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喜歡欠人情啊。」明紫道,「他差點為了我死掉,這麼大的恩情不報答的話我一輩子良心不安。就是知道他不容易接受,我才跟你商量讓你去說服他的。」
「我……我拿什麼理由去說服他?你教教我。」轉了轉眼珠,莫非又道,「明紫你跟我說一句實話,你對我哥,真的只是內疚嗎?」
這是莫非最近越來越懷疑的問題。僅僅是內疚的話,用得著每天準時親自跑來拓哥的床邊嗎?僅僅是內疚的話,每次看到拓哥的時候眼神為什麼會光彩熠熠?僅僅是內疚的話,為什麼情緒總隨拓哥的態度而上下波動?他跟她說話時她會特別專注,他對她微笑一下她會失神臉紅,他對她親切一些她就喜氣洋洋,而他婉言請她不要再來時她就低落了一整天……
這小丫頭的心思啊,一點都不簡單呢。而且,她根本就不是個能藏得住心事的女孩,一直都不是。
「除了內疚還可能會有什麼?你少胡猜!」明紫的臉果然立刻毫無城府地漲得緋紅了。
「就算我胡猜吧,」莫非看她的反應,早就確定了十之八九,便道:「既然如此,我可沒什麼義務替人家幹什麼說服相勸的事。」
明紫一急,「就算明知道我的提議對他有利你也不答應嗎?」
「雖然是對他的身體或許有些好處,但他心裡會不舒服,所以我還是以尊重我哥的意見為主。」
「莫非你!存心跟我對著幹是不是?」明紫氣呼呼。
「我只是想瞭解一下某人的真實想法,以便見機行事。」莫非又露出一貫的玩世不恭表情。
呵呵,自相識以來她就一直評價他是個混蛋不是嗎?事實上他也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東西,沒辦法,本性如此。縱然明紫曾經幫了他一個天大的忙,也算成了他的恩人,該刁難的時候他照樣不心軟。
「真實想法……真實想法就是你猜對了啦!」
出他所料,明紫居然在下一刻爽快地承認。她向來是個麻利的丫頭,敢做敢當,「我就是喜歡上姜拓了,怎麼,你吃醋?」
吃醋?莫非「撲哧」一下笑了出來,「要看你所指的是誰了。如果是說因我哥而吃醋——有一點點。因為在之前的十年,我是唯一與他相依為命的人,突然要插個第三者進來,還真有點失落。但如果是說因為你而吃醋——那就是你自我感覺太良好了,有點自作多情。」
「莫、非!」他就是有本事氣得她五臟六腑都像吞了炸藥一樣爆起來。
「好好!」他舉手示意她冷靜一下,轉瞬,恢復成一張無比正經的臉孔,「明紫,難道你不知道,喜歡上我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嗎?」
在拓哥受傷以後明紫天天來醫院的這兩個月間,她很感興趣地向他打聽關於姜拓的過往,莫非就已經簡略地把姜拓的身世和那段刻骨銘心的初戀故事都倒給她聽了。
「我哥看似堅強,其實內心一直都很缺乏自信,他覺得所有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他不會再輕易接受別人的感情。」
「我不相信宿命論,這是無稽之談。」明紫道,「事實上我跟他在一起反而撿了一條命不是嗎?他是我的救星和福星呢。」
「還有,」莫非只是不動聲色地繼續說,「表哥是個癡情的人,他至今忘不了那個女孩。」
事發以後,他最終還是沒有找到那封遺書,也不知道其中表哥寫了一些什麼。但是十年來,每次任務都有一封遺書,每一次的收信對象都只有那個女孩,證明他對她的愛和思念有多深多長久。
「要取代一個在他心裡住了十年的女人,很有難度哦。」
「但你也說過,他一直都放棄回到那個女人身邊,而那個女人也未必與他擁有相等強烈的感情,說不定早就結婚生子。而我,我還年輕,我有時間等,我也有機會不斷與他接近。再說了,我覺得我美麗動人、性格開朗,怎麼看怎麼可愛,很少男人會捨得錯過像我這麼條件優越的人的。」
切,還真是自我感覺良好。莫非做出一個鬼臉,寒磣她。
明紫則威脅地向他揚揚還沒有他拳頭一半大的小拳頭。
莫非笑了起來。他其實真的挺喜歡明紫,比喜歡安學敏多。
他一向都對性格鮮明的女孩子有好感,而安學敏一直令他覺得有點溫吞。
安學敏是與表哥非常相像的人,都內斂,缺乏自信。
但明紫不同,她活潑開朗,懂得主動爭取,渾身充滿了陽光,雖然有時活潑得過了頭而很欠穩重。但她和表哥屬於互補型的人,如此組合應該更容易得到幸福吧?
