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長嗥,那金影化作一道金光,颯然疾射下來。
白馬如龍,金光如電,在旭日的映照下,光芒四散,耀眼燦爛!
不等雪光衝到,羅文琪已飛身躍下,迎著金兒撲去。
金狼在奔近的一剎那,猛然一個彈跳,騰向空中,如擁抱一般,躍入羅文琪懷中。
雖然不能用語言交流,但是,金兒永遠是他最忠心的朋友,最瞭解的知己……
金兒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熱烈的感情,昔日的矜持與驕傲似融入了一種深厚的柔情中……
才直覺地發覺這一點,眼角已瞥到一團赤火劈面轟到!
羅文琪還未及閃避,懷中的金兒已躥跳出來,迎頭一爪,打得那團赤火「嗷」的一聲慘叫,向後一個翻身,落在地上,不住地搖著腦袋。
這才看清,那團赤火竟是沙漠中率群狼圍攻的赤狼!
饒是被金兒拍了一爪,赤狼猶自不服,向羅文琪呲牙咧嘴,低吼著,神情頗為凶狠,作勢欲撲。
金兒大怒,「嗷」的張口便咬,嚇得赤狼趴伏於地,不敢動彈。
摩雲跳下馬急躍而至,喝道:「飛火退後。」
赤狼一見摩雲,「嗷嗚」躥上來,圍著他直打轉,哼哼唧唧,似是訴苦一樣。
羅文琪好生驚奇,「原來這赤狼與你是舊識……」
摩雲摸摸赤狼的頭,「飛火自小在我身邊長大,和我是兄弟。它自來勇悍兇猛,脾氣暴烈,獨佔心強。看到金狼跟你親熱,就嫉妒上了。小子,少犯毛病,當心金狼甩了你,你就慘了……」
「什麼,金兒和赤狼……」羅文琪一時反應不過來。
「忘了告訴你,飛火和金兒成了夫妻,統管草原群狼,牧人們已把它倆當成狼神膜拜供奉了。」
「金兒已經有了歸宿……」羅文琪的心情好比嫁了姐妹女兒一樣,又是歡喜又是傷感。
摩雲意味深長地道:「是啊,它們算是夫妻回門吧,我這赤狼兄弟倒比我搶先一步了……」
羅文琪臉微微一熱,只作不曾聽見,催促道:「大隊走遠了,你快追上去吧。」
摩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會輸給飛火的。」
一聲呼哨,赤龍駒飛馳而至,載著摩雲旋風般奔向草原深處。
靜立高坡,直到那英武的背影消失在天盡頭,無聲的歎息自心底緩緩流出。
屈膝蹲下,輕撫過金兒光滑的脊背,「去吧,好好和赤狼一起生活,有它陪伴你,我也放心了。不管日後流浪到哪裡,有空記得回來……」
金兒溫柔地舔舔他的掌心,碧綠的眼眸默默凝視著羅文琪,眷戀、不捨、柔情交替閃過,幻化成晶瑩的光芒。
赤狼雖然滿心不悅,可也不敢再擺凶相,站在旁邊不耐煩的嘶吼,似在催促。
金兒回頭「嗷」的斥了一聲,赤狼立刻老老實實垂下頭,大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一副討好狀。
羅文琪不禁失笑,「看來赤狼對你倒是言聽計從的……」
赤狼似覺失了面子,惱怒地抬頭,呲出雪亮的牙。金兒連看都沒看,伸爪一推,正好又拍在赤狼的鼻子上,拍得赤狼「嗚嗚」不已,前爪捂著鼻子,一臉的哀怨。
眼看莊嚴和柳星等飛羽軍將士向高坡趕來,金兒不願在停留,隨著赤狼向前走去。
羅文琪目送著金兒,又一層牽掛悄悄放下了。
跑了幾步,金兒又回過頭望了一眼,一聲長嘯,剎時風馳電掣般劃開綠浪滾滾的草原,追逐著旭日的光輝,渾身散發出野性的美麗,整個天地都為之一亮。
96
初夏的微風吹進了臥房,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氣宛轉流動,紗帳輕拂,靜謐如夢。
彷彿睡了很久很久,累得睜不開眼睛,努力再努力,終於張開了酸澀的眼皮。
