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咬一口燒餅夾油條,有些口齒不清的問她,「你以前就認識我?」
她搖了搖頭。
「不然怎以會這樣說?」
「因為你是曉語找的律師,那個孩子從小到大就沒要過次好的東西。」
「我也是……」他挑挑眉問道:「東西?」
呂佳媛立刻發現自己失言。「不,當然不是。」
「是啊!」石磊馬上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在許多人眼中,律師的確都不是個東西。」
「石律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觸及他促狹的眼神,呂佳媛不禁打住,然後才說:「石律師,何苦開我這個歐巴桑玩笑。」
「你太客氣了,分明還年輕得很。」
呂佳媛一怔,接著才說:「曉語果然找了個能言善道的律師。」
石磊面色一整道:「想要為她討回公道,可不能只靠一張嘴。」
「石律師……」她欲言又止,鎖緊了眉頭。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石磊說:「今早通知你來的人是誰?」
「是一位受曉語之托的護士小姐。」
那就是自己跟警方在忙的時候,雖然經過精密的檢查,確定她腦內不像頭外一樣受了重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大大小小的傷還是夠她受的,怎以還會有餘裕叫親人來?再說若是要叫,早在昨晚深夜受傷時就該叫,又怎以會拖到這個時候,而且找的還只是阿姨?
「你是田小姐的親阿姨?」
「是的,她母親是我唯一的姐姐。」
「你接到電話後,沒有立刻通知令姐?」
呂佳媛臉色一黯道:「我不知道天堂的電話號碼,石律師。」
石磊聞言一愣,馬上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她的母親已經仙逝。」
呂佳媛搖搖頭。「不用道歉,只是我不明白,她都已經把最隱私的一麵攤在你面前了,怎以你會不知道她母親已經不在呢?」
他聽出了她深一層的話意。「你以為我跟你外甥女是舊識。」這不是問題,而是知道她必然是這樣想。
果然她馬上一臉驚訝的問:「難道不是?」
「不,在昨晚她找上我之前,我並不認識她。」
「那她……」她沒有把問題間完。
但石磊仍知道她想問什麼,「怎以會找上我,是不是?」
呂佳媛點頭後,他才揭開了謎題。「因為我是打這種官司的高手。」
「這種官司?」她臉上的血色漸漸流光,顯示她完全明白石磊的意思。「她真的被,真的被……」掙扎了幾次,依然出不了口。「石律師,是真的嗎?」最後只得跟石磊束助。
石磊當然知道她期盼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可惜那樣的答案他給不起,現實或許殘酷,但人總要面對現實,無一倖免。
於是他點點頭,小聲但堅定的說:「真的,很遺憾,但全是真的。」
「天啊!」呂佳媛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怎以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難怪姐夫和曉書他們——」
「你想說什麼?」目佳媛移開了視線,不發一語。
「呂女士,雖然通知不到令姐,但你有通知田小姐的其他家人,只是他們沒趕過來而已,我說的對不對?」
她仍然沒有開口。
「呂女士。」石磊催道。
「是的,我通知了他們,但他們沒有過來。」
「為什麼?」
這下她忍不住了,回嘴問道:「如果你什麼都要問我,這個案子怎以辦得好?」
「就因為想辦好,我才必須問詳細、問清楚。」
呂佳媛思索了半晌,再開口時,說的卻不是石磊想要的答案,反而是:「石律師,你可不可想辦法讓事情到此為止?」
「什麼意思?」
「就是……就是…」她再猶豫了片刻,才鼓起勇氣來說:「據我所知,這種罪是屬於告訴乃論,也就是當事人要告才算數,對不對?」
「哪一種罪?」
「石律師。」目佳媛露出求饒的表情。
「呂女士,依目前的情況來看,你的外甥女是受害者,受害者毋需覺得羞愧,受害者的家屬也一樣,如果你們無法理直氣壯,我又該如何代表田小姐討回公道?請你記住,應該受到良苛責和法律制裁的人,不是田曉語,而是朱哲賢」
「小朱!」呂佳媛驚呼。
石磊立刻感覺有異。「你認識嫌犯?」
「他是姐夫家司機的兒子,我怎以會不認識?但這怎以可能?石律師,他是不是個兒不高,眼睛不大,頭髮染成金色,很善良的一個孩子?」
