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環山的後山地帶是一處荒廢的地區,它通往傳說中產有雪蓮的半天峰。在其中央地帶有一個佔地不廣的水池,水池旁邊還有一座小小的石碑,上面刻著年久失真的字——絕凡池!
絕凡池——當初白狐昱翔為了湘涵的前世紫苑,而冒險採集白蓮花的地方。此次湘涵來到此池,原先也是被強烈的震撼著心靈,可是她並不明白原因究竟是為什麼。她第一眼見到這白蓮池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相思感,好似曾經在這兒失落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
「霜姊——你看!」湘涵二度重遊絕凡池,雖然已經沒有上次那般的震撼心靈,可是心中還是起了小小的波動,但是不久之後,她便將它壓抑下來了。她指著滿池的白蓮花說道:「我說得沒有錯吧?這兒真的開滿了滿池的白蓮花。」
「真的!」翎霜望著這一池的清香白蓮,既驚訝又高興,但又帶著絲絲的憂心,「我還不曾見過有這麼多的白蓮花呢!」
「是嗎?」湘涵不解的偏著頭,「這兒的白蓮花不是長久以來便存在的嗎?你看那石碑上還有人刻上『絕凡池』三個字呢!只是這兒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吧,石碑上的字都被磨損得幾乎看不見了。」
「或許是吧!」翎霜喃喃的說道:「師父他從來不讓我到後山來的,所以後山有這麼一處漂亮的白蓮池我也不知道啊!」
「為什麼師父他不准你來到後山呢?」湘涵疑惑的問道:「後山並沒有什麼不同於別處的地方啊!就算有,也只有這一池的白蓮花以及這荒涼的景象而已。」
「這我就沒有多問了。」翎霜望著池中的白蓮說道:「這兒的白蓮花真的開得很漂亮,你怎麼知道這兒有這麼一處白蓮池呢?」
「其實我原本也是不知道有這麼一處漂亮的地方。」湘涵緩緩的說出她的「奇遇」,「只是在師父他離山之後不久,我到怡心軒去唸書的時候,突然有一陣強光射進軒中,我一時好奇心驅使下,便往那光線的來源處追去,可是我還沒有追到它的時候,這陣強光便已經消失在遠處了,而我就正好追到了這兒來了,也恰巧見到這滿池的白蓮花。因為在長安我從未曾見過白蓮花,而且這個時節又不應該是蓮花開放的季節,所以我才感到很好奇,便想去找你一同前來,只是我後來因為玩耍過頭了,又加上聽到霜姊你的琴音、詢問你的身世;以致剛剛才想起有這麼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找你一同前來欣賞啊!」
「這兒的景的確很美。」翎霜真心的讚歎著,「雪白色的蓮花花瓣,應和著亮綠的蓮葉再加上水藍的池水,雖然只有這個水池,可是依然能讓人感覺到這水池中特殊的景觀。」
「是啊!」湘涵雀躍不已的說道,她在長安城中可從未曾見過這般開滿蓮花的池子呢!
「不過呢……」翎霜遲疑了一會兒又說道:「我記得師父似乎曾經說過,翠環山後有一座池子我們不能隨意靠近,否則可能會有危險的,依我猜測,師父所指的八成就是這座花池吧!湘涵……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總覺得有股怪怪的氣息……」
翎霜的話才說到一半,她便聽到自身後傳來的一陣呼喚的聲音——師父已經回到翠環山了。
「翎霜、湘涵你們在哪兒呢?」蕭逸寒的聲音由前山傳到了絕凡池的地帶,清朗而響亮的,聽起來好似蕭逸寒就處在離她們只有數步之遙的地方般。
「糟了!糟了!」湘涵一聽到師父的聲音,便開始手忙腳亂了,「怎麼辦,我的功課尚未完成,一旦師父問起來的話,我該如何回答他老人家呢?這下我完了啦!」
「瞧你這副德行……」翎霜不禁輕敲著湘涵的頭說:「誰叫你只顧著貪玩,將師父交代你的功課全拋在一旁呢?現在可好了吧,看師父等一下怎麼處罰你呢!」
「霜姊,你怎麼這麼狠心呢?」湘涵急得快哭出來了——其實她並沒有這麼怕蕭逸寒,只是她明白翎霜的心極軟,只要自己哭著向她哀求,請求她開口向師父討饒,翎霜一定不會見她被師父責罰的。利用他人的弱點來幫自己脫難這點——湘涵可是極有把握的。
