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同樣高大的身影一起隨著瀰漫的霧氣出現,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一個內斂而沉穩,另一個卻顯的邪肆輕佻……
「怎麼樣,回到家的感覺如何?」邪肆男子勾起一抹魁笑,一雙異於常人的紫眸寫滿戲謔。若要問他在人間是否有任何令他感到興趣的東西,除了他家那小寶貝外,楊自碩失去控制的表情無非是他最大的樂趣。
當他看到嚴礎風和他心目中最在意的女人親熱的樣子,不知又會是怎樣的感想?想到這裡,魁離唇邊的笑意泛的更深。
「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的笑真的很礙眼!」楊自碩微皺眉,心中警鈴大作。「你該不會又想出什麼令人膽寒的計劃吧?」
想到身在魔界的那一段時間,他就不禁打了一身寒顫。他從未見過像他這樣有著多重面貌的男子!他是個矛盾的綜合體,有著細膩如水的柔情,冷漠狂傲的霸氣和放肆挑情的魅力!這樣的他,複雜的有如一盤難解的棋局,只有真正和他親近的人,才有可能猜出他下一步的動作。
老實說,他和他不算太熟,說穿了,他只是一個被他強押去治病的倒霉大夫罷了!剛到魔界時,他也曾經反抗過,但為了讓他屈服,這可怕的男人甚至唆使他那宛如惡魔再世般的么妹來惡整他……
魔界的人本就已經夠可怕了,那混世小魔女更是邪惡之最——這輩子他絕對不希望自己還會再見到她!
「放心,不要把我想的那麼邪惡好不好!?」魅離回他一臉無辜的笑容,心裡卻明白他想到誰,難怪,小妹那一腦子匪夷所思的整人方法,的確讓人想忘也難!
楊自碩鄙夷地嗤哼。魔界的人不邪惡!?打死他也不相信!
魅離無所謂的聳聳肩,岔開話題:「怎麼,你還不打算去看看你心中的人嗎?你家的屋簷我可是有派人事先打掃過喲!」
戲謔的言語,馬上換來殺氣般的怒視。
「這裡沒你的事了,還不快滾!」心中最想做的事情被截破,楊自碩不禁惱羞成怒,一張臉佈滿難堪的紅潮,身子加快地往柳若靈住的地方走去。
才不要!現在就走掉的話,那他還有什麼好戲可以看?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魅離硬是跟了上去!
真是煩人的傢伙!楊自碩煩躁的低咒一聲,走出竹林,一枚深嵌在竹身上的飛鏢引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他心緒莫名變的紊亂不堪,不樣的感覺令他惶惶然然。
放眼瞧去——地上竟是一攤怵目的血跡,再定睛一看,……楊自碩的血液頓時一片冰涼,心中幾乎在那一刻停止!
兩具躺在血泊中的交纏身軀映入他的眼,微風吹起,衣袂飄然,竟莫名襯出淒艷絕塵的美麗……
為何會有這樣多的血?難道?!
「不……丫頭……」熟悉的身影令他心膽俱碎,撲上前狂吼。
魅離在聽見這聲悲吼,人也急急忙忙的上前一探究竟。「怎麼了?干什——」眼前的景象讓他頓時噤了口,神色駭然。
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前天看到他們時他還不是好好的嗎?怎麼這會……寡宿那傢伙到底在幹什麼!明明交代要好好看著他們的,瞧這會他看到的是什麼!
楊自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很快的判斷出他們是中了毒,伸出顫抖的手探向兩個人的脈象……老天爺,求求你,別讓他們斷了氣,只要還有氣,他就一定有辦法救他們。
嚴礎風的脈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但也讓楊自碩稍稍鬆了一口氣,連忙點住他週身的大穴,不讓毒性有機會再侵蝕入他的心脈。定了心,他開始探著柳若靈的脈搏——
一下微乎的脈象振動下,但必須隔了好久才會感受到另一下震動!楊自碩慌了,卻也感動於她想求生的意志,雖然生命虛弱的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但她依舊與前來勾魂的死者拚命抵抗。
垂下的目光鎖住她與嚴礎風交握的手,他知道她在等什麼……終於,他們還是盼到了彼此!
真是兩個大傻瓜啊!楊自碩忍不住歎息,他是輸了,再怎麼愛靈兒,他還是比不上嚴礎風的生死相隨,原以為溫淡如水的感情,竟是這般狂烈如火!
「幫我把他們抱到我的藥房裡!快點!」楊自碩抱起柳若靈,卻發現兩人雖然氣息一樣微弱,但相纏的手卻依舊握的死緊!他眼神略微一暗,費了一番力氣才將他們的手放掉。
忍住悲憤的心情,他在心中暗自發誓,他一定要想辦法救活他們!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即使要傾盡所有,他也不會後悔!
只要靈兒能夠幸福,他也就幸福了——
在身後,魅離悶悶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搞什麼鬼,為什麼他就得抱地上的這個男人而他抱女人?還有,他為什麼要服從他的命令?他偏不!
