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家,童舒那就聽見她阿爹怒吼的聲音,阿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生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快步跑到家門口,一眼看見生氣的阿爹跟有點無措的叔平。
「阿爹,」她靠近童大夫,細細的說:「別氣惱,他只是叔平而已。」
「我這裡不歡迎所有姓林的人!」童大夫抖著聲音說。
「他傷害不了我的。」她先扶童大夫進屋坐下。自己曾經是那樣懵懂無知,也許,童大夫受到的傷害比她還要深,她沒仔細想過,只知道阿爹疼她、會保護她,便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什麼都不去想。
阿爹堅持讓她綁兩根辮子,他說她還是貨真價實的閨女,沒有必要學婦人挽髻。
她照著阿爹的話做了,可是廿五了,這兩根辮子漸漸變得有些沉重了……
她倒了一杯茶給童大夫,輕聲說:「阿爹,我去看看叔平來做什麼,他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他小時候跟我一起玩過,也不好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他是林家的人。」童大夫還是這一句話。
「我只是問他來做什麼,不然他一直在門口張望,引來別人的注意更不好。」
童大夫很仔細地看著她。林叔平是林家的嫡孫,長得比他大哥體面又好看,他一直不懂,當年小那為何不選他卻選了那豬狗不如的林伯恩?若要說郎有意,也是屋外的那個林叔平啊!
林叔平是個不錯的孩子,可那麼多年來、那麼多怨恨中,他也只剩下林家的人這種身份而已!
「小那,他是林家的人。」童大夫始終堅持這一句話。
「我知道。」童舒那笑了笑。她知道童大夫在擔心什麼,可她跟叔平?以前沒有什麼,而今有了阿久,他更是不算什麼了。
她走到屋外,對著林叔平說:
「我阿爹不喜歡見林家的人,你何苦跑來?」
「我……」林叔平頓了一下,紅著臉說:「我想見你。」
她指了不遠處的竹林。「到那邊走走好嗎?」
「嗯。」林叔平跟著她,不知怎麼,總覺得她有些變了,變得……有一點說不上來的女人味,像是……像是情竇初開的姑娘一樣。
他衝到她的面前,咬著牙說:「為什麼?」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這叔平問起話來怎麼沒頭沒腦的?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你選擇的始終不是我?」
她懂了,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為什麼?喜歡或不喜歡一個人,很多時候都沒有理由的。
「是誰?」他又問。
「你不認識的。」
「是那個牧牛的阿春嗎?」
她搖搖頭。
林叔平好不甘心,他的條件這樣好,從小到大,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惟獨這個半月,始終看不見他。
「我一直很想問你,當初為什麼選大哥不選我?」
為什麼?因為你叫過我半月,所以我記恨你到不想選你。童舒那想到這樣的回答,一定會令他很不服氣,突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為什麼?」她看著他許久,然後說:「因為我不認識你大哥,可我認識你。」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像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如同被冷水灌頂,由頭冷到腳掌心。
心都麻了!
換句話說,她寧願把賭注下在不認識的伯恩身上,也不肯選他?那年少時的兩小無猜、他的處處呵護,算什麼?算什麼!
她是這樣雲淡風輕、無是無非,他卻好想狠狠的搖晃她,問她的心在哪裡?問她可有心沒有?
「我傷害到你了?」她靜靜地說:「如果你不問我,我不會說的,你就當我是一個膽小又自私的人吧。你是一個很容易令人喜歡的男人,你有太多的優勢,而我什麼都沒有,為了保護這樣膽小又自私的我,所以我不會喜歡你、不會選擇你,也好在不曾喜歡你。」
「為什麼不問問我?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決定?我有什麼優勢?你憑什麼一開始就不曾給過我機會?你選擇我大哥,結果有更好嗎?」
「憑心是我自己的、感情是我自己的,我選擇或不選擇誰,為什麼要問你?」
她選擇林伯恩,並不是喜歡他多一點,可是那樣傷人的結果,還要她比較嗎?林叔平想要她,只是因為得不到。她不否認他對她有一點心意,可是這樣的心意,在得到以後便會轉眼成空,正因為她認識林叔平,所以不選他。
「半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我大哥的……」他突然意識到講了不該講的話,吶吶地開口道歉。
她笑了笑,瞧,他還叫她半月呢!叔平啊,你一定不知道你輸在多早以前?
