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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情纏 第六章 作者:湍梓
    在黑暗中飄蕩的唐秋纏依稀聽到水聲。時而上時而下的起伏彷彿回到嬰兒時期,她正安然的躺在搖擺的竹籃裡。

    唐秋纏很想告訴她娘不需要搖晃得這麼用力,好像在乘船一般──

    乘船?

    她用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在光和影的交錯下,她看見任意情。

    他正斜靠在雕花鏤空的床柱邊,單手支著一邊臉頰,正好整以暇的等她醒過來。

    這是夢嗎?如果是的話,那一定是噩夢。

    她用力眨了眨眼,好似想把眼前影像眨掉,但她連眨了三、四回,仍舊眨不掉任意情帶笑的臉。看來他是真的在她眼前,河西鎮的事是真的,被他俘虜的事也是真的。

    她想開口斥責他,卻發現嘴巴異常乾澀,根本發不出絲毫聲音。

    「口渴了嗎?小秋纏。」任意情伸手輕撫過她柔嫩的粉頰。

    唐秋纏直覺的想揮掉他的手卻做不到,只能睜大一雙杏眸忿忿地瞪著他。

    「別瞪得太用力,當心累著眼睛。」他的語氣仍是一如以往的輕佻,逕自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再坐回床沿。

    「喝水。」他故意將茶杯遞至她的眼前。

    這個混蛋!明知道她現在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要如何接住茶杯?唐秋纏不禁在心中咒罵著。

    「沒有力氣拿杯子?」任意情開懷而笑。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朝氣蓬勃的敏兒如此虛弱;當然這也是拜他之賜。

    「你……」他想破口大罵,但喉嚨幹得就像有一堆沙礫般,發出來的聲音比烏鴉還難聽。

    「想罵我是嗎?」任意情十分瞭解她的意圖。「想罵我也要有力氣才行,我來幫你吧。」說完,在她的瞪視下,他舉起茶杯就口。

    誰要你幫──

    腦中的話還沒想完,唐秋纏就發現自己的喉頭瞬間滑入清涼的茶水。

    這混帳竟以最卑鄙的方式餵她喝水!

    她氣得想咬掉在她口中撥弄的舌頭,卻發現她竟虛弱得連咬合都很困難,他究竟對她下了什麼迷藥?

    「想咬掉我的舌頭嗎?敏兒。」他的大拇指沿著她的下唇來回輕撫著。

    「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你的眼睛明白告訴了我。」任意情的手倏地來到她衣衫的領口。

    順著他的大手,唐秋纏這才發現她的衣服換了,原本厚重的衣物全不見,身上僅著一件薄薄的淡粉色內袍。

    他慢慢的拉開她的領子,一寸一寸的露出白皙的肌膚,柔潤滑膩的肌膚令他著迷,敏兒長大了,再也不是當初的小女孩。

    「住……住……手。」該死!這小貓似的叫聲真是她發出來的嗎?

    「住手?」任意情嘲諷的盯著她。「在追了你三年多之後,我怎麼可能住手?而且我也住不了手──」說著,他猛然一拉,淡粉色的袍子瞬間拉至腰際,露出她細緻完美的胴體。

    「你真的長大了。」他的右手著迷似的沿著她的腰際慢慢的往上撫摸;冰涼的大手和她滾燙的身子恰成強烈的對比。

    「你變得更嬌媚、更迷人……」他的大手在她小巧飽滿的胸部停住,張開的五指恰巧可以將它整個包住。「看,就連這兒也變得更成熟了。」他覆住它,並逗弄她粉紅色的蓓蕾,一會兒輕捏,一會兒繞著它轉。

    他的撫觸令唐秋纏的雙頰漲紅,恨不得用眼睛殺了他。

    卑鄙小人!她一方面咒罵他,另一方面卻咒罵自己中了迷藥卻仍有知覺的身體。

    「你就像一朵薔薇。」他原本逗弄著豐胸的手又再一次往下滑,在她平坦的腹間游移,「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綻放出花蕊,吐露出芬芳。」

    他邊說邊拉掉她的腰帶,淡粉色的薄袍倏地完全打開,唐秋纏可以感到突然侵入大腿的冷空氣,然而她卻無力阻止。

    「我能擁有你嗎?我最嬌艷的薔薇。」任意情伸手進袍內輕撫她的大腿,輕輕柔柔的力道就像是羽毛,掃過唐秋纏交織著怨恨與慾望的心。

    她是該恨他的。他是間接殺死她爹的兇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這種人就算殺他一千次、一萬次也撫平不了她所受過的創傷。

    但她卻不。

    她不明白自己的情緒反應,但她知道她爹之所以會死,多少和自己刻意隱瞞有關,她若是早點向爹說明任意情的詭計,或許事情會有所不同。她的隱瞞與其說是不想讓她父親擔心,不如說是她想保護任意情。

    保護任意情?!