高靖廷茫然看著陌生的房間,一時記不起身在何處。
猛然,腹部傳來一陣火辣辣地劇痛,痛得他倒吸冷氣,乾啞的喉嚨甚至發不出聲音。
受傷時的記憶潮水般湧上心頭,高靖廷不由得苦笑,做夢也沒想過,有一天他竟然為了救摩雲而身負重傷。
他不能不救,因為摩雲是敕勒的首領,不管他多麼不願意出手,還是捨身去救了……
大概這是自己一生中做的最傻的一件事……
「你醒了……」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高靖廷觸電似地一抬眼,羅文琪俊美的笑臉近在咫尺,關切的神情溫和如三月春陽。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幸福感突然傳遍了全身。
「渴了吧,先喝點水。」
羅文琪小心翼翼扶起高靖廷的半身,左手拿了溫好的糖水遞到他唇邊。
高靖廷有點發怔,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美夢,可是喝到口中的水是甜的,滋潤得全身都感覺到了甜蜜……
被人關心的滋味……真的……很甜……
忽然一驚,「摩雲……」
羅文琪趕緊道:「放心,他平安無事,已經回敕勒了。」
高靖廷疑惑地問:「我……昏睡幾天了?」
「整整十天,你病危了好幾次,多虧你年輕體壯,桑老將軍醫術高明,好不容易熬了過來……」羅文琪想起來猶有餘悸。
「你……你一直守著我?」心裡暗暗盈滿了喜悅,酸甜似熟透的梅子。
羅文琪笑容漸斂,憑他的聰慧,早已察覺這些時間高靖廷舉止有異,心中越發苦澀。
朝中人大都以佞臣視他,甚而有別有它意。只是懼於天子之威,不敢造次妄想,難免有幾分酸醋之意,背地裡談論起來,少不得冷嘲熱諷,說他媚行惑主之類。他向來懶得理睬這些人,更不會放在心上。
萬沒想到,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高靖廷身上。
想起初見時的齟齬,羅文琪苦笑,當初瞧他不起,如今卻又另懷癡心……
恐怕,高靖廷心目中的羅文琪,都抹不掉佞臣的標記吧……
世間真正真心待他者,大概只有五哥……
房間裡一時靜默下來,兩人各懷心事,全想出了神。
高靖廷凝視著羅文琪的側影,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脫口道:「文琪,還記得我說過,有重要的話告訴你……」
羅文琪一怔,神色微變,如果高靖廷說了實話,他將如何應對?
還未及回答,忽然旁邊「咕通」一聲,卻是睡在榻上的桑赤松一個翻身滾落在地,痛得「哎喲喲」大叫起來。
「我的老腰啊,這下可折了……」桑赤松正呼天搶地,突見高靖廷一臉好笑,「哇呀」一聲跳起。
「外甥,外甥,你可算醒了,老天爺開眼啊。我可就你這麼一個親人,要是有個長短的,我也不要活了,嗚嗚嗚……」
想起十幾天來所受的煎熬與驚嚇,竟放聲大哭起來。
高靖廷不耐煩地道:「我又沒死,你哭什麼呀,等我死再哭不遲。」
桑赤松理直氣壯地道:「你死了我哭給誰看?常言說的好,夫人死了擠斷街,老爺死了沒人抬。你要是真嗚呼了,老舅我還能管軍需嗎?立馬就得給轟了,那還不如跟著你死了算完。」
97
羅文琪含笑起身,「你們甥舅好好聊聊,我今兒剛接了聖旨,得去處理一下。」放下碗便出了門。
高靖廷一直目送羅文琪背影消失,方才收回眼光看向桑赤松,忽然發覺老舅神色冷峻,心頭一凜,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剛才桑赤松是故意跌下榻,那些話也是故意說的!