「我批准了。」他突然道。
如此突兀,令明紫不明不白,「批准什麼?」
「我看你為了我哥那麼花心思,勉勉強強就批准你成為姜太太的候選人之一。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如果要做我的嫂子的話,你還真的很不夠格,還得加把勁好好努力呀。」
「給我滾蛋!」明紫笑嗔地舉拳在他胸前敲打了一下。無論如何,得到莫非的認可她已經覺得非常興奮。「那麼說來,你會幫我去說服他嘍?」
「是的,等他一醒過來我就去找他談。」莫非說著,已經轉過了身體,「走吧,未來表嫂,小弟我陪你說了這半天話,又累又渴,找個地方補充養分去。」
「喂!」明紫追上他,又有點疑慮地問:「不是說很難嗎?那你準備用什麼理由去說服他?」
「這就是我的事情了,私人秘笈,不可隨意透露。」
「莫非……」明紫膩起嗓子喚他。終於在連接著發了十幾個顫音喊他名字之後,被激得滿身雞皮疙瘩的莫非投降了。
「就說是為了我。」莫非道,「我心裡內疚,我渴望他的身體恢復得和沒受傷前一樣,如若以後再出任務,我還得賴他相助……就說一切都是為了我,我哥會同意的。」
他很清楚自己在表哥心裡的地位。當年,為了他都可以拋棄一切地出來流亡,現在為了他去療養更不是什麼難以決定的事了。
這一去,就去了整整一年時間。
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一年後,若琳懷孕七個多月了,方利文在國外參加亞洲杯的比賽,但不忘天天打電話回來問候愛妻和她腹中的寶寶。
一年後,湯丞投資開了秋池的第一家五星級酒店,也即丞御皇廷的第二十家分店。被派遣擔任總經理的是譚映暉。譚映暉順理成章地成了守護神的常客,也成了繼邵征之後安學敏比較固定的男性朋友。一年後,邵征和過晴學成歸來。
那天是個晴朗的星期天。
秋池市不過是個小縣級市,沒有飛機場。邵征和過晴的飛機只飛到鄰市,要回來還得再有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
若琳和安商量好,由譚映暉開車載他們一起去鄰市的機場接機。
機場出口處,過晴看到熟悉的臉,幾乎是飛奔著出了安檢門,而邵征相對成熟得多,只是含著微笑跟在了身後。
過晴早就剪了短髮,看上去更為利落,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仍是神采飛揚,嘴巴也說個不停:「嘿,姐妹們!我們終於不負眾望地把文憑給摘回來了!」目光轉向了安,「安,你可變得越來越有女人味了喲。」又轉向若琳,驚呼一聲:「呀若琳!肚子都那麼大了還敢跑出來呀?」
「大人物歸來,怎麼能不親自過來迎接呢?」若琳裝模作樣地道。
「可不敢當,真不敢當。」說著又去摸她的肚子,「怎麼樣?知道是男是女沒有?小傢伙在肚子裡皮不皮?會不會踢你?」
「生男生女都無所謂,」若琳臉上掛著幸福而母性的笑容,「所以也就不去確定了,免得孩子出生的時候沒有驚喜。」
相比之下,邵征內斂得多了。
他比起以前似乎黑了一點,也結實了不少,今天沒戴眼鏡,頭髮削得只有短短一層。
他有禮地沖若琳微微地笑,然後站定在了安的面前。
互相凝視了一會兒,他伸手輕揉她的頭髮,「丫頭,一點點都沒有變呢,十年如一日啊。」
只一句話,驀然令安覺得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辛酸湧上心頭。從小到大一直最關照她的人回來了啊……
情不自禁地便與邵征緊緊擁抱,「邵征,歡迎你回來。」
過晴見狀,臉色陰沉下來,半真半假地數落著:「安,真是厚此薄彼哦,我也剛回來,怎麼你不先給我一個擁抱?」
「過晴,你也真是,在異國他鄉共同生活了那麼久,還與邵征爭鋒相對啊。」若琳站出來,親熱地攬住她,「來,讓我和寶寶兩個人一起給你一個擁抱,歡迎你回來。」
過晴緊緊回抱若琳,突然之間也生了幾分感觸,想當初離開祖國去求學也已經四五年了呢,連去外市上大學的五年也算上,她缺席於這個鐵三角有十年了。
「過晴,」安也圍攏來,三個人抱成了一團,「感謝我們的重聚。」
三個好朋友,突然之間都流起了眼淚。
為什麼,為什麼再次相對的時候心中都會覺得無比滄桑呢?