    她被突然間掃過的念頭嚇了一大跳。她居然在下意識裡想保護這個壞胚子?!

    「你驚愕的表情是因為我的碰觸嗎?我的敏兒。」任意情的表情就跟他的口氣一樣不悅,撫著她的力道也不再溫柔。

    「除此之外……還可能……是別的……原因嗎?」她費盡力氣抗拒他的撫弄,也抗拒自己游移不定的心情。

    「那麼你可能要更驚訝了,獵物。」他猛地抬高她的下巴與她對視,「我說過我一定要得到你,這可不是戲言。經過這幾年的追逐,我發現我的耐性已遠不如當初,該是讓遊戲結束的時候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成為他的人。

    「你敢碰我……我就自盡。」她撐著虛軟的身子撂下狠話,沒想到任意情卻哈哈大笑。

    「自盡?」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目光嘲弄的打量她,「不,你不會。你太愛自由,不可能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

    「必要時就會。」體內凝結的怒氣使她毫不猶豫的反駁,同時也耗盡所有力氣。

    「你想自盡我不反對。」他低下頭在她的雙乳之間留下深深的吻痕,「但先決條件是等我贏了這場遊戲再說。」他再一次撫弄他所留下的印記,臉上流露出滿足之色。「現在,乖乖的睡覺。」

    她正想叫他滾到地獄時,猛地發現鼻端吸入一股異樣的香味,然後她再一次墜入黑暗的深淵。

    唐秋纏並不意外任意情會走水路,畢竟這是他的事業。在他的帶領之下,任家的水運路線正快速擴充中,一個屬於任意情的水上王國逐漸成形。

    自從再次醒來那日起,任意情便未再出現,只有派來兩位侍女伺候她沐浴更衣,打理生活上的一切。而這兩位侍女就跟啞巴沒兩樣,除了「是」這個字外,她沒聽過她們說出第二個字,顯然奉令不准跟她交談,所以不論她問什麼,她們一律以沉默代替。

    其實以她目前的狀況來看,她能做什麼?下床的力氣都沒有,就連更衣也借助他人,她能逃得了才怪。

    任意情究竟給她吃了什麼?為什麼已經過了這麼多天還是如此虛弱?

    就在她百思不解,任由侍女為她更衣的時候,房門突然打了開來,那鬼魅般的身影驟然出現。

    「出去!」唐秋纏的臉倏地漲紅,此刻她僅著中衣,甚至連肚兜都沒穿,而她又虛弱到無法舉手掩飾,只能任他看個夠。

    「你們聽見小姐的話了。」任意情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使眼色要兩位侍女出去。

    她們立刻離開房間,留下渾身虛軟的她獨自面對任意情。

    「你的精神似乎好多了,還能吼人。」任意情走上前,一把將她帶入懷中,讓她坐在大腿上。

    「我吼的是你,不是她們。」唐秋纏被這種親暱的姿勢惹得滿臉通紅,想掙扎又沒有足夠力氣,只能在心裡生氣。

    「是嗎?」他一點都不在意她不遜的語氣。「可是我怎麼聽不出來?」他的聲音猛地轉柔,似情人間的低語輕喃。

    「我不介意再重複一次。」唐秋纏倔強的回嘴,同時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因為他這種慵懶的聲音而臉頰發燙。

    「我比較想聽的是你說『好』。」他的聲音依舊輕柔。帶著魔力的大手,在他說話的同時,伸進她的中衣內,進一步用行動來瓦解她的意志。

    「投降吧,敏兒,這樣對你、對我,甚至是對意桐都好。」

    雪白的肌膚在他的挑逗下迅速泛紅,就如同唐秋纏難以壓抑的顫抖。

    「別把意桐扯進來。」她咬牙忍住自胸前傳來的酥麻感,這混帳的挑逗技巧的確沒話說,但她可不準備認輸。

    「別扯進來?」任意情突然醋意橫生,為什麼她在說到意桐的時候總是特別溫柔,而他的名字就停留在「任意情」三個字,並且總是語帶恨意。

    「你不覺得現在才說這句話已經太晚了嗎?」在她背後的胸膛急速起伏,清楚的傳達出他的怒氣。「在我和意桐瘋狂的競爭三年多之後,你居然告訴我不要把他扯進來?你這話聽起來就像笑話。」

