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廷一驚,立刻冷靜下來,微一沈思,便知言語有失。別的倒也罷了,牽涉到皇帝的隱私,便是犯了大忌。話已出口,無法收回,若是羅文琪因此記恨,在皇帝面前告上一狀,他可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羅文琪慢慢抬手,拭去嘴角邊的血跡,蒼白的臉宛如玉雕,光華瑩潤而又隱忍堅毅。
年年歲歲,多少磨礪,才有了今天,又何懼再多一次磨礪?
壓下滿腔翻滾的血氣,羅文琪絕不會在對手面前示弱!
一眼就看出高靖廷顧忌的是什麼,微微而笑,「文琪知罪,這就回去躬自反省,閉門思過。所有職務,請大將軍暫時代理,並奏報皇上就是。」
竟然反將一軍!
高靖廷凝視著羅文琪清麗的面容,風拂起了他的白衣,飄揚欲飛,眼前人俊逸出塵得不似世間人,是九華真仙謫落凡塵?
這絕世容顏,絕頂聰明,為何齊聚在他一人身上?
「今日之事,高某也有管教不嚴之過,不必再深究。不過,請羅將軍回去之後好生約束手下,休要再犯此等大錯!」
一揮手,率領飛豹軍向營地馳去。
目送那高傲的身影遠去,再也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羅大哥,都是我的錯……」柳星抱住了他,痛徹心肺。
「我沒什麼,咳咳……咳……記住,以後千萬不要再衝動,出了人命,誰也救不了你……」這是最要緊的話。
「你別說話了,我知道……」淚水模糊了眼睛。
「咳咳……我答應過,要好好照顧你……」一絲微笑掠過了唇角。
不管遭受多少屈辱與輕視,只因愛了那個深藏在心中的人,便至死不悔。
深深吸了口氣,推開柳星,飛身上馬,銀槍指處,三軍立時聽令而行。
黃沙百戰,到時再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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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病在身,可是羅文琪只是簡單地服了一點藥,依舊一絲不苟地完成了當天的操練。看著他越來越蒼白的臉,柳星心疼得要命,卻不敢勸說。
為了彌補他闖下的禍,羅文琪才如此拚命的。
處理完各種大小事務,人已累得氣喘不勻。但是,還不能休息,身為主將,羅文琪必須要巡視一趟軍營,勘探清周圍的地形,做到心中有數。
耗盡心血,為國拚殺,換來的卻是別人的輕蔑和羞辱,又情何以堪?
柳星站在門口,不忍心看那飄忽的背影,只是默默擦著眼睛。
高靖廷,你等著,遲早有一天,你會向文琪低頭!
「喂,小夥子,好好的你哭什麼呀?」
柳得嚇了一跳,一回頭,只見一個白髮白鬚的老道士正盯著他看,滿臉的皺紋開成了一朵菊花,細眉眼,咧著大嘴巴,一副滑稽相。
「沒錢,沒施捨,你找別家要去。」柳星一肚子煩惱,轉身就走。
「哎哎哎,我不是來要施捨……不對,我不是道士……呸,更不對,我是西北都護府總軍需官桑赤松,特來拜會龍鑲將軍……」
「什麼?總軍需官?你……」柳星張口結舌,指著老頭兒說不出話來。
桑赤松奇怪地看看自己,「我怎麼了?哪裡不像總軍需官?」
「你究竟是道士,還是將領?」
桑赤松滿面笑容,「我當然是將領了,只是好道術,愛練丹,穿成這樣,是對道家老祖表示一下恭敬。」
柳星差點笑出聲來,這老頭兒倒是有趣得緊。
「老人家來得不是時候,羅將軍正在巡營……」
「沒關係,我等我等,小兄弟,你不反對我坐下來喝杯茶吧?」桑赤松硬擠了進來。
「羅將軍一巡營就是一天,到晚上才能回來,您不如另外找個時間,如何?」
「我有的是時間,不著急……」桑赤松自來熟,抬腳便進了廳,一屁股定在椅上,再也不起身。
柳星哭笑不得,「老人家,你到底有什麼事?我看不會只為拜會我們羅將軍吧?」
