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廷無視大家的表情,說出了自己的安排。他的計劃也頗為周詳,唯一的缺點便是以全部兵力攻擊敕勒,在北邊僅留了五千人預防柔然。
羅文琪與柔然多次交兵,深知柔然的大耶氏可汗凶殘暴躁,獨斷專行,好大喜功,小耶氏可汗狡猾奸詐,陰險卑鄙,此次高靖廷大舉出兵,北方邊境空虛,他們二人絕不會放過這次良機,必會偷襲漢軍後路。
怎生想個辦法,杜絕這後顧之憂呢?
正自低頭沈思,高靖廷悠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羅將軍出類拔萃,謀略非凡,這前部正印先鋒一職,非羅將軍莫屬!」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要知道羅文琪身為龍鑲將軍,是高靖廷的同級副手,出征之時高靖廷掛正帥,羅文琪理應就是副帥,統率一方大軍,所有屬下將領與高靖廷的手下等平,自己麾下便可派遣前部正印先鋒官。如今高靖廷卻將羅文琪派為自己的先鋒官,不僅是降級使用,而且是公然的打擊壓制了。
邊關大將因為有兵權,勢力極大,哪個不是心高氣傲,自負自大,誰肯低人一頭?高靖廷此舉無疑是仗勢欺人,別說是龍鑲將軍,就是普通的偏、裨、牙、副之類的低級將領也不可能嚥下這個口氣的。
如果羅文琪不肯接令,帥堂上立刻就是一場龍虎鬥!
飛羽軍和飛豹軍必定勢成水火,甚至有可能火並!
一想到後果的嚴重,眾將腿都開始打軟,冷汗如雨。
高靖廷微微冷笑,這道難題絕對會讓羅文琪顏面掃地。他若是聽令,會被譏為膽小懦弱,以後人人得而欺之。若是不接,便是違抗軍令,當場便可拿下問罪!
羅文琪抬起頭,瞥了高靖廷一眼,那眸光是如此的幽清深遠,不含絲毫雜質,透明如藍色水晶,彷彿能照映出人的肺腑。
高靖廷不由得一震,似乎被什麼刺了一下,火辣辣地不舒服,一時間竟坐立不安起來。
難熬的沈默,難熬的等待……
那清朗悅耳的聲音慢慢響起,一個字一個字像青石般隱忍:「末將……遵令……」
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高靖廷反而怔住了。
這平靜如常的語氣背後,似乎隱含了許多許多東西……
清朗的聲音再度在帥堂迴盪,「至於飛羽軍兵力如何分配,那就是末將的事了,不勞大將軍操心。末將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白影翩然而逝,留下滿堂眾人面面相覷。
草原上帶著醺然之意的春風拂過面龐,竭力平復下心口翻騰的濁氣。
只有自己才知道壓抑爆發的吶喊與憤怒是多麼困難,倘若再遲一步出來,他定會一拳擊在高靖廷的臉上!
顧全大局……
不停地對自己重複著這句話……
「羅大哥快鬆手……」是柳星的聲音……
下意識地五指一鬆,掌心頓時傳來一陣疼痛,這才發覺,攥拳太緊,指甲深深刺進了手掌,指間已鮮血淋漓。
柳星捧著羅文琪的手,慌亂地用衣襟擦拭血跡,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
從未見他這樣發過脾氣……
無法對別人發作,就只能對自己發作……
心裡的苦,已經深重至此,還要加上欺侮和打壓,他能撐得下去嗎?
顆顆晶瑩的淚珠滴落在羅文琪的掌心,滲入了傷痕。
「喂,你想用眼淚替我洗傷口啊……」連忙抽回手,絲絲澀痛,竟連心也一悸。
「對不起,是我闖的禍,連累了你……你……你罰我吧……」真想痛痛快快抱著羅大哥哭一場……
「男兒有淚不輕彈,哭有什麼用?沒出息。戰場上建功立業,才是男兒真本色。要是說到罰……」羅文琪不覺一笑,「那就罰你今天晚上到我房間來吧。」
柳星張口結舌,看他很認真的樣子,不是在開玩笑吧?
