上,引動的他那不由自主的戰慄著、緊繃著、努力控制著呼吸的感覺,也與那一夜一樣可愛。
然而只是這樣而已,卻不足以被原諒……
他的身上泛著茶花的香氣……
只是他越美好,就讓源義仲越是不能原諒!
為什麼……為什麼是你呢?
為什麼會是你……殺了我妹妹!
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原本溫柔流連於御苑光曉唇邊的唇齒用力,令他痛呼了一聲,一道細細的血痕蜿蜒爬下。
「痛!」御苑光曉有些害怕的看向源義仲,他好像有點奇怪……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用力了……」
回過神來的源義仲喃喃的道著歉,在舐去了那血跡之後怕被他發現自己臉上那掩飾不了的冰冷表情轉而啃噬著他的頸項。
另一隻手悄悄的滑下,挑開首上處的蜻蛉扣、暗結、襦袢……將已經散亂的衣物胡亂的拉開,彷彿能在光中閃耀的晶瑩肌膚瞬時呈現眼前。
當肌膚露出,遇到微涼的空氣之時,御苑光曉萬分羞赧,然而被固定到頭頂上方的手臂卻不能如願的放到胸前遮蔽,在明亮的室中赤身裸體的被人仔細觀賞可不是件愉快的事,就算那是喜歡的人,御苑光曉仍然羞窘的快哭出來——因為已經沒有「崑崙之玉」這個借口,自尊暴露於外的羞恥感。
雙膝曲起,身子也扭向另一方,扭曲的姿態卻格外的顯得誘惑,被源義仲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御苑光曉雙頰猶如火燒一般,斷斷續續的說:「……放、放開我……求你了……」
有點惡意的笑著,源義仲附在他耳邊道:「承認你喜歡我,你愛上我,就……」
「……?」就什麼?御苑光曉緊張的看著源義仲,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出來。
「就放開你。」
——什麼嘛!才不要哩!這麼丟臉的話死也不說!
「不肯說?好,那可就不要怪我了!」源義仲隨即在御苑光曉的身上任意放肆起來。強力的吸吮著肌膚,接著在他的肩膀、胸前光滑處留下齒痕。
「呀……不要……」御苑光曉緊皺著眉頭,難堪的推拒著,然而卻不是那麼真心的叫喊著。不知不覺中下腹升起一股熱浪,逃避著的眼眸也變得水汪汪起來。
「不是真心的吧……」一邊探索著他的身體,一面似是而非的說著:「不要什麼?不是不願意讓我放開你嗎?不然為什麼不承認?承認的話就會放開你,是你自己放棄的哦……」
……承認喜歡你就更沒立場拒絕了吧……但不承認的話就不會被放開,總之都是一樣的後果。御苑光曉模模糊糊的想著,而源義仲的唇已經向下滑動到令他沒辦法繼續思考的地方去了。
「嗯……」忍不住輕輕的呻吟了一聲,立刻卻又咬住了下唇,那裡內側薄薄的皮膚被舔弄著,酥癢的感覺一波波的爬上來,舌頭的觸感讓他焦躁不已。手指加入其中,有些粗糙的有力手指握住了他的前方。
慢慢抬頭的分身頂端滲出了透明的液體,在源義仲那略顯粗魯的對待之下迅速的精神起來,手被放開了,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高興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翻了一個身,趴在了散亂的衣物上。
手指放棄了對他分身的糾纏戲弄,轉而落於他的細腰之上,一隻手順著他的脊骨慢慢滑入他的臀縫之中,另一隻手卻用力的掰開了他的腿。
抱與被抱都不是第一次,對對方的身體的瞭解度也都在相當高的水平以上,沒有多花時間做多餘的事,在用手指對御苑光曉的秘所適度的開發之後,便用灼熱的分身抵住了他的身體。灼熱漲大的分身,磨擦著御苑光曉大腿的內部,令他不自覺的抬起了腰部,源義仲雙手抱著他的腰緩緩使力,如同花蕾正在盛放一般,巨大分身的前端被慢慢的吸了進去。
拚命的忍著想要叫出來的慾望,不管是被愛撫的酥麻感覺、手指深入秘所時的激情快感還是身體被那巨大分身進入時的衝擊,所有的聲音都被御苑光曉牢牢的封在了自己的嘴裡。只要是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就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自己因快感而發出奇怪的聲音……總覺得叫出來是一件十分丟臉的事。
然而那熾熱的分身漸漸的沒入了他的身體之中,秘所彷彿被無限的擴張著,幾乎到達了極限。被強行進入的地方產生了排斥的感覺,麻木的感覺從那裡延伸到了下肢,曲起的雙膝顫抖著,小腿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劇烈的跳動著。
「放鬆一點!」源義仲拍打著他的腿部肌肉,過了好半天御苑光曉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抽筋。巨大的分身已經從他的體內退了出去,那裡傳來空虛的感覺。
自己也動手揉著抽痛的雙腿,突然之間卻被人抱了起來。感覺身子高高的抬起然後輕輕的落下,坐定之後卻發覺已經到了源義仲的腿上,以分開雙腿跨坐於源義仲身上的的淫糜姿勢……
秘所處抵著堅硬熾熱的肉塊,仍然是背對著那男人看不見他表情的體位,讓他忐忑不安。分身再度進入他身體的瞬間,秘所傳來的鈍痛讓他不由自主的全身緊繃起來。從齒縫間迸發出短促而又痛苦的呻吟聲:「唔——!」
肉刃緩慢的進入身體,御苑光曉高高的仰起頭,纖細的頸項處小巧的喉結正痛苦的上下蠕動著,雙手緊緊的扣住身後男人的雙臂,彷彿洩憤一般的將指甲深深的陷入其中。
——啊啊啊啊~~~~~~~~!