桑赤松神色尷尬,想說話,卻又嚥了回去,搔搔耳朵,拽拽白鬍子,忽然摸出一大堆藥瓶,「這個藥強身的,那個是治舊傷的,潤肺的、健脾的……都是老頭子煉的好藥,送給你們羅將軍療傷。」
柳星莫名其妙,「無功不收祿,羅將軍從不接受禮物,請收回去吧。」
「這不是禮物……」看著柳星一臉的懷疑,桑赤松期期艾艾了半天,一跺腳,「我……我是高大將軍的老舅,特地代大將軍來賠禮的……」
柳星臉色立時變得十分難看,「賠禮?我看你是走錯了門。」
桑赤松老臉通紅,「也難怪你生氣,我那個外甥,打仗不怕死,當官不要錢,就有一個毛病,自負過了頭,得罪了羅將軍,實在抱歉……」
柳星冷笑,「這是高大將軍的意思,還是桑老將軍你的意思?」
桑赤松更是尷尬,「就請看我老頭子的份上,二位別放在心裡。」
「桑老將軍是怕我們羅將軍一本奏到皇上面前,才特來道歉的吧?」
被一語說穿了心事,桑赤松臉皮再老也掛不住,縮在木椅上,嘿嘿乾笑了幾聲,自覺羞慚,哪敢看柳星?
「高大將軍是將門出身,朝廷重臣,我們身份卑微,!幸之臣,沒瞧不上我們就已經萬幸了,豈敢說高大將軍的不是?」
柳星的語氣雖然很平靜,可是其中的怨憤誰都聽得出。
桑赤松愣了一會兒,忽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了起來,「我老頭子命苦啊,從小父母雙亡,和姐姐相依為命。好不容易姐姐嫁入高門,才幾年的時間,就因為生靖廷那臭小子過世了,老頭子從此無依無靠,只好到邊關來混日子,老婆都沒娶上一個……等靖廷做了大將軍,我才當了個軍需官,位子還沒捂熱,他又闖了禍,要是因此被罷官貶職,我還有什麼盼頭?不如一頭碰死算了……」舉腦袋就往牆上撞,鬧得雞飛狗跳。
柳星嚇得死命抱住他,一擰一翻,將他按入木椅,吼道:「你那麼看輕我們的為人?」
桑赤松立馬換上了笑臉,「兩位品性高潔,正直善良,當然不會這樣做啦。多謝多謝,這藥是送給羅將軍治傷的,老頭子告辭。」
沒等柳星說話,桑赤松已然躥出了門,生怕柳星反悔似的。
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老頭兒天真如孩童,比那面目可憎的高靖廷親切多了。
總軍需官?
心念一動,這回算是桑赤松欠了自己一個人情,以後可要好好從他那裡撈回來。至少,買藥不需花費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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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晚霞籠罩在原野,遠處牧歌悠揚,炊煙嫋嫋升起。
羅文琪駐馬遠眺,大好河山,盡收眼底。
無數將士血灑疆場,才有了今天的繁榮與和平。
為什麼一直與天朝和睦相處的敕勒部落在一年前突然開戰?而且作戰凶狠,似乎帶著某種報復的目的,處處襲擊,連自己奉調來西北都護府都不放過。
或許,其中有什麼不可知的原因,如果能查清的話,就可免除一場戰禍。
心口忽覺又是一熱,連忙甩開紛亂的思緒,這兩年勞心過度,只要思慮太重便會引發心疾,加上白天剛吐過血,胸口空蕩蕩的,直是噁心。
「將軍,你的臉色很差,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手下實在看不過去,苦苦勸說。
輕淡如風的笑容在臉上漾開,「你們也累了一天,先回營,我隨後就到。」
手下都知道他喜歡辦完公事後獨處片刻,不忍打擾,悄然離去。
雪光敏捷地在草叢中穿行,微風拂面而過,令人心神一爽。
前方高坡下,散落著十來個清澈的泉眼,彙集成一個大而淺的泉,鳥獸蟲畜都來此飲水,悠然似世外仙境。
雖然百獸無知,但有一點好處,就是不會看不起任何人……
人甚至可以不用武器,就能殺死對方……
雪光悠閒地喝著清澈的泉水,不時低嘶兩聲。羅文琪愛惜地撫摸著它,眼中的柔情交融在水光中,迷離如夢。
