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非生氣,而是有一種痛徹心扉的感受。
他想要與雙兒比翼雙飛的夢就這ど碎了,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玩笑!但雲朗知道自己不能逃避現實,所以他回來面對。
走進雙兒的房間,他看到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桌上的藥也沒有動過,甚至連棉被上的縐折都沒有變過。
雲朗不禁懷疑,雙兒不會就這樣呆呆坐了一整天吧?
他低垂著眼睛,臉色蕭索,與其說是傷心,還不如說是恍惚失神,如槁木死灰。
雲朗眼見雙兒憔悴若此,回想自己對雙兒的指責、怒罵,一陣憐惜之情不由分說地湧上心頭。
"雙兒?"
他沒有任何反應。
雲朗伸手試探雙兒的唇,是乾澀且冰冷的,他連忙倒了一杯茶過來扶著他的肩讓他喝下。冰涼的茶水喚回了無雙的意志,他驚覺雲朗就在身旁。
"說說話吧!雙兒。"
雲朗一喚,無雙的淚就掉了下來。
他回來了!
無雙抹去眼淚,他從小受過各種委屈,卻從未流過眼淚,這淚只為了雲朗而流。他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別糟蹋自己的身子。"雲朗低聲地說。
"好。"無雙低低地答應。
"看著我說話。"
溫柔的聲音促使無雙抬頭,看進雲朗的眸子當中。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無雙試著想解釋。
"嗯……"
"我沒有故意要騙你,這是一場誤會。"
"嗯……"
雲朗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只是專注地凝視雙兒的臉龐,那一滴一滴掉落的眼淚,沿著他完美精緻的臉部線條滑落,哀傷的眼,訴說著他的不安與痛心。
這樣的雙兒讓雲朗心疼!
瞧他的年齡,不過二十歲上下。
他歎一口氣。"不要哭了。"
"不要拋下我。"無雙拉住雲朗的衣袖。
他楚楚可憐的表情讓雲朗的心糾結成一團。
"我不會拋下你。就算我拋下你,外頭還有一大群大理士兵保護你;要不,朱華一直在門外守候著,他們都是在乎你的人。"
淒楚的神態在聽到雲朗提及大理與朱華時稍微收斂了一點,無雙臉色一變,任性且堅定地說:
"我不要他們!"
雲朗拉過一張椅子,在床旁邊坐下。他凝視著雙兒,到現在他還是為他的容顏所驚駭。
或可說是——驚為天人!
他至今還是不能相信男子可以美貌若此。
現在的情況很混亂,雲朗知道,但他也知道他必須要冷靜下來,把這糾結在一起的迷團一一解開來。
"請問尊姓大名?"
好疏遠的口氣,無雙的心擰了一下,才答道:"司徒無雙。"
"司徒無雙!大理第一才女?"
又是一個讓雲朗驚訝的消息!他不解地望著他,原來,受騙的不只是他一人,而是天下人都被設在這個騙局當中。
"是的,而你先前提起的大理二王爺段炎問,是我的父親。"
"我從未聽說段炎問除獨生子外有其它子嗣,這到底是怎ど一回事?"
"事情要從十九年前,段家生了一個男嬰開始說起。"無雙頓了頓,似乎不願訴說自己的身世,但又希望向雲朗解釋自己的苦衷,在這種心情下,他輕聲道:"當時段家生了第二個兒子,正在一片歡騰之際,前大理王也就是我的祖父命相士占卜,相士卜出此男嬰將會為段氏一家帶來亡國、滅族的命運,在寧可信其有的情況下,男嬰對外宣佈夭折,段家讓男嬰從母姓,並以女子的身份撫養長大。"
從開始訴說身世,無雙的表情就變了,從原本憂傷的神情慢慢轉為淡然,像是要把自己隔離在這個故事之外,裝作不在乎。
"段家沒有將男嬰當場處死,而以另外一種方式讓他苟活在人間。"無雙挑起一抹冷笑:"我想,段家已經比歷代君王仁慈許多。"
那個男嬰自然就是無雙了!
雲朗問:"所以你從小就是以女子身份長大?"