生氣、憤怒、傷心、痛苦、不解,種種情緒,盡在冷硬的目光中。
桑赤松架不住他的逼視,哼哼地一屁股坐下,「對,我是故意的。我承認,羅文琪人好心善,聰慧機敏,俊秀清雅,人見人愛。你要跟他做朋友做兄弟都成,就是別胡思亂想。他是皇帝的人,哪是你碰得的?再說,你為了當駙馬,花了無數的時間、精力和金錢,現下就要成功了,要是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和羅文琪鬧出流言,豈不是前功盡棄?你是聰明人,其中的利害關係比我更清楚,不用老舅我再費唇舌提醒你。」
高靖廷心頭一陣刺痛,不由自主攥緊了拳。桑赤松說的都是事實,他無法反駁,可是……
這才驚覺,如果他當真將心中所想付之行動,那麼,現下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
一咬牙,「我能爭得這個駙馬之位,同樣也可以拋棄不要!」
「那你這個大將軍之位遲早不保。」
高靖廷怒道:「難道一個大將軍在你眼裡就這樣重要?」
沉默片刻,桑赤鬆緩緩道:「當初是誰發過誓,為了讓母親得封一品誥命夫人之銜,在祠堂的位置高過嫡配,他一定要當駙馬,將來位極人臣,即使在九泉之下,母親也能揚眉吐氣……」
高靖廷崩潰地大叫:「住口,別說了……」
傷處猛然劇烈疼痛,肺裡吸不上氣,頓時大咳。
桑赤松憐憫地望著他,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這個外甥,怎麼不希望他過得幸福快樂?然而,在高靖廷發誓的那一刻,他便只為誓言而活了。
深深地呼吸了幾口,心中鬱積也隨之消散了,羅文琪淡淡一笑,當然知道桑赤松的話是說給他聽的,雖然久已習慣嘲諷,可是連這個一向尊重的老人都在旁敲側擊,實在令他無法釋懷。
龍驤將軍府的大廳靜悄悄的,只有樹上的蟬兒聒噪不休。
順勢坐在門檻上,想起從前夏日炎熱之時,經常和摩雲坐在白馬寺大殿門檻上納涼閒聊,有時聊著聊著,就倚在摩雲懷裡睡著了……
他自幼多病,父母便讓他寄名在白馬寺修行,即可不花錢唸經認字,又可祈福。只是寺中僧人大多心如止水,就算有關切之情,也從不表露,一個青春活潑的少年生活在他們中間,難免孤寂。與摩雲相處的那一年,是他一生最快樂幸福的時光。
誰又會想到,就在摩雲走後的第二年,家中突然遭了大火,全家人一個沒能逃出,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在廢墟上,他悲慟欲絕,哭了三天三夜,從此明白,世間再沒有人可以照顧他,只有他照顧自己……
守孝三年之後,他蔭補了父親的舊職,奉命調往京城,自此陷入了漩渦,苦苦掙扎了六年……
這些痛苦的記憶,原本塵封在心底,輕易不敢觸動。然而,幸福的心境沖淡了掙扎的痛楚,靜靜思來,別有一種傷感與領悟
「羅大哥,你找我有事?」隨著一聲清脆的呼喚,柳星俊俏的身形已飛了進來。
98
「來,坐在這兒。」羅文琪拍拍身邊的門檻。
柳星依言挨著他坐下,一雙明亮如星的大眼睛咕碌碌直轉,不離羅文琪上下。
羅文琪失笑,「又不是沒見過,這樣看我幹嘛?」
柳星負氣道:「還說,又累得瘦了一圈,你總是勞碌命,成天累死累活的,自己不愛惜自己,別人幫你心疼還不成?」
「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幫我分勞。」羅文琪笑著將聖旨放在他手裡,「今天上午剛到的,你巡營不在,我替你接了。」
柳星打開一看,臉就苦了下來,「什麼,任我為黑沙鎮總兵,即日上任?我不去,我死也不離開你。」
「別說傻話了,聖旨都下了,你還能不去?」
「羅大哥,我不想跟你分開,要不,你改派莊嚴去得了,我不稀罕總兵……」柳星一想到從此與羅文琪再不能相聚,心中氣苦,仗著平時羅文琪疼愛,黏住了他不放。
羅文琪面色一沉,「這是軍營,軍令如山,不容你任性!」
柳星從未見過他對自己發脾氣,一呆之下,眼圈頓時紅了,「是,末將遵令。」賭氣站起身就走。
羅文琪心一軟,拉住他的手,「柳星……」
柳星回身撲在他懷裡,哭道:「羅大哥,別狠心趕我走,你知道我的心,你……你知道的……我喜歡你……」
羅文琪一震,耳聽那哀訴般的泣聲,良久,慢慢抱住了柳星顫抖的身子。
「傻孩子,你一直沒弄懂自己的感情,就像投火的飛蛾,哪裡有熱,就向哪裡飛,不知道真正的溫暖在何處……我跟你,只有兄弟之情啊……」
柳星猛然抬起頭,「不,不是兄弟之情,我真的喜歡你……」
羅文琪掩打斷了他,「你應該喜歡的人……是莊嚴,那才真正喜歡、疼惜你的人……」
柳星目瞪口呆。
「莊嚴已經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一生。他為人老實厚道,說到便能做到,我也放心了。」羅文琪輕拍著柳星的肩,「這樣忠厚的人可遇不可求,千萬別辜負了他。」
柳星終於忍耐不住,「羅大哥,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喜歡誰?一定要把我向外推?」
凝視著柳星激動萬分的面容,羅文琪歎了口氣,「一個人最不明白的就是自己的心事。等明白過來,一切都已太遲。所以,這一次,我幫你做了決定……」
歎息聲散在悠悠風中,白衣如雪的身影恍然遠去,似走出了一個久遠的夢……
柳星蜷縮在門檻上,控制不住的淚水滴落在地。
他終於失去了羅文琪……
傷心失望到極點,想痛哭,卻哭不出聲……
呆坐良久,一股怒火熊熊燃起。
莊嚴,一定是你記恨我打了你,從中弄鬼,我饒不了你!
