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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東宮(上) 第5章(1) 作者:衛小游
    半年後。

    快點!會來不及的!

    儘管心急如焚,但身穿朝服的太子依然在二皇子遙影的陪同下,信步悠哉地走在通往御花園的宮廊裡。

    兩人沿途談笑,欣賞夏季的花石與樹影,頗有閒情逸致。

    「皇兄許久未與兄弟們同聚了,大夥兒掛念得緊,這回可要待久一些,與兄弟們切磋切磋。」

    「二皇弟說笑了,我才疏學淺,哪裡切磋得過諸位才學過人的皇弟呢。」一身月色袍二皇子掩袖笑道:

    「皇兄才是愛說笑,誰不知父皇與皇后娘娘欽點了黃翰林的公子入東宮做皇兄的侍讀。這八個月來,不見娘娘對新侍讀有一句微詞,更不用睡,皇兄的侍讀可是本朝那位赫赫有名的神童黃梨江,有他陪伴皇兄讀書,想來皇兄學業應是進步神速。」真夜驀地停下腳步,眼神凝住向宮廊外一株絛紅色月季。

    難道我就只能保他八個月?

    察覺真夜的出神,遙影又喚:「皇兄?」狀似猛然回神過來,真夜凝眼笑道:「啊,抱歉,我突然看到那株開得極好的月季,一時失神了,二皇弟剛剛跟我說了什麼?」皇子遙影唇邊勾起一抹極淺的笑意,「我在講,皇兄那位名聲響亮的侍讀。」

    「喔,他呀。」真夜恍然大悟道:「是啊,他確實是個神童,書讀得不少,文章也寫得不錯,可惜……」

    「可惜如何?」真夜走出宮廊,手指輕輕撫過那月季花長莖上的勾刺。

    「可惜不通人情世故,成天只會嘮叨我用功——哈哈,我可是堂堂太子,哪裡需要讀什麼書;朝廷科考又不是虛設的,每年都有一堆人才等著被朝廷選拔,好為國盡一份心力。我們在上位的,只要懂得用人就夠了,讀書是浪費時間。」

    「……皇兄真這麼想?可父皇對於能文之士非常禮遇,還說過,希望我們這些皇子皇女個個都能飽讀詩書呢,七皇弟不也因為七歲時就能應答對賦,在朝臣面前為父皇掙得了好光彩的面子哩。」

    「隱秀歸隱秀,我是我;而,遙影,也只是自己,我們幾個兄弟,天生資質都不同,要我像隱秀一樣隨口成章,我是做不到的。」真夜很有自知之明地說。

    二皇子遙影面若冠玉,與真夜年紀只相差三個月,兩人身形彷彿,唯獨真夜被選立為太子,入宮上朝,此刻身上穿著正規朝服;皇子們雖則衣錦帶玉,可依自己喜好穿戴,卻反而突顯了與太子身份的差別。

    拂了拂身穿的月色袍,二皇子微哂道:「大皇兄說的是,不過我前些日子聽東宮的保傅們提起,說皇兄的新侍讀蕙質蘭心,跟皇兄口中的書獃略有些出入呢。」真夜苦笑。「保傅們鎮日想迫我讀書,當然對跟他們一個樣的書獃讚不絕口,我呢,偏不愛被人逼著做事,若不是母后堅持要那個少年當侍讀,我又哪裡會這麼兩難呢。」

    「當日,太學那番『欲善』佳話——」應該不是空穴來風吧?

    「哈。」真夜突然笑出,「不過是一些拍馬屁的話,也信?看來遙影是關在這宮裡太久了,開始變得不那麼聰明了。」二皇子眼色一整,謹慎地說:「也說不定呢,遙影身為皇子,卻只能待在宮裡,無法出宮體察民間疾苦,為父皇與皇兄分憂,是遙影長久以來的遺憾。」明明,他們年歲只相差一季,真夜僥倖被選為太子,而他卻會在弱冠後被送出宮外,甚至不知是否會被指派到邊陲,當一個沒有實權的經略使。

    本是同根所生,何以際遇如此不同?