「沒有關係,我已經不在意了。」
「半月……」
「我還沒問你來找我做什麼?」
「我……本來想約你去廟會的,那天我看見你買面具……現在我才想到,你買了兩個,是要跟你心上人一起去吧?」
她楞了一下,點點頭,然後又搖頭。
「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他……阿久……她好喜歡、好喜歡他……可是,他真的不是她的心上人,這是想也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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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要選福神的面具?怎麼這樣?你該選狐狸的呀!」她叫。
他的眼瞇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選狐狸?」
「你看,這福神臉圓圓、笑瞇瞇的,比較像我啊!」
「那狐狸眼斜斜、嘴尖尖的,難道比較像我?」他的口氣有一絲絲危險,全天下最像這隻狐狸的,根本就只有他那一個大哥。
「你……不喜歡狐狸啊?」她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喜歡任何看起來卑鄙無恥、任性無比的東西。」
「這面具……好像沒有表達出這麼多意思耶……」這只是很便宜的面具,她想,面具師傅應該不會賦予如此多的涵義在裡面吧?
「反正,如果要我戴這個面具,我就不去廟會了。」
「好嘛、好嘛,狐狸給我,福神給你總可以吧!」
想不到他也有這樣任性固執的時候,好可愛喔!
戴上面具,他們很快的下山,黃昏以後,廟會的燈全都亮了起來,兩排紅色的燈籠,幾乎看不見盡頭,加上各式小販吆喝、雜技百戲,這麼熱鬧的街景,她已經很久沒有身臨其境了。
以前,多喜歡逛廟會啊!
她東張西望,他也東張西望;她是舊地重遊,他卻是全新體驗,這兩者的好奇程度還是有差別的。
廟會裡可以觀賞的有雜技、文藝相聲、魔術、戲曲、武術、旱船跟花會,還有辟邪祈安的大型神偶所組成的陣頭及舞龍舞獅;可以玩的有丟錢眼、套圈、拉地龍……
套圈是用約碗口大的木製圓環,去套前方各式可愛有趣的小玩偶,套中就是你的。童舒那從小就很會玩這種遊戲,可是阿久不會,為了討他開心,她故意投不中,表示很難,而阿久投了幾個圈後,便中了一個木製娃娃,她高興的直嚷著想要,他笑一笑,心裡也是高興。
他們很有興致地看著小販賣的童玩,有風車、博浪鼓、翻花……她狐狸的面具比較小,露出的下巴都泛紅了,他想,她圓圓的臉蛋現在一定就像蘋果一樣,紅得讓人想咬一口吧?
這個想法一閃過腦海,他便有些楞住,他什麼時候想吃蘋果了?他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笑著對他說:「你肚子餓不餓、渴不渴?你想吃什麼、喝什麼都沒問題喔!」
她舉起她的小荷包晃了晃,阿爹又給了她好多銀角子,他們兩個再會吃喝,也足夠的。
「我……」
「喝酸梅汁好不好?」
「好。」
她向賣冰的小販要兩碗酸梅湯,兩人坐在路邊的石階上,把面具拉高一點點,咕嚕咕嚕地喝下冰冰涼涼的酸梅汁。
他吃東西比較優雅,也可以說是比較試探,她一碗見底了,他都還沒喝完呢。
「你要吃烤肉串、冰糖葫蘆、還是龍鬚糖?」她指著前方三個攤子問。
「那個。」他選了龍鬚糖的攤子。做糖師傅熟練地將麥芽糖撒上糖粉,然後重複拉長,如拉麵條一般,將麥芽糖拉成數不清的細絲。
「好,我去買。」她起身,跑過去賣龍鬚糖的攤子。
天色很暗,可是燈火通明,有許多人影在晃動、有許多聲音在耳邊徘徊,矇矇矓矓間,他卻只見著她的身影、只聽到她有點細氣的聲音,跟賣糖師傅要了一份龍鬚糖。
明明人影重迭,他為什麼在人群裡面一眼就可以看見她?明明人聲鼎沸,他為什麼就只聽得見她的聲音?
