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烏黑高壯的駿馬和一輛精巧別緻的馬車經歷了漫長的旅途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來人前方幾丈處,一個高大的錦衣男子早已靜候多時,他身後整齊地站了兩排衣著統一的僕役、馬伕、婢女打扮的人牆。
駿馬上的三個英偉男子率先下了馬,他們有志一同地來到錦衣男子面前,齊齊拱手,分別道出不同的稱呼——
「大哥。」
「老大。」
「大爺。」
不同的稱謂和說話的口氣輕易地顯現說者迥異的個性,分別是穩重溫和的連雲,玩世不恭的任飛揚和恭敬木訥的周嶸。
嚴肅冷漠的錦衣男子見三人歸來,露出難得的微笑,道:「回來就好。」
只四個字就讓氣氛一下子放鬆,久別重逢的三兄弟相視一笑,化去幾天的疲累。
這時,馬車上青色滾邊的簾子突然被微微地掀開,探出一隻小麥色的素手,並伴著略偏低的女音:「咦,到了啊?」女子伸出頭來,一看堡外的光景這才放心地跳下馬車,回頭說,「小姐,悅己,到了,快下來吧。」
她正是夏天。
夏天跳下車的動作乾脆利落,不由讓前方寒暄的幾人額外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不禁讓人雙目一亮,好高的一個女子。那身高雖在男子之中算不得極高,但在女子中絕對是少見,差不多比一般中等身高的南方男子還要高出半個頭。再細看,只見她一身簡約的月白色穿枝花小羅裙,不是頂好的質地,看來似是丫鬟之類。但說她是丫鬟,她又不像,因為她的相貌俊俏,氣質也不俗,怎麼瞧都不像個普通的下人?
對於這個充滿秘密的夏天,不僅初見她的錦衣男子有此想法,連和她處了一個多月的另三人也如是想。不過雖然對她的身份略有懷疑,但因為她沒做出什麼危害蘇家的事,連雲自然也只能靜觀其變。
夏天從馬車上卸下一個墊腳的小木凳子,在地上放置好後,扶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那小姑娘穿著同夏天一個樣式、一個花紋的羅裙,只是她的顏色為翠綠,整個人很是青春可愛,正是悅己。
既然前兩個姑娘做丫鬟打扮,那最後一個上場的自然是正主兒了,於是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那還未被掀起的簾子上,屏息。
終於,一隻纖纖玉白的素手挑開了簾子,隨之一年輕女子躬身鑽出馬車。但見那女子長相溫婉,一身淺藍色的團花月華裙,外罩深一點的對襟比甲,腰側旋一個湖藍的宮絛。她似乎察覺到眾人的目光,姣好的臉蛋上暈出一抹淡淡的嫣紅。雖然她被看得手足無措,但幸好多年來大家閨秀的教養亦不是白受。
她強自鎮定,將另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夏天的手上,又用原本挑簾子的手微微提著裙子,小心地借由木凳的階梯作用踩在了地上。
女子立定後,羞澀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溫婉秀麗的模樣一時折服了在場所有人,除了……
正當她臉上的紅暈更盛時,連雲大步來到了她的身邊,低頭,柔聲道:「毓秀,我給你介紹我義兄,可好?」
「嗯。」蘇毓秀默契地抬起小下巴,迎上他溫柔而深邃的狹長鳳眸,乖巧地點了點頭。
連雲攙起她的手將她帶到錦衣男子面前,將他的妻子介紹給他的義兄:「大哥,這就是我的妻子,蘇毓秀。」之後,再向蘇毓秀介紹對面的錦衣男子,「毓秀,這是我的義兄司徒胤。」
不習慣面對生人的蘇毓秀不適地抿抿嘴,然後羞澀地朝司徒胤綻放了一朵小小的笑花,喚了聲:「大伯。」
司徒胤回以微微的點頭,雙目深沉地看著嬌弱的蘇毓秀,面無表情。他心裡在估量著蘇毓秀,懷疑他的兄弟為什麼也娶了一個柔弱不堪的女人。難道他所犯的錯誤還不夠他二弟借鑒?