風撩起了羅文琪的黑髮,絲絲幾縷在白玉般的頰邊飄過,格外丰神皎潔,態度翩躚,柳星一時竟看得癡了。
為什麼皇帝不愛這樣出色的人呢?換作是自己,那無異於是得了上天的眷顧……
忽然察覺了自己的失態,不禁張皇失措,「我……我去就是了……啊,莊嚴率領其他的飛羽軍趕到了,正等著見你呢……」前言不搭後語,話沒說完便慌慌張張走了。
原來柳星也有害羞的時候……
羅文琪愉快地笑了。
飛羽軍另一位副將莊嚴風塵僕僕地趕來,劈頭便道:「將軍料事如神,柔然大軍正向邊境集結,看樣子不久就要發兵,抄我漢軍的後路。」
「大耶氏可汗的部署?」
「正是!」
羅文琪微微冷笑,「貪圖蠅頭小利,是大耶氏的致命弱點。莊嚴,你帶四萬飛羽軍就在邊境歡迎他吧,記住,一定要隆重接待,讓大耶氏一輩子也忘不了你……」
莊嚴一驚,「飛羽軍總共才五萬人馬,我帶走四萬,將軍只剩下一萬,如何應敵?」
「這次我是前部正印先鋒,一萬綽綽有餘。」
「什麼?」莊嚴大叫起來,「先鋒官?那是我的職務,將軍你……」
「軍令如山,不能不接。」羅文琪唇邊浮起一絲無奈,「大局為重,難不成要飛羽軍去搶救抗命的主將嗎?」
莊嚴勇猛忠厚,不善言詞,明知羅文琪被壓,滿腹不平,卻說不出口,好半天,才憤憤道:「那個驃騎大將軍怎能這樣對待將軍?為了保他,將軍把飛羽軍大半放在邊境上……」
「忍字心上一把刀,不能忍也要忍。只是我這個主將無能,連累你們一起吃苦……」
莊嚴激動地打斷了羅文琪的話,「不,能跟著羅將軍,才是我們的榮幸,弟兄們說,是不是?」
周圍的親兵隊齊刷刷跪倒一片,異口同聲:「追隨將軍,萬死不辭!」
羅文琪想說什麼,可是看著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喉嚨卻哽住了。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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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寂靜,雲影動,暗風漫搖燭。
「柳星,一千套敕勒軍服做好了?用了多少錢?」
「做……做好了,一分銀子沒花,從桑赤松那兒敲搾來的……」
羅文琪哭笑不得,「你呀,小精明就是多,在外面一錢如命,到處搜刮,落得一個貪婪好財之名,何苦呢。」
柳星哼了一聲,「我只為自己人打算,外人說什麼,與我有什麼相干?」
這就是柳星的一貫作風,從前是為了父母家人,現在是為了自己……
一絲絲溫暖流進了心底,「不早了,明天卯時就要出發,還不早點睡?」
「哦……」柳星口裡應著,磨磨蹭蹭走到床邊,緊張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才好。
如果羅大哥要他的話,他怎麼拒絕?拒絕得了嗎?
羅文琪好笑地瞧著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平時跑得飛快,要你幫忙的時候就縮到後面去了,有沒有兄弟情誼啊?」
這種事講得是你情我願,幾時要講兄弟情誼了?
原來他是要自己幫忙而已,根本不是喜歡……
這兩年來,羅文琪沒有碰過任何人,有需要也是正常的,更何況他承受了那麼多的壓力和打擊,也只有自己能安慰他吧……
柳星忽然扯下了所有的衣服,一頭扎進了布被中。
雖然好生委屈,可是,只要羅文琪要求的,他就不能拒絕。
假如不是羅大哥,他早已死了。這一次,就當是報恩吧……
腳步聲離開了,又靠近,有什麼厚厚的東西放在了身邊,接著,幾件衣服搭在了床尾。床忽然一沈,人已上了床。
一雙手臂伸過來抱住了他,隔著布被橫在他的胸口,重重的,好似此刻自己的心情。
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
燭影搖紅,晃了兩晃,悄然熄滅了。
良久,只聽見均勻細微的呼吸聲,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
柳星覺得奇怪,睜眼一看,卻見羅文琪裡在另一床厚被中,緊抱著自己,已然睡著了。
吃驚之餘,哭笑不得,他究竟為什麼要自己來?