跳起身向莊嚴的住處狂奔而去。
莊嚴正在房中忙著收拾東西,聽說柳星要走,心頭雖然不捨,可也不敢表露出來,趕快回來翻找了一些必要的物事,托羅文琪轉交給柳星,也算是自己一番心意……
才拾了幾件,便聽院中一聲怒吼:「莊嚴你這個大混蛋,給我快滾出來!」
99
莊嚴一聽這熟悉的聲音,立時心臟狂跳,一時竟動彈不得。
柳星旋風般衝進屋來,一把揪住莊嚴,怒道:「王八蛋,你在羅大哥面前胡扯了什麼?羅大哥硬在把我塞給你……」
越說越氣苦,一口氣哽在喉嚨裡,憋得面青唇白。
莊嚴忙忙地拍著他的背,順口道:「我只是跟羅將軍說實話……」
「什麼實話,我打了你,你氣不過,就這樣報復我?」柳星跳腳大吼:「我喜歡的是羅大哥,你別癡心妄想了……」
嚇得莊嚴一把掩住他的口,「別嚷別嚷,外面有衛兵……」
「我不管,莊嚴,你這個小人,我恨你,我恨死你……」想起羅文琪的拒絕,心如刀絞,瘋了似的連踢帶打。
莊嚴忍無可忍,猛然勒住了他,吼道:「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對誰說都一樣,就算你恨我,我照樣喜歡你!」
柳星掙扎著道:「別做夢了,我喜歡羅大哥,怎麼也不會喜歡你!」
莊嚴被他撩撥起倔性,咬牙道:「我不管你喜歡誰,我喜歡你就成了。反正我就是喜歡你,死了也要喜歡你!!!」
老實人一旦發起火來,直如山崩地裂,倒將柳星嚇住了,竟忘了打鬧。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本來就沒存什麼妄想,只要能看見你,陪在你身邊就成。你再討厭我,再嫌棄我,我都不會走,除非你打死我。」莊嚴氣咻咻地嚷,一副豁出去的架式。
莊嚴的神情如此鄭重,彷彿宣誓一般,倔強的眼神硬嗆嗆地似乎要釘穿人一樣。
好半天,柳星才醒悟過來,又開始亂掙,「難道你一點都不在意我喜歡羅大哥?」
「只要你開心,隨便怎樣都成,我不在乎……」
這就是情到深處無怨尤嗎?
柳星說不出話來,心頭捲起了陣陣激浪。
曾經,自己也這樣喜歡過慕容翼飛,不顧一切,不敢乞求,但求能夠留在他身邊就滿足了。
可是,君王無情,在得知即將發配到洛陽的那一刻,自己甚至動過自殺的念頭。
天地之大,有誰真正疼過他,護過他?
羅文琪的關切和照顧使他感到了人間的溫情,滋生出前所未有的感動與情義……
其實早已知道羅大哥可能心有所屬,仍然不死心,苦苦追問的結果就是一句「兄弟之情」……
我不相信,那真的只是兄弟之情?
無法忍耐的痛楚襲上心頭,猛然一拳擊中莊嚴,「我不喜歡你!」
莊嚴倒吸口冷氣,固執地回答:「我喜歡你!」
「我不喜歡你!」又一拳狠狠擊中。
「我喜歡你!」痛得差點彎下腰,仍然如此回答。
「我不喜歡你!」
「我喜歡你!」
一連幾十拳,莊嚴再也撐不住,靠著木柱滑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道:「我……我喜歡你……」
柳星呆呆看著痛苦不堪的莊嚴,突然撲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笨牛傻牛呆牛木牛,我有什麼好,你一定要喜歡我?」
「因為你心腸最軟,看不得別人受苦,要不然,你為什麼一邊打我,一邊哭?」莊嚴抬起他尖巧的下巴,指尖沾上了滾熱的淚水。
「我沒哭,天下哪有你這種笨牛傻牛?被我打成這樣還說喜歡我……」
柳星雙手抓住了莊嚴的肩頭,多年飽受的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頭,「我根本不是好人,我爹賣了我,我恨他。皇上棄了我,我怨他。羅大哥不要我,我還是捨不得他……」
莊嚴緊緊抱住了他,「哭吧哭吧,受了那麼多苦,總要找個地方哭出來……」
不想在別人面前顯露出脆弱,可這回,怎麼也忍不住了……
伏在莊嚴懷裡,放聲痛哭,一任淚水奔流。
100
莊嚴撫摸著柳星頭髮,想起他受過的那些苦,好生心疼,恨不能以身相代。
柳星哭著哭著,忽然醒悟,掙起身,滿面飛紅,狠狠道:「我幹嘛要在你面前哭?可惡,趁人之危!」揮拳又要打。
莊嚴連忙偏過頭,卻沒躲閃。
柳星拳頭高高舉起,在空中停了停,放下時,已輕輕撫過莊嚴適才被打的地方,「大笨牛,只挨打不還手,難道不會躲過去嗎?」
這可是平生第一次聽見柳星的關心之詞,莊嚴心花怒放,就算打折骨頭也值了,「我皮糙肉厚,挨幾下沒事,只要你開心就成……」
