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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之戀 第九章 作者:凌玉
    他拉下她的身子,兩人摔跌在柔軟的披風上。

    「死囚在臨死前有得到滿足的權利,你若是真要殺我,我是否能夠提前在今晚許願?」他的嗓音低沉,卻充滿了熱力,焚燒了她的理智。

    傾城像是被毒蛇盯上的小動物,茫然的看著他,彷彿被催眠般無法動彈。明知道應該遠遠的逃開,免得失去更多她付不出的代價,但是他眼眸裡有某種東西讓她停駐,不能移開腳步。

    「想聽聽我的願望嗎?」他問道,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藉著火光端詳她的美麗。

    她激烈的搖頭,甚至想捂上耳朵。她不要聽那低沉的嗓音,更不要聽那些令人迷惑的話語,她只知道雷厲風是危險的,而她無力承受那些危險。

    他挑高濃眉,食指輕觸她的面頰後,移到她眼前晃了晃。「很顯然的,你還不夠聽話。」他帶著笑意拿過陶瓶,仰頭將酒灌入口中,不顧她掙扎的封住她的唇。

    傾城不停掙扎著,雙手卻被雷厲風緊握住,拉高固定在頭頂,她的身軀被他壓制住,而掙扎時的摩擦只是撩起更多的火苗。酒汁從他的口中哺來,一口接著一口,源源不絕的來襲,而他的舌誘哄著她吞下,不允許她逃避。

    酒是難得的佳釀,香甜而濃烈,而她原本就不善飲酒,大量的酒精讓她醺然,而他的舌與身軀讓她燃燒。她迷醉的回握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掙扎。

    些許的酒汁湧出膠合的唇畔,在她細緻的肌膚上蜿蜒,從白皙的臉滑落雪白的頸項,最後滴落在披風上。他的唇離開了她的,順著酒的紋路細細舔吻,直到舌輕碰上她頸間激烈跳動的脈搏。

    「滿足我這個死囚的願望,在今晚把你給我。」他歎息著,同時勾引與誘哄。「不要有任何的保留,傾城。這一次不是我強取豪奪,而是你心甘情願。給我這一夜,然後我就能甘心把性命給你。」他緩慢的說著。

    她呆愣的看著他,覺得軟弱無力。她不能思考,只能放縱潛藏的情慾在此刻掌握行為。心中細小的聲音反覆問著,她是真的想要取他性命,所以願意奉上一夜,抑或是她內心裡也有渴求?她無法回答。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時想到什麼?光芒,燦爛美麗的光芒,能夠照亮四週一切的黑暗。」他的手沿著頸子下移到鎖骨,笑容悲哀而美麗,有著不知名異國血統的五官在火光下如此賞心悅目。「你的光芒能夠照亮我所處的黑暗嗎?」

    她的皮膚不可能因為這個罪犯的輕觸而悸動。她茫然的想著,以為這都是她的想像,她只是在發抖。但是,她並不冷啊,事實上她感覺好熱好熱,有火焰在她身子裡焚燒,等待著要吞噬某些東西。

    他雖然有著黑暗的特質,卻能夠使人燃燒,在冰冷的外表下隱藏著火炬。她默默的想著,幻想著飛蛾撲火時的景象。從他身體傳來的熱力滲入她的血液,滲入她的四肢百骸,與那些酒汁交融發酵,讓她開始融化。

    愚蠢的飛蛾在撲火的那一瞬間,應該是幸福的吧!