    更不用說,天朝並無立嫡長子的祖制,就連當今君王——他的父皇孝德帝,也並非長子。

    「是說,不想當個每天吃飽飽,睡好好的皇子爺?」真夜笑罵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巴不得跟交換身份哩。」

    「遙影不敢有取代皇兄的意思。」

    「哪一天,我若不當太子……」真夜笑著摘下那朵盛綻的夏末月季,將帶刺的月季握在手中。「到時候,我會送一朵這種花,與好好聊聊心事。」他目光放肆地賞望著滿園紅薔,指尖卻因摘花被刺傷,正緩緩泌出細細血珠。

    「大夥兒不是都在亭子那邊等我?許久沒相聚了,咱們別只顧著在這裡說話,還是快快去亭子那兒吧。」真夜狀似著惱地笑說。「聽說我那侍讀也在那裡,沒我允許,竟敢隨意入宮,就算是母后召見,也不能放任他這樣膽大妄為,走,咱們去瞧他在做些什麼。」

    「……聽皇兄語氣,似乎頗為焦急。」

    「宮裡又沒有吃人的野獸,我焦急什麼?」

    「本來以為皇兄藏著新侍讀不讓人看,是把他當稀世珍寶,難免令人好奇。」

    「連日不見,二皇弟更愛說笑了!不過是名小小隨從,身邊就有不少這樣的人,難道也個個都被皇弟視若珍寶麼?」

    「一般隨從的話,當然不,不過,倘若我身邊也有個御旨欽選的神童子當我侍讀,那我一定會將他當成珍寶來炫耀的,可惜就是沒有啊。」二皇子笑容滿面地擺了個優雅的手勢。「皇兄,這邊請。」真夜點頭,隨即信步徐行,眼仍是溫暖的,但心底已然冰凍。

    終於看到他時,是在御花園的御香亭外。

    他那美侍讀——被天朝人視為傳奇的神童子,黃梨江,他的小梨子——身影映入眼簾的那一瞬,竟『噗通』一聲,從高高的亭子裡掉進御溝。

    御溝水不算深,只要能踩到底,應該不會出事。

    但真夜忘記問他的小梨子識不識水性。

    天氣熱,他不擔心小梨子著涼,但當他見到他侍讀居然狼狽地在水裡浮浮沉沉,雙手不斷朝水面上掙扎,恍若溺水時,他打從心底發冷。

    御溝的水明明不深……但小梨子十三歲的個子也不算高……「唉,好像有人落水了?」二皇子的聲音從真夜後面傳來。

    亭子裡有人應聲:「那小侍讀太傲慢,九皇弟一時不小心把他丟進水裡了,不過那御溝水也不深,小侍讀怎麼還不趕緊爬起來告罪呢。」正是四皇子。

    八皇子搖著絹扇笑道:「四皇兄看看是誰來了,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呢,要是惹惱了大皇兄,瞧怎麼辦。」亭子裡,那神情倨傲,一身俐落黑袍的九皇子,早早瞥見往亭子這頭走來的明光太子,卻絲毫不退卻地道:「不過就是個沒品沒秩的隨從,真要碰壞了,太子殿下總不會小心眼地要我賠吧!」真夜只瞧了在水裡浮沉的人兒一眼,便調轉目光,視線掃視過亭內眾人,笑說:

    「是不至於要九皇弟賠,不過我這侍讀好歹是個翰林之了,只怕黃翰林有一天想到他還有個兒子在我身邊當隨從,一時興起向我討人哩。看看誰能行個方便,把我那不識相的隨從給撈上來吧。御溝水不乾淨,我實在不太想自己伸手去撈。」真夜說這話的時候,在水裡浮沉的人兒已經不再掙扎,無力地沉進水裡,滅了頂。眼角餘光瞥見這景況,真夜眼尾微翕動,一眨眼又道:「這麼多侍從都沒手沒腳麼?還不把黃公子給撈回來,還是諸位皇弟有辦法跟父皇解釋,何以我朝神童黃梨江會溺死在御溝裡?倘若真是如此,那我還是趕緊離開的好,就當我今天沒來和大夥兒攪和,也沒撞見這件事,父皇要是問起,我可是一概不知喔。」自始自終,始終保持沉默,坐在涼亭一隅觀望的十皇子出了聲。