    「這一切原本就是笑話!」唐秋纏費盡力氣的狂吼,並扭動身體用力掙扎,無奈還是掙脫不開他的懷抱。

    「我要求過你們要競爭嗎?我請求過你們追著我嗎?沒有,統統沒有!我要的只是安靜,只是自由,為何你們就是拒絕給我,現在卻反過來指責我才是始作俑者?這原本是你們兄弟之間的意氣之爭,為何硬把我扯進來?」

    沒錯,她說的統統都是事實,不過任意情一件也不會承認。

    說他驕傲也好,說他自私也行,反正他就是不會讓她自遊戲中脫逃;從相遇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這一團混亂。

    原本他以為這只是遊戲……但經過三年多的思念,他已經不再確定了。

    當年,就在他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中時,她卻平空消失了。意桐瘋了,他也瘋了,兄弟倆打的那一場架幾乎轟動全揚州。

    他從沒料到自己竟是如此在意敏兒,在意到一聽見她的下落便不顧一切的趕來,和意桐爭得你死我活,誰也不肯放手。

    但敏兒呢?在她心中是否只將他視為一個狩獵者,並厭惡他所做的一切?

    自私任性使他從不曾在意遊戲的過程中是否會傷了誰,直到他傷害了敏兒。

    他不知道施壓的結果竟會導致唐仕維的死亡,他雖不是兇手,但看在敏兒眼裡,他與兇手無異,她會……恨他嗎?

    「敏兒,你恨我嗎?」他在她耳邊丟下這一句令她錯愕的問話。

    她恨他嗎?這句話她不知道問過自己多少次,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無解。

    與其說恨他,不如說她恨的是自己;她恨自己的軟弱無力,恨自己的怦然心動。為什麼無法抗拒他的挑逗,而屈服於自身的矛盾情結中?

    「我不恨你。」她終於說出答案,長久以來困惑著她的疑雲也獲得化解。「恨是一種太強烈的情緒,你我之間還達不到這種地步。」恨他太累人了,她現在最想做的是休息,她太累了。

    這個回答教任意情的心狠狠地抽痛一下。他應該覺得高興,但他卻覺得沮喪。

    「我寧願你恨我。」他一把將她抱至床上壓住她,隔著她的中衣,撫弄著她光滑的背。「你知道嗎?一個陷入瘋狂的人不但危險,而且還很寂寞,我就是這種情形。」

    他的雙手撐在她的兩側,教趴在床上的唐秋纏動彈不得,只能由背傳來的氣息探知他的方向。

    「在你眼裡我是個瘋子,我的確是。我瘋狂的追逐你,使盡一切下流的手段,只為了得到你。」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臀部,然後透過薄薄的中衣,用臉頰感受它們的溫暖。

    「為了得到你,我不惜傷害他人,甚至派人放火燒了陶麟莊,藉以引開意桐。」

    「你瘋了!」唐秋纏不敢置信的叫道。陶麟莊是他家的產業啊。

    「我從沒否認我瘋了。」任意情終於決定將中衣扯開,盡情撫摸他朝思暮想的圓嫩。

    唐秋纏被這陌生的接觸嚇了一跳,他的輕撫帶動了她的感官,她必須緊咬下唇才能抵抗由體內傳出的燥熱。

    「我猜意桐大概也瘋了,我們都瘋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敏兒。」他的大手來回的撫弄她的臀,緊貼著她的身軀散發著令人難以抵擋的熾熱,伴隨而來的是彼此紊亂的呼吸。

