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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牽來世 第7章(1) 作者:續緣
    就在蕭逸寒離開翠環山至天家作客之時,翠環山上那個搗蛋鬼——李湘涵,因為沒有蕭逸寒在身邊督促,便如同脫了疆的野馬般,到處亂跑。先到山後的小溪玩耍,搞得全身濕淋淋的。然後再到「怡心亭」中捉捉蝶兒、鬥鬥蟋蟀;玩得不亦樂乎。

    正當她正玩得起勁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清幽的琴音自紫竹園中傳來。琴音柔和卻帶著些許的憂愁和相思,聽了令人也不禁傷感了起來。

    「奇怪了?」湘涵偏著頭想著,「為什麼霜姊的琴音中,帶著憂愁呢?她愁什麼?是戀人嗎?還是她想家了?對了!我從未曾聽過霜姊提起她的家人。走!去問問她。」

    湘涵三步並作二步的向紫竹園中跑去。

    「霜姊!霜姊——」湘涵人還未進入房中,聲音便已傳至翎霜的耳中了,翎霜趕忙拭去了留在臉上的眼淚,整衣坐好等著湘涵。

    「哈——呼——累死我了!」湘涵氣喘吁吁的跑進了房中,見到翎霜臉上似乎有著淚痕。她攀於琴桌上趕忙問道:「霜姊!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啊!沒什麼事情。」翎霜強振作起精神來,「你看你又全身濕淋淋的了,看師父回來不好好的處罰你才怪」

    「別想扯開話題了。」湘涵打斷了翎霜的話,「霜姊,你告訴我,為何你會哭呢?又為何你的琴音中帶著愁緒和相思呢?你在想什麼人?」

    「你——你聽得出我琴中有相思之意?」翎霜不可思議的說道,湘涵尚未正式學習琴道呢!

    「這是當然的了,你琴中所傳遞的訊息,很明白的說出了你的相思心情。」湘涵說道。

    「你真是名天才,師父都還沒有教導你有關琴道的事情呢!」翎霜說完便低下頭來說道:「沒錯!我的確是在想念著我的親人,但是,雖然我很想念他們,卻是無法見面了。」

    「為什麼呢?霜姊……」湘涵不解的仰起小臉看著翎霜:「你可以向師父告假,回去見他們,相信師父會答應你的請求才是。」

    「不是我不向師父請求。」翎霜解釋道:「而是——」

    「師父不答應」湘涵插口說道:「那師父便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叫人家親子離散,這樣未免也太不通人情了,我要去和師父理論去。」

    「別胡來了!湘涵。」翎霜制止道:「並非是師父不讓我回去見我的親人,而是……我根本就已經沒有親人在這世間了。」說完翎霜的眼淚便又掉了下來。

    「什麼……霜姊你……」湘涵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才好,自己實在太過於魯莽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平白惹來翎霜的傷心,看見翎霜現在淚如雨下,湘涵不禁慌了手腳了。

    「霜姊,你別哭嘛!」湘涵安慰翎霜說道:「你還有很多親人在這世間啊!有句俗話說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是你的父母親;而我李湘涵便是你打著燈籠也難找到的……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啊!你還有我們這些親人呢!怎麼可以說你沒有親人在這世間了呢?」

    「你啊——」翎霜聽完了湘涵的話不禁破涕為笑,「你也敢自稱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嗎?」

    「怎麼不是」湘涵不服氣的說道:「你傷心的時候,我可以讓你快樂;你快樂的時候,我可以帶給你更多的快樂;無時無刻只要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可以效勞的,這樣的妹妹你要去哪裡找呢?」

    「呵呵!你還真是大言不慚。」翎霜笑了起來,「真是鬼靈精一個!對了,你身上的衣服全濕了,你帶的衣物又不實穿。不如,你就穿我的衣服吧!」

    「嗯!不過,霜姊——」湘涵促狹的笑笑,「你的衣服我真能穿嗎?」

    「那是當然的了。」翎霜笑了,打開櫃子取出了一件水藍色的衣衫,「快些換上吧,免得受了風寒,著涼了那就不好。」

    「才不會呢!我的身體——」湘涵話還沒有說完便——哈啾一聲。

    「哈哈!還逞強,快些換上吧!」翎霜捂著嘴笑著:「否則真要受風寒了。」

    湘涵進入內房,將自己身上全濕的衣服換掉,穿上了那件水藍色的衣衫。又將自己凌亂的髮絲解開來,整個披在肩上,又取了一件水藍色的巾子披在發上。一切弄好了之後,才又走了出來。