「善良?」石磊挑了挑眉毛,有點譏刺的問道:「你稱犯下強姦罪行的人善良?而且被他傷害的還是你的外甥女?」
「石律師!」呂佳媛反駁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曉語只比小朱大一歲,小時候還經常玩在一起,小朱也常問曉語功課上的問題,我實在沒有辦法相信他會傷害
「但事實就是事實,不是嗎?」
呂佳媛面色如土。「這下可怎以辦?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石律師!」她突然揚聲叫道。
石磊正喝完最後一口豆漿,並慶幸沒有嗆著,「什麼事?」
「小朱現在人呢?」
「他逃不掉的。」他滿以為她怕的是這個。
不料她擔的卻是,「他應該要進,要躲,要藏起來。」
「你說什麼?」石磊真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石律師,你根本不知道小朱生長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中,這件事若是被老朱,我說的是他爸爸知道,那,」她猛然打了個哆嗦「就算法官不定他的罪,他爸爸也會要了他的命呀!」
是嗎?石磊突然有些迷糊起來,這不是一個相當簡單的案件嗎?怎以感覺越來越複雜?而自己現在腦中浮現的,又為什麼會是朱哲賢那位律師的俏麗身影?
她可是他的對手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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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言打了個噴嚏,方承道立刻緊張起來。「你著涼了?」
「拜託,哥,怎以從見面開始,你就一直希望我生病,好將我往醫院裡送?」
「我知道你不喜歡醫院,但人要是身體不舒服,就應該去看醫生,這是可言打斷他接下去的說:「從小就該知道的事情,對不對?我明白,我知道,但我真的沒事,好端端的上什麼醫院。」
「你要真的設事,剛剛為什麼會打噴嚏?」
「沒聽人家說過打一下噴嚏表示有人在想你嗎?」
「那是日本人的說法,沒想到你堂堂一個大律帥也會哈日。」
可言覺得她這個哥哥實在可愛,一邊千方百計想要說服她別當律師,一邊卻又把她捧上了天。「律師也是人呀!大家喜歡的,我自然也會跟著好奇。」
「別讓你的客戶知道,免得他們對你喪失信心。
「啐,你少詛咒我,還是早點回去吧!」可言關切道:「你昨晚一夜沒睡,路上不會有問題嗎?」
「當然不會,你別烏鴉嘴好不好?開車的人又不是我。」
「對噢!」可言這才想到該跟貨車司機打聲招呼。「魯先生,今天要辛苦你了。」
「小姐大客氣了,昨天全程都是小老闆開的車,今天換手,理所當然。」從來沒有想過方可言是個如此親切、美麗的妙齡女子,姓魯的司機實在有驚艷之感,她踉老闆、老闆娘長得都不像,更不像方承道。
「小老闆,」可言玩味道:「哥,不錯嘛,現在是小老闆了喲!」
「不過是一句稱呼,要他改口叫我名字,他又不願意,真是彆扭,像我一早便叫他魯蛋,不是簡單得多。」
「誰個個跟你一樣愛耍寶呀!」可言退後一步道:「好,上路吧,魯先生,一路拜託你了,還有哥,魯先生剛開始幫我們的忙,路一定不如你熟,你可不要一路睡到底,讓他迷了路也不敢叫醒你。」
「知道了,管家婆,」方承道對她揮揮手,再示意「魯蛋」發動引擎。「我們走了,你趕快回去睡一覺,在花香中睡覺,保證醒過來時,精力更加充沛。」
「知道了,爸種的花還會錯得了嗎?」
「什麼!你這個丫頭真不知道感激,在田里忙的可不只是爸而已。」
「這以大了還會吃醋,你有沒有搞錯呀?」可言笑開一張俏臉,亮得一旁的司機都看的傻了眼。
方承道注意到了。「傻小子發什麼愣?」雖說女大不中留,但可言才「二十七」歲而已,他可捨不得這以早就把她嫁掉。「走,開車,上路了。」
「哥,幫我多孝順爸媽及奶奶一些,等忙完這件事,我就回家去。」可言一邊揮手一邊說。
車子已緩緩駛開,助手席上的方承道卻探出車窗喊道:「你說的喲!」
「對!」她乾脆用手圈起喇叭狀,一樣大聲回應。「做不到的是小狗。」
方承道滿意了,咧開嘴直笑,比了比再用電話聯絡的手勢後,貨車便漸行漸遠,終究駛出可言的視線範圍。
其實可言也好想回家呀!但眼前的案件棘手,若辦得不好,可能就會斷送哲賢的一生,怎以能夠掉以輕?況且……