不知怎的,隱隱心裡竟有幾分失望。
半分睡意也沒有了,輾轉反側,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通。
羅文琪被他鬧醒了,迷迷糊糊地道:「別動啊,我難得能睡著,不然,打仗哪有精神……」
柳星怔住了,「你是要我陪著,才能睡得著?」
「我老是做夢,睡不好……你身上真暖和……」又將這溫暖的身子抱緊些,心滿意足地睡去。
白天的嚴肅與剛強褪去了,那略顯悲傷的臉龐尚帶著幾分孩子氣……
有多少漫漫長夜,他是寂寞待天明的?
凝視著羅文琪絕美的面容,手指輕輕一動,小心地拂過他光滑的臉頰,停在唇邊。
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愛憐,文琪,我會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讓你一生平安幸福,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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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漢軍誓師出發,與敕勒會戰於橫石坡。
兩軍對壘,沿橫石坡排開陣勢,激戰整整一日,雙方互有損失,不分勝負。
眼看形勢不利,羅文琪親自率領一萬飛羽軍,屢次衝鋒,硬是在敕勒大軍中撕開一道裂口,直取中軍。
飛羽軍三排弓箭手衝在最前面,以硬弓利箭開路,所到之處,敕勒軍馬再精悍也抵擋不住,紛紛中箭落馬,讓開了一條路。
羅文琪梨花銀槍揮灑如雪花飄舞,當者辟易,無人能敵。雪光如踏疾風,似一支白色羽箭劃破人流,轉眼便已馳至敕勒帥旗前。
帥旗下,一騎赤紅馬昂首而嘶,馬上人濃眉大眼,英武非凡,身穿赤色戰袍,耀如火焰!
那是……伊沙可汗摩雲!
摩雲緊盯著那奔馳而來的白色身影,臉上的神情異常興奮。
這就是名聞塞外的龍鑲將軍,很快,他就會敗在自己手下……
越來越近了,那精緻完美的模樣好比上品瓷器,有種碰觸即碎的感覺……
一聲長笑橫空而起,「羅文琪,我等你很久了!」
話到人到,赤色大刀兜頭立劈而下,風聲狂嘯!
羅文琪挺槍一迎,只覺沈重異常,根本擋不住,便順勢向旁一拔,梨花銀槍一抖,挽出點點槍花,急刺摩雲胸口各處要害。
摩雲一聲大喝,不躲不閃,赤螭刀攔腰疾掃,竟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羅文琪一驚,摩雲潑命蠻幹,他可不想陪死,單憑自己的力氣又萬萬擋不開,情急之下,忽然翻身橫垂在馬腹旁,「呼」的一下,刀緊擦著臉頰掠過,夾帶過的厲風割得肌膚生疼。
此時兩馬正好交錯往來,摩雲哈哈大笑,回刀疾砍。誰知突然銀光閃動,梨花槍尖竟從自己的馬頭旁迎面而上,摩雲躲閃不及,側肩一讓,堪堪避開。
「嗤」的一聲,摩雲的衣裳被挑破了。
羅文琪也是哈哈大笑,躍馬便走,銀槍在空中一晃,槍尖上的紅布條異常耀眼。
周圍的飛羽軍一見,頓時爆發出一陣陣歡呼。
羅文琪一回身,銀槍遙指摩雲,從容淡定的笑意在臉上漸漸漾開,瀟灑如仙。
雖無一句言詞,卻已極度蔑視敵人!
漢軍無不士氣大振,吶喊聲中,如潮水般湧向敵陣!