「主人!」一個黑影從上方掠過,頃刻間,寡宿飄然的身影已從暗處出現。
魅離看著他,雙眼簇然起一把火焰,冷聲道:「本王當初是怎麼交代你的?看看現在本王看到了什麼?」
「主人,事情並沒有那麼單純——」看到主子發火,寡宿連忙開口解釋。「我有暗中在護著他們,但……但那個叫羅歡的男子……他……」
一句話還沒說完,魅離手上的鞭子已甩了出去。「連一個凡人都擺不平,那本王留你何用?」清冷的嗓音中有著令人膽寒的殺機。
「這就是問題所在!」面對主人的火氣,他閃也不閃地咬牙承受住這一鞭,劇烈的疼痛讓他苦起一張臉,也跟著逼出一身冷汗。老天,主人這一鞭少說也用上七成力,這回恐怕得一、二個月只能趴睡了。
他微喘著氣,神色扭曲地續道:「主人,你聞聞嚴礎風身上血的味道!」
略狐疑一下,魅離依言彎下身,將嚴礎風身上帶血的衣袖湊近鼻子一嗅——
竟有股淡淡的花香味兒!魅離心下震驚,連忙翻過手探向他的脈象,他睜大眼:「這……這不可能!他們不可能會中這種毒的!這……」
但……可能會有錯嗎?這種毒發作時的模樣十分罕見,他們分明是中了「血海棠」!問題是,這世上會使血海棠這種毒的人只有「他」而已——
「你是說,那個叫羅歡的男子有可能是『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找了一百多年的人竟就這樣出現!而他,現在卻成了一位為女人而不惜殺人的好色之徒?這……」
「極有可能。」寡宿點了點頭,表情凝重起來。「畢竟,改變外在的容貌是他的專長之一!對了,既然他們中的是血海棠的毒,之前送他們的那朵魅情香應該有辦法解毒吧?!」
「嗯,試試看,應該能解。」應了聲,魅離收回飄緲的思緒,重新回到事情的重點,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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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止境的黑暗中,嚴礎風感覺到有人不斷地在他體內輸人綿綿不絕的真氣,企圖維持他心脈的跳動,不,他不要啊!若他活了下來,那靈兒該怎麼辦?
「放………」想出聲阻止,才發現聲音乾啞得難以辨識。
「醒了,快,將這碗東西灌入他嘴裡!」陌生的男音在他耳邊近距離的響起,他疑惑的蹙眉,想偏頭避過,卻已為時太晚。一股刺鼻的藥草味立即竄入他的嗅覺,接著,甘甜的溫汁跟著餵進他喉內……
這是什麼鬼東西?入口的藥汁甘甜卻刺激著整個內臟,癲狂的痛頓時穿心噬骨,氣血翻湧的衝擊更是難以承受,忍不住,一口鮮血自口中狂嘔而出……
「好了,餘毒都逼出來了,他應該沒事了!」陌生的男音持續環繞著,「接下來,換女的了。」
他………他說的可是靈兒!?有人救了他和靈兒?是誰,浪涯神醫嗎?
心底的感激與想見心愛之人的慾望讓嚴礎風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望入的,卻是一雙邪肆的紫眸!
「你終於醒了,本王還以為你會昏迷上三天三夜!唉,真可惜了!一株魅情香就這麼沒了,要是再放久些,除了解毒還可以延年益壽呢!可惜,可惜。」
戲謔的言詞並未得到嚴礎風的注意力,他的視線越過他,落在另一個床鋪上的柳若靈!
「靈兒………」抑下滿懷沉痛,他開口喚著心愛之人。
她為什麼還沒醒來?她如此毫無生氣的樣子讓他看的著實好心驚,慌亂的眼對上靈兒身邊的男人,是楊自碩!
「她中毒太深,剛剛喝了那碗藥,卻沒有將餘毒吐出,只怕——」楊自碩歎了口氣,不敢看向他此刻的表情。他懂,那樣的神情,只有在關乎到摯愛女子安危時才會出現,這痛,他嘗過,就在五年前。
「你的意思是………靈兒她……」嚴礎風吸了口氣,努力不讓霧氣浮現。「可能活不成?」老天爺,同樣的戲碼卻發生了兩次?他被救活,而靈兒卻再次香消玉殞?
「不——」他狂聲大吼,不顧依舊虛軟的身子執意下床。該死的是他、是他呀!而靈兒,卻代他承受了這一切,如今有只有他苟活了下來,教他如何原諒自己?!
「你給本王乖乖躺好,你身體還很虛弱,小心——」魅離警告的話還為說完,嚴礎風已整個人翻落到床下,想去攙扶,卻已遲了一步。
生病的人還敢亂動,不找皮痛才怪!魅離搖了搖頭,雙腕一扣,將他拉起。唉,為什麼凡人竟是這麼麻煩!