    「霜姊!你幫我梳頭好嗎?」湘涵望著自己的頭髮,無奈的對翎霜說道:「我實在拿它們沒辦法了。」

    「怎麼?又要我幫你梳頭嗎?」翎霜笑著說道:「為什麼你自己不梳呢?」

    「不要再取笑我了嘛!」湘涵為難的說道:「你明知道,我不會梳頭的,如果讓我自己梳的話,那麼不久便又會成了一頭稻草了。」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翎霜點點頭取出了髮束及梳子,幫坐在梳妝鏡前的湘涵梳頭。

    湘涵靜靜的望著翎霜,她想要問翎霜為何她的親人會不在人世的原因。可是她又害怕若貿然的問,翎霜又會觸景傷情,那更不好;可是不問,湘涵又感到十分的難捱,總是覺得心頭有事。一時之間難以拿定主意,便坐立難安起來了。

    翎霜看到湘涵這種模樣,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她心裡想,反正自己對於那些陳年往事也一直耿耿於懷,長時間以來都找不到人可以訴說。現在,她有了這個情同姊妹的湘涵;她是如此的關心自己,告訴她也是無妨的,說不定還可以讓自己心中的壓力減輕一些。

    「湘涵,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有關於我家人的事情呢?」過了許久,翎霜開口說道。

    「呃——是啊!」湘涵小心的說道:「不過,如果霜姊你不想說的話,那就別說了!」

    「沒有關係的!」翎霜盡力的使自己平靜下來,「這些陳年往事都已經過了好久了。在我的心目中,一直都很想將它忘掉,但是卻無法忘懷。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就告訴你吧!」

    翎霜收起了梳子,回到了琴桌前。平心靜氣的將那十年前的往事慢慢的訴說——

    「我本是歐陽山莊的少莊主,由於體弱多病,所以父親特地叫李嫂細心照料我,而家中的生意繁忙,所以爹親請來了一群幫手,結果沒想到這群人的主要目的,竟是謀奪我歐陽山莊的財產,家人在祖母壽辰的元宵夜晚全部死於非命!連李嫂也為了保護我而喪生,整個歐陽山莊就只剩下我這名孤苦伶仃的遺孤,為師父所救。我被師父帶來翠環山之後,因為師父深諳歧黃之術,讓我善加調養,可是因為先天之不足,以及那次所受到的驚嚇所致,所以我的身體狀況一向都不是很好。」翎霜幽幽然的說道:「而那年元宵夜所發生的事情,每每都令我於佳節中倍加創痛,當時雖然我年紀方幼,尚不知道何謂仇恨、報復;可是那些匪徒所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卻一直無法令我忘懷;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分,我總是會淚濕衣襟而不自知。而且我還連累了李嫂為我喪命,她就死在我的跟前,那種目睹親如母親之人死於跟前的心碎感覺至今猶存……」

    說罷她淚如雨下,想起這隱藏了十年的傷心往事,難免會心傷吧!

    「翎霜姊……」湘涵不知如何是好,又見到翎霜淚痕斑斑的,更加手忙腳亂了,「你別哭嘛!你這樣哭泣令湘涵好生不忍,你別再傷心了嘛!」

    「天涯雖大何處是我家……人海茫茫孤女何來親?唉……」翎霜因為一時情緒激動,以至於感到頭痛欲裂——「我的頭、我的頭好痛!」

    「翎霜姊!你怎麼了?為何突然之間會頭痛呢?」湘涵一時間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早知翎霜想起往事會如斯痛苦,她當時就不問了,現在可好,翎霜非但情緒激動,還因此而引發頭痛;而自己又不懂醫術無法為翎霜治療,再加上師父又到長安城了,這該怎麼辦呢?

    「沒有什麼關係的!湘涵——」翎霜勉強振作起精神、壓抑自己的痛苦說道:「可否勞煩你將放置於櫃上的小方盒拿來給我呢?」

    「小方盒……小方盒……」湘涵在櫃子上東翻西找的,「啊!有了!這盒是嗎?」

    「嗯——」翎霜已經痛得沒有辦法開口回答了,她點頭示意湘涵將它拿過來。湘涵拿了小方盒並且倒了一杯溫水一起遞給翎霜,而翎霜接到水和方盒之後將那不起眼的小方盒打開,裡頭有著數粒小小的白色丸子,模樣小巧玲瓏煞是可愛;當盒子一打開時,整間紫竹苑裡面——頓時間散滿了陣陣不知名的香味,令人聞之精神大增。