敕勒士氣一餒,陣腳便亂了,戰場上立時混戰成一團。
摩雲大怒,縱馬便要追向羅文琪。才跑兩步,忽然醒悟,假如追擊過去,就正中羅文琪的激將之計!
一轉頭,只見遠處漢軍帥旗高高飄揚,不禁心中一喜,喝命手下鎮守,自己立時仿照羅文琪來個依樣葫蘆,撥馬便率人向高靖廷衝去。
此時,柳星的快馬穿過人流,飛馳而來,急停至羅文琪面前,「將軍,不好了,柔然大耶氏可汗兵發十萬,猛攻我軍後路。莊嚴堅持了三天,快要頂不住了,將軍快想想辦法。」
羅文琪眉頭一皺,暗呼糟糕,想不到大耶氏竟然大動干戈,來個混水摸魚,撿現成便宜,這下麻煩大了。
「大將軍知道情況嗎?」
柳星哼了一聲,「稟報了,讓他著急去。誰叫他不聽你的計策,自以為是,吃苦頭是活該!」語氣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現在已經不是高靖廷一個人的事了,如果漢軍一敗,你我連同這十萬將士,誰也不會倖免……」羅文琪神情嚴肅,「無論如何,先要確保大將軍的平安,否則軍心必亂。」
柳星也意識到事態嚴重,不敢再多說。
「我先回去找大將軍商量應對之策,你在這兒給我頂著。」說完便回馬向帥旗方向急馳。
冷汗漸漸淌下了了高靖廷的額頭,握住長戟的手微微發顫。他再自高自大,現在也知道大勢不妙了,西北兩線同時被夾擊,腹背受敵,弄不好就會被包了餃子,全軍覆沒!
早知如此,就不賭這口氣,若聽了羅文琪的計策,也不會犯下此等大錯,他高靖廷個人榮辱事小,十萬將士性命事大……
放眼遙望,疆場上來往奮戰的將士無不是鮮活的,可是只要一敗,這些鮮活的生命轉眼就會消失在大漠上。
突然,一道雪白的身影映入眼簾,在萬馬軍中如此醒目,不啻於天外飛仙,根本就不屬於這個紅塵俗世……
一仗既敗,無論善惡美醜,都將化為塵土,埋骨荒野……
平時對羅文琪的厭惡忽而減輕了許多,在生死面前,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提馬剛要迎上,眼前猛地一花,一道赤火也似的光劈頭砍下,大驚之下,揚手一戟直刺對方心口!
摩雲偷襲不成,只得回刀擋開。他率領的十來人都是帳下有名的猛將,刀槍飛舞,將高靖廷身邊的親兵隊殺得近不了身,遠遠地逼開了。
高靖廷一向勇猛過人,從不派將保護自己,其他將領全部參加攻擊了,倉促之間竟無人替他解圍。
這是兩人自交戰以來第一次面對面真正的較量!
摩雲赤璃刀揮舞,只在高靖廷的頭頂盤旋,赤焰片片,恨不能一刀劈下頭顱來。高靖廷神色不變,長戟撩起陣陣冷風,守得異常嚴密,十餘招內,摩雲竟無法攻入半分。
這麼一交手,高靖廷已看出摩雲勇猛猶在他之上,但是武功欠細膩,不禁冷笑。微露破綻,果然,摩雲一刀橫推進來,被高靖廷冒險左手一把挾住刀桿,右手一戟刺去。摩雲無可躲閃,情急之下,也是一把挾住,互相使足了勁,要將對方掀下馬去!
兩人力氣不相上下,誰也掰不過誰,一時竟僵持住了。
羅文琪飛馬趕來時,就看見了這般危險之極的場面,頓時嚇出一身汗。
剛要上去解圍,忽覺寒光點閃,耀人眼目。
一支冷箭猛然射向高靖廷的後背!
羅文琪想喊,可是來不及了,箭從高靖廷的背後射來,銀槍夠不著撥擋……
瞬間權衡了利弊,什麼也顧不上了,縱馬躍上,直衝高靖廷!