    「別這樣──」她以殘餘的理智說道,聲音細如蚊蚋。

    「噓。」他的手覆住她胸前的渾圓,「不要說話,只要給我這一夜。我要的只有這一夜,不要拒絕我。」

    她甩動著頭,感覺不知所措,不知該拿他所引發的飢渴怎麼辦。她可以抗拒強暴,卻無法抗拒他此刻的溫存,每一個觸摸都帶著火焰,燃燒她的理智,使得她不能思考。

    「我愛這樣。」他喃喃低語,專注的貼著她的身子,虔誠得有如膜拜聖地的教徒。「靠近你、撫摸你,就彷彿能感受到你的光芒,讓我能暫時忘記那些黑暗。」隨著拉下她的衣衫,在裸露的肌膚上他的唇寸寸移動,在每一處烙上屬於他的印記。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低喃著,困惑的搖頭。原本銳利的眸子在此刻變得迷濛,她遺忘了許多東西。她的身份或是他的身份,在此刻都不重要。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懂得我的一切。」他重複著,嘴角的微笑有著令人心疼的酸楚。「不過現在你不必去懂,只要專心的感覺。我的愛,只要順從那些感覺,我不願意再一次傷了你。」

    她的身軀已經赤裸,修長的身段在火光之下美得不可思議,雷厲風屏息看著,凝神注視她的每個反應。他不曾擁有過如此美麗的東西,他在乎她甚至到了心痛的地步。

    傾城看著他的綠眸,卻又急促的轉開視線,震懾於其中的情慾以及輕憐蜜愛,她無法承受那麼多,朦朧間知道這也只是短暫的,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溫熱的液體灑落在肌膚上,驚得她猛然睜開眼睛。俯視她的雷厲風正高舉陶瓶,將其中的美酒淋灑在她赤裸的身子上。空氣中酒香更濃,還瀰漫著情慾的氛圍,她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你喜歡這些酒嗎?」他帶著邪魅的性感說道,嘴角的笑容美得有如墮落的天使。

    傾城虛弱的搖頭,感覺液體漫流過全身,像是他無所不在的愛撫。她咬著唇,全身戰慄著。她對情慾是陌生的,以往的生命中沒有男人可以喚醒她的慾望,但是來到瓦雷斯,她就像是一個學生般,就算不情願學習,也被雷厲風帶領著,一步步的沉淪。

    他的笑容裡邪氣更甚。「那麼我就只能獨自享用了。」他若有所指的說道,燙人的唇緩慢的貼上她潮濕的肌膚。

    他的唇舌舔吮著,雙手巡迴過她的每一寸身子,吻干凝脂玉膚上的美酒。他的唇來到粉紅色的蓓蕾頂端,吸吮與輕咬著她動情的證據,急切卻也溫柔。他的手緊握著她的腰,兩人的身軀相抵著。

    呻吟從她喉嚨深處逸出,她的背脊不由自主的拱起,手指無意識的抓住他濃密的黑髮,在他的撫弄下輾轉著。

    「住手。」她暗痖的開口,仍舊還要抗拒,但是就連她自己都分辨不出,那虛弱的聲音究竟是誰的。

    「別怕我,一切都會很完美的,我不會傷害你,不會讓你再感覺到任何疼痛。」他戀戀不捨的吻干她的身子,之後直起高大的身軀,暫時離開她。

    她睜開眼睛,看見他在火光下褪下衣衫,高大的身軀堅實而勻稱,有如文藝復興時代的雕像。她感覺口乾舌燥,看著他一步步的接近她,臉頰是燒燙的,想必已經嫣紅。

    黝黑的身軀優美得有如那頭黑豹,每一個動作都牽動了全身的肌肉,讓她因為即將到來的一切顫抖。當他走近時,她看見黝黑的肌膚上有著數不清的白色傷疤,雖然年代久遠,卻仍舊明顯。想到他曾經所經歷的事情,她的心不覺一緊。

    「我的愛,不要在這個時候分心。」他再度回到披風上,抬起她的下巴,在溫潤的唇上印下一吻。

    他們是不該遇上彼此的,但是那些禁忌卻又如此甜蜜,讓人一嘗就已經無法自拔。她柔順的閉上眼,感覺生命裡某種東西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她的偏見與她的固執,還有她心中的那道城牆,都被他破壞殆盡。