    「梅童,去把人撈起來。」那小隨從領命而去。

    「多謝十皇弟,今天我身邊剛好沒人可使,要我自己下御溝去,實在難為,誰不知那御溝裡流的水,都浮著宮裡頭女人的脂粉,油膩膩的,還是少近為妙。」真夜說這話的當下,有幾名身著朝服的官員正往這座亭子的方向信步走來。

    發現有人落水,其中一名官員迅速趕至,搶在十皇子的隨從下水前跳入水中,不一會兒,便撈起全身軟綿綿,一動也不動的少年。

    真夜眼色一凜,勉強保持平穩的語氣道:「木大人,有勞了。」認出站在亭中圍觀他人溺水的,俱是宮中皇子,木瑛華微愕然,忽轉看向明光太子一眼,隨即將少年抱離水中,平放在地面上,暫時顧不得眾人的議論與私語,他低下頭,渡氣給已經沒了呼息的少年,另一隻手同時壓按著少年的胸腔。

    一次、兩次、三次。

    圍觀眾人紛紛耳語著少年已死之際,真夜走到黃梨江的身邊,低聲問:「有救麼?」倘若沒救了,那麼他剛剛——正當真夜心裡轉冷之際,少年突然劇烈地嗆咳起來。

    真夜急忙退開,狀似要避免少年口中的污水沾上他乾淨的衣物,一顆心卻是被緊緊揪緊了。

    黃梨江猛咳著,吐出一肚子御溝水,嗆咳好半晌,直到逐漸恢復正常的呼息,這才注意到有只大手正好心地拍他的背後,為他順氣。

    猛然憶起掉下水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是真夜那帶著一抹驚慌的表情,是真夜救了他吧?

    下意識裡,他相信真夜會救他,畢竟,如果他平常都能容忍他的嘮叨,一定不會介意救他一命的,帶緣總是逮到機會就對他說起,真夜待他有多麼特別……其實,他也是明白的,身為太子,地位尊貴的他大可傲慢待人,但真夜身上幾乎看不見『傲慢』兩個字,他確實……待他甚好。

    也因此,當今早宮裡的使者晚真夜一步,在真夜出門趕赴早期後,來東宮領他入宮晉見皇后時,他心裡還想,要是皇后娘娘問起太子學業,他該不該替他說些好話呢?

    身為太子侍讀,他應該要努力督促真夜,不能為他隱瞞,但又怕一旦皇后知曉太子沒有認真學習,擔心真夜會受到責罵……他為他操煩好多的心,甚至在離開皇后的永寧宮後,被皇子們帶到這御花園時,也仍然一心為他辯護。

    因此,當他勉強睜開濕潤紅腫的雙眼,望入眼簾的不是真夜,而是一個陌生年輕男子時,他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怎麼回事?難道並非真夜救了他?

    男子一身常綠袞繡官袍,如今袍子與頭髮全濕透了,俊朗英氣的臉上還滴著水,看著他的表情好像他是什麼異類,竟然會掉進不算太深的御溝裡,而且還因為水會游泳而差點淹死。

    而真夜竟只是冷淡地站在一旁,問了一句:「有救麼?」黃梨江心頭像突然被人用力掐緊,先前落水的記憶這才完整地回到腦海裡。

    原來,從頭到尾,真夜都沒有出手。

    他不僅沒救他,甚至還不怎麼關心他的生死。

    原來,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誤會,他這個侍讀並不是太子殿下身邊什麼不可取代的人,只是個死不足道的隨從罷了。

    冷。好冷。黃梨江全身發抖,打從心底冷得發寒。

    視線回到救命恩人臉上。「敢問恩人……恩人尊姓大名。」他牙齒止不住打顫地問。

    「小事一樁,不用放在心上。」終於救回了人,木瑛華鬆了一口氣,只是連他也沒想到,太子竟會眼睜睜看著這名少年溺水,倘若他沒記錯的話,這年紀,這面貌……莫不是那位名聞京城的神童黃梨江吧!