這原本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如果他特意要在眾裡找尋一個人、聆聽一個聲音,其實很簡單;可是他很不經意、沒有特地的,就能看到她、聽見她,總是有一點奇怪。
他不明白奇怪的地方究竟在哪兒,心想也許與她相處久了、接觸多了,感應力特別強罷了。見她手持著剛做好的龍鬚糖,興奮地朝他跑過來,他不禁覺得有一些好笑,時間明明是無邊無際的,那麼匆忙做什麼?
可是見她笑得那麼開心,他就覺得匆忙也是好的。
「給你。」
他接過來,吃了一口,很甜,入口即化。
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味覺美感,不過當她睜著晶亮的眼,很期待地問他說:「好吃嗎?」他還是點點頭。
他沒有一定要吃東西的,看著她的臉,他又想,也許,蘋果滿好吃的也說不定。
「你為什麼不吃?」
「我吃很多東西了。你忘了我一進廟會就東吃、西吃,哪像你,嘴挑得厲害,這不要、那不要,真不知以後你老婆要怎麼養你……」
話一出口,她倏地紅了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管他老婆以後怎麼養他,那是人家的事,她湊什麼口頭熱鬧?橫豎也與她無關……
這樣一想,她突然有些難過,她實在嫉妒將來會成為他妻子的人,可她拿什麼、又憑什麼?童舒那,你甭不知羞,別說你是顆半月了,就算是滿月,你也萬萬配不上人家,他是金烏、是天上的太陽,是她遙不可及的!
「我哪會娶老婆啊!」他卻說。
「男人都要娶老婆的。」她低著頭說:「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她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詩句他根本不懂,不過他知道她的心情低落了不少。她真是奇怪,他從來、從未、將來也沒想要娶老婆,如果他的故鄉有女的,他也許會考慮一下子,不過,就他所知,這是不可能的事。
囚獸星的女人早就死光光了!
他大哥曾經這樣跟他說過,不過他想,也許那裡根本沒有過女人,不然應該早就被他大哥染指光了才是。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突然問他。
「我又不喜歡女人。」
「難道你喜歡男人?」
他瞪著她,想到他認識的兩個男人,立刻很堅定地說:「我更不喜歡男人。」
「那你喜歡什麼?」
「我不知道。」
「你想要什麼?」
「沒有。」
「你人生的遠景呢?」
「太遠了,我看不到。」
他回答得還真快,連考慮一下都沒有。
她歎了一口氣。「我不懂你。」
她不懂他有什麼好奇怪的?有什麼好歎氣的?他也不懂他弟、不懂他哥、不懂這世上的萬事萬物,可他就覺得挺好的,一點困擾也沒有,套句話說,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你不要自尋煩惱。」
她看著他,笑瞇瞇的面具擋住了他的神情,他其實也沒有什麼表情,但她很喜歡他,一開始就很喜歡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也許因為他長得好看;也許是因為他覺得有陰影的月亮也很美;也許只因為他是他,所以她喜歡。
這樣的喜歡,有時候很甜蜜,有時候很痛苦,但是不管甜蜜還是痛苦,她都開不了口。
這樣的無力、這樣的仿惶、這樣茫茫不知所措、這樣沒有出口的戀慕,為何已深入骨?
為什麼?她好想問他,好想好想……
他一句你不要自尋煩惱,便將她阻隔在千山之外。
「阿久,你知不知道,無心的人很殘忍?」
他搖搖頭,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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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那,為何你要開始挽髻?」
「長大了,麻花辮不適合我了。」
童大夫憂心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她整日老往山上跑,是喜歡上山裡的樵夫了嗎?
其實她喜歡誰都可以,可就怕對方不是真心對待她,他只希望她幸福啊!