譚映暉終於等到機會開口:「我們回去吧,今晚在守護神還安排了接風宴,有的是時間相聚呢。」
過晴這才注意到這個陌生的面孔。
「這位是……」
「哦,他是安的好朋友,叫譚映暉。」若琳的介紹顯得意味深長,著重突出「安的好朋友」。
這個特別的介紹確實也引起它該有的特別效果,過晴和邵征都用別樣的目光看向譚映暉。
譚映暉卻只是看向邵征,深思。
接風宴,在守護神舉行。
酒吧的規模本來就不大,想當初開業的時候她們只僱用了一個調酒師小徐。服務員和收銀員的工作一向是若琳和安兼做的。
現在若琳懷孕,便多雇了一個服務員小雯。
今天舊友來歸,守護神歇業一天。
大家介紹了一番,入了坐,一起喝酒、吃菜,都很高興。
譚映暉和邵征漸漸也熟絡起來,聊得還不錯。
只有過晴,好似有些排外,對譚映暉不冷不熱的。
才坐了十分鐘,就問若琳:「去不去洗手間?」
見她好似有話要說,若琳便點點頭,「我陪你去。」
前腳剛踏進洗手間,過晴便急不可耐地開問:「那個譚映暉,跟安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定下來了嗎?」
「什麼定下來?」若琳見她語氣不善,便也有點沒好氣,「暫時還是一般朋友,但男方的條件不錯,估計挺有戲的……」
「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你和安從來也沒跟我提起過?」過晴打斷她。
真是的,去國外呆了幾年,這過晴做人怎麼越來越強勢啊?其實這件事情若琳是有意識地瞞著過晴的,因為她老是一廂情願地主張把安塞給邵征,若琳知道她絕不會贊成給安另找結婚對象,激烈反對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很難保證她不會再像十一年前一樣從中作梗。
只是簡略地把安和譚映暉的相識經過說了一下。
等聽完了,過晴的臉色一片灰霾,「你居然跑前跑後的給安張羅對像?虧你想得出來。」
「怎麼了?」若琳明知她的反對理由,卻故意忽略,「咱們安又不像你要立志做什麼大醫師女強人,二十八九歲了,轉眼就奔向三字頭,難道你巴不得她做老姑婆嗎?」
「汪若琳!」過晴連名帶姓喚她,顯然氣極了,「你揣著明白裝糊塗是不是?安是邵征的人,邵征都回來了,你卻去外面幫她牽線搭橋,你成心棒打鴛鴦是不是?」
棒打鴛鴦的事情只有你在行,我可沒那個能耐。若琳在心裡嘀咕著,表面上,她仍然很耐心地道:「可以良性競爭啊,讓邵征和小譚公平公正地PK,小譚不比當年的姜拓,他的條件無可挑剔,與邵征旗鼓相當,再說安也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你……」過晴指住她的鼻子,「汪若琳你簡直是個叛徒!」
叛徒?這個指控真令若琳啼笑皆非,「我背叛什麼了?」
「你和邵征認識多久了?和那姓譚的才有多少交情?邵征與安那麼多年的感情,你就忍心讓他失敗嗎?」
若琳真恨不得點醒她:過晴啊,邵征如果真的心裡有安的話,會捨得丟開她那麼久卻跟著你東奔西走踏上求學路嗎?