蘇毓秀敏銳地感受到眼前人傳來的不善,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高大冷漠的司徒胤在無形中給了她一定壓力。
其實也難怪她畏縮,畢竟司徒胤有一種冷凝高傲的氣質,且長相異常剛毅,男人味十足。
他斜飛入鬢的眉下有一雙精光銳利的眼,赤銅般的臉膛上是飽滿的額角和顴骨,更別說他方正有力的下巴常常緊緊繃起,可見他是個性格堅定到有些固執的人。他的五官分開來看,實在沒啥嚇人之處;只不過……當那五官湊合在一張臉上時,似乎就隱隱帶著一股威儀。再來,司徒胤個子很高,一身質地非常好的普藍色錦衣包裹住他強健傲人的體魄,剛好將他挺拔結實的身體勾勒出來,顯示他健碩且精壯的身材。
只是偷偷瞄了他幾眼,蘇毓秀便得出——
她不喜歡他。
事實上,根本沒什麼男人是她喜歡的。
「二弟,三弟,還有弟妹,你們一路辛苦,我已為你們備了洗塵宴。你們先回去歇息,梳洗一番。」司徒胤高壯的身體一側,左手伸向大門方向。
眾人正要魚貫而入,可這時一個低低軟軟的女音驚叫了一聲:「啊。」
於是,所有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發聲者蘇毓秀身上,害得毓秀反射性就是一縮,她微微地向後退了半步,身體彷彿尋求依靠般地貼上連雲的肩膀。
她的表現讓司徒胤禁不住一擰眉,果然,她同那個女人一樣,見不得世面。他真懷疑她和二弟是否合適。當然,無論他心中有怎樣的疑慮,他也不會稚嫩地將它表現在臉上。他只是沉默地看著蘇毓秀,繼續評估她。
「毓秀,怎麼了?」連雲體貼地攬住她的肩膀,柔聲問。
溫柔的語調讓蘇毓秀放鬆下來,道:「小小還在裡面,我忘了把它抱出來了。」
她這一說,兩個遲鈍的隨身丫鬟這才發現她們把一項「重要物品」忘在了馬車上,而那些不知內情的僕役們則再次期待地看向馬車。小小,這麼一個可愛的名字,是一個俊俏的男孩,還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又或是一隻可愛的小寵物?
當夏天清清亮亮地朝馬車叫了聲「小小,快下來」時,眾人的好奇心也隨之被吊到最高點。
只見那鑲藍邊的簾子下端細微地動了動,鑽出一隻很可愛的小傢伙。
小傢伙小小的腦袋瓜子上有略略高起的額頭骨,暗色杏核狀的眼睛,近黑色的眼瞼,尖端稍細的嘴以及黑色濕潤的鼻子。它的體型小小的,瘦瘦的,渾身基本披著烏黑的皮毛,只有額心和左耳處有些黃毛。
當它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後,睜著那無辜的大眼,抬頭呆呆直直地看著所有人時,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憫,感慨:好可愛的一隻——小狼犬。
沒錯,那正是一隻名叫「小小」的小狗,而且它還真是瘦小得名副其實呢!
如果說,原來風馳堡的眾人對蘇毓秀這位新上任的連夫人有什麼期待的話,也在三天裡消失殆盡了。
第一天,這位蘇大小姐嫌房間不夠乾淨,讓負責打掃的婢女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又清理了一遍。這一遍還不是普通的清理,居然像搞大掃除似的把所有傢俱都搬開,又搬回,結結實實地把大伙給折騰了一番。
找碴,這絕對是找碴。這是打掃的婢女心裡不敢說出口的話。
第二天,連夫人才起筷子嘗了一口家常豆腐,就突然撤掉了一桌的好菜。這還不說,她浪費了一桌好菜之餘,又在城裡最貴的酒樓叫了一桌昂貴的酒菜。順帶一提,那菜還是由陽泉酒樓的小二親自送上門來的。
浪費,這絕對是浪費。這是不敢大聲嚷嚷的廚娘嘴裡咕噥的。
第三天,二堡主夫人狠狠地教訓了洗衣服的丫鬟一頓,指控她洗掉了比甲上縫成花形的一顆「小」珍珠。明明只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可她卻苛扣了犯事的小丫鬟十天的工錢。
嚴苛,這絕對是嚴苛。這是犯事丫頭同別人竊竊私語時說的。
而現在是第四天,一個美麗年輕的幹練女子身著素緞裌襖以及織黃菊褶折裙,站在堡主司徒胤面前義正言辭地陳訴之前三天發生的種種。
「哦。」正在翻賬簿的司徒胤只是淡淡地應了聲,把問題拋給當事人的丈夫,「二弟,你有何看法?」
同樣也在對賬的連雲抬起頭來,表情同樣沒什麼起伏,滿不在乎地說:「我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毓秀做事一向有她的原則。」他的語調平平的,話也是簡潔明瞭,但幾字間已擺明他的態度——他就是偏幫,那又如何?