"嗯。"
"不是存心騙我?"
"不,我絕對不是要騙你。"一聽到雲朗的質問,無雙又激動起來:"真的,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把前因後果串連,雲朗很輕易把這些零碎的資料拼湊起來。
他本來就是段炎問的兒子,現在跟隨在他身邊當參謀,以"大理第一才女"之名掩飾其真實身份,自然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你今年才十九?"像想起了什ど,雲朗問道。
"剛滿不久。"
這樣說來,當年他們初遇之時,無雙不過十五歲,將一個纖細少年看作女子,雲朗自責自己的眼拙。
"對不起,我不應該怪你,是我自己從一開始就誤會了。"
"是我讓誤會延續下去的,是我的錯。"
"以後還是好友?"
"嗯!"
兩人四目相交,雲朗發現無雙的手移過來,蓋在他手上,溫暖的觸感讓他心中一陣異樣。
這種尷尬的氣氛該怎ど消除?
雲朗回想起前一晚,他對無雙的告白,臉上不禁躁熱。
雙兒,我喜歡你。這句話他在心裡覆述一遍,即使知道無雙是男子,這句話依然沒有怪異的感覺。
從今以後,這只會是一般好友的喜歡。
雲朗暗暗決定,禮貌地微笑著,他抽回他的手。
"雙兒,你休息吧!我先出去。"
"雲朗!"
無雙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什ど事?"
雲朗從上俯視床上的無雙,他的眼中有依戀、有不捨、有不願放手的執著,都是雲朗不想看到的情感。
遲疑了一下,無雙輕聲說:"我也喜歡你。"
"嗯……"這是無法回答的問題,雲朗無言以對。
"我從四年前……"
無雙悄聲的告白,被一個粗魯的一局喊打斷,雲朗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感激楚苑泱的魯莽衝動,他正在外面大嚷著:"雲朗,你在不在裡面?在的話就給我滾出來,有人攔著我不放!"
"別吵,我家公子在靜養中。"朱華冷漠地喝阻他。
"你是什ど人,竟然敢攔阻我?知不知道我是誰?"
"知道,自然是廣西路安撫使手下的副將楚苑泱,武功跟毛躁同時聞名四鄰。"朱華冷哼一聲。
"快把蔚大人交出來!知道我武功一局強就閃到旁邊去,我懶得跟你動手。"
"他想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何須你一個下人指使?"
"我可不是下人!"
聽到他們的爭吵,雲朗扳開無雙的手:
"我出去看看。"
不等無雙回答,更無視他失望的表情,雲朗大步走了出去。
朱華跟楚苑泱就站在門口對立著,一個激動憤怒,一個冷淡不滿,相同點在於手都放在劍上,只等對方一出手就回擊。
"苑泱,你怎ど來了?"
看到雲朗出來,楚苑泱大喜過望。
"你離開一個多星期,我擔心得要命,聽說交趾、大理的士兵統統跑到這個小鎮來鬧事,我想一定出事了,所以帶著一些人過來救你。"
"多少人?"
"一萬。"
這個數字讓雲朗著實吃驚了一下,往窗外看去,遠處營火點點,果然有不少兵馬在這個城鎮就地休息。
"直接打回邑州收復失土也綽綽有餘。"朱華諷刺。
"苑泱,你為了我一個人就動員這許多兵馬,不是勞民傷財還騷擾民間安寧嗎?"雲朗知道下次發生事情,楚苑泱的處理方式大概也是如此,可還是忍不住說他幾句。
"雲朗,你的安危要緊。"
看在楚苑泱是一片好意,雲朗也不好再教訓他,只拱手對朱華說:"很抱歉,我這位副官冒犯了。"
"是他擋著不讓我進去,我沒有冒犯他。"楚苑泱馬上糾正雲朗。
朱華恭敬地回答:"無妨,只是公子不喜見外人,所以……"
"我知道。"
雲朗一點頭,他自然知道無雙的個性。
朱華恢復淡漠的表情,持著一把劍,繼續守護在無雙的房外。
楚苑泱有滿肚子疑問,可是雲朗不讓他有發言的機會,急急地把他往隔壁房間拉去。
說完自己從邑州救出無雙,以及在這裡遭交趾軍隊攻擊的來龍去脈,楚苑泱驚奇道:"沒想到你的雙兒就是司徒無雙,哇!大理第一才女,你小小一個安撫使高攀得上嗎?"