「別再要我向師父為你求情。」翎霜也不笨,一眼便看穿了湘涵的意圖,這小鬼靈精,如果她願意將這種精力放在唸書習藝上面,說不定早就藝成返鄉了,偏偏湘涵自朝至夕腦中只有一個字——玩。也真是佩服她了,在翠環山這種偏遠的山區地帶她竟可以玩得樂不思蜀,連家也不想回了。「你應該好好的讀書、學習,畢竟只要你學成了,便可以回家和父母團聚了啊!像你這般過一日混一朝的,你打算永遠留在翠環山嗎?」
「霜姊,怎麼連你也逼我唸書呢?」湘涵嘟著小嘴、粉臉漲紅的模樣,令人覺得又氣又憐。「你不是一向是最瞭解我的嗎?怎麼今兒個——」
「其實我雖然瞭解你天真的性情,叫你一時定下心來唸書雖非容易,但也不能一直如此的啊!玩歸玩,書還是得念的,不然我如何向師父交代呢?」翎霜冷靜的說道,她不能有一絲的話柄留在湘涵手中,否則的話,湘涵會纏著她沒完沒了。「好了,廢話不多說了,回去見師父吧!記住,千萬不能告訴師父我們來看雪蓮池的事情哦!」
「為什麼呢?」湘涵不解的仰頭問:「師父會罵我們嗎?那以後我們是否都不能來這裡了?」
「是的!」翎霜毫不猶疑的說道:「畢竟師父本來就禁止我們來到這座池子,現在你因不知情而誤闖,罪尚可饒;但下次便是明知故犯。惹師父發怒的話,我們可就完蛋了。好了,現在我們也該回去了,師父四處找不到我們說不定會擔心呢!」
「才不會呢!」湘涵轉頭便走,「在翠環山地帶,我們還可能會有什麼危險嗎?」
「或許是吧!」翎霜若有所思的說道。
湘涵拉著翎霜要離開絕凡池的時候,不禁又回頭望向這開滿了雪蓮花的水池,莫名的又引起心中的悸動,為何呢?難道自己真的這麼喜歡這雪蓮池嗎?不!湘涵心中有個極肯定的想法,「我和這水池之間一定有關連……」
當湘涵和翎霜倆相偕來到「隱逸軒」的時候,一入門便看到了蕭逸寒的身旁多了一名男孩。這名男孩顯然年紀並不大,可是卻隱約中帶著一份成熟的氣息;臉頰白白淨淨的,身上的錦衣、裝飾可以看出他應是富貴人家的子弟;想當然耳這位便是天家的少爺——天水寒!
「翎霜、湘涵,這位是天水寒,是長安城天府的少爺。自今天開始,他便居住在翠環山學藝,你們身為前輩的須好好照料他。」蕭逸寒簡短的介紹水寒的身份。
「是的,師父!」翎霜還是那般柔和的聲調,聽起來總令人覺得十分舒爽;但是呢——這一邊的湘涵態度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她唯恐天下不亂似的,繞著這名白淨的少年。
「你是天府的人啊!咦?所謂天府不就是已歸天的神仙住的地方嗎?」湘涵煞有其事的說:「怎不見你有什麼過人之處或是法力呢?而且瞧你這般白淨的模樣,我看分明就是一名鎮日無所事事只知遊蕩的遊民而已嘛!」
水寒聽見這名年紀尚輕的女娃兒竟然出口便說自己是遊民,便感到十分不高興,在不認輸的心境驅使下,他也不甘示弱的回應對方:「是嗎?我看姑娘你尚屬哺乳階段吧!年紀輕輕的不學好,來到這深山野嶺的,又和陌生男子搭訕,這種行為才真是浪女呢!」說到後面,水寒特意的加重了音調,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名女孩很討厭。
「你……你大膽!」湘涵簡直快氣炸了,他竟然對她這堂堂的琉璃郡主說出這種無禮的話,更甚者,他竟批評自己是——浪女!這太過分了,難道他不知道只要自己一聲令下,全皇城所有的官宦沒有不聽她的,而他竟敢……真是可惡!她正想反唇相譏的時候,蕭逸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連忙擺出師父的架子,阻止這二名小孩再如此的胡亂下去了。
「好了!你們兩個才第一次見面便吵個沒完,以後日子怎麼過呢?」蕭逸寒搖頭說道,一旁的翎霜則是已經忍受不住的笑彎了腰。
「湘涵,水寒的年紀比你稍長,以後你要多尊重他些以免壞了禮數!而水寒你亦應好好照顧師妹才是啊!」
「等等,師父!」湘涵聽到師妹二字急忙打斷他的話,「他比我還晚入門,怎麼排行比我還高呢?應該我是師姊、他是師弟才是吧!」
水寒靜靜的聽著蕭逸寒說的話,他一向不太愛說話,方才會與湘涵鬥嘴也是一時興起罷了,不過對於師父口中的師妹,他亦覺得怪彆扭的;他才不要照顧這小蠻女呢!