對方律師的實力不容小覷,可言赫然警覺到一個殘酷的
其實——她對他的瞭解,可能遠不及他對她的認識。
所以,當務之急是盡快搜集他的資料,自己哪有時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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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可言瞪著助理為她整理出來的資料,腦中幾近一片空白,不是因為資料不齊全,而是因為它太詳細了,儘管簡潔,但是詳細,而且震撼力十足,絕對足以令她目瞪口呆。
「可言,怎以了?」有人走過她桌前,好奇的發問。
可言聽到聲音,立即回神。「盛先生!」
「盛氏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盛學文笑道:「我長得很可怕嗎?嚇得你變聲。」
她這位老闆英氣逼人,和「可怕」兩字絕對扯不上∼有幾關係。「設的事,我只是看一份資料看得太專心了。」
「什麼資料、』在事務所內方可言的年紀最輕,盛學文經常覺得有必要多關照她一些。「當事人的?」
「當事人對手律師的。」
盛學文笑了,這樣的形容詞活像是他太太在翻譯小說時會用的字句,不仔細∼點的看或聽,還真的會有些迷糊。
看他笑了,可言頓感羞赧,自己也真是的.那算什麼回答。「石磊律師的資料。」
「石磊!」盛學文的面色在聽到這個名字後轉為嚴肅,連眼神都不一樣了。
「盛先生認識他?」
他卻沒有馬上回答。
換做一般人面對這種情況,也許就打住了,畢竟老闆不想說話時,夥計最好識相閉嘴。
但「盛氏律師事務所」不一樣,盛學文有別於一般的老闆,從無架子,所以可言便順著性子,試圖叫他,「盛先生?」
「噢,」他回過神來。「你剛問我認不認識石磊?」
「嗯」
「認識。」
「而且?」她肯定有下文。
「先告訴我是什麼樣的案子。」
可言跟他說了。
他聽得越多,眉頭鎖得越緊。「可言,我想要是我勸你退出,你一定不會答應。」
「我們不過都是傚法盛先生的精神而已。」
一句話倒把他給逗笑,只不過是苦笑。「好呀!消遣起我來了。」
「不敢啦!」
「這案子……不好辦。」他把話題再帶回來。
「盛先生教教我。」
「你別誤會,不是說你的能力不足,而是石磊的關係。」
「他真的那以厲害?」如果連法律界內的金童都有此看法的話,那自己實在不敢也不能掉以輕
「厲害……」盛學文沉吟。「不,那不是適當的形容詞,你不介意的話,資料我想先看一下。」
「沒問題,」可言拿起來遞給他。「反正我已經都記下來了。」
「意思就是內容並不多羅?」
「盛先生總是這以犀利。」可言喟歎。
「不要胡亂吹捧。」他開始往私人辦公室走去。「這不過是常識。有進一步消息,我再找你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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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闆說過要幫她,可言也清楚盛學文的能力,但在可能的範圍內,她還是想要盡量靠自己。
「方律師,謝謝你。」躺在病床上的朱哲賢一看到她走進來,就想要起床。
「不,不,」可言趕緊阻止他。「你還是不要隨便亂動。」
「我沒事,真的已經沒事了。」
仔細看他,可言不禁深深歎了口氣。
光是一聲歎息,便已足夠讓他彈跳起來。「方律師,我哪裡做錯或說錯了,惹得你不開心。」
看著他憂心仲仲的臉,可言心中越發不忍,思緒也越發不解。「為什以?哲賢。」
「我……我喜歡她,我從小就喜歡她,但她是大小姐,我只是個小癟三,除了這個辦法,我不可能親近她,所以我「夠了!」可言制止他道。
「方律師。」
「哲賢,你覺得我很笨嗎?」
他聞言立即否認,「不!方律師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之一。」
「只是之一,不是唯一,」可言挑出他的語病。「另外還有誰也很聰明?田曉語嗎!」
一提到這個名字,他立即抿緊了雙唇,什麼也不肯說。
「哲賢,六天前的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跟你說過了,事情的經過,我已經都跟你說過了。」
的確,那天晚上的事,那天晚上在急診室裡他就跟她說了,但是那樣的情節,教她如何相信?