    他的唇緩緩落下,火熱的唇探進她的口中品嚐一切甘美,並追逐、挑逗她的舌。當他退開時,她只能喘息。綠色的眸子因為強烈慾望而迷濛,但仍緊盯著她的臉龐。

    「你準備好了嗎?給我最值得回憶的一夜,讓我即使在今夜必須死在你的刀下也無怨無悔。」他的笑容裡帶著憂傷,推著她倒下,在被火焰烤得溫熱的披風上,探索著她的一切秘密。

    他跪在她的身軀上方,分開並滑入她的雙腿之間。他的手指探索著、挑逗著,排除了任何懷疑的陰影,證實他的判斷。「傾城。」他呼喚著她的名字,像那是他唯一記得的語言。他的臉摩擦著她的乳峰,微現的鬍髭輕刷她柔嫩的肌膚,帶來另一波亢奮。「讓我擁有你的一切,用你的光芒擁抱我。」

    她在柔軟的披風上翻騰,他的觸摸引來她全身竄動敏感得幾乎疼痛的電流,末梢神經彷彿被火花輕觸,讓她只能滾動呻吟,卻怎麼也離不開他的勢力範圍。

    他的手腕輕輕抵在她柔軟的小腹上,靈巧的手指輕輕愛撫著她的女性核心。溫柔的動作不但激起她的慾望,更讓她感受到被疼寵的甜蜜。他的舉動裡有一種讓她心折的東西,感傷而徹底的,悄然希冀的期望,只求這一夜……

    「你要我嗎?」他在她唇邊問道,吞嚥著她的喘息。

    傾城頑強的咬著唇,她的神智茫然,幾乎已經不知身在何處。她的雙手攀住他,喉間發出喘息。

    「不要抗拒,如果我只配擁有這一夜,就完整的給我,不要有任何的保留。」他命令道,探索著她的柔軟。

    他的動作幾乎讓她瘋狂了,太多的電流竄進她的身體,而酒精已經鬆動了她的自制,讓埋藏得很深的那些渴望流洩,她無法再隱瞞什麼。

    「該死的,我要你。」她憤恨的喊著,在披風上無助的甩動黑色的長髮。

    他的唇躍上一抹微笑,那抹笑容讓他看來年輕許多,在這時刻裡,他的面容竟顯得意外溫柔。「記得我說過的話嗎?這一次會很不同的。」他低喃著,身子移進她的雙腿之間。

    他俯身親吻她,愛憐和甜蜜的舉止仍有遲疑。像是一個知道自己不配擁有太多的小孩,在拆解禮物時,始終是小心翼翼的。

    男性的堅挺滑入了她的柔軟,有那麼一瞬間,她狹小的身子無法承受他,再度來襲的疼痛讓她不禁呻吟,之前的惡夢再度襲來,她驚慌的抓住他的背,瞪大了眼睛。

    他隨即停住不動,關心的蹙起濃眉,等待著她的適應。

    然而,那疼痛僅僅是一閃即逝,她幾乎要以為那只是她的錯覺。她仍舊在呻吟,只是這次是因為那些過多的愉悅而呻吟著,她感覺到自己像是水流包容岩石般,自然的接受了他,就如他所說的,這一次的確截然不回。

    直到她鬆懈下緊張的身子,雷厲風才放縱自己的飢渴,狂野熱情的衝入她的體內,在感受到她的環抱時,心醉神迷的光芒讓他神為之奪。

    她的雙臂緊緊的勾住他的頸項,手則埋進他豐厚的發裡,柔軟的唇貼著他的頸子,傳來令人心顫的喘息與細細呻吟,修長的腿則圈住他的,拉著他更陷入那個使人無法呼吸的結合中。

    一切如此完美,就像是他們原本就注定相屬。

    強猛有力的衝刺動作懾住她的一切意識,她本能的回應著,期待著某種她不瞭解的東西。然而,他不停的給予,餵飽了她的一切需求,她知道雷厲風明瞭她的一切。然後她迷失在他們共同創造的旋律之中,隨著他一同跳進那閃亮的火焰之中。火焰不斷的向上燃燒,旋轉在極美的漩渦中,最後爆炸出可以持續到永恆的心醉神迷。