    「不。」黃梨江卻堅持地說:「不,恩人救命大德,我黃梨江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然,真夜沒有救他的事,他也不會忘記。

    聽出少年語帶雙關的含義,佇立一旁的真夜語氣悠悠地提議:「木大人,官邸遠,又要在吏部當值一整天,穿著濕衣多不舒服,這裡離夏暉宮近,我看就到我七皇弟處借件乾爽的衣裳換吧。」

    「下官恭敬不如從命。」木瑛華扶著兀自發抖的少年緩緩站起。「不過,殿下的隨從怎會掉進御溝裡呢?」

    「他冒犯了本皇子,這不過是略施薄懲罷了。」九皇子驍騰張狂地丟下一句。

    「九皇子詆毀……」黃梨江想起自己原為了護衛真夜的名聲,才會遭人無禮地丟進御溝裡,甚至那人還不願意出手拉他一把,他頓時覺得不值起來。

    「實在不該冒犯我九皇弟。梨江,他是皇子,而不過是個侍讀,以下犯上,不是聰明人的作為。」真夜以教訓不懂事隨從的語氣說道。

    「確實。」黃梨江打從心底失望地說:「往後,往後卑職不會再這麼傻了。」啊,被討厭了。真夜淺淺一笑。「果然學得很快,真不愧是我朝不世出的神童。」他環視眾人道:「我不想君上為了這點小事煩心,今日這事,還請大家別張揚出去,免得君上問起,本太子一問三不知,也不體面,相信諸位大人都會守口如瓶才是。」隨後他轉身與其他皇子道:「們也知道隱秀的性子,我親自去一趟,他是不會允外人進夏暉宮的;難得幾位兄弟同聚一堂卻不能多聊,實在遺憾,等下回我入宮時,再好好跟各位皇弟暢談一番吧。」真夜領著人往夏暉宮走去。

    之後,在旁觀望的幾名皇子耳語:「們道,大皇兄是真毫不在意,還是夠狠心?」拋人下水的九皇子冷傲道:「我看他是不想惹事,畢竟誰會為了一個隨從大費周章?」

    「二皇兄,這場戲安排得很不錯,可惜主角兒沒有配合到底。」四皇子笑吟吟評論。

    「梅童,收拾一下,我要回宮了。」十皇子率先起身離開亭子。

    「老十,不打算說一下的看法麼?」八皇子喊住他。

    十皇子嘴角冷淡噙起。「不過是場戲,各位皇兄心裡自有主見,我這局外人的想法不重要;而且,我也不希望有人死在御溝裡,這亭子我常來,不想老是聽宮人們談論鬼魂作祟的事。恕我先行告退了。」說著,好學的他,擁書離去。

    不久,眾人跟著十皇子的腳步紛紛散去。

    二皇子遙影卻還盯著地上那朵紅月季,訝異它竟完好無損。

    想起這朵花原先握在真夜手中,卻連一片花瓣也沒受傷,這得多麼克制才辦得到?

    拾起月季花,他想著,還以為逮到了他皇兄的把柄,結果卻似乎不如預期。

    下一步,該怎麼走呢?

    「還不要進來!衣服麻煩放在門邊就好。」縮在大浴桶內,聽見門外傳來聲音,黃梨江連忙掩住自己赤裸的身體,顫聲喊道。

    夏暉宮的主人嫌他一身御溝水不潔淨,不肯直接讓宮人拿衣服給他換上,硬是讓人燒來熱水,命他將自己清洗乾淨。

    本來宮人們還想替他脫衣,伺候他澡沐,但他哪裡受得起,百般推辭,這才獨自留在澡房,洗去一身的狼狽。

    其實,御溝水並沒有真的如真夜說的那麼髒,頂多就是浮著些被宮女洗下的鉛黛脂粉。但不僅是他,就連救他一命的木瑛華大人也被要求先沐浴才能借換衣物,若他執意拒絕,反而費人猜疑,只好順從了……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洗淨自己後,才焉的想到他根本沒有替換的衣物,正煩惱是否要穿回潮濕的衣衫之際,門被敲響了。