突然,一聲長嗥,打破了寧寂。
猛回頭,坡頂上,金光閃爍,疾影依稀。鳥獸蟲畜馬上一驚而散,偌大的泉池邊空寥下來。
又是一聲長嗥,金色的影子颯然如風,如一道金箭射向泉池,披著一天的夕陽,點點金星流散,美麗而野性的生命異常鮮活。
一眨眼,金光已到水邊,倏忽停下,竟是一隻渾身披著金毛的狼。
低頭喝了兩口水,金狼昂起頭,碧綠的眼睛盯著羅文琪,慢慢邁著小步走來。它體態優雅,神態矜持自傲,彷彿是世間最高貴的狼。
一個會心的笑容從羅文琪的心底流出,燦爛如春光。
「金兒,你還是追來了……」跳下馬,迎向金狼。
一人一狼相遇在泉水邊,沒有絲毫敵意,恰是知己重逢。
屈下一條腿,伸出手,金狼的綠眸流露出異樣的靈性,抬起一隻前爪,輕輕放在羅文琪手中。
這是他們見面時最親密的表示。
青草坡上,羅文琪靜靜地坐對夕陽,金狼蹲在他身邊,凝立如石雕。
不知不覺,金兒已經和他相處兩年了。
記得第一次在柔然邊境參加狩獵時,不願面對殘殺的他獨自漫遊在密林中。在一條潺潺的小溪邊,遇到了年幼的金兒。
和那美麗如寶石的綠眸剎那相視,看見了隱含的傲氣、聰靈、堅毅、悲傷和無助,恍惚間似見到了另一個自己。
當其他人為獵得那對極其罕見的金狼而歡呼時,羅文琪懷抱著這條金色的小母狼馳出數十里,放它歸了山林。
從此,無論自己到哪裡,金兒都會無聲地追隨而來。
每次看見金兒,他就想起一條名叫小不點的小狗,然後想起小不點的主人,完美的帝王,宮廷,悲傷,痛楚,無望的愛……
兩年來,多少月夜淒涼時刻,是金兒默默陪伴度過的……
沒有輕蔑,沒有欺凌,有的只是忠心耿耿。
在金兒面前,他才是最真實的羅文琪,任何人沒有見過的羅文琪!
金兒長大了,越長越美麗,在無邊無際的大漠上奔跑時,猶如一道散落在人間的金色陽光,驕傲而神秘。
在廣袤的原野上,他們都是孤獨而寂寞的,有一種直覺使他們能夠體會彼此的心情。
「金兒,很快我就要和敕勒部落的伊沙可汗摩雲開戰了。這一戰,必須大敗摩雲,他才有歸順的可能……」
抬頭望望天邊斜掛的眉月,「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才能不問人間事,一起在大漠上漫遊……你說,可能有這一天嗎?也許,等不到那一天,我就戰死沙場了……」
金兒不滿意地低哼一聲,抖抖皮毛,立起身,仰頭向月,「嗷嗚……」
「知道了,別生氣,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回答他的又是一聲長長的「嗷嗚……」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啊?」羅文琪微笑起來,在這一點上,金兒和那個嘮叨的柳星有異曲同工之妙。
時辰到了,羅文琪說了聲「保重」,上馬疾向軍營馳去。
金兒立在山破上,目送著他的背影,一聲聲「嗷嗚……嗷嗚……」似是呼喚,又似是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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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護府裡,高靖廷神色冰冷,語氣十分不悅:「誰讓你低聲下氣去求他們?簡直丟人現眼!就算皇上罷了我的官,也不能向那兩個!臣低頭!」
桑赤松臉漲得通紅,「你以為我想去求人啊?還不都是你闖下的禍。沒事你罵那羅文琪幹什麼?他招你惹你了?皇上最恨別人犯他的忌諱,要是知道了你當眾揭他的秘事,非辦了你不可。」
高靖廷冷笑,「那柳星居然要殺沙近勇,可見恃寵而驕,目無王法。有何等手下必有何等將領,那羅文琪能是什麼好東西?早晚有一天,我要將他逐出漢軍,免得污了我天朝大軍的威名。」
自家外甥什麼脾氣,桑赤松最清楚不過,平時自視極高,從不理會旁人,今天為何對羅文琪如此不滿?
