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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愛(下) 第8章(1) 作者:桑果
    「咚咚咚。」

    晏落遲疑地望著房門。自己曾答應過扶蘇,除他之外誰都不見。心中下定主意,無論是誰都不會開門。

    「小柔,是我。春桃。」

    「春桃?」由這個名字,聯想到那個自己被關柴房時冒死給自己喂粥的人,若非她自己豈能僥倖活到今日?

    心道扶蘇不想自己見的是胡亥、是喬松,甚至還有趙高、李幼娘。一向待自己如姐妹的春桃是府中人,並非扶蘇顧忌的對象才是。

    才打開門,便觸到春桃那雙滿是關切的杏眸,「小柔?真的是你嗎?我沒看錯吧?」

    「當然是我。」春桃與自己才幾日不見,為何會驚詫成這副樣子。

    「小柔,你安然無恙。太好了。」春桃緊張的眉眼間透出一絲如釋重負。

    「怎麼了?為何你會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晏落一雙秀眸落在春桃眉眼間,那滿滿的關切與擔憂看得晏落心上一暖。

    「宮裡都在傳,說你有亡國克君的命,扶蘇公子被你克得娶不成李家小姐。所以扶蘇公子將你軟禁了。我還以為又像上次那樣……」說到一半,春桃發現對面的人變了臉色,不由連忙噤了聲。

    亡國克君?呵,無論她如何躲都躲不了這樣的宿命了。那扶蘇……他未娶到李幼娘,到底是不是因為接近自己,而克阻了他的帝王運呢?

    「小柔,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春桃小心地朝窗外探了探,「此地我不宜久留。你自己保重。」

    「春桃,你為我幾番冒險,此恩此情小柔終身難忘。」這一生,真心願為她著想的人實在是不多。

    「別傻了。我們是好姐妹嘛。」春桃笑著握了握晏落的手。

    忽然想到什麼一般,連忙去掏衣袖,「我剛才在你門外撿到這個,不知是不是你遺落的。」

    春桃說著,自袖中掏出一個白帛捲來。

    「這並不是我的東西。」這白帛卷看來倒像是一封密函。

    「不是你的,也應該是扶蘇公子的吧。總之,你先收著,我也要快些回去了。」春桃不由分說,將那白帛捲往晏落手中一塞。

    目送春桃離去,晏落的視線轉而落向手中的白帛卷。莫非這真是扶蘇遺落的?

    素手抖開緊緊捲起的帛布,卻在看到白帛上的字時,秀眸一怔,這……這不是扶蘇的東西!這是那個人給自己的!

    贏政雙手撐頭癱坐在龍椅上。方才一個起身,猛地天旋地轉,彷彿萬物顛倒了一般。

    「盧生!快叫盧生!」連忙用手托頭,沖立在身後的一排木樁疾喝道。

    「是。奴才這就去。」走出去的不是別人,正是趙高。

    很快,趙高身後跟來了仙風道骨的盧生。

    眼見盧生又是跪拜又是行禮,贏政不耐煩地甩了甩手,「免了,免了。快告訴朕,朕已按你所言,清靜淡恬度日,也連貫了這二百多座宮殿,使李斯、馮去疾都不知我所蹤,為何方才起身時,眼花心顫,似萬物在空中浮動般?」

    盧生掐指一算,從容回道:「聖上產這是受了妖物所侵。」

    「一派胡言。宮中何來妖孽。」贏政一心求仙,聽聞有妖,心下頓時不悅。

    「此妖因是上次長城旁未被捕獲的孽障。」盧生捋了捋長鬚道。

    想到自己所建長城堅如鋼鐵,而那婦人輕輕一哭便哭塌了一角,意志如鋼鐵的人也不由心生動搖,「那此妖如何會入宮?現又在何處?」

    「回皇上,此妖是嗅到宮內有同類的氣味一路尋來。至於它現在何處……」盧生掐指再算,唇角倏地一揚,「若我沒料錯,此妖將在午時現身麗苑。」

    「午時?麗苑?好。朕倒要親眼去見見這究竟是何方妖孽!」黑袖重重一甩,宦官慌忙伺候起駕。

    晏落再次望向桌上那塊白帛。午時……麗苑……而落款處,更是清清楚楚地寫著「喬松」。這怎麼可能呢?別說喬松無權踏入宮內,就算有,他行動不便,如何會約自己去贏政寢宮不遠處的麗苑,而不是直接去他那兒。可看那信上的溫文措辭卻分明是出自喬松之手。去還是不去?答應了扶蘇不會離開半步,可喬松在信中說是攸關生死的事,自己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去!就算是有人假借喬松之名戲耍自己,也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麗苑,可若真是錯過了人命關天的大事,自己豈不是要抱憾終身?

    「你要去哪裡?」打開門的同時,低沉的聲音已在上空響起。

    「扶蘇?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原以為他還在督建阿房宮,全未料到他竟然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黑瞳彷彿慾望穿她一般地直視著她的慌亂,淡淡道:「這是我的府第,我當然會出現在這裡。」

    「可是,你不是應該在督建阿房宮嗎?難道……」晏落頓時臉色慘白,難道阿房宮已經修建竣工了?