緊緊的咬著下唇,不讓那激情的聲音從口中逸出,在源義仲徹底的貫穿了他的身體之時,一陣白光在御苑光曉的眼前星星點點的閃爍起來。
沉湎於令人眩暈的激愛之中,時間如流水般滑過。忘記了時間亦忽略了空間,昏迷與清醒交錯顛倒的記憶斷層只剩下永無止境的穿剌與喘息、交纏與撞擊的碎片……
當他疲憊的睜開眼睛之時,天色已晚。四周已經一片昏暗,模糊不清。一陣夜風乍起,御苑光曉打了一個寒戰,遍體冰涼。御苑光曉想起身,自覺身無寸縷,加之渾身酸軟無力的感覺卻讓他不由得臉紅耳赤起來。好在沒有人來點燈,也沒人看得清他羞窘的表情。慢慢掙扎起來,源義仲卻不在身邊。
突然有一種空虛的感覺,寂寞之中又摻有一點怪異……
這不是第一次感覺到了,打從與源義仲見面開始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然而御苑光曉總是讓自己不要多想,刻意的忽略過去,可是現在在這空曠的大房間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時候,如潮水般的湧來的寂寞卻無法令他不胡思亂想起來。
背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接著一點光亮燃起,御苑光曉回頭一看,原來是源義仲回來了。源義仲放下寢燈,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了他,頭埋入他的肩膀,似乎很累的樣子。停止了模糊的思緒,任由他將自己擁入懷中,在被擁抱的喜悅當中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安……
源義仲不是一個會掩飾的人……一向直來直往的性格,即使只是小小改變都能輕易令人發覺。即使御苑光曉現在頭腦發熱,在發覺自己喜歡他到快失去理智的地步的情況下,也漸漸的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義仲……你是不是有心事?」小心而謹慎的問著,生怕問到什麼不該問的東西。開口說話的時候察覺到喉嚨有點疼痛,卻什麼也沒有多想。
「……沒有。」源義仲粗聲粗氣的回答。眼睛卻離不開他的脖子上那鮮明的烏青指痕。
源義仲現在正在努力釐清自己的思緒。他的心中充滿了恨,但是在恨意之外似乎又有些別的什麼。源義仲沒忘記剛剛自己醒來的時候,看到御苑光曉那張帶著微微笑意的臉時,搶在怨恨之前那不由自主伸手輕輕的觸碰。當他發現自己竟然那麼溫柔的撫摸著那個本該被自己恨到了骨子裡去的男人的臉的時候,驚訝的幾乎叫了出來。
心想著乾脆就這樣將他掐死在這裡算了,雙手下滑到他那纖細的頸子……看起來那麼脆弱的、彷彿一折就會斷的頸子……
拚命的想著結束了結束了就這樣結束掉算了……雙手微微使力之下,呼吸受窒的他臉色微變,眉頭輕輕的蹙起,然而就連掙扎都沒有力氣似的手臂都抬不起來……
沒錯,殺掉他,就這樣殺掉他算了,在得知妹妹已經不可能復生的消息的時候,就做出了一定要讓他痛苦的死去的決定。沒人能取代妹妹在源義仲心中的地位,所以這個殺掉妹妹的男人一定要死在自己的手裡才可以。一開始源義仲就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以為全身心的恨著面前的那個男人,可是僅僅是這樣的決心卻已經在不知不覺的時刻開始動搖了,自己竟然會用那種憐惜的動作去撫觸那個該死的男人,一定是被迷惑了。
本來想等到正式出兵的那一天時,將這個喜歡自己的男人在眾人面前用殘酷的方式殺死……用做祭品他再合適不過,就算神宮硯道不肯配合也還有其他的陰陽師來做。原本打著這樣的主意,源義仲卻發現自己似乎沒辦法等待下去了。