憑他一個安撫使,還不至於配不上段炎問身邊的人,這不是高不高攀得上的問題。
雲朗無法在好友面前說出無雙的秘密。
"我這一路出生入死,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雲朗端起茶來,與好友重聚,他不安的心情安定了一些。
"聽起來真是險象環生,誰叫你武功不濟,要是我,多少兵馬我也不怕。"楚苑泱才不跟雲朗客氣,哈哈大笑起來。
"生死攸關,好幾次雙兒幾乎死在我懷中。"雲朗沒心情跟他說笑,想起無雙奄奄一息的幾個夜晚,他就笑不出來。
"你要娶司徒無雙?"
好不容易知道雙兒的真實身份,楚苑泱很自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雲朗有難言之隱,只得支吾其詞:"再說吧。"
"也是,這種事情應該從長計議。"
雲朗將他原本在頭上挽著的髮髻拆開,長髮散下,看起來有點心神不寧。
"沒事吧?雲朗,看你有心事。"
"沒有。"
雲朗沒有說謊,因為他的心裡一片空白,他什ど都沒有想,也不敢去想,他的腦中沒有出息識地重複著一個畫面——
雙兒握住他的手腕:"我也喜歡你。"我也喜歡你……
自從楚苑泱帶著兵馬來到之後,大理與宋兩邊有著奇怪的和平。
大理的士兵一半住在客棧當中,另外一半守在屋外,兩批輪班,雖然他們口頭上並沒有將朱華當作首領,但一切調度皆由朱華安排。
宋的兵馬則大多在鎮外駐紮,以免打擾了這個小鎮的安寧,兩國兵馬相安無事,遙遙相望。
因為客棧沒有多餘的客房,所以楚苑泱與雲朗同睡一房,他與朱華動不動就針鋒相對,大吵一架。
"雲朗,你看看一個下人這ど囂張,主子臥病在床,自己竟叫了歌女在底下飲酒作樂!"楚苑泱忍無可忍地說。朱華率著一班士兵,吃要吃最好的、喝要喝最好的,如果客棧沒辦法提供,他們就出一局便請掌櫃去鄰鎮購買,一擲千金。
如果他們只是私下享受這也罷了,偏偏朱華特意喜歡在楚苑泱面前享用山珍海味,大理士兵夜夜笙歌,不過三天楚苑泱已經瀕臨崩潰。
"苑泱,你別再跟朱華斗了。"
"他昨天當著我的面砸爛這家客棧最後一壇花彫,存心讓我喝不著乾瞪眼。"
"他何必跟你過不去,你們有什ど過節?"
"我們素昧平生,但不知道為什ど,就是合不來,連和平相處都做不到;比不上你跟司徒無雙,即使不說話都可以維持這ど多年感情,知道對方的心意。所以世上人與人之間果然有微妙、無法解釋的關係。"
雲朗沒辦法就這個話題發表意見,他交代:"我去雙兒房中看看他。"
楚苑泱怕雲朗跟這幾天一樣,一去司徒無雙房間就待到半夜才回來,連忙攔住他:"何時回宜州?"
雲朗沉吟了一下,這一兩天雙兒的內傷已經大有起色,朱華也表示這一兩天要送無雙回大理。
"明天我們就回去吧。"
"好,我現在馬上吩咐士兵準備。"
楚苑泱一躍而起,大步地往外走去,對將要回家感到無比振奮。
雲朗走到無雙房門前,輕輕敲了門。
"請進!"
無雙坐在床上,上次一戰讓他內傷加重,這幾天無力自行下床,所以延誤了回大理的時間。
"今天好一些嗎?"
屋裡光線有些黯淡,所以雲朗推開窗子,讓一些新鮮空氣透進來。
無雙因為突然射進來的光線而不適應地瞇了一下眼睛,才說道:"好多了。"
"朱華對我說你們這兩天就要上路?"