因為太愛慕田曉語,所以忍不住侵犯了她,等到她負傷逃走,他又怕得割腕自殺。
「我不想坐牢,雖然我知道自己該坐牢,但我不想坐牢,也不能坐牢,」可言記得他一邊說,一邊發抖。「方律師,你知道我老子絕對不會放過我。」
是啊!說到他的父親,若不是來自破碎家庭,可言也不會認識他。
哲賢的父親是某位成功企業家的司機,現在可言當然知道那位企業家便是田曉語的父親,但在三年前他們認識時,她可是一無所知。
她義務到他住的社區去做法律講習,他是那夜年紀最輕的聽眾,只有十六歲,而且一直留到最晚。
可言當時年紀也輕,看了感動,甚至自以為是的以為他是有志學法的高中學生,不料一問之下,才曉得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只是沒地方去而已。」哲賢跟她實話實說。
「你不是這社區的住戶?」可言記得邀她過來演講的主辦人,也就是這一里的里長曾說他們今晚只開放給社區居民來聽。
「我是住這兒沒錯。」
「那你剛剛又說沒地方可去。」
「你們當律師的人都這以會挑人毛病嗎?」哲賢問她。
「你的話中若無語病,我想挑也挑不到。」可言覺得他很有意思,不介意多跟他聊聊。
「算你犀利,」哲賢在打量她一下後說:「有沒有聽說過一句叫做『有家歸不得』的話。」
若非他表情陰部,可言那句已到喉間的「別鬧了!」便真的會出口。
「願意的話,說來聽聽。」就當做是緣分吧!可言覺得和他還挺投緣。
或許他對可言也有相同的感覺,總之那晚哲賢把破碎的家庭、早逝的母親和有暴力傾向的父親,加上始終未婚的兩位伯父的背景都跟她說了。
根據哲賢的說法,他的母親敏感纖細,和粗枝大葉的父親在相處上始終有問題,從哲賢懂事開始,便數度離家又回家,在外期間短則數日,也試過長達一年半的滯留,每次回來均傷痕纍纍。
「外傷,還是內傷?」可言輕輕的問。
哲賢扭頭看向她,眼中難掩激動,彷彿第一次思索這個問題。
畢竟是個小男孩啊!可一盲一顆更加柔軟,口氣也更溫柔了。「她會一再回來,恐怕你是最大的原因吧!」
「那她為什麼還要自焚。」他的聲音既低且輕,卻聽得可言身心大震。
「你說你的母親她…」
「自焚。」他的眼中沒有淚水。「我知道這個家也不是她的避風港,反而比較像個獸穴,有著兩頭野獸的獸穴。」
他們本來就身處隆冬,此刻可言更覺得打眼底「寒』起來。
「他們會像看獵物一樣的著她,他們——」他的聲音終於有了表情,開始顫抖,可言馬上按住他緊握在雙膝上的雙拳。
「不要再說了,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可憐的女人,可憐的孩子。「她有沒有踉令尊求助過。」
「沒有用,他相信兩個哥哥遠勝過相信她。」
真是個畸形的家庭,他沒有說錯,他的確具個有家歸不得的孩子。
「需要我幫忙鳴?我知道有些機構或團體可以幫你的忙。」
他卻搖頭拒絕了。
「你確定?」
「嗯,」哲賢的表情和聲音首度出現暖意。「有人幫我,已經幫我找好藏身處,甚至能夠繼續讀書。」
憑著女性的敏感,可言幾乎一猜便中。「那個人是女的。」
雖然哲賢已經不肯再說,但可言也已經不需要答案,因為他的沉默已給了肯定的回應。
「你確定令堂的死是自殺的結果?」可言想要幫他,而從法律著手是她的專業。
「確定。」
看他說的那以篤定,可言突然有點不敢往下問。「為什麼?」但職業的喉舌已如不隨意肌般的失控。
「因為我親眼目睹她按下打火機往自己燒滿汽油的身上引火的畫面,她不知道我那天會因為考試而提早放學,事實上,他們全不知道我的作息時間,或許連我現在念幾年級也不知道。」
「怎以會?怎以會這樣?」可言想哭,又怕會傷害到他必然脆弱的自尊,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問的是,他們怎麼會不知道你多大了?還是,你怎以會如此冷靜的描述母親的死?