如果現在不殺了他,自己會下不了手的!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現在就殺了他!彷彿中了邪魔一樣的反覆說服著自己,手上一點一點的用力……
然而御苑光曉終究沒有被殺死。
「你一定有心事……嗯,不想說就算了,我反正也不是什麼善解人意的人嘛……」自嘲的說著,微微有一點頭暈腦漲,說出來的話語音變得沙啞。還在想自己是怎麼了的時候,源義仲的手已經伸了過來輕輕的蓋住了他的額頭。
又是出於反射的動作。
照顧妹妹已經成了習慣,對她那易病的身體敏感的注意到一舉一動,一點不適也能輕易察覺。
然後發覺御苑光曉說話時有點鼻子不通氣,在怨恨著自己的多事以前,如同許久以前對待妹妹那樣,手比心更快的已經到達了他那看起來高潔的光滑額頭上試探著溫度。
「有點發熱呢……」心裡竟然有一點擔心的感覺……恨與關心交織的奇異情感讓源義仲狼狽不堪。「休息一下吧。或者吃點東西?你不餓嗎?」
奇怪的感覺消失了。
當御苑光曉順從了源義仲的意思而躺下的時候,心裡朦朧的想著。一定是因為有點發燒的關係才會覺得奇怪吧……也許病好了就會讓所有的感覺好起來吧……
「謝謝,我已經不餓了。」本來還有飢餓的感覺,在知道自己生病之後卻一點食慾也沒有了。反正吃下去也會吐出來,多病的身體他自己最清楚。這種程度而已的發熱不去管他三天就會好了,但奢望著請病魔不要前來光顧卻不可能。說起來已經有幾個月不曾體會過生病的感覺了,雖然這期間經歷了很多事,不過只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不可能連生病的感覺也忘記……一定會好起來的……
——到時候再向他清楚的表達自己的心意吧!
在他半夢半醒的陷入了沉睡之後,夢裡突然出現了陌生的男性。一臉譏笑的表情卻什麼都不說,在他將要接近的時候就立刻消失。明明是沒見過的臉,總覺得多少有點熟悉的感覺。當想要仔細回想的時候,就會從夢境回到現實,然後在意識到自己或者醒來的時候,再度進入夢鄉。這樣幾次在夢境與現實中交錯,卻一次也沒有夢見過源義仲伸出雙手緊緊掐住他的脖子一臉恨意與痛苦交織淚流滿面的表情。
在天快亮的時候,神宮硯道終於來到了伊豆。
一來就追問源義仲的下落,在得知他身在何處之後就什麼話都不說的衝了過去。
「御苑光曉呢?」
還在想這個傢伙來的怎麼這麼快,源義仲在聽到那個名字後惱恨的別開了視線:「不知道。」
「不可能,他明明到伊豆來了!源義仲,你沒見到他?」
「沒有。」懶洋洋的說著話,背上的傷口又痛又癢,難過的不得了。還好因為傷口痛所以換了個房間,不然就被他看到了。在還沒有想清楚到底要怎麼做之前,源義仲不想讓他帶走御苑光曉。
「我還想問你那個男人現在在哪裡呢……如果被我看到他,現在他早已經死了一百次了。不要再讓我煩燥,硯道,我很累。」
平時是個不會說謊的人,所以一旦認真的說起謊來就會令人無法置疑,只能讓自己相信御苑光曉已經回去平安京了,神宮硯道死心的閉上了嘴巴。
但是這樣一來源優曇要怎麼辦?雖然他也沒有把握御苑光曉在就一定能讓死去已經好幾天的源優曇活轉過來,但那總歸是一絲希望。然而又不能對這個傢伙提起,希望之後的失望打擊總會來的特別大。
神宮硯道什麼也沒說,連源賴朝也沒有去拜會,就急匆匆的離開了伊豆,他要去哪裡,對誰也沒有說。
源義仲已經忘記了初衷。起初想著要讓那個男人痛苦的死去的念頭,卻因御苑光曉的一病不起而被完全的拋諸腦後。
那浮現在雪白的頸上烏青的指痕像是墨染了一樣無法消去,病中反而越發的鮮明起來,就像個不祥的預兆似的。
看起來是不起眼的發熱,頭痛及全身不適了三天之後非但沒有如願的痊癒,反而更加厲害起來。全身酸痛、劇烈的咳嗽,既而神智不清起來。連一口水都無法順利的嚥下,更不用說是吞食什麼,放著不管的話他一定會就此死去。
——不行!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裡!