連雲漫不經心的口氣徹底激怒了那年輕的女子。她一排編貝玉齒重重地咬著下唇,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氣得渾身微微顫抖。
她正要發話,坐在書房另一邊的任飛揚悠閒地將手裡茶杯放下,戲謔地諷刺她:「杜大小姐,你現在的樣子很難看哦。」
如此輕佻的話語把杜姑娘的心火燒得更旺,燃燒,燃燒……不行,她不能中了任飛揚這臭小子的奸計,她要冷靜,冷靜……她絕對不能稱了他的心。於是,她將語調變得冰冷,槍頭直指任飛揚,「任飛揚,我這是說正經事,你不要雞同鴨講!」
「你承認自己是雞,我可不承認我是鴨。」
任飛揚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再次挑撥了年輕姑娘的情緒,讓她差點想一個耳光甩出去。她努力穩住自己,拚命在心底對自己說,她要是真生氣就如他的意了,她可不能再做傻事了。第一次上當可以歸咎為不小心、沒提防,但若是一而再,再而三,那就只能怪自己蠢了。
對任飛揚有些過分的言辭,一旁埋頭翻賬本的司徒胤皺了皺眉頭,也沒有抬頭,便斥責:「飛揚,若霖是個姑娘家,你說話要有點分寸。」
任飛揚的回應是漫不經心地聳聳肩,看似沒將司徒胤的話放在心上,其實已收斂幾分。他啜了一口杯中的熱茶,道:「我說杜姑娘,照我看,小嫂子的『閒事』您就甭管,反正您不是有很多『正事』要做?」他故意地在「閒事」和「正事」兩個詞上加重音,死性不改,依舊話中帶刺。
杜若霖氣悶之際,司徒胤又說了一句:「若霖,飛揚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在理,她也算是你表嫂,你這個做妹妹的,以下犯上總是有失禮節。」
「是,大爺。」杜若霖雖嚥不下這口氣,卻又無可奈何。
這事暫時告一段落。
午餐後,當連雲同蘇毓秀在臥房閒話家常時,他把早上在書房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在他說完後,蘇毓秀抿嘴看著他,眸中多是笑意,但在那幾乎難以發現的深處還是藏著淡淡的試探,「大哥,你可知道剛才那一桌菜餚,包括酸甜豬爪、什錦素菜煲、豆瓣茄子、芙蓉鱔魚絲以及甜品川貝燉雪梨是來自何處?」
「陽泉酒樓。」連雲篤定地說,並補充,「我在川蜀也待了四年,這裡的酒樓我肯定比你要熟得多。」
「你沒有任何意見?」蘇毓秀再問,原本牢牢隱藏起來的試探禁不住冒出頭來。
「我該有什麼意見嗎?」連雲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那笑意彷彿在告訴蘇毓秀他早已洞悉她的想法。
蘇毓秀感動地看向連雲粗獷的臉,還是覺得陌生。看了一個多月了,她還是不習慣他現在的這張臉。忍不住地,她把視線集中到他的眼睛上,尋找記憶中的熟悉。終於,她露出少見的明媚笑容,發自心底地致謝:「大哥,謝謝。」雖然一向知道大哥瞭解她,相信她,但是多年不見,她心中難免總有種不確定感。
而現在,她覺得她的心踏實下來。
被人相信的感覺真好。
尋到答案後,蘇毓秀忍不住和連雲做了一番解釋:「其實,杜姑娘說的三件事,有的是確有其事,有的是另有內情,還有的則是被人誇大其辭……」
「不用解釋,做你想做的就好。」連雲輕輕掩上她的嘴,淡淡笑著,給予無條件的信任,「好了,不說這個了。」他一邊說,一邊將蘇毓秀頰畔的幾絲亂髮拂到她耳後,溫柔地致歉,「毓秀,我這些天忙著處理這幾個月積累的工作,沒空陪你,實在是委屈你了。」
「沒關係,我自己也能找到事做,你不用顧慮我。」蘇毓秀善解人意地說。她豈知連雲要的寧可是她的任性,這至少代表她需要他。可是此刻的蘇毓秀並不瞭解他的心意,反而急切希望他少些顧慮,「像今天上午起來後我做了一套五禽戲,然後畫了會畫,練了會字,下午我還要去彈琴,再看會書。」
她把自己一天的行程說得精彩至極,可連雲卻禁不住皺起了眉頭,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深深地,直直地,彷彿想看到她心底最深處的東西。他沉默了一會,終於說:「毓秀,忙碌並不能忘卻一切。」
他的話讓蘇毓秀原本輕鬆帶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她定在那裡說不出話。
看著她痛苦的眼神,連雲的手指再次拂上她白玉般的臉頰,輕輕地,柔柔地道:「毓秀,我不喜歡你在我面前強顏歡笑,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記住,不要讓自己太累了。」
連雲溫柔得彷彿要滴出水來的語調和觸摸讓蘇毓秀不自覺地點頭。
當天下午——
「夏天,悅己,你們可知道這堡裡有什麼好風景的地方?」打算尋個好地方去彈琴的蘇毓秀徵求夏天和悅己的意見。
「這個我來說吧。」悅己迫不及待地搶著邀功,「小姐,你這個問題可是問對人了。」她得意地賣弄,「雖然我才來了三天,但可已把這風馳堡逛了個透徹,沒什麼地方我不知道,沒什麼人我不認識……」
「既然知道,那就快說吧,別在這裡浪費時間。」夏天不耐煩地打斷她。
悅己給了她一個白眼,還是停止了吹噓,答道:「後邊的花園裡有個亭子,是個不錯的地方。我來帶路吧。」
蘇毓秀微微點頭,表示贊同。這次她沒忘了她們的另一個夥伴,叮囑:「別忘了帶上小小。」它可是臨走前鍾靈送給她的寶貝狗狗。
於是三人一犬浩浩蕩蕩地出發——其中,毓秀兩手空空,悅己懷抱古箏,夏天牽著小犬。
屋外是一片小小的梅林,一株株孤傲的梅屹然挺立,一朵朵雪白的、粉紅的、鵝黃的花骨朵競相綻放。一陣微風拂過,淡淡的馨香撲鼻而來。
蘇毓秀深吸一口這芬芳的幽香,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家中那株陪她多年的梅。娘可有好好照顧它呢?