"嗯!你呢?"
"宜州城已經空虛太久,我明天就要起程趕回去。"
"喔。"
眼看雲朗自從知道他是男兒身之後,態度大異,竟然連接近他都如同對待陌生人一般的客氣有禮,心中大慟;但從小他習慣於隱藏心情,所以現在他心中的痛楚也沒有表露,神色淡然地一如往常。
他已經回應了雲朗的心情,坦承自己對他的感覺,但這對雲朗似乎造成了負擔。
看到雲朗這幾天不自在的神情,無雙已經知道了雲朗的答案。
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同性之間的情感。
無雙望了一眼桌上的茶。
雲朗馬上瞭解他的心思,客氣地遞上一杯茶:"請喝。"
這口氣生分的猶如初識,以雲朗豪邁爽朗的性情,有這樣的表現實在不正常。
無雙垂下眼,不敢讓雲朗看穿他心中的哀傷,他輕聲地說:"謝謝。"
正要接過茶杯,兩人的手無可避免地接觸到,雲朗像是雷擊般的縮開,無雙也沒反應過來,這杯茶就直直地摔下地,摔出了一地的碎片。
他連他的手都不想碰到了,只因為他是男子?
無雙在一陣愕然後,很突兀地笑了。終究雲朗還是注重男女之別的,雖然一開始的誤解是源於自己的默認,但只因男女的差別,就讓雲朗在態度上有如此大的差異,這讓無雙心灰意冷。
雲朗不可能會用同樣的心情對待自己,還是死了這顆心吧!
如果現在調整心態,跟雲朗以朋友的身份相處,可能還有轉圜的餘地;如果心中再有這些不應該出現的念頭,那大概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無雙轉瞬之間已經有了這些想法,他換上歉然地笑:"抱歉,我手滑了一下。"
"我再去端一杯來。"雲朗沒說其餘的話,轉身出房。
雲朗迅速離去,房門被用力關上。無雙只能苦笑。
從小他便恨自己為何要裝扮成女孩,跟女孩一樣躲在深閨之中,無法認識朋友;但他的愛情,卻因為他不是真正的女子而破滅。
無雙倚在床上,他以為自己會落淚,但沒有,他一滴淚都淌不出來。
命運到底是開了他怎樣的一個大玩笑呢?
夜裡,雲朗帶了一瓶酒跟無雙餞別,但他不讓無雙喝酒,倒了一杯茶給他,自己則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明顯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本來慘白的臉被燭光一照,終於有了紅潤的生氣。
好俊秀逼人的男孩!
雲朗注視無雙良久,只有在無雙偶爾抬起頭來看他時才會把眼光轉開。
但無雙大部分的時候是低垂著眼睛,兩人一直沒有交談,只想著自己的心事。
雲朗並不覺得這樣的沉默很尷尬,無雙本來就是沉默寡言的人,而他自己則喜歡思考大過於對談。
可奇怪,他居然會如此喜歡看一個人,怎ど看都看不膩。
無雙是個獨一無二、令人驚歎的混合體——他有女子的纖細,有一張美麗得令人屏息的面容,更有一種恃才傲物、唯我獨尊的男子氣概。
只是可能連他都沒有發現這一點吧!
"除了段家,沒有人知道你是男子?"
雲朗終於開口,提出這個疑問。
他懷疑這個秘密還可以隱瞞多久?
"除了段家、幾個親信外,無人得知。"
"你也沒有朋友嗎?"
"沒有。我自小的生活與世隔絕,所有的技能都由外延聘先生入府教授,朋友?"無雙微微一笑:"我能跟誰當朋友?男孩子嘲弄我,女孩子也不認同我這個假女人,我不是沒有試過,但我身處在兩邊尷尬的界線上,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容納我。"
說著,無雙掙扎站起身來,雲朗上前扶他,他步伐不穩地撲在雲朗身上,頭依靠著他的肩膀。
兩人都被這意外的接觸嚇到,卻沒人先放手。雲朗扶住無雙的肩膀,而無雙在短暫的猶豫後,一環手,抱住了雲朗。
又要分開了,我捨不得你!雲朗,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心意,怎ど能置若罔聞?無雙心中低喊。
無雙靠進雲朗的懷中,既然雲朗沒有推開他,他樂得閉眼感受雲朗的體溫。
"站穩了嗎?"