「沒有啦,阿爹,你莫亂想。」
「你別瞞阿爹,阿爹看得出來。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那個狡童啊,使你不能食、不能息、心不寧、緒不定的,對不對?」
「那個狡童啊……」她抿著嘴,笑了一下,「阿爹,你真的想太多了。」
「我家閨女會笑了呢!」童大夫憂喜參半,喜的是女兒的感情總算有個著落,他多害怕她會這樣無依無靠、終老一生?憂的是,對方究竟是什麼來路、什麼用心,他全都一無所知。
「我在山上認識了一個男人,他好漂亮好漂亮,阿爹,我敢打賭你一輩子沒見過這樣美麗的人,不過……他可不是我的誰喔!」
「漂亮的男人?」童大夫皺起眉頭。「漂亮的男人不可靠啊……」那豬狗不如的林伯恩,不也有張騙人的面皮。
「阿爹,就說他不是我的誰了嘛!」她略嗔,想想,又笑了笑說:「算朋友吧,我就算不嫁人也可以交朋友吧?」
「男人怎可能只單純的想與女人做朋友?」
「他不是一般男人喔。」
童大夫眉頭鎖得更緊,看來女兒是陷下去了,他還不曾見她提起哪一個人時,眉眼唇角都是笑呢。
「可不可以請他來給阿爹看一下?阿爹好奇啊!」
「好啊,我去問他。」
童舒那很快地跑到山上。
「阿久!阿久!」
平時他都在的,就算睡覺也好,但他總是在的。
「阿久!阿久!」
她又叫,不知道叫了多久,空蕩蕩的回音在山谷裡敲擊,也像鐵一樣敲在她的心裡,好重、好痛!
他總是在的。
沒有道理不在的!
她一直叫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叫得這樣驚慌、這樣心痛,叫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也不自覺。
她想起第一次看到他時,他是突然出現的,會不會哪一天,他也會像那樣突然地消失?
她為什麼沒有想過?
她一直叫、一直哭,雖然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他,可是也沒想過他會離去。她覺得自己很沒有出息,如果可以一輩子跟在他的身邊,就算什麼都得不到,她也心甘情願。可是從沒想過他會走啊!
等了很久,太陽都下山了,他還是沒有出現,她慢慢地走下山,全身的力量像被抽乾了似的,一步一步地往回家的路上走。
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才發覺一個人真的好寂寞,如果沒有伴,陪伴自己的就只有影子而已。
她以為自己不怕孤單,哭過、痛過以後才知道是假的……
「你一直叫我幹什麼?」
她猛然回過頭,是阿久!是……她的阿久!
他離她沒幾步,似笑非笑的,依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她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好想衝到他的懷裡,拚命的捶他、打他,誰教他讓她這麼擔心、這麼傷心啊!
可她只是埋著臉,讓滾燙的淚水一顆顆落在手心裡。
阿久,阿久……
「我以為你離開了。」她細細地說,覺得心裡好酸。
「還沒有呢。」他走到她的身邊。
還沒有?意思是,遲早他還是會離開?她怎能忍受啊?
她看著他,很仔細地看著他,認真到想哭,卻終於笑了。
「你走的時候要讓我知道。」她說。
「嗯。」
她原本就不曾擁有他,只是想陪他一段不是嗎?與這一個人,今夕何夕,共此邂逅,也就夠了。
也就夠了……
「陪我走回去,好不好?」
「嗯。」
他靜靜地走在她的身邊,她咬著唇,幾度有想哭的衝動,但都強忍住。
「你去哪裡了?」
他沉默了一下,才說:「到山裡去。」
「去找那隻大白蛇?」她其實也不是完全不懂他,就算草木,相處久了也會有感情,何況是人?
「嗯。」
她知道他一直很介意山裡的那隻大白蛇,其實這樣說是不太尊敬的,因為照他所形容的,跟傳說中住在滇西邊境,十三連峰的梧魯山上的白龍大神沒什麼兩樣。
也不知道他在介意什麼?