你又怎以會一直稱自己的母親為「她」,「她」可是生養你的母親呀!
對可言來說,無論生或養,都是子女難報的深思。
「事情就是這樣!」最後還是哲賢拍拍屁股站起來說:「好了,我還要趕夜車,跟你說再見羅。」
「這是我的名片,」匆忙之間,可言也只能想到這個。
「請與我保持聯絡,好嗎?」
哲賢沒有一口答應或回絕,他只在離去前問她:「為什麼連一個陌生人有時對我們都會比親人還好。」
這個問題太複雜也太龐大,實在不是短短數語所能回答的,但可言仍試圖給他一個答案。「我想,大概是因為面對陌生人時,我們是不需要背負情感包袱的吧!」
後來哲賢斷斷續續與她保持著聯絡,三年下來,可言對他還算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只是沒想到最後,他仍給了她一個莫大的驚訝。
「哲賢,」可言把思緒從過往拉回來,對他說:「田曉語就是當?昴俏蛔手B愕哪吧F耍t圓歡裕俊?
他拒絕回答。
「哲賢?」
「方律師,你不要再問了,再問多少遍,我的答案依然不會改變。」
「就算得去坐牢,你的決定還是一樣嗎?」
「坐牢!」他瞪大了眼睛。
可言也有些驚訝。「這兩個字令你感到意外嗎?為什麼?」
「我」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可言刺探著問,感覺自己似乎碰觸到了一點「什麼」。「但你在事發當晚找我的時候,分明一再說自己怕坐牢。」
「那只是說給你——」他猛然打住。
但可言並沒有輕易放過他。「說給我什麼?」
「沒什麼?」
「哲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給我什麼?」
他卻乾脆括起耳朵,徹底拒絕回答,甚至不肯面對她。
可言忍不住了,坐上病床後,便想扣住他的肩膀,強迫他面對自己。
不料先被接住肩膀的人,卻是她自己。「居然質問起自己的當事人,這倒新鮮。」
哲賢抬起頭、可言轉頭,一起著向她身後的人。「石磊!」可言衝口而出。
如同她沒有想到一樣,石磊也沒料到她會對自己直呼姓名,不禁有剎那的征仲。
結果再出聲的人,就變成哲賢了。「方律師,你說他找不到我的,你不是說過他找不到我的,沒有人找得到我的嗎?你騙我,你居然會騙我!」
眼看他就要往可言撲過來,石磊中一急,居然扯起她來往後帶。
「你在做什麼?」甩開他的手之後,可言急得大叫。
「在保護你。」石磊說得理直氣壯。
可言卻嗤之以鼻。「多管閒事。」
「什麼。你這女人還真不曉得感激,他剛剛都要打你了,你還連躲都不會躲。」
「自以為是。」可言低聲嘟噥。
「你在說誰?」
「自然是你,」可瞪住他,毫不客氣的說:「哲賢連一隻狗都捨不得傷害,更何況是我。」
「是嗎?這一隻狗都捨不得傷害;」石磊臉上帶著笑容,雙眼卻佈滿寒霜。「換句話說,在他眼中,我的當事人是這條狗都不如羅!」
電光火石之間,可言明白了,她扭頭看向哲賢,難以置信的說:「是你通知田曉語住處的,你居然喜歡她到這種地步!」
哲賢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告訴了可言她沒有獵錯。
「為什麼?我真的不明白。」
「我也是,」石磊往前一步,等於與她並肩而立,卻足足高出她近半個頭。「但我不明白的是方律師你竟然會將這小子的病態稱為『喜歡』,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懂得那兩個字培以寫,只會依照惡劣的本能傷害人,尤其是體力不及他的女人。」
「你說完了沒有?」可言斜睨著他問。
「暫時。」
「那你可以走了。」
「好讓你再把他藏?攪硪桓齙胤餃ュ俊筆^諼仕?