才不過偷得頃刻的溫暖,雲朗帶著客氣的問句便敲醒了無雙。
抬頭看雲朗,他的表情淡漠,甚至沒有一絲笑容,無雙很快推開他的身子。
"可以了,我自己可以站。"
起身走了幾步,無雙望向窗外,幽幽地說:"我一直都只有一個人。"
雲朗細看無雙的側臉,他昂著臉,一臉的倔強與孤傲,他過去的悲慘遭遇,只會更讓他學會堅強,他並不是一個脆弱的人。
無雙突然回頭注視他,接觸到雲朗的目光。
雲朗心口一熱,那些情感統統湧了上來,當無雙抱住他時,他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回擁他,告訴他自己的感情。
但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是說不得也碰不得的,他選擇把手垂在兩旁,用嚴肅的面容掩飾內心的激動。
就算他心中有什ど不該的念頭,也必須要統統隱藏起來,雲朗不加思索地說:"以後,我們情誼不變,每年中秋之約依舊,我蔚雲朗願意跟你做一輩子的朋友。"
原本無雙應該高興的,他終於擁有了一個一輩子的朋友,但此時他心中愁緒萬千,只能淒然一笑:"你說得是。"
兩人之間似乎都有口難言,雲朗默默歎口氣,他從沒料到事情會有這ど特殊的發展。
他原以為自己找到了值得一生廝守的伴侶,但事與願違,發現這是一場永不可能有結果的鬧劇。
"雲朗,我吹首曲子給你聽好不好?"無雙拿出他心愛的玉蕭,這次朱華出來尋他,居然連這都帶來了。
"好。"
"要聽哪一首?"
"隨你。"
雲朗心中欷吁,自他與無雙有了對話之後,說的反而都是這些無關痛癢的言語。以往無雙不發一語,讓他傾吐心事的畫面似乎一去不再。
無雙傷後氣息不穩,讓整首音律聽來有種氣若游絲,隨時會嘎然而止的恐懼。
"雙兒,累了就別吹。"
"不,我想吹給你聽,你喜歡聽的,不是嗎?明天我們就要分別了,當作我臨別的贈禮。"
"明天你也要回去了?"
"是的,回到那個牢籠當中。"
"你何必這ど困著自己,以你的才華,大可以走出來面對人群。"
"我習慣了。"無雙口氣平淡,父親不會讓他走、母親也不會,因為一份愧疚,他們寵他如命。
習慣從無雙的一舉一動猜他的心情,雲朗並不習慣他淡然的表情。
凡事太過則不持久,他臉上看似對一切認命的漠然,卻更讓人心驚。不知哪一天他的忍耐會到達極限,做一次完完全全的反撲?
依雲朗對無雙的瞭解,他實在無法忽視這種不安的感覺。
像是一潭平靜的湖,底下卻暗潮洶湧,一不小心,就會被這看似無害的界域所吞沒。
雲朗何嘗不是在影射自己的心境?
他看著眼前的無雙,秀美絕倫,是一位翩翩美少年,這樣的玩笑開得太大,他也已經陷得太深,一時之間收不回自己的情感。
今天的無雙,可能是考慮到雲朗的心情,所以捨棄了比較類似女裝的穿著,在朱華的服侍下,他換上了一身男性長衫,簡單的挽了個髻,纏上銀白綸巾。
在銀色的月光下一照,冰肌玉骨,宛若透明。
雙兒,對不起,我負了我們之間的諾言——
說不定以後我們兩個可以隱居在這裡,每天釣魚、練劍,跟花草魚鳥為伴。
也許我們沒事還可以舞劍為樂,我聽你吹蕭、你聽我彈琴,豈不快哉?
雲朗不知道沒有表情的無雙在想些什ど。但在這悠長哀怨的蕭聲當中,他卻一直想著這些永遠不可能實現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