一面這樣怨恨的想著,一面不甘心的叫了大夫來看診。然而大夫說出的結果卻令人目瞪口呆。
原本只是小感冒,感冒之後還不注意調養是主因,過度的疲乏加上沒有好好的進食攝取營養,竟然轉變成了肺炎,一夜之間低燒的勢頭變成了高熱,人也昏昏沉沉的失去了知覺。即使大力搖動他也毫無意識,硬灌下了無數碗降熱的湯藥都被他嘔吐出來,怎麼也不見起色,源義仲恨的咬牙切齒——你休想就這麼死掉!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不允許不允許!絕對不允許現在就給我死掉!敢病死給我試試看!在那之前就會先掐死你!
一面在他的耳邊重複著重複著同樣的語句,一面繼續強硬的給他灌下更多的湯藥,那是一口都不許溢出來的極端強硬的姿態。彷彿感應到這股強硬似的,御苑光曉勉強的控制住了嘔吐的感覺,有一天終於一碗藥能喝進去一點了,然後就是慢慢的慢慢的似乎是好起來了……
不但高熱退去,咳嗽也止了,慢慢的能進食一些流質的食物,被抱起後靠在源義仲的懷中慢慢的吞嚥著湯汁的時候,偶而也能發出模糊的音節令人喜悅。
然後又過了幾天,當御苑光曉恢復了意識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有一種筋被抽掉,骨頭被碾碎的感覺啊……
試著動動手指,在使力的一瞬間產生了這樣的感覺。
但是立刻就感覺到手被握住了。
努力的轉動著僵掉著的頸項,慢慢的側過頭去看。盤膝坐在自己旁邊,緊緊握著自己的一隻手,正閉著眼睛垂著頭打瞌睡的人立刻讓御苑光曉不由自主紅了眼睛。
「義……」想開口呼喚他,沒想到張開了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算了。
任由淚水悄悄的滑下,有一點點莫名的難過,有一點點小小的感動,就這樣在黯藹的晨光中,默默的注視著那個男人……
「優曇……是很寂寞吧……」男人嘟噥了一句什麼,御苑光曉沒有聽清。然而那之後的一句他卻聽得很清楚……
「再等等吧……哥哥一定會殺了他的……在那之前……在那之前……請……允許……」
……在什麼之前?——要殺了誰?御苑光曉疑惑的想著。能讓他在夢裡都恨著的男人,會是誰呢?就在想著想著的時候,意識又開始模糊,而這一次的睡去,也許只是片刻,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病懨懨的躺在寢台之上,源義仲離了開去梳洗。身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好像被說除了源義仲自己,任何人也不許接近的樣子。因此也無從得知,夏季的最後一個重要的節日——夏越ソ祓,即將就要來到了。
在離今夏的夏越ソ祓二十年前的那一天,剛剛出世沒多久的御苑光曉被人丟棄在皇宮的花園中,以為是哪個宮人與人私通生下的本來應該被溺死的孩子,卻被當時的一位老尚侍強要了去養育。雖然在御苑光曉成名之後被人如此猜測,但是其中又有諸多疑點。一個尚侍而已,她憑什麼會敢收養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或者說,如果背後沒有什麼勢力的話,一個尚侍怎麼能將這樣一個不祥的孩子從將死的命運中解脫出來?但儘管是眾說紛紜,總之御苑光曉是個孤兒,並且由宮中的尚侍扶養長大卻是不爭的事實,這是他親口對皇帝承認的。
將於舊歷六月的晦日舉行的大型祭祀活動,由於源賴朝對鬼神的敬仰之心而決定在夏越ソ祓的祭典結束之後再出兵。源賴朝早已將御苑光曉的事拿出來跟源義仲談論了不只一次,他的打算一直都沒有變,甚至跟源義仲最初的想法不謀而合:將御苑光曉做為祭品來振奮將士們的士氣。源義仲沒有一直表示意見,受不了他的拖拖拉拉,源賴朝臉色難看的強硬堅持說就算源義仲反對也無效。在此種情況之下,被強迫接受這個決定的他倒像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