「我方才也已經說過了,水寒的年紀比你來得大;而我排行弟子的方式是依照年齡來劃分的,理所當然你便是水寒的小師妹了。」蕭逸寒笑著解釋道:「現在呢!我有話要和翎霜談談,湘涵,你帶著水寒師兄到處走走,認識一下環境,過三個時辰之後再回來。」
這下可好,湘涵縱使再有更多的不滿也不敢表示出來了,師父的命令她能不尊從嗎?別看蕭逸寒平時的時候脾氣好得像什麼似的,一旦惹他發火——想到這兒湘涵可不敢再往下想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帶領偷笑著的水寒離開隱逸軒。
「師父,您找我有事嗎?」翎霜見湘涵和水寒兩人離遠之後,方才輕聲的詢問蕭逸寒。自剛進入隱逸軒開始,她便直覺到今日的蕭逸寒不同於平時的師父,好似心事重重的,難道是和她有關嗎?
「嗯……」蕭逸寒點點頭之後才緩緩的說道:「翎霜,你來到這翠環山有幾年了呢?」
「回師父,徒兒蒙您的救助,來到山上已有十年寒暑了。」翎霜一邊回答,一邊狐疑著,師父今日為何這般的神秘,還問她待在翠環山多久了呢?難道是師父要趕她下山了?還是——當初歐陽山莊的血案,師父已經查出什麼來了呢?
「十年了,整整十年來的煎熬……」蕭逸寒望著這名清麗脫俗的紫翎君,心中湧上了不捨與憐惜,在十年前元宵夜時毀了歐陽山莊的人已經被他查出來了,唐應傑現在就在歐陽山莊的舊址享受著他以無恥手段奪來的財富、名利,十年來沒有人對歐陽山莊的血案提出平反;而當初殺害李嫂的始作俑者劍心——則因為唐應傑多疑的個性,認為日後劍心將會功高震主,便心一狠將這名為自己打天下的忠僕給廢了全身武功,永遠逐出歐陽山莊;而被廢了武功的劍心對於這打打殺殺的江湖情仇已感到甚是厭倦,便洗心革面,退隱瀾滄山去作個快樂的逍遙客了;蕭逸寒得到這些消息之後一直很猶豫,不知該不該將自己得知的消息告知翎霜。
如果將這個結果告知翎霜的話,她是否會不顧生命的危險去找那些賊人報仇呢?答案是肯定的,但以她一名弱不禁風的女子要去對抗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談何容易?而如果不告訴她的話,她必定會追問到底的,更甚而為求答案而去冒無謂的險,這樣一來只會更增添危險性。
「師父,您為什麼都不開口說話呢?」翎霜見到師父沉思無奈的模樣,心中便猜著了七八分,師父他一定是得到了有關於歐陽山莊血案的兇手消息,而害怕她得知了以後便失去理性的要去找仇家報仇。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誰叫自己是歐陽山莊的遺孤,這麼多年來,一直苟且偷生,便是盼望日後能手刃兇嫌以慰山莊眾人的在天之靈!