柳星想起剛才下手沒輕重,反倒擔心起來,若是真打傷了豈不糟糕?忙扶起他坐到床邊,掀開衣服檢查,幸而僅是肋下青紫了一大塊,並不嚴重,趕緊拿了藥油來替他擦。
一邊擦一邊抱怨,「你啊,不但笨,而且蠢,又傻,又呆,給人打了還開心,誰會喜歡你這頭牛……」
雖然還是斥罵,可語氣溫柔,到最後已變成了含糊的呢喃。
莊嚴已經聽呆了,舌頭打了結一似,只會跟著點頭。
幾縷烏黑的髮絲拂過柳星秀麗的臉龐,越顯得膚如凝脂。顧盼之間,眉若春山,目橫秋波,唇似塗朱,美艷不可名狀。
莊嚴只覺得腦袋「轟」的一響,渾身燥熱,頭暈眼花……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突然扣住了柳星,一下子便吻住了那柔軟的唇……
柳星萬沒想到莊嚴居然如此大膽,驚得目瞪口呆,任由他胡亂地吻。
莊嚴生來嚴謹老實,從未與人親熱過,情熱如沸,本能地去吻,卻對親吻之事一竅不通,笨拙地點著柳星的唇,好像雞啄米一樣。
柳星本來大怒,正欲一拳揍回去,可是見莊嚴如此蠢笨,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莊嚴回過神來,慌作一團,吃吃道:「我……我不是故意冒犯你……我……我真該死。」一掌便擊向自己的面頰。
柳星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促狹地道:「你是該打,親得太爛,一點感覺都沒有……」
莊嚴臊得面紅耳赤,只恨地上沒個洞可鑽。
驀然發現莊嚴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表情,柳星心下大悔,「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你別介意……」
不知怎樣才能表達自己的內疚,情急之下,抬頭吻住了莊嚴。
柔潤的唇細細壓揉,宛轉吮吸,舌尖似魚兒游弋,靈巧地挑逗著,悄悄探入……
莊嚴如夢初醒,咬住那調皮的舌,狂熱的吮吻起來。
星星之火,倏忽化為燎原之焰,熊熊燃起,燒盡了理智……
那溫軟的唇被吻得鮮艷欲滴,急促喘息之間張合著,似桃花風中盛開搖擺。
再也忍耐不住熾燒的激情,一路熱吻到精緻如玉的鎖骨,唇舌左右留連……
火熱的濕軟觸在肌膚上,引來柳星一陣顫慄,身子不自覺地發熱……
這樣下去一定會出問題……
柳星迷迷糊糊地想著,掙扎著要走,身體剛抬起,猛地一陣天旋地轉,人已被壓倒在床上。
「柳星……柳星……」飽含情慾的聲音喃喃著,厚實的手已經探入柳星衣內,生澀地摩挲著光滑如絲緞的皮膚。
「你……你放手……」長期沒有碰觸過的身子被撫慰得直哆嗦,久違的快感迅速躥遍全身。
101-130暫不轉載
粗糙的手掌刮劃過皮膚,酥酥麻麻的,似撓癢一般,令柳星情不自禁蜷縮起軀體,胡亂地扭動。
糾纏中,衣帶不知何時散開,莊嚴順勢一拉,大半個上身便裸露出來,皓體如玉,朗若明珠,看得莊嚴眼花繚亂,身如火燒。
除了慕容翼飛之外,還沒第二個人看過自己的身子,柳星大羞,死命拽著衣衫遮掩。莊嚴如八爪螃蟹般扒住不放,你扯我拉之下,竟將衣物褪了個光。
「混……混帳王八蛋,快放開我……」柳星聲音都岔了,偏偏身子由不得他做主,在狂亂的親吻中軟得幾乎沒了力氣。
莊嚴似著了迷一樣,環擁住柳星,一寸一寸探索著,驚歎不已。
他從未見過如此完美的人,身軀勻稱,四肢修長,腰身細瘦,臀部窄小渾圓,襯著晶瑩欲滴的肌膚,攝魂奪魄,足以使任何人瘋狂。
望著莊嚴燒紅的眼睛,柳星害怕起來,老實人發狂非常可怕,心下懊惱,這回可真是送羊入虎口了。
努力掙扎,可莊嚴力大無窮,怎麼也掙不脫。
兩人肌膚相接,越是掙動,身體互相摩擦,便越是炙熱,誰也逃不脫那燃起的烈焰。
莊嚴雖然平日持身嚴謹,未近女色。可他久在軍中,聽那等粗俗玩笑多了,也見過男子相戀,對情事並非一無所知,探手小心翼翼撫著柳星大腿內側,觸處柔嫩,細膩如脂……
柳星猛然收緊了雙腿,一聲哭泣似的呻吟脫口而出。
莊嚴無意中觸到了他最敏感的地方。
那只笨拙的手胡亂搓揉著,四處皆碰到,可沒有一處仔細撫慰,引發的快感若有若無,忽隱忽現,整得柳星要死要活,身子如離水的魚兒一般彈震不止。
殘餘的神智提醒自己,只要發火,莊嚴肯定會放手。可是,身體竟違反了意願,無法出聲……
或許是寂寞太久,人也格外軟弱,有一點溫情便貪戀不已,不忍放開……
難道真如羅文琪所說,自己便是投火的飛蛾嗎?