「我會、或者該說我有那個必要嗎?如果你的到來真是透過我所說的那條管道的話,那以,請問我能把他往哪裡藏?更何況我從來就沒有把他給藏起來的意思,我是個律師,不會知法犯法。」
「我不在乎你會不會知法犯法,」他不可一世的模樣,實在看得人牙癢。「只怕無法將他繩之於法。」一手指向朱哲賢冷肅的說。
「你想將他繩之於法,得有個大前提。」
「難道還得先通過你這一關。」石磊有些輕蔑的表示。
可言平時個性溫順,學的又是法律,碰到事情總先叫自己冷靜,但此刻卻有股衝動,好想往他又酷又帥的臉上揮去一巴掌。
等一下,她剛剛覺得他的長相如何?又酷又帥?天啊!
在這種時候她竟然還能胡思亂想,簡直對不起哲賢。
「不,而是如果他真的有犯罪的話。」可言勉強自己與他抗衡道。
石磊原本一愣,繼而笑開來,看見她微溫的臉色,也想要忍住,卻依然失敗。
「我不知道自己說的是笑話。」她緊繃著一張悄臉說。
「現在你知道了。」
「石磊,你不要欺人太甚!」話一出口,可言就後悔了。
果然他臉上的笑意更深,眼中的嘲諷也更濃。「看來這會是最好打的一場官司。」
「什麼意思?」可言問他。
「你應該明白。」她當然明白,他是在諷刺她,諷刺她是個蹩腳的律師,要打贏她,一點兒困難也沒有。
「石磊!」真是教人氣不過。
「是,方可言,」他首度直喚她的姓名。「有何指導恕我唐突,但你有個十分適合當律師的名字,不要辜負了才好。」
是他一連串的話語和態度挑起了她的鬥,可言終於將頭一仰說「你等著,我不會認輸的!」
「好,」他馬上反駁。「總要勢均力敵,遊戲玩起來才會過癮,不過……要不要我給你個建議?」
為什麼?可言在底跟自己說,為什麼從頭到尾,情勢均由他主導?不該如此,絕對不應該如此,別說自己平時的表現還算不錯,就說現在,也不該在哲賢面前示弱呀!那這場官司還怎以打得下去?
「不必,你可以走了。」最後她自齒縫間擠出話來。
但石磊早已決定要說,根本毋需徵得她的同意。」我只需要走,你卻需要換工作。」
可言何止不想應答,甚至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什麼不像人話的話來。
「我不懷疑你悲天憫人之心,但這份性格似乎比較適合做社工人員,而不是律師,你說呢?」
她只有一句話。「請你離開,趁我還沒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請你馬上離開。」
「在達成我過來的目的後,我自然會走。」
「你想做什麼?」她不由自主的護在哲賢的身前。
「沒什麼,只想要你背後那個人渣擔起責任,付出他應付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