    「好香啊!」湘涵開口讚歎道:「是什麼的香味呢?怎麼我在侯府中未曾聞過啊!」

    翎霜和水吞下了一粒白色小丸,又喝了幾口水之後方才緩緩的開口說道:「這是凝香丸,是師父特別為我所調製的,專門治療我頭痛的病症。湘涵謝謝你了,如果你沒有在我的身旁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方纔我的情形有沒有嚇到你呢?」

    「說沒有是騙人的。」湘涵吐了吐舌頭說道:「可是我心中愧疚比驚嚇多出數倍,如果我不強問你有關你的過去的事情的話,你也就不會發病了,所以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我,我為你服務也是應該的,更何況這藥是師父所調製的,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其實這也不能全部怪你一人啊,你就別太自責了。」翎霜勉強裝起笑容安慰湘涵道:「是我自己身體太虛弱了,更何況這件陳年往事一直積存在我心中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我正愁沒有人可以讓我傾吐呢!現在我終於將它說出來了,心中真是感到十分輕鬆的。」

    「是真的嗎?」湘涵大為放心的望著翎霜,「霜姊,你沒有騙我嗎?說出來真的有讓你感覺到比較好嗎?」

    「當然是真的了,我騙你又如何呢?」翎霜半開玩笑的說道。

    「我相信霜姊你是不會騙湘涵才對的。」湘涵很肯定的說道:「而且我希望霜姊你以後就別再想那些會令你難過的事情了嘛!反正現在的你住在這翠環山上,鎮日快樂的過日子就好了,別去想那些擾人的往事了,免得想起來又感到心傷了,好嗎?」

    「……好吧!我盡量試試就是了。」翎霜略遲疑一下之後說道。自己真的能夠將這永難忘懷的往事不再想起嗎?

    「先別管這些了。」湘涵見到翎霜好似恢復了大半之後,她的玩心又大動了,「霜姊,趁現在師父他老人家不在的時候,我帶你到一處很漂亮的地方玩耍吧!」

    「這怎麼行呢?」翎霜一聽愣住了,湘涵自師父離山之後,便一天到晚的玩,師父所交代的一切功課,她都已經將它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一旦師父回來的話,她不被處罰才怪「你的功課大半都還沒有做呢!不怕師父回來會處罰你嗎?」

    「不會的。」湘涵倒是很有把握的說道:「師父說他要離山去拜訪一位老友,少說也要十來天才會回來的,這一段時間不玩,更待何時呢?」

    「瞧你……真不知道你是來這兒做什麼的。」翎霜不禁搖頭,湘涵畢竟還只是一名小女孩,要她乖乖的待在這翠環山上讀書、學習知識,這簡直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嘛!「難道你忘了是你自己要求要在翠環山上學藝的,怎麼現在的你只知道玩耍呢?」

    「我沒有忘記我是來這兒學習的啊!」湘涵一副煞有其事的說道:「其實我只不過是發現到後山有一處水池,裡頭種滿了白蓮花,現在的時節應該是看不到蓮花才是啊!可是那池中的白蓮花卻是開得十分茂盛,相當漂亮呢!霜姊,我們一同去觀賞這冬天的白蓮花吧!」

    「開滿白蓮花的水池?」翎霜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怎麼可能呢?現在是冬季,照理說蓮花是不可能開花的;而且我在翠環山上這麼久了,就是不曾看過有什麼白蓮花的水池啊!該不會是湘涵你哄我的吧?」

    「我怎麼可能會哄你呢?霜姊!」湘涵一臉無辜的表情,「是真的有一個開滿了白蓮花的水池啊!而且就是因為這種時節不可能開白蓮花,所以我才會找你一同去欣賞啊!」

    「非其時節而開花……這不是很好的預兆哦!」翎霜唸唸有詞的說道。

    「霜姊,你在說些什麼呢?」湘涵定定的望著翎霜。

    「沒有什麼……你不是要帶我去看白蓮花嗎?等我披上外衣就走吧!」翎霜起身來披上了一件雪白色的外衣,也順手取了一件紫色的羽毛衣披在湘涵的肩上。「披著吧,免得屆時著涼了可不太好。」