    「意桐是為你的獨特而瘋,而我則是為了你的執著傾倒,但你卻只想要自由。」他的手忽而轉至她的兩腿之間,修長的手指探索她的神秘,她幾乎快要抗拒不了他的挑逗。

    「你是自由了,因為你的心是沉靜的,從不懂瘋狂為何物。」他的手指和他的吮吻一起落下,唐秋纏從未體會過這種慾火焚身的感覺。

    「為我駐足吧,敏兒。不要再當飄忽不定的風,安靜地停留在我身邊。」

    多麼動聽的一句話,結果只是謊言。

    她明白他要的只是剝奪她的自由,迷亂她的心志,接下來便是折磨她的靈魂。

    「我不可能放棄自由。」那是她的夢想,也是她這一生的願望。

    「喔?」對她的回答,任意情並不覺得意外。因為她是唐秋纏,太容易放棄堅持,那就不是她了。

    但他是任意情,一個和她同樣堅持的人。過去他堅持要成為遊戲中的勝利者,現在則堅持成為絆住她一生的人。

    他承認,他卑鄙且不擇手段,但如果這是唯一能留住她的方式,他仍會毫不考慮的去做。或許她自己還不知道,唯有銅牆鐵壁的封鎖,才能捕捉到她這抹嚮往自由的靈魂。

    而他就是那封鎖!他要以慾望鎖住他懷中的人兒,因為她對他並不是沒感覺。每當他愛撫她,她的身體就會微微顫動,心跳也跟著急促,更別提他手指下的濕潤。身為大夫的她一定也同樣感到自己的反應,並且為自己有這種反應感到可恥,因為他是她的敵人。

    如果慾望是他唯一的籌碼,那麼他會好好利用它,反正卑鄙的手段使多了,也不差這一項。

    而且他是真的想要敏兒,想的程度教他感到心慌。他曾以為那只是遊戲的獎品,現在看來,那反倒成為遊戲中最令人感到興奮的一部分。

    他從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竟是如此難受,直到夜半驚醒時,猛然發覺握在手中的只是空氣,曾經攬在懷中的身軀只剩夢中的餘溫。

    在夜夜驚醒的同時,他錯愕的發現到,他竟然真的喜歡上敏兒了。在她每一次對立、每一次脫困中愛上她的勇氣、她的執著。但問題是,那就叫愛嗎?只是佩服她的勇氣,喜歡她的執著是否就能稱為愛?

    答案在每一次半夜醒來,心煩氣燥的踱向門外,看見遠遠的廂房也燃起燭火,在那瞬間,他終於確定自己已經愛上敏兒。

    按理說看見意桐焦躁、心煩意亂是他最大的樂趣,尤其是看他為遊戲中的獎品失魂落魄更令他感到愉悅才是,但他的心情卻恰恰相反。他希望意桐放棄,希望意桐從此忘掉唐秋纏這個人,因為他希望這個沉穩堅強的女子只屬於他,只接受他的追逐。

    三年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耗盡人的耐性,使其變得更加瘋狂。於是遊戲的規則開始改變,被狩獵的獵物變成獵人,讓兩個爭戰不休的兄弟同樣渴望她的回眸。

    但究竟誰才能捕捉她的眼神呢?這個答案恐怕只怕她自己才知道。

    「如果說……我能限制住你的自由呢?」他更加深入他的探索,唐秋纏必須咬緊牙關才沒讓自己呻吟出聲。

    「我不認為你做得到。」透過他的手指,她感到胸前的蓓蕾變硬,皮膚變得異常敏感,整個人好像發燒一樣,跟著任意情溫熱的呼吸一起瘋狂。

    「賭賭看吧。」任意情扳過她的身軀,凝視她的眼眸,「我賭你會迷失在這磨人的慾望之中,在我懷裡重新體會自由的定義。」

    「不可能。」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慾望,正色說道。但尚未平復的雙眼卻迷濛得教任意情一眼看穿。

    「那麼你敢不敢賭呢?」他用食指逗弄她的紅唇,使其更加鮮嫩。「賭你不會臣服在我的懷中,賭你不會輸給自己的慾望……」他的手指猛地滑下,撫弄著她堅挺的雙峰。

    「我為什麼要和你賭?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即使身陷情慾的漩渦中,她仍堅持不肯投降,並憎恨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對他的碰觸有感覺,她真的覺得丟臉透了。

    「有很大的好處。」這項賭注對他來說不啻是個冒險,但他非贏不可。「若是你贏了,我答應從此在你眼前消失,永遠不再打擾你。」

    不知為何,聽到他的回答時,她的心竟重重的抽搐一下。

    唐秋纏,你是怎麼了?這不是你最想要的結果嗎?為何會有如此的反應?難道你情願失去自由,任人追逐不休?她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若是我輸了呢?」

    「若是你輸了,就請你留下來,面對自己也面對我。三年半的時間並不算短,我已經厭倦追逐,相信你也是吧。」

    是的,她也累了,如果贏了這一次就可以永遠擺脫這場噩夢,何樂而不為呢?她一向以自制力自豪,相信自己能控制所有事,但這次她卻猶豫了。

    她是個大夫,不會蠢到不清楚自己的生理變化。他每碰她一次,她就脆弱一次,愈來愈濕潤的身子告訴她這是個危險的遊戲,玩不得的,可是……她累了。

    她知道任意情有多堅持,又狡猾得能設下許多陷阱,她不可能每一次都幸運脫逃。上次堅持的結果是死了她爹,就連錢雅蓉也差點被逼婚成功,這一切只為了她的堅持。這一次呢?誰會是她堅持下的受害者?也許是一個陌生人吧,一個不經意幫她小忙的陌生人。

    她早就明白,事情只要一扯上任意情絕對不簡單,但是對抗自身慾望這一項,她卻從來沒想過,她會輸嗎?