思想間,他們已走出連雲的居所——雲苑,沿著石板路徑往外走。石徑兩旁栽植著不知名的矮樹,因是冬天,這些樹木都沒什麼綠意。
走出幽靜異常的庭院,又穿過縱橫交錯的走廊樓道和精美的木造大門,她們終於抵達了竹園。
竹園,聞其名,當然是以「竹」為主,另有假山錯落其間,池塘清淺通透,整個佈局十分優美。雖然是冬天白雪茫茫,但這裡居然還有綠色,因為竹子不論一年四季、嚴寒酷暑,都是那麼翠綠,那麼鬱鬱蔥蔥。
穿過竹林,穿過假山,她們便看到一個巧奪天工的四角亭,那亭子特意地仿建前代的樣式,有一股渾厚的古樸氣息。亭子上方懸著一塊四方長型的紅木匾額,額上的字跡蒼勁有力,書著「竹間亭」三個偌大的墨黑大字。
再拾級而上,踩過數十級石階,三人終於算是抵達了目的地。
悅己放下抱在懷裡的古箏,置於石桌上。蘇毓秀先坐下,之後,她示意夏天和悅己也坐下。夏天也不扭捏,直接就在蘇毓秀右邊坐下。
見此,悅己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沒規矩。但夏天都坐下了,她再堅持什麼,也顯得沒什麼意義了,於是她躊躇一下,終於也坐下了。
三人靜靜地欣賞眼前的美景。她們面前有一座假山,而假山前面是三四簇青翠的竹子,它們在微風中舒展著枝葉,左右搖擺,發出「沙沙沙」的響聲,這聲音彷彿是它們在讚譽冬天的美麗。
此情此景,讓蘇毓秀詩興大發,忍不住吟道:「綠竹半含籜,新梢才出牆。色侵書帙晚,陰過酒樽涼。雨先娟娟秀,風吹片片香。但令無剪伐,會見拂雲長。」這是杜甫的詩。
坐在她右邊的夏天也配合地念了一首劉兼詠新竹的詩:「近窗臥砌兩三叢,佐靜添幽別有功。影鏤碎金初透月,聲敲寒玉乍搖風。無憑費叟煙波碧,莫信湘妃淚點紅。自是子猷偏愛汝,虛心高節雪霜中。」
詩興過去後,兩人不禁覺得方才吟詩作對的舉動有些酸溜溜的,頗有幾分呆秀才的味道。想到此,不禁相視而笑。
一時間,姑娘們清脆亮麗的笑聲給這寂靜的庭園添了幾分人氣。
眼前這一片大好的竹林突然讓蘇毓秀想到另一個「林」,不過此「林」非彼林,她想到的是那個杜若「霖」。適才,聽了大哥的一番話後,她就覺得那個名叫杜若霖的姑娘似乎對她懷有莫名的敵意。
「你們可知道堡裡有位杜若霖姑娘?」她詢問身邊的兩個人兒。
「知道。」夏天和悅己異口同聲答道。
「杜姑娘是大爺的遠房表妹,因為父母雙亡,所以投靠了大爺。她是個又漂亮又能幹的姑娘,幾年前,就開始輔助大爺管理堡裡的事務,在堡裡的人緣很好。」做這番說明的是悅己。
「還有呢?」蘇毓秀微微皺眉,她想聽的悅己沒說,她沒興趣的倒說了一堆。
「還有……」悅己支吾了一下,不知該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