    「謝謝霜姊!」湘涵披著這件輕盈溫暖的羽毛外衣,聞到陣陣的香味——翎霜焚香的味道。便開口說道:「霜姊,你常常都焚香是為什麼呢?」

    「焚香的目的有很多種。」翎霜邊走邊解釋道:「有人為了祈福而焚香,有人為靜心而焚香,而我呢?則是為了紀念家人而焚香。」

    「喔?」湘涵一時體會不過來,焚香和紀念家人有著什麼關係呢?「為什麼霜姊你說是為了紀念家人而焚香呢?」

    「歐陽山莊被滅於元宵夜,那時正好是十五;是我奶奶壽辰之日,而奶奶生前最喜歡以焚檀香來讓整間屋子都充滿了檀香的氣味。所以每當到了十五的這一天我便會祭禱天地神明及我那已逝的家人,希望他們能在九泉之下保佑我能夠早日手刃兇手為他們報仇!」翎霜說到最後,連語氣也變得冰冷了起來,「久而久之,這便成了一種習慣了。」

    「霜姊……」湘涵小聲的問道:「你真的那麼想報仇嗎?」

    「這……這是必然的。」翎霜為難的說:「歐陽山莊血案,我的家人全都在一夜之間命喪黃泉,這種仇恨我是如何也不能忘記的,尤其是李嫂她竟為了保護這不中用的我而……我怎能忘記這血海深仇呢?可是我……因為體質虛弱,所以師父他遲遲不能教導我武功,日後要報仇怕是很困難的了。」

    「霜姊……」湘涵吞吞吐吐的說道:「其實你並不一定要親自報仇的啊!更何況你是一名女孩,要報仇畢竟也是很困難的;倒不如你告訴湘涵,到底是誰滅了歐陽山莊的,我叫我二哥去幫你將他們通通都抓起來,將他們砍頭;然後再將他們的頭讓你拿去祭拜你的父母親及眾位家人,這樣一來你就可以不必自己動手了,你說好不好呢?」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翎霜搖搖頭說道:「其實歐陽山莊的仇我打算自己報就可以了,師父他老人家也曾經應允過,不久的將來,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他會安排讓我到江湖上去行走,認識一些江湖上的事情;他說日後有人可以幫助我完成復仇大事,而且這個人將會是我一生中所依持的人。」

    「為什麼師父他不自個兒殺了那些沒有良心的傢伙呢?」湘涵氣憤填膺的說道:「這樣一來霜姊你的仇老早就報了,何必還在這兒痛苦呢?我看是師父不敢得罪那班賊人吧」

    「湘涵,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師父呢?」翎霜趕緊制止湘涵說:「師父他有他的顧忌,我們不可以太過於勉強他的,師父能救我脫險,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更何況我待在翠環山的這段日子以來,師父他照顧我就如同是照顧自己的女兒一般的疼惜,對於師父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該如何回報了,豈可再勞煩他呢?我相信我自個兒就可以報仇了。更何況師父也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有個人會幫助我完成復仇大事,而且這個人還會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主人。」

    「可是,霜姊……」湘涵有些依依不捨的說:「如果照師父所說的話,那麼你不久即將要離開翠環山了?那麼屆時湘涵就只剩單獨一人了。」

    「你真是的!」翎霜拍拍湘涵的頭說:「放心吧!我又不是現在就要離開翠環山了,更何況以後就算我真的離開了翠環山,我還是可以常常回來看你的。而且日後等你學成返家的時候,我還是可以前往貴府探視你的吧!你何苦擔心會單獨一個人呢?而且你不是也知道,此次師父離山訪友的目的,便是要為你找一個同修嗎?你還會擔心沒有伴嗎?」

    「可是師父所要找的人是一名男孩子耶!」湘涵嘟著小嘴說道:「男孩子要怎麼和我談心呢?而且也不知道那名男孩子是否都像我們侯府中的那些雜役一般——傻傻愣愣的,叫他一聲他才會回你一句,簡直就是木頭嘛!一點樂趣都沒有,我才不喜歡和這種人作伴呢!」

    「你又還沒有見到他本人,不需要那麼早下定論的。」翎霜笑著說道:「好了,我們就先別談論這些事情了,一切等到師父帶那名男孩回來之後,便知分曉了。」

    「嗯!」湘涵順從的點點頭,說實在的,她的確也對這名未曾謀面的男孩抱持著滿懷的希望,以前在府中所見到的男孩子都好似沒有骨頭一般,見到她不是下跪就是哈腰——這當然是和她那高貴的郡主身份有關——可是在她的想法中,她就是不喜歡這種男孩子。所以她希望師父將要帶來和自己作伴的是一名真正有骨氣的男孩子——唉……她也太早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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