    「阿房宮已與我無關了。」扶蘇說時,黑瞳意味深長地望向晏落,「父皇已命胡亥頂替了我的督建之職。」

    原本贏政挑選扶蘇督建阿房宮便是表明對他的器重與寵幸,那此次的突然換人,莫非也是為了告訴文武百官,皇上心中的最愛已經換人了?

    「扶蘇。」她知道他現下的心情一定低落到了極點。一向未被他放在眼中的胡亥竟然在搶了李幼娘之後又搶了始皇帝的青睞。

    「我沒事。」聲音平靜無波。

    他那樣對父皇說話,換來這樣的結果是理所當然的。他竟然對著父皇直言要娶眼前這個女人。那樣坦誠而直接地說要娶這個命中注定會克君敗國的女人。父皇扔向自己的那道聖旨真的砸得他很痛。痛的不是被砸的地方,而是那上面要封自己為太子的字太扎眼,只扎得他連心都跟著痛起來。父皇一直知道自己要這江山,可他還是不停地揮霍著這個國家、壓搾著普天之下的黔首、更牢牢將太子之位收於囊中只讓自己頂著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皇長子的頭銜。而這道父皇早已暗中擬好卻遲遲未蓋玉璽的聖旨,根本就是父皇不信自己的證明。

    「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注視著黑瞳中的隱痛,晏落咬唇尋思著勸慰他的話語。他是扶蘇,那個向來將一切都氣定神閒掌握著的扶蘇。他連隱藏失敗都隱藏得讓她由心底歎服。她真的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言語才能對他有用。

    「你知不知道,當父皇宣佈由胡亥來頂替我去督建阿房時,我最害怕的是什麼嗎?」深邃的黑瞳中有幽暗的光亮在閃動。

    「你?你怎麼可能會害怕?」她詫異於自他口中聽到「害怕」這兩個字。這從來是他留給敵手的詞。

    「呵……」他輕笑著,可聽在耳中卻更像歎息,「我這一回,是真的害怕了。我怕……胡亥在取代我成為李幼娘的夫君,在取代我督建阿房宮之後,也會取代我在你心裡的位置。」

    「怎麼會?絕對不會有那一天的。」這樣的扶蘇讓她心痛,他竟然開始對自己沒有信心了。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怎麼可能被輕易取代?那是自己都取代不了的高高在上的位置。

    「晏落,真的不會被取代嗎?任何事都不會取代嗎?」他不確定地淡淡反問著,黑瞳中卻流露出渴望答案的迫切。

    「不會。我發誓,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你是失勢還是得勢,永遠不可能有人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她給出誓言,一生一世早就暗自許給他了,再多的變故都無法改變她的心。

    「我信你。」低沉的嗓音中混入一絲沙啞,向前探去的身子已表明他意欲何為。

    晏落羞澀地閉上雙眼,微微仰首,迎上他的吻。

    那柔軟的唇、皓潔的牙、小巧的舌……一切都太過美好,讓那個心上有著失意的人迷戀到無法自拔。一次次地索要著,那些往昔情動時分想要卻不能要的,都誓要在這一吻中得到補償一般。

    幾乎吻到不能呼吸,兩人才戀戀不捨地分開,雙眼仍糾纏著彼此,不願放開。

    「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留住你。因為……我害怕……會失去你……」他喘息著在她耳邊低語。明知不該如此僭禮,唇還是忍不住吻上她那圓潤的耳。

    「扶蘇。」她動情地喚著他的名字,雙眸已微熏醉意,「縱使君為世人所棄,晏落仍會伴在君側。」

    他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被她輕易摧毀。唇,再次欺上了她的。情慾如離了弦的箭,再也挽回不了。

    身下這個人,他已渴望了太久,為她疼痛了太久,今日一切夙願將了。甩袖拂去支窗的木條。不再需要那礙事的日光來照明,因為他誓要用自己的愛將她整個點亮。

    輕梳著扶蘇那一頭墨黑的發,想到方才自己的發與他的發曾緊緊糾纏,不由雙頰飛紅。在這光天化日,她竟然與扶蘇就……

    「落?落?」

    「嗯?」聽到柔聲輕喚的人這才醒過神來,發現扶蘇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正深情望著自己。慌忙為他分股、束辮、盤髻。轉眼,已打理妥當。

    「在想什麼?」低沉的聲音再次成功將她的心跳打亂。

    不敢直視他。一切都太過突然。扶蘇竟然這樣毫無徵兆地要了自己。他從來都不是個意氣用事的人。

    扶蘇輕抬起晏落的下頜,幽深的眸直視著她道:「你在怪我的情不自禁?」

    「我所認識的扶蘇從未有過情不自禁……」她真的不確定,從頭到尾都未確定過他的心裡到底是不是有自己。

    「那是他未曾遇到像你這般美麗、溫柔、聰慧……」低喃聲漸漸化作一個深切的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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