慘白著臉龐,嚴礎風揮開魅離的手,蹣跚地來到她的床邊。雙膝一軟,他重重跪了下去。捧起她沾著斑斑血跡的冰涼小手,終於,他悲難自抑、痛斷肝腸地狂吼失聲。「靈兒——」
誰,誰在叫她!那是充滿了悲泣、悔恨的痛楚之聲。是風哥哥?是風哥哥嗎?她掙扎著想張開雙眼,但一片黑暗中,她只見一道令人無法逼視的強光在不遠處閃爍,在向她招手。
光芒中,她竟看見爹和娘在向她微笑著,心酸直上鼻頭,她………好想他們呵!在那裡,她可以逃開解不開的心結,逃開人世間的一切。
她知道,那是她該去的地方。只有到那裡,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靈兒——
同樣悲泣的聲音再度傳進她耳中,震懾了她的心弦。剎那間,她猶豫了,回頭,卻什麼也看不到,眼前只是一片無盡的黑暗。但隨之而來的,是風哥哥如潮水般源源不絕的呼喚和吶喊。
風哥哥,你在哪裡?而她,又該去哪裡?
「去吧,孩子,回到他身邊,你會幸福的!」慈祥的聲音傳入她腦海,她轉過頭,爹娘的笑似乎多了祝福的意味!
是嗎,爹和娘是這樣認為的嗎?想問,卻發現光線卻越來越微弱,越來越渺小。
靈兒,爹和娘會一直看著你的——
「娘……」她悲切的低鳴,再也忍不住胸口內放肆洶湧的血氣,喉中一甜,一大口鮮血跟著吐出。
好痛,她全身都好痛!那種極度的痛苦,包括肉體和心靈被活生生撕裂的痛處,讓她忍不住幾乎想尖叫出聲。
楊自碩、魅離和嚴礎風三個人全都不置信地瞪著眼前這一幕!剛才無論他們怎麼努力,始終無法將她體內的毒素逼出。怎麼這下子他們什麼事都沒做,她就自己自動的將污血吐出?這是什麼情形?
「風哥哥………」感覺到覆在她手上的熟悉大掌,她低低吟了聲。
淚水迅速浮現眼中,他顫抖著手,小心輕柔地將她嘴角的血漬抹去。「我在這,永永遠遠都在你旁邊!」
柳若靈滿足綻出一抹笑,疲累的再次跌人黑暗中。真好,她又回到風哥哥身邊了,爹娘,謝謝你們,靈兒一定會過的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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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嚴礎風悄聲來到床畔,即使是沉睡著,她仍看起來那麼憂愁,像是夢中也有許多煩惱似的,忍不住伸手撫平她眉間的糾結,低頭輕輕吻著被他撫平的細紋,她知道她在煩惱些什麼!
柳若靈不安穩地眨了眨眼眸,突然被他溫潤的唇給驚醒了。「誰?」
「別怕!是我。」他輕柔地握起她的小手,黑眸內儘是溫柔的暖芒。「再過三天就是我們成親的日子,你還是無法釋懷嗎?」
知道她仍是介意著自己殘缺的容貌,深怕她或許會來個臨陣脫逃,嚴礎風今晚才會不顧成親前不可見面的禮法,偷偷溜了過來!
「我們………我們不可以見面的………」看清來人,她驚訝地張大嘴,心中驚慌不已——卻不知是因他還是被戳破的心事!
該死,她知不知道她正在引誘著他!低吼一聲,他再也忍不住吻她。老天,他已經一個月沒和她如此親密了,為了讓她靜心養傷,他忍住自己的衝動,甚至將婚禮延後,但現在——
輕柔的吻瞬間轉而激烈。火熱的舌交纏著、需索著,彷彿怎麼都要不夠對方。她逸出一聲嚶嚀,卻被他狂亂的低吼掩蓋;他們深深地吸吮著彼此,像是要在對方的深情中溶化。
「靈兒——」他聲音粗嘎,語氣中包含壓抑,再不停止,他可能真的會要了她!
她羞怯地斂眉,未曾開口。然而嫣紅的雙頰。急促的輕喘和靠向他胸膛的動作顯示她的意亂情迷。
兩人擁抱著,享受這親密的一刻。
「剩下的,還是留到洞房花燭夜吧!」突如其來的,他輕啄了下她的唇,強忍下自身的需要。
她抬眼,卻見他強健的胸膛激烈地起伏著,和滿是情慾的深黯眼眸——羞著臉,她柔媚一笑,雙手摟住了他的頸項,親膩的咬了他耳朵一下。
他自喉中低吼出聲,瞧見她滿臉的羞怯及沉默的許可後,滿腦的理智瞬間崩塌——
管它的禮法,他今晚決定要她!
低頭封住她的唇,雙手跟著鬆開兩人身上的束縛,為這熱情的夜揭開序端………
兩人沒有注意到,窗邊的小几上,已不知被何人擺上一朵嬌艷的紅花,在黑暗中,靜靜閃著它獨特的光芒。
濃情之夜,無須言語.知我意,感君憐,此情無須問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