越想越奇怪,忽然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脫口道:「我瞧你是妒嫉那個羅文琪吧?校軍場一仗輸得也太難看了些……」
高靖廷眸中精光大盛,陰沈似即將來臨的風暴。
桑赤松猶自不覺,還在絮叨,「男子漢大丈夫,氣度寬大些,輸不起就不要比,你又不是天下第一,總有人比你強,不承認也沒用……」忽見高靖廷的眼光幾欲殺人,嚇得連忙向外逃去。
高靖廷森然道:「你要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現在就辦了你!」
「我為你求人,你還要辦我,有沒有良心啊?我姐夫臨終前讓你照看我,你就這樣對待我?真是潑天冤枉,我要哭墳去!」桑赤松一臉的委屈。
高靖廷高傲剛硬,面冷心狠,西北都護府上下誰不畏懼?唯有這個老舅不買賬。快六十歲的人了,性子還像個孩童,成天盡搗亂,打不得罵不得,實在頭疼。
桑赤松站在黑暗的門外,看屋內燭影搖曳,高靖廷高大的身影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孤獨,不禁心下歎氣,溫言勸道:「靖廷,那羅文琪性情溫柔,聰慧機敏,是個不錯的人才,日後必是你的左膀右臂,摯交好友。你就不能放下偏見,好好和他相處嗎?」
「這是我的事,無須你來過問!」
冰冷的話差點將桑赤松噎死,「好,你自高自大去罷,以後有事,我再要幫你,我就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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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如玉的身子被緊緊壓住,承受著肆意的狂逞,放縱的激情深深沈溺……
強勁的撞擊令人無由自主,低低的呻吟掩住不迷醉的愛戀,是誰,他是誰……
「皇上……啊……皇上……」
赤裸的肢體糾纏,粗魯的愛撫,啃咬過的肌膚點點紅痕……
浪潮洶湧,乍然充斥了身體……
「朕一定會好好疼愛你的,文琪……」燦若日曦的眼睛滿含著笑意,手指拂過溫潤的嘴唇……
羅文琪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跳如擂鼓,冷汗似雨下。
窗外清冷的月光暗淡地照入,朔風如吼,隱隱數聲馬嘶,分別淒清。
原來又是做夢……
可是那指尖的溫熱似乎還殘留在唇邊……
夢裡總會重複皇帝第一次臨幸時說過的誓言……
這樣的夜,包圍著心的硬殼不知不覺裂開了,脆弱的柔軟部分無可遮擋,輕輕一碰,就痛不可忍……
只要在清醒的時候,他可以強迫自己忘記過去的一切。甚至,他也以為自己徹底忘記了。但是,睡夢裡,刻骨銘心的往事便一幕幕回現。
兩年來,他能休息的日子不多,安眠就更少。好容易熟睡了,卻屢屢被夢破壞了心中的寧靜……
可他無法讓自己不做夢……
「羅將軍是皇上調教出來的人……」
聽過許多私下和公開的嘲笑諷刺,但是,誰也不及高靖廷這一句傷人。
多少侍衛為了榮華富貴而以色事君,而他,只想求得帝王真心……
又有誰知道,從十歲那年起,他就愛上了天朝帝君慕容翼飛……
春若有情春更苦,明月無情也解圓……
可笑自己連明月亦不如……
儘管夜深人寂,卻再也睡不著,一絲絲的寒意瀰漫在心裡,怎麼也暖不過來。