但是既然邵征沒有明確表示,她也不好在這裡瞎猜測免得誤導過晴。
「過晴,我們都是為了安好是不是?」她問道。
「……當然。」過晴道,卻答得有些許遲疑。
「那就管不著是誰付出的多付出的少,安自己喜歡誰多喜歡誰少才最重要是不是?若論忍不忍心,當年姜拓和安分手才令我最不忍心,但又能如何?再者,你若對邵征有信心,怎麼就確定他會失敗?安心裡有他就始終有他,而心裡沒他我們也強求不來。」這麼簡單的道理,真不明白像過晴那樣聰明的人怎麼這麼多年都不明白。
過晴不說話了。提起姜拓的事情,多少總是讓她心中有些愧疚。
這時,洗手間的門外安探進頭來,「怎麼了?你們上個廁所上了那麼久?」
「哦,好了。」過晴和若琳不約而同地向她微笑著應道。
吃完飯,才八點多,但照顧懷孕的若琳,大家也就決定早點散了。
「小姐們由我負責一一送回去吧。」譚映暉主動道。
「謝謝譚先生了。」過晴突然一反常態地熱絡,「孕婦為大,我們就先送若琳吧。安讓邵征負責好了,他們是鄰居,住得離這邊也不遠,久別重逢應該有很多私房話要說,我們別不識趣地打擾才好。」
若琳看了她一眼,太瞭解她說這些話的用意了,故意製造曖昧,想讓譚映暉知難而退。
看來過晴對邵征是真的極度關照,別看她表面上老是與他不對盤。
安察覺有些不對勁,過晴自和若琳一起上洗手間回來後情緒便有點奇怪,現時更是露骨地把她和邵征往一塊兒捏,不僅她有些尷尬,連邵征也很尷尬。
看了一眼譚映暉,發現譚映暉也正好在看她,目光中淡淡失意和些許探究。一直以來她都覺得他們的友誼很純潔,可今天被過晴這麼一攪,反而好似有些變了質。
她忙偏轉了頭,道:「其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今天多喝了幾杯,頭有點暈,也不想坐車,只想走走,吹吹夜風——而且,我現在自己一個人住,不和邵征做鄰居了。」
「這樣啊,」調酒師小徐忙道,「安姐,那你也先走吧,這裡的門我來鎖就可以了。」
安點點頭,「好的,鎖完門你先送小雯回去。」
「天黑了,你注意安全,安。」譚映暉關心地道。
「沒事啊,雖不住在一起了,但邵征還是可以送她、陪她走走的。」過晴又搶言,「邵征,哦?」
邵征蹙了蹙眉,不置可否。
「市中心啊,深夜兩三點都熱鬧得很。像我家那麼近,走走也就十來分鐘罷了。」安邊說著邊轉頭離開,「我走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沒有招呼邵征。
「愣著幹什麼?」過晴推邵征一把,「還不快去?」
「我看我還是送你好了。」邵征對過晴道。
「送我幹嗎?」過晴白他一眼,突然堆起笑臉轉向譚映暉,「我搭譚先生的便車,譚先生,麻煩你了哦?」
「樂意效勞。」雖然過晴處處在擠兌他,但譚映暉還是紳士地對她。
「好了,那我們也走吧。」過晴招呼著若琳,轉頭又向邵征道,「快點,再慢就追不到安了。」
似乎有一語雙關的意思。
安這時已經走上了馬路。
市中心的街道,夜晚八點多正是熱鬧的時候。車子很多,在身邊呼嘯來呼嘯去。
今天確實喝多了,頭有點暈,吹吹夜風後舒服多了。
這時,突然看到前方站著一個男子,穿黑色的球衣,胸前和袖口刺繡著紅黃雙色的火焰圖案。
他站在那裡,背景交織在車燈與霓虹中,混亂而嘈雜。
但他本人彷彿與黑暗融為一體,當你看到他,便覺得天地間所有的噪音和色彩統統皆只是點綴,週遭的一切喧嘩與繚亂只是為了襯托出他的寧靜與沉肅而存在。
他背著一個巨大的登山包,高大的身形背對著她站立在前方。
看不到臉孔,但還是令安震驚得無法自抑。
姜拓——
她沒有喊出來,喉嚨被噴湧而出的淚意而哽住了,但是,在口形上,一直在不停地重複這個名字。
姜拓姜拓姜拓姜拓姜拓——
糟了,他在過馬路,他離她越來越遠了,車流即將把他們再一次阻隔於天涯。
姜拓姜拓姜拓姜拓姜拓——
她拔腿,想也不想地追了過去……
天地間突然光芒刺眼,一聲激烈的剎車聲。
下一秒,她被擁在一具寬闊而安穩的懷抱裡。
「他媽的,找死啊?」緊急剎車的司機氣急敗壞地自駕駛室探頭辱罵。
「對不起對不起。」抱著安的男子好修養地賠禮道歉。
安只是急切地回頭,尋找著馬路對面那攪亂了她心湖的男子。
那男子和一馬路的人都因為這一聲刺耳的剎車而停駐觀望過來。那是一張年輕的臉,稜角分明,陽剛而帥氣。
但是,太年輕了……
時隔十多年,姜拓不可能永遠都駐顏在十八歲。他不是姜拓。
安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虛弱,站都無法站直。