    這是叢林之夜,他們分享了那些激情,甚至在激情的漩渦下,也傳遞了些許某種在他們清醒的時候絕不會承認的永恆。

    枯枝在火焰中暴跳,火舌劇烈扭舞,照亮她與他交纏起伏的赤裸身子。遙遠的高空,繁星悄悄,月兒沉默的看著。

    她在短暫的睡眠後醒來,四肢虛軟無力,肌膚被火烘得暖暖的,激烈的情慾之後,神智有片刻是混沌的。

    火焰裡仍有木柴,有來她睡得並不久,也或許她並不是睡著,而是在高潮過後短暫的昏迷了。她仍記得那些喘息以及激情,他的需索以及她的回應。兩人的身體在此刻還是交纏的,他的手摟緊她的腰,結實的大腿橫跨過她的腿,牢牢的將她困在懷中。

    夜更深而寒意更甚,他的懷抱給了她所有溫暖,貼近他的胸膛,她可以聽見規律的心跳。

    傾城明白自己這次輸得十分徹底。雷厲風不但佔有她的身子,還讓她失去驕傲,狂亂的承認了她對他的渴望。她在狂熱的纏綿裡昏亂,給了他所期待的一切。

    眼裡有了些許濡濕,她不願意相信自己原來竟是如此懦弱,失敗就足以讓她掉淚。只是,內心裡有個聲音在冷笑,輕聲說著,這並不是普通的失敗……

    她伸手揩拭眸中的淚水,這麼輕微的動作就驚動了雷厲風。他低下頭來,彷彿要查有她的表情,一絡黑矮覆蓋了他右眼上那道白色的傷疤,讓他看來更加的溫柔。

    他擁抱著她的身子翻轉,讓她的面容袒露在火光之下。看著她臉上仍有汗濕的發,他輕柔的將那些髮絲勾回她耳後,用長指梳理著那些在纏綿時被弄得凌亂的發。

    「以後記得睡在我的左邊。」他說道,語調不似先前沙啞,卻顯得平靜而更加親暱。

    「為什麼?」她不明白。

    他的唇勾成一個痛苦而無可奈何的弧度。「這樣我醒來時才能看得到你。」

    傾城這時才想到他的右眼根本看不見,所以在剛剛醒來時,他才會擁著她翻轉身子。她摸著那道疤痕,接著是他綠色的眸子,此時的氛圍不再激情,反倒飄蕩著輕輕的愁緒。能再相依而眠的機會能有多少?他不是只要求一夜,而她不也是只願意給予他一夜?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問出深埋在心底的問題,喉間能夠感覺乾澀的痛楚,卻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為他痛楚。

    雷厲風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他知道傾城問的不是他臉上的傷疤,而是他如今罪惡滔天的身份。「我從小就只知道要活下去的唯一手段就是奪取,不踩著旁人的屍體,我就會成為眾多死屍中的一個。我盡一切所能的掠奪,當成為瓦雷斯的一員後,我更是沒有任何退路。」明知道她可能無法明白更無法諒解,他卻還是要說明。

    「只要你願意,你本可以不用成為罪犯的。」她掙扎著起身,在火光下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赤裸。「既然你體驗過那些悲劇,何苦又為了私利而製造出更多的悲劇?你知道那些痛苦的。」

    他面向火焰,笑容裡帶著一絲冷然,縱然面容接受了火光的照耀,而肩背的後方則是沉重的黑暗。「你真的瞭解嗎?一旦沾染上罪惡,就一生都不可能脫身的。你有著最光明美好的人生,然後在眾人的期待下站上世界的頂端,揮舞著正義之劍,砍殺所有的罪惡。你只負責砍殺,卻不用去理解,對吧?」他諷刺的笑著。

    「罪惡是不應該存在的。」她說道,抱持著父親給她的信念。

    兩人的身軀分開了,縱然有了火焰的溫暖,沒了他的體溫,她仍舊感到些許的寒冷。她不知道為何突然會有這種衝動,急切的想將他拉進她的世界裡,想用指責來替他開脫什麼。

    那些超出她理解範圍的事情總讓她遲疑,他們的世界是她陌生的,她原先以為會看見污穢貪婪,卻是看到一個又一個的悲劇,讓她的心陣陣疼痛著。

    「這世界上,有光就會有影,如同有是就會有非。人性的高貴與貪婪並行存在,黑暗的世界始終存在著,而我就是那些罪惡的產品,只要貪婪存在的一天,就會不斷有我這種人出現,製造更多的悲劇,延續更長久的黑暗。」他轉過身來,看著赤裸的她,綠眸裡加入了冷淡,像是他在四周築起了防禦,不再讓她上前。