    必定是夏輝宮的宮人送衣衫來,他連忙應聲,就怕外頭的人闖進來,看見他。

    ……

    在他出聲後,門外沉寂無聲了好半晌。

    黃梨江側耳傾聽,不確定外頭有沒有人,又不敢呼聲,只得裹著浴巾,裸身赤足走到門邊,低聲試問:「衣裳請擱下吧,我再一會就好。」

    「……小梨子,衣服放在門邊,換好就出來。」沒想到站在門外的竟是真夜。黃梨江眉頭一蹙,沉聲道:「有勞殿下了,卑職何德何能,還請殿下——」

    「總之,快出來就是,別讓我進去找。」黃梨江聽見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這才打開一條小小門縫,將門外的一堆衣物攬進懷裡,盡可能快的穿戴整齊。可當他才著裝到一半,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身上衣物穿來有些不順手,低下頭看著自己穿戴上的衣裙,隨即一陣錯愕!這,這是開什麼玩笑!

    太過分了吧,這是宮女服啊!

    披著一頭半濕的發,他衝了出去。

    「啊,出來了。」一個慵懶的聲音笑道:「皇兄的侍讀,果然如傳聞那般,具有清新的才質與美貌。」順著那聲音望去,黃梨江見到了一臉病容,卻無損其清軍美好的玹玉皇子。

    他靠坐在有著軟墊的躺椅上,單薄的肩上披著一件御寒的外裳,劍眉墨眸,唇呈粉色,身上隱約有淡淡的幽香,正是民間盛傳的「濯濯春月柳」。

    再看向坐在躺椅另一側的「陌上塵」,此刻正討好的衝著他笑,一派無邪模樣,好像從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似的,不覺得很無恥嗎?

    儘管眼神噴火,但他沒忘記現下是在誰的地盤上。吃過先前那幾位高貴皇子的悶虧,黃梨江強忍住心中的不滿,拱手行禮。「小人拜見七皇子殿下。」

    「不必多禮。是我皇兄珍視的人,我不拿當一般隨從看,請坐。」玹玉皇子隱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要黃梨江坐。

    但黃梨江坐不下去。他站著,極端不高興的瞪著那位「陌上塵」道:「殿下此言差矣,小人不過是個侍讀,那裡算得上殿下珍視的人;更別說,小人堂堂五尺男兒之軀,卻換上這套宮女夏服,實是滑稽至極,讓皇子見笑了。」隱秀正要解釋為何借他女服換上,但真夜先一步開口道:「雖然是堂堂五尺男兒之軀,可小梨子穿上這宮女服,還真不是普通的嬌俏,讓我都看得傻了。」竟然還在捉弄他!黃梨江忍不住傷心地看著真夜。

    「一個人的外貌不過是膚淺的表相,殿下如此讚賞卑職的相貌,卑職不知應該要欣喜還是憂愁——」無法在面對真夜,他轉過頭,問隱秀道:「敢問皇子殿下,不知木瑛華大人此刻身在何處?」先前,他們一道被領入不同的房間沐浴,更衣,但此刻這殿中卻沒見到木瑛華的身影。

    「木大人還有政務,先離開了。」隱秀回答。「他請我多關照。」聞言,黃梨江露出失望的表情原想再次向木瑛華好好道謝,然而思及此刻身上穿的衣物,他卻又慶幸起,這身不倫不類的裝束沒有給救命恩人看見。

    隱秀莞爾一笑,又道:「莫怪我真夜皇兄,黃公子,身上的衣物是我的主張。我與年歲相近,本想拿我的衣物借,但我病體未癒,怕身上病氣傳了給,因此不敢這麼做。說來慚愧,我這宮裡的宮人女多於男,侍童又太過年幼,臨時沒有能穿的男服,因想說只是暫時穿用一下,才找了一套新的宮女衣裙給你,還望不要見怪。」黃梨江不是會遷怒的人。一經隱秀說明理由,原本那種被捉弄的痛心隨即釋懷,但穿著女裝總是彆扭,他站在真夜面前,躲避他審視的目光,覺得渾身不自在,更不用說他先前竟那樣對待他……

    他以為真夜會救他,但他卻沒有……

    為什麼心頭會有種遭受背叛的痛楚,他不想深究,但心底確實受了傷,不信任感,油然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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