莊嚴寬厚的胸膛緊貼住柳星赤裸的身子,強健有力的臂膀相擁,眸中灼燒著激情,「相信我,我會照顧你一生……」
如誓言般的低語徹底摧垮了柳星最後的抵抗,任由莊嚴帶入火熱的激情之中。
粗魯的進入疼得柳星差點哭了起來,長久未經歡愛的身子當不得莊嚴的偉昂,一下子僵硬不能動。
莊嚴一時手忙腳亂,腦中努力搜尋曾經聽過的那些經驗,試探著撫弄柳星下體。可他是第一次,手上不知輕重,只聽一聲慘叫,懷中人痛得險些背過氣去。
「大笨牛大蠢牛,你要殺人啊……」柳星氣得大罵,眼淚直流。早該知道這個夯牛什麼都不懂,偏要自討苦吃,惱恨之下,惡狠狠死命咬住莊嚴。
莊嚴吃痛,卻不敢推開,極輕極小心地撫摸著,直到柳星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雖然平時不太留心這些,可莊嚴頗為聰明,從柳星的反應中很快便發覺使之快樂的方法,或輕或重,在敏感處遊走,讓他無法自制地低吟出聲。
柳星那迷亂的神情、甜膩的呻吟,讓莊嚴再忍不住,奮勇衝刺。
失控的節奏,狂野的熱情,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濤,將兩人深深淹沒。
102
是夢非夢?為何沉浸在舊夢中醒不過來?
慕容翼飛充滿慾望的眼神忽隱忽現,交織變幻,越來越近,最後逼到面前,卻化作了莊嚴燃燒著烈火的目光。
柳星一驚而醒,遍體都是冷汗,急促地喘息著,心砰砰亂跳。
夕陽斜射入窗,暗淡而金黃的顏色籠罩著房間,靜謐而安寧。
怔了片刻,柳星才想起,自己怎麼大白天就睡著了,而且這分明不是自己的房間……
旖旎纏綿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柳星剎時面紅似血,明明是來吵架的,誰知吵著吵著,居然糊里糊塗就跟莊嚴吵到床上去了,一時羞愧難當,慌忙起身穿衣欲走。
才一轉動,身子便覺酸疼難當,這才發現雪白的肌膚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瘀痕,下體更是疼痛不已。雖然傷處都已塗了一層薄薄的清涼藥膏,可是略一動作,就痛得要命。
該死的蠻牛,就知道使蠻力,也不顧人死活,早知道就……
就怎樣呢?不管如何解釋,已經成了事實的,再也不可否認。
自己喜歡的人是羅大哥,為什麼,卻又放縱自己沉溺在莊嚴的柔情中?