    雷厲風與她父親東方旭之間的差異,就如同黑暗與光明,而命運讓她看了這種落差,使得她心中的茫然與矛盾更加嚴重。她是不應該對他有任何情感的,她應該鄙棄他,一有任何機會就遠遠的逃離,棄他獨自停留在黑暗裡……

    「你能夠瞭解嗎?」他重複著那個問題,語調裡帶著絕望。他緩慢的覆蓋住她的身子,將她帶回披風上。身軀上的親暱接觸,無法沖淡兩人此刻的疏遠。

    她能嗎?她不停的自問,卻聽不見心裡有任何答案。

    在他覆蓋她時,她的眼睛看見他背後的黑暗空冥,火光跳躍在他的背後,形成最詭異的畫面。

    突然之間,她看見了。

    他始終背負著那些罪惡,罪孽沒有消失,還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許多許多的黑暗重重的壓著他,那些因為他而產生的悲劇,以及那些怨念還跟隨著他。無窮的黑暗裡,有著無法計數的魂魄。那些被販賣的女人與嬰兒,以及因毒品而死亡的人,所有因他而死去的人們正冷冷的等待著,彷彿在看她有沒有勇氣躍入他的懷抱。而後,那些黑暗將會吞噬她的光明,將她永遠的留在那裡。

    若是跟隨著他,就必須捨棄她的光明,而那些光芒對於他的罪孽,很可能沒有半點的幫助。她的臣服,難保不會只是又增添了一個為他而死的魂魄。

    只是,如果真的瞭解了黑暗的心,她還能夠回復成原來那個嫉惡如仇的自己嗎?如果他不是有著這樣的身份,他的心不是在童年時就被仇恨與殺戮染黑,如果他們是在另一種方式下見面……

    生命裡有太多的如果,然而事情到了如今,再多的如果都無濟於事。

    雷厲風還是一個惡名昭彰的罪犯,有太多的人等著要取他的性命,包括她最尊敬親愛的父親。

    在他的吻再度吻上她時,她感覺眼角悄悄流下淚水。只是她閉上眼睛,不去理會,在激情的時刻裡,她寧願相信那是汗水,而不是無可奈何的淚。

    白晝的光是不是真能瞭解黑暗的深處呢?

    這個問題在接下來許多時間裡,不停的困擾著傾城。海風仍舊在瓦雷斯上吹拂著,但是安撫不了紛亂的人心,人們因為焦躁而不停爭吵,而她知道爭吵的主因就是她。

    不論東方旭究竟如何打算,他的心理策略明顯的成功了。瓦雷斯的眾人怎麼也猜測不出,為什麼東方旭會對心愛的女兒不聞不問,彷彿對傾城的生死一點都不在乎。他們探詢不到任何情報,有如困獸般在瓦雷斯內爭吵。

    然而父親是不是正在準備營救她,似乎變得不太重要了。她的心如此複雜,感覺像是有把刀子正試著將她分割開來。

    白晝時的清醒懊悔,以及黑夜的昏亂迷離,她的生活有了一個模式。

    早該知道雷厲風的話是不能信的,他說了一個天大的謊言。那時的信誓旦旦,完全無法兌現。他在森林裡誘惑她,說著只要求她心甘情願的一夜,但是夜復一夜,在他只是得到更多更多,從來不曾饜足。

    在黃銅大床上,他們夜夜纏綿在冰涼的黑色絲綢間,有如沉醉在最深沉的夢境裡,只求一晌的貪歡,沒有人有勇氣再詢問什麼。

    她總在纏綿之後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等待著天際明亮,之後花費一天來後悔不該在夜裡給予他那麼多。這麼脆弱的關係,維繫得了多久?她還是他的禁臠吧?