「翎霜!我希望你先答應師父一件事。」蕭逸寒打破沉默,與其讓她如無頭蒼蠅般的送死,不如告知她要如何才能手刃兇嫌。「聽到師父所說的任何一件事,你都必須保持冷靜,不可激動;知道嗎?」
「我會的,師父!」翎霜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沉冤多年的仇恨,竟然可以解脫了。當然如果能得到有關於那沒人性的兇手下落,她什麼也可以忍受的。
蕭逸寒此次前往長安城,在路途中無意間遇上了來自長安城郊外歐陽山莊唐應傑的手下,當時這名手下正巧要送信到洛陽城。他捉那人問出口供——自他的口中得知到當時真正策動山莊血案的主嫌唐應傑自從殺害了歐陽賢後,曾經以山莊眾人遷徙到襄陽城定居為由,將歐陽山莊內所有的財物皆搬到襄陽城去投靠他的表叔,並自許為代理莊主,主掌著歐陽山莊的所有生意。
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他都沒有來到長安城,可是在五年前,他又帶著他那些「狐群狗黨」回到歐陽山莊,並且還恬不知恥的自命為莊主,並以歐陽賢已經讓賢給他為名目,將山莊所屬的生意,給真正的接收下來。這數年來也真虧他還有些許的生意頭腦,將山莊的生意抬至最高峰。
而蕭逸寒自這名送信者的口中也得知當初加害李嫂的主謀劍心的下場——真是惡有惡報吧!他終究還是被自己的主子給害了,同時也得知和當年山莊血案有關人事的下落!
翎霜靜靜的聽完逸寒的訴說,她感覺到自己的臉色已是一陣青一陣白,漸漸地沒有了血色,她盡力的穩著語氣問道:「師父,請問徒兒可以下山去了結私仇了嗎?這些年來徒兒蒙師父您老人家的照顧,心中銘感五內;可是滅莊之仇、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徒兒實無法見那班小人安穩的生活著。這樣會令徒兒難安的!」
「……唉!罷了。」蕭逸寒輕歎了一口氣,「其實早在救你回來的時候,我便已是清楚終會有這一天的到來了,可是——你在翠環山中沒有學到武藝,而你此次下山所要面對的又是武林盜賊,不會防身術的你是沒有辦法敵得過那些人的。」
「無論如何,徒兒一定會想盡辦法讓這群匪徒伏誅!」翎霜難得的語氣強硬,絲毫不帶一點感情的冷硬。
「也好,你也該到江湖上歷練一番了!」蕭逸寒點點頭說道:「不過在你離行之前,為師有件東西送你防身吧!」
蕭逸寒說罷便自腰際取出了一把翠綠色的短笛。
「師父——」翎霜接下了這把短笛之後,滿臉的狐疑;此番下山可說是危險重重呢!師父為何拿這把笛子給她呢?這又要如何防身?
「你先別懷疑它的作用!」他彷彿看穿了翎霜的心思般,「它看來雖是一把笛子沒有錯,但是你沒有發覺到它多了一個環節嗎?」
翎霜仔細的將這把笛子瞧了又瞧,這才發現到在膜片處有一個很難發現的環節。
「你在平日的時候大可以將它當成是笛子,只不過它並不能吹奏出美妙的樂章;但是在你面臨危急的時刻,只需一拔便可以現出裡面的削鐵如泥的玄冰寶刃。記住!這把寶刃一旦開封便要見血!所以,你在使用上必須小心謹慎為要。」蕭逸寒解釋著這把玄冰寶刃的用法,到最後還不忘叮嚀翎霜。
「謝謝您的恩賜,師父!」翎霜感激的語氣顫抖了起來,「徒兒受您老人家的大恩難報,此次前往復仇不知可否生還……師父您的大恩大德,徒兒恐怕只有來世再報了。」
「別說這種傻話了。」蕭逸寒不捨的說道,畢竟再怎麼說翎霜也是他自小便看她長大的,他們師徒之間的感情就好比是父女一般;現在見她獨自一人前往險地復仇,而且無法肯定生還的情況下,叫他如何能捨得下這名乖巧聰穎的紫翎君呢
「師父還等著你歸還這把玄冰寶刃呢?你可要好好的保管它哦!師父會在翠環山上等著你的。」
「是的,師父!」翎霜的淚水已經落了下來,師父的話分明是安慰自己一定能生還的,但說實在的,此次義無反顧的復仇行動,自己卻沒有什麼把握,也許可以平安歸來、也許……
「你去收拾些細軟,趕明兒個為師送你下翠環山吧!至於湘涵那小丫頭你可得好好的跟她話別了,否則她的脾氣一起來,怕不把翠環山給翻過來了。」
「會的!」翎霜一想起湘涵便感到好笑起來,雖然她和自己的相處時間並不長,但是翎霜很莫名的喜歡著湘涵。不管是她的一顰一笑、歡笑悲傷;都有著一股討人喜歡的氣息。或許她真是一名天之驕女吧——天生就讓人不禁想疼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