再也沒臉面去面對羅大哥了……
柳星羞慚無地,套上衣服,瞅見外面無人,忍著痛,一道煙逃出。
躲躲閃閃做賊一般蹭進龍驤將軍府,急急忙忙溜向自己的房間。
剛踏上房門,只聽羅文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一瞬間,柳星心都快停跳了,渾身的血都衝上了臉。
不能讓羅大哥知道,太丟人了……
極度慌亂之下,逃也似的衝進房間,「砰」的關上了門。
一頭鑽上床,用錦被沒頭沒腦地裹住自己,像個駝鳥一樣,再不肯出來。
沒臉見人了……
心中羞窘之極,眼淚不禁簌簌而下,萬分怨恨自己。
錦被被輕輕掀開,一隻溫柔的手拭著柳星臉上的淚水,「你看你,又哭,就快是一鎮之主的人,動不動淌眼抹淚的,以後怎麼服眾?」
「別看我,羅大哥……」柳星急得又往錦被裡鑽。
羅文琪狡黠地一笑,「是不是莊嚴那混小子欺負你?好,我立刻拿下他,痛打一頓給你出氣。」
柳星嚇了一跳,急急伸出頭嚷:「沒有沒有,他沒有欺負我……」
一眼瞧見羅文琪促狹的笑容,才知道上了當,只羞得恨不能立刻憑空消失。
羅文琪歎了口氣,「莊嚴是該好好痛打,這個沒輕重的傢伙,弄得你脖頸裡全是紅印,幸好是晚飯時間,府內人少,要是讓人瞧見了還得了?我拿了冰麝生肌膏來,臨睡前記得擦。」
柳星如中雷擊,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羅大哥,我……」
羅文琪手指輕點在他唇上,「傻孩子,別責怪自己,發生了,就去面對。如果是對的,就堅持,懂嗎?」
柳星深深地垂下頭,「我……我是不是非常壞?明明心裡喜歡你,可是又跟莊嚴……」
羅文琪笑出了聲,「真是個小傻瓜,你跟莊嚴相處幾年,經常賭氣吵架,心裡其實在乎他,只是不承認而已。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總覺得我有恩於你,想要報恩,又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所以想著以情報恩……」
柳星茫然若失,心中的迷霧似被撥開了一條縫,隱隱看到了什麼。
羅文琪含笑捏著柳星吹彈欲破的臉蛋,「我們同命相憐,相依為命,皆是手足之情,你只是分辨不清罷了。若不然,我們相處這麼久,你對我,可曾像對莊嚴那樣,又是氣來又是恨的?」
柳星大窘,紅暈滿頰,更顯秀麗無雙。
這等風姿,就是羅文琪看了也覺驚艷,忍不住歎道:「你這模樣兒萬中無一,只可惜便宜了莊嚴那頭夯牛,一點不知愛憐,胡亂折騰人……下次他再敢這樣待你,我絕對饒不了他。」
「羅大哥別取笑我了……」柳星已是無地自容。
見他如此羞慚,羅文琪便不再逗笑,取來藥膏,細心地替他擦。
沉默片刻,柳星忽又道:「可我現在這樣,其他人會更加瞧我不起,定然笑我不知廉恥,媚惑勾引什麼的……」
羅文琪手一顫,險些失手跌了藥膏,心中浪潮洶湧,直欲衝出胸膛。
柳星一語既出,便自大悔,抱住了羅文琪,「對不住,羅大哥,我不是故意要這樣說的……」
103
羅文琪反手摟住柳星的肩,淡淡一笑,「在那些正人君子的眼中,你我都是這等人,今生也休想翻身了。人生在世,只求問心無愧就好,何須管他人怎樣評論?柳星,你記住,人是為自己活的,不是為世俗禮教活的,只要能覓得一知己良伴,終生相守,幸福到老,根本不必理會別人。」
「是!」柳星心中喜悅莫名,眼中亮起了光芒,有羅大哥這番話,他不會再懼怕世間任何人了。
羅文琪點點柳星的鼻子,眸光儘是寵愛,「過兩天你就要上任,這幾日便好生留在房中休息,上任時可別鬧出笑話來。」
「再拖幾天好不好?我捨不下你。」
「你是捨不下莊嚴吧?」
柳星含嗔佯怨,「羅大哥,都是你,把我推給莊嚴,這會兒得空看笑話……」
正在嬉鬧,忽聽莊嚴在門外道:「羅將軍,黑沙鎮急報。」
「說曹操,曹操就到。」羅文琪一笑,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莊嚴便擠了進來,一雙眼睛咕碌碌直盯向床上的柳星,竟連行禮也忘了。
柳星大羞,忙躲入被中,心中自是將莊嚴罵了個狗血淋頭。
「什麼急報?」羅文琪問了兩遍,莊嚴也沒聽見,只得用力一拍他的肩,才算喚回失掉的魂兒。
「啊,是黑沙鎮總兵飛馬傳信,說柔然的大耶氏可汗要向他遞交求和書,特向羅將軍稟報,請示下。」