    就等到父親前來的那天,她就必須死去或是離去,反正兩種結局都是離開他。她從來看不見他會在她將來的生命裡佔有什麼位子,或許在離開之後,某一個清晨,她可以在自己的床上醒來,嘲笑這些日子都只是久遠的夢境。

    不過當然,首要的條件是她要能夠活著走出瓦雷斯。

    這兒有不少人因為詭計沒有辦法得逞,所以急著要拿她來開刀血祭,將她分割成數塊,想用她的血來破壞東方旭的冷靜。只是這項計畫總是礙著雷厲風,遲遲無法實行。

    如履薄冰的平衡能夠維持多久?如同她心中的許多問題一樣,她沒有任何答案。

    門被打開來,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起頭來,看見穿著素袍的奧妃麗雅。

    褐眼女郎一直沉默著,原先的敵意沒有消失,像是沉澱得深了,變成一種不知怎麼打發的情緒。她的眼睛始終追隨著傾城與雷厲風,心因為疼痛得太久而麻木。他們從森林裡回來的那一夜起,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無勝算。她雖然仍照顧他們的起居,卻再也未曾涉足雷厲風的臥室,只是專心的待在溫室裡。

    傾城的手仍放在書上,偏著頭看奧妃麗雅。「有事嗎?」她禮貌的問。

    黑豹原本趴臥著,突然睜開眼睛,警覺的看著奧妃麗雅。

    「他要我送酒來。」奧妃麗雅輕輕的說道,將土色的陶瓶放在桌上。「他說送這些酒來,你就會懂了。」她熟練的打開軟木,圖書室裡馬上充滿了酒香。

    傾城認出那種氣味,那夜森林裡的種種閃過腦海,她的眉輕輕蹙起,不明白雷厲風要人送酒來的目的。難道他想要提醒她,在那一個夜裡她雙手奉上的臣服?

    「你知不知道,再不離開瓦雷斯,你會有危險?」奧妃麗雅將酒倒進杯子裡,長年服侍人的動作是純熟而幽雅的。長長的眼睫毛遮蓋了她的褐眼,也遮蓋了其中的光芒,她的唇上有一彎微笑。

    「我也期待能夠離開,但是事與願違。」傾城簡單的說,感覺到黑豹在輕觸她的腿,她敷衍的拍拍它。

    「你說謊,從森林那一夜後,你們誰有辦法離開對方?」褐眼女郎一針見血的說道。

    傾城的身子僵硬的看著她,像是內心最深層的秘密被人窺探般惱怒。她的雙手緊握在身側,迎視那雙褐眸,奇異的發現再也找尋不到她的敵意。

    「他迷戀著你,因為你身上有著我們最渴求、卻永遠無法得到的光明。你與我們的截然不同,反倒成了他愛戀上你的原因之一。」奧妃麗雅笑了笑,聳聳肩膀。「我看清楚了,我得不到他的心,他無心留在黑暗之中,他的心在你身上。」

    傾城看了她半晌,驀然複雜的情緒襲上她。「你不用太灰心,我的停留只是暫時的,如果你的耐心夠,就可以等到我的離去,或是他的迷戀用盡的一天,到時他仍會回到你的身邊。」

    奧妃麗雅搖搖頭,將杯子推到她眼前。「我不會再等待了。」

    「你要離開瓦雷斯?」傾城皺起眉,心中有隱隱的波動。有聲音在高喊著,要她看見某些危險。

    但是酒的氣味飄散在空氣裡,影響了她的思考。她突然覺得口渴,直覺的端起杯子,湊近唇邊。

    奧妃麗雅笑得極為迷人。「我會比你早一些離開。」她如謎的說道,眼眸裡有著期待。

    美酒沾上她的唇,她似乎聽見黑豹的低咆聲,她沒有多加思索的舉杯一飲而盡。之後,酒汁滑進她的口中,她驚恐的瞪大眼睛。

    奧妃麗雅在酒裡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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