好在,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長夜無眠,靜待黎明……五更未到,羅文琪已準時出現在都護府。今日要商談破敕勒的大計,每一個人都打起全部精神來應對。
經過昨日校軍場一事,眾人射向自己的目光當然有著各種含義……
坦然自若,無須在意,他要贏的,不僅僅是戰場上的勝利。
「近年敕勒部落日漸繁盛,有八十萬之眾,廣佈大漠南北,共有四十來個部落。較為強大部落有副伏羅部、斛律部、吐突鄰部、袁紇部、敕力犍部、幡豆建部等。其中,副伏羅部人數最多,兵力最強,歷代首領均被敕勒各部落推舉為可汗。至伊沙可汗摩雲,更是強盛一時。故此賊心萌動,意圖拓疆擴土,屢次犯我邊境,實在猖狂之極。這次我軍聚二十萬大軍會戰,務必要一戰而勝,迫使摩雲向我天朝稱臣。」
高靖廷停了停,環視眾將,「眾位將軍有何高見,只管暢所欲言。」可是他冷傲的目光只在羅文琪身上打轉,眾人皆知他目標所指,當然誰也不接話。
一想起桑赤松說的那句嫉妒羅文琪的話,高靖廷便暗自恚怒。憑他才高八斗,勇冠三軍,豈會嫉妒一個憑美色做官的!幸之人?可是不知為何,心中總是堵著,怎麼也不痛快。
若是論起來,不服是真。征戰沙場十幾年,大小勝仗無數,官銜也只高羅文琪半個品級,是忠臣良將,大概都嚥不下這口氣吧?
念及於此,神色更冷,雖不曾出言相刺,可言談之間,簡直視如無物,傲慢之態,就是他手下眾將也覺不妥。
明知是挑釁,羅文琪仍然從容不迫,清朗的聲音在帥堂上響起:「據說敕勒飽受柔然的奴役,就是副伏羅部也曾經是淪為柔然的奴隸,二十年前方才重獲自由。這些年雖然強大,但並無吞併他國之心,一直來與我天朝和睦共處,哪知去年突然與我軍開戰,此事背後定有原故。另外,柔然國內紛爭頻繁,現有大耶氏和小耶氏兩個可汗,各自都想擴充勢力,征服對方。據我所知,大耶氏可汗曾經密謀拉攏敕勒部落替他作戰,被摩雲拒絕。其後不久,摩雲便向天朝突襲。大將軍英明神武,定然瞧得出其中的關聯。」
羅文琪剖析入理,見識卓越,說得眾將連連點頭,深為折服。
高靖廷大吃一驚,羅文琪竟然說得出這番話,絕非尋常愚漢粗將,連他一時也找不出話來反駁,便冷笑一聲,「看來羅將軍早已成竹在胸,不妨說來聽聽。」
「不敢,末將個人之見,請大將軍指正。」羅文琪神色不卑不亢,侃侃而談,「摩雲在西,柔然在北,兩家若有什麼密謀,我軍一出,必然遭左右夾擊。不如先遣使敕勒,查清摩雲襲擊我軍的原因。同時聯合其他都護府的兵力,猛攻柔然。大小耶氏兩個可汗為保存自己實力,定然不會出全力抵抗,軍心不定,我軍就勝算就大得多。若我軍大勝,既打了柔然的威風,又震懾了摩雲,日後再攻敕勒就容易得多。」
「妙計妙計……」桑赤松拍手叫好,忽見外甥凌厲的目光盯住了自己,嚇得立時噤聲。
眾將也覺此計甚妙,一起看向高靖廷,盼他同意。
良久,帥堂不聞絲毫聲息,空氣彷彿凝固了一樣。
高靖廷稜角分明的面容如鐵石般生硬,凌厲似刀。
「羅將軍的計策果然絕妙,不過,我高靖廷奉命攻打敕勒,不是對付柔然。倘若上奏章稟告皇上,又要耽誤軍機。待我先平定敕勒,再考慮羅將軍的好計。」輕描淡寫便將這個計劃擱置在一邊。
羅文琪心下苦笑,早已料到高靖廷不會輕易同意他的建議,不想竟拒絕得如此乾脆。要是據理力爭,只怕這位大將軍更加惱怒,事事與自己背道而馳,那就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