羅文琪迅速掃了一眼信箋,「這是大事,得和大將軍商量之後才能定奪。你立刻傳令黑沙鎮,讓他們嚴陣以待,等候將令。千萬莫要大意,以免中了柔然人的圈套。」
莊嚴應了一聲,卻磨磨蹭蹭不出去。
羅文琪踢了他一腳,壓低了聲音罵道:「混小子,放開了賊膽,便不知顧忌了?不知情識趣也罷了,合該款款溫柔些,弄得跟拿賊似的,誰受得了?趁早給我離兩日,讓他好生休養。」
莊嚴面紅耳赤,想不到羅文琪這麼快就知道自己和柳星的事了,這下倒也去了顧慮,連忙從懷裡摸出一個小袋,塞在柳星的枕邊,方才戀戀不捨地走了。
羅文琪好奇,拆開袋一看,不禁「撲哧」一笑,「又是牛肉乾,看來莊嚴這傢伙愛一個人的表現,就是拿肉脯十足喂肥他。」大笑而出。
柳星奇窘難當,待屋裡寂靜下來,才敢探出頭,罵道:「蠢牛木牛,送什麼不好,就知道送肉乾,我又不是豬,整天要吃不成?讓羅大哥笑話我,哼,下回再也不睬你了。」
口中說著,拈了一片牛肉乾看時,這肉乾切得極薄,以各色香料熏制後風乾,色如胭脂,薄如蟬翼,呈半透明色,咀嚼起來,韌而有勁,越嚼越香,想來是精心炮製的。心中一甜,不知不覺將一袋牛肉乾都吃了個光。
付出了多少感情與眼淚,今日才算有了回應。原來,情愛就是這樣簡簡單單,卻是如此回味雋永……
柳星在滿懷幸福中恍惚睡去,眼角還殘存著淡淡的淚痕,一絲淺笑卻掛在了唇邊。
104
羅文琪的臥室內,高靖廷和桑赤松甥舅兩人僵持靜默,誰也不看對方一眼。
這些年來,兩人相依為命,視對方是世間唯一的親人,甥舅間還是第一次爆發如此大的爭執,誰也無法說服誰。
一個氣外甥不聽話,一個氣老舅不理解,各自賭氣,不理對方。
重傷初醒,又強自支撐坐了半日,高靖廷終究吃不消,額頭豆粒大的冷汗直流,臉色越來越白。
桑赤松心疼不已,只好先行投降,「好了好了,小祖宗,算我求你了,快吃了藥吃點東西。你不愛惜自己,老舅我還捨不得。」一碗藥,一碗牛乳同時遞到近前。
高靖廷神色倔強,「舅舅,我的脾氣你知道,除非你答應我,否則,我寧可自己熬。」
桑赤松氣得臉發青,「你拿自己的命和我拼有什麼用?我答應不答應又有什麼用?你如今不過是單相思,人家龍驤將軍未必心中有你,趁早給我死心吧。」
高靖廷一噎,心底一陣深深的刺痛,「那是我的事了,只要舅舅你別管我就成。」
桑赤松再忍不下怒火,「這種事連爹娘都管不了,何況我這個舅舅?你違背對你娘發的誓言也罷,自毀前程也罷,都是你的事,我攔了也是白作仇人。你這次傷了腎氣,就算日後傷癒,也會留下子嗣艱難的毛病。如今你再糟蹋身體,我姐姐可真要絕後人了!」
狠命將手裡的碗砸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語如晴天霹靂,重重擊在高靖廷心上!
子嗣艱難……
這四個字意味著他將再也不能生兒育女,永遠失去做父親的權利……
一個男人最驕傲的權利……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上天要如此懲罰他,連延續後代的資格都剝奪走……
十幾年來拚殺疆場,就是上為光宗耀祖,下為蔭庇子孫,到頭來,卻成了一場空……
高靖廷腦中轟轟直響,周圍的一切都聽不見,看不到,耳邊翻來覆去只有桑赤松這句話,心口如燃烈火,幾欲爆裂了胸膛……
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錐心之痛,猛然間大吼一聲:「來人,拿酒來!」
隨侍的親兵嚇了一跳,遲疑不去,重傷之人哪能喝酒?這不是找死嗎?
高靖廷怒不可遏,「好好,沒人肯聽我的是不是?你們不去,我自己去!」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挺身跳下了床。
親兵們大驚,慌忙道:「大將軍莫急,我們這就去拿。」其中幾個伶俐的互相使了個眼色,一人去拿酒,另兩個分頭去找羅文琪和桑赤松。
羅文琪雖不喜烈酒,因將士們好飲,府中也存了不少,那親兵撿了一個最小的罈子,磨磨蹭蹭,一步挪三寸地走,心急如燒,只盼速速來人解圍。
誰知剛到院門口,忽見高靖廷大步走出房間,一把奪過酒罈,拍去泥封,猛灌了幾大口。酒性太烈,頓時嗆得劇烈咳嗽,唇邊溢出的酒水變成了淡淡的紅色。
烈酒入腹,如火厲焚,痛不可忍……
高靖廷踉蹌了幾步,突然仰天大笑,「好酒,舒服舒服,果然一醉解千愁……」又狂飲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