自車輪下將她搶回來的男人憂心地緊緊抱扶著她,「安,你怎麼樣?」
「邵征……」她的語聲無比虛弱,仿如呻吟,「怎麼辦?我還是忘不了姜拓怎麼辦?我的心……那麼的,那麼的痛,怎麼辦?」
救她的人是邵征,每一次她身處險境,第一個出現在她面前的都會是邵征。
謝謝你邵征,謝謝你又回來守護在我身邊。
只有面對著你,我才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地宣洩,誠實地說出自己內心的秘密。
她緊緊地抱住邵征,哭得無限淒傷。
邵征回抱住她,眉頭深鎖,同樣傷心難抑。
對不起,安。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不是我非逼著你去採訪那場足球比賽,你也不會認識姜拓,落得如今淒涼孤寂。對不起……
遠方,一輛銀色的別克車緩緩停下。
車裡,譚映暉、過晴和若琳都看到在夜色中旁若無人緊緊相擁著的兩個人,表情各有所思,沉寂。
「若琳,安她……是不是有什麼傷心的往事?」
這一天,譚映暉特地把汪若琳約出來喝茶。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若琳只是反問。
「其實早就想問問你了,」譚映暉道,「和安認識以來,總覺得她過得不太開心。」
無論多麼喜慶歡悅的場面倒映到她的眼裡都會有些變質,再斑斕的色彩都明顯地在黯淡;而且,她的笑容總是與迷離同在,很容易讓人誤會是柔情似水,其實大多數時候只是心不在焉。
若琳不置可否,默默飲了一口茶。
「在她的心裡一定有一個忘不了的人,對不對?」譚映暉道,「當邵征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四目相凝欲語還休的樣子,一開始幾乎以為她等的人就是他。」
「那為什麼你又認為不是了呢?」
「就在那天晚上,我們看到邵征抱著安在路邊,安哭得那麼淒傷……如果她所等待的人真是邵征,既然他回來了,她就不必再那麼傷心……所以我就知道,那個人肯定不會是邵征。」
譚映暉啊,還真是一杯玲瓏的開水,什麼東西放到他裡面都無跡遁形。若琳在心底歎了聲息,卻道:「你還真是能猜,也許還有一個可能——安等了邵征很多年,可他回來還是拒絕了她的一片癡心,於是她失望得失聲痛哭。」
「是嗎?真是……是因為這樣?」
若琳歎了口氣,不想再折磨他,「不是這樣的。」
「那還是我猜得對嘍?」
「嗯。」若琳沉重地點了點頭,「安在十七歲的時候有一段初戀,對她來說刻骨銘心。那個男人……失去音訊已經十幾年了,估計再回來的可能性也很渺茫,可是安卻總沒辦法敞開心扉去接受一段新的戀情……你知道,就安的人品相貌來說,這麼多年也不乏追求者,但沒有一個不是鎩羽而歸。」
沉默,過了很久,譚映暉才說了四個字:「果然如此。」
其實自第一眼見到安學敏,就覺得她的眼底和神韻間都充滿故事。又沉默了一會兒,他問:「那邵征他……他對安……到底有沒有感情?」
「這怎麼說呢?」汪若琳想起接風宴那夜的尷尬,驀然覺得有幾分不自然,「邵征和安是青梅竹馬的鄰居,在學校裡,我們都看得出他很保護她。那時候他是學生會主席,很多同學也都開玩笑說安是未來的主席夫人。但是……我本人並不覺得邵征對安有什麼超出友誼之外的感情。」
「但過晴好像很落力地想促成他們這段感情,不是嗎?」
若琳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你也看出來了?」
確然,這件事情過晴做得太不高明,不似她以往行事的心志水平。她是太情急切切要幫邵征,卻不知那受她恩惠的人到底領不領情。
「她那天做得那麼明顯,傻瓜也看得出來。」譚映暉苦笑,「若琳,告訴我一句實話,以你的經驗、以你對安學敏的瞭解,你覺得她會愛上邵征嗎?」
「以我對安的瞭解,如果真的喜歡邵征,早八百年前她就該跟他在一起了。」若琳也苦笑起來。
譚映暉陷入沉思。
「小譚,」若琳忽然喊了一聲,令他回神,「為什麼你要問那麼多關於安的問題?」
她也是明知故問,為的是確定一下而已。
「因為……」譚映暉猶豫了一會兒,只是猶豫了一小會兒,便很誠實地回答道,「因為我喜歡安學敏。」
他的眼神溫和淡定,清澈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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