狂奔而來的雪光激騰起漫天的塵沙,強大的衝力令高靖廷拿捏不住,一鬆手,連戟帶人被撞到一邊。
「噗」的一聲響,鮮血飛濺!
剎那間,天地一片沈寂,彷彿一切都靜止不動了。
一支利箭深深扎入了羅文琪的左肩,如泉的血流頓時染紅了半邊白衣。
高靖廷腦中轟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點點碎片散飛如星,明滅閃爍……
羅文琪竟然捨身救了他!
簡單不敢相信,震驚到無法動轉……
摩雲也驚呆了,一時竟忘了攻擊。
鑽心徹骨的劇痛如潮水一般洶湧,牙齒深陷入嘴唇,痛得不能呼吸……
還有一句最重要的話要對身後的將士說……
「放箭……保護大將軍……」
跟隨而來的飛羽軍無不憤怒之極,弓箭手立時放排箭,將敕勒人射得鬼哭狼嚎。
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身體輕飄飄的,再也坐不住了……
眼看羅文琪從馬上向地面跌落,高靖廷打了個冷戰,一下子清醒了,扔了長戟,和身一撲,凌空抱住了羅文琪柔軟的身體,一個翻滾,將他護在懷中。
「卑鄙,竟然暗箭傷人……」高靖廷咆哮起來,眼睛都紅了,「給我放箭!射死他們!」
摩雲被射得立足不住,揮刀撥打飛箭,直向後退。聽了高靖廷的話,惱怒異常,吼道:「格木爾,誰讓你放冷箭的?」
大漠上的勇士最看重名譽,寧可光明正大比武戰死,也絕不願背後施毒計,偏偏格木爾犯了這個大忌諱,非但沒射死高靖廷,還落下罵名,直氣得摩雲七竅生煙。
敕勒人誰不知道摩雲性如烈火,脾氣上來任誰也休想拉住,嚇得格木爾回頭便逃。
高靖廷一手摀住羅文琪的傷口,心裡有無數把重錘在不停地敲,看著那慘白的面容上豆粒大的冷汗不停地滾落,不禁脫口問:「你……你為什麼要救我?」
羅文琪吃力地搖了搖頭,「我……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救十萬將士……」
高靖廷心頭大震,立刻明白了他話中之意。主帥一旦被殺,軍心必亂,十萬大軍就會不攻自破。羅文琪為他擋下這一箭,不但救了他,也救了無數的人命……
霎時,與他相識的種種情景在心中流過,校軍場的吐血,帥堂上的隱忍,疆場上的捨命,這就是羅文琪的顧全大局……
只喃喃了一句,「羅文琪……」強烈地震撼之下,再也說不任何話。
羅文琪喘了兩口氣,伸手握住了箭桿。高靖廷一驚,握住了他的手,「不能拔,拔出箭尖會擴大傷口,導致你流血不止,有性命之憂。」
「柔然大軍就快攻過來了,你我必須兵分兩路應戰,稍有疏忽,便是死路一條……」一咬牙,正欲用力,又被抓住了手。
「我來拔!」高靖廷當機立斷,喝退過來幫忙的親兵,扯下戰袍,按壓在傷口上。羅文琪會意,強忍疼痛,撿起衣角咬在口中,屏住了氣息。
抓住了箭桿,微一遲疑,猛然向外一拽。羅文琪發出一聲壓抑的慘叫,身子一軟,癱倒在高靖廷懷中。
一股熱血急噴而出,濺了高靖廷一身。
羅文琪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沒有受傷的手本能地攥住高靖廷的胳膊,眼神時而灼亮逼人,時而黯淡無光,拚命熬過這最痛苦的一刻。
高靖廷手忙腳亂,用大量的金創藥塗住傷口,再狠狠地紮緊。羅文琪身體隨著他的動作不時地顫抖,死死地咬著牙,努力保持著清醒……
戰況緊急,他現在絕對不能昏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