「你見到大白蛇了?」
「嗯。」他點點頭。
「有什麼奇怪?」
「不知道。」他有點氣悶,明明就覺得那隻大白蛇很有古怪,卻說不上來是為什麼。那隻大蛇見到他就像見到鬼一樣逃得飛快,讓他總是有點介意。
「我阿爹說想見你,可以嗎?今晚來我家作客,我燒拿手的好菜給你吃,全素的。」
他直覺地想要拒絕,他今天一直在追捕那隻大蛇,那大蛇已經給他逼到退無可退,眼看應該可以察覺出什麼他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可是耳邊一直聽見她在叫他,他不想理會,但又介意得不得了,後來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的心好煩,連大蛇都不想管了,只好先回來,叫住她哭得很傷心、令他莫名介意的背影。
「嗯。」直到他點頭,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是一個不懂得拒絕別人的人。他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好商量了?
微暈的燈火,在夜色下搖晃,童大夫擔心女兒,所以提著燈籠在回家的路上等她,他焦急的張望著,遠遠的,看見女兒的身後,有一個瘦高的男子靜靜地跟著她。
「阿爹!」童舒那朝他招手。童大夫看見女兒紅腫的眼,再看向她身後的男子,心裡一震,卻什麼都沒問,只說:
「小那,快些去燒飯吧,阿爹肚子餓扁了,就煮你最拿手的紅燒肉,也給你的朋友嘗一嘗,他一定會讚不絕口的。」
童舒那臉紅了一下,才說:「阿爹,今天吃素好不好?」
「那怎麼行!自個兒吃素可以,拿來招待客人不成敬意。」
「他……不吃肉啦……還有……他的名字叫阿久。」她對童大夫解釋了一下,就去準備晚餐了。
「就這樣?」童大夫看著「女兒的男人」,不是說不順眼,而是他太俊了,根本就不像這世間的人,莫非女兒真是被山鬼給迷住了?
「進來坐。」童大夫小心翼翼地觀察他,他似乎很沉默,不是個多話的男人。
阿久跟著童大夫走進去,剛才不小心讀到了他的想法,害他差一點笑出來,怎麼他也認為他是山鬼嗎?問題是山鬼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他根本不知道。
童大夫看著他踏進門檻,泰然自若,很好,門楣上的八卦鏡跟門扉上的門神都奈何不了他,也許他不是什麼鬼,只是一個普通人。
就是怎麼看都不普通!
「喝茶嗎?」童大夫擺出茶陣。
他拿起杯子,但覺茶香撲鼻,喝進嘴裡卻是澀澀的略帶苦味,實在不是什麼好滋味。
見他把茶喝完,童大夫又拿起茶壺,打算將他的空杯子斟滿。
「我喝一杯就夠了。」他連忙拒絕,然後說:「如果要喝,還是酸梅汁或蜂蜜水比較好。」
童大夫瞪了他一眼,上等的普洱還給嫌?他滿心不悅地叫著童舒那。
她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肚子餓了嗎?快好了!」
「你的朋友要喝蜂蜜水,你泡一杯給他喝。」
童舒那一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他不喝阿爹你的普洱喔?」
「哼!不識貨。」
她泡了一杯甜甜涼涼的蜂蜜水給阿久,笑著對他說:「其實茶葉雖然入口苦澀,可是回味甘甜,蜂蜜水與其比之,那是大大不如了。」
他端起蜂蜜水,喝了兩口,總算把普洱那特殊的氣味給衝散,於是笑著說:「我自然知道大大不如,所以我才不喝嘛!」
童舒那知道他誤解自己的意思了,可也不多做解釋,轉身返回灶房裡繼續燒菜。
「唉,不瞭解茶葉價值的男人,就像蜂蜜水一樣的乏善可陳。」童大夫故意說:「蜂蜜啊,甜得膩人,哪及得上茶葉層次分明、味道深遠。」
「會嗎?」他笑一笑,端起蜂蜜水又喝。「其實我覺得椰子水也很好喝,你可以試試看。」
童大夫翻翻白眼,他一定是聽不懂諷刺,才會在那裡雞同鴨講。
童大夫看著男人唇角輕淡的笑,心裡直哀哀地歎。
這男人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好,就是……
就是英俊得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