    「我和你賭。」她作出決定,卻在他乍然變亮的目光中懷疑這項決定是否正確。

    「好。」他溫柔的吻住她的唇,為彼此的承諾封印。「期限就從現在開始,到我們抵達揚州為止。」他有把握他一定能贏。

    「就這麼說定。」老天啊,請保佑她贏得這場賭約。「但我要先聲明,你不可以再使用下流手段逼我就範。」她挑眉提醒他,她目前的狀況全拜他的特製迷藥所賜。

    「可以。」任意情微笑的同意,不愧是敏兒,樣樣算得精。

    於是停了三年半的征戰又再度展開,只不過這次的結果將決定彼此未來的命運。

    他們在洛陽下船,騎馬先到襄州,再轉至鄂州換船。當他們風塵僕僕趕到鄂州時,唐秋纏已經累垮了,還是任意情將她抱上船的。

    她一看見這艘船就被它迷住了,高高豎起的船桅聳入雲霄,皮製的巨帆一片又一片。她雖沒乘過這種船,但也知道它叫「沙船」,一般是走北洋航線。因為具有寬、大、扁、淺的特點,行駛時船身不但穩定還能行沙防沙,是造價不菲的巨型船隻。

    「很棒的一艘船吧。」任意情輕撫過雕花欄杆,語氣驕傲的對著唐秋纏笑道,聲音中有著濃濃的感情。「這一艘船是我親手設計、監督打造的,前些日子剛完成。」

    聞言,唐秋纏感到異常驚訝,他親手設計,親自監督完成的?這真是令人驚訝。她還以為他是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只懂得玩,享受祖先的福蔭,沒想到他竟還懂得造船。

    「很驚訝對不對?」他不怪她,是他故意給她惡劣的印象,或許……這是一種保護色吧。她對他的吸引力太強,所以才給她看他最糟糕的那一面,藉此逃避內心無法抑制的熱情。

    他對她的確有滿腔熱情,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設下陷阱,強迫她留在他懷裡,甚至在失去她之後,瘋狂投身於造船事業中,打造一艘他夢想中的船隻。然而他卻不敢對自己承認,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這船上所有一切都是為她設計的。她喜歡看書,他就隔了一間巨大的藏書室,並搜羅坊間所有有關醫藥的書,還請專家分門別類放好,並派有小廝定期曬書,因為他不確定這些藏書見得到主人;她喜歡製藥,因此他特地設計一間藥房,買進一個又一個的巨型藥櫃,期盼能看見她忙碌穿梭的身影。

    他為她建造了這一切,卻無法確定這些設備是否有被使用的一天。當他第一天登船時,他還曾經產生錯覺,好似她就站在船上對他微笑,等他想靠近時她卻消失了,徒留滿心的悵然。

    他中的毒一點也不輸給意桐,甚至比他還深,只是驕傲迫使他擺出滿不在乎的態度,冷冷的嘲弄意桐發瘋似的行為。其實,他又好到哪裡去呢?他比意桐更瘋狂,也更苦澀。因為他無法像意桐一樣,恣意表現出他的癡狂,只能用遊戲的外表掩飾心中同樣狂熾的期待。所以他投入造船,期待他夢想中的女主人能與他共游天下。

    如今,美夢終於成真。敏兒真的站在他身邊,安靜地聽他訴說造這艘船的經過,教他如何不因這突來的狂喜而激動?

    唐秋纏也同樣困惑於他的激動。只見他的眼神閃閃發亮,像個孩子般說個不停,完全不像平日的任意情。

    她愈來愈懷疑自己是否曾經瞭解過他,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的面貌似乎不斷在變。一會兒是極有耐心的誘惑者,用每一個眼神、每一次撫觸催促她和他一起墜入慾望的深淵;一會兒又變成暴怒的獅子,狂吼著她的堅持,因為她自始至終不肯屈服在慾望下,即使她已在他身下發熱、發燙,但就是不肯說出「好」這個字,而那迫使他幾乎瘋狂。

    不過他還是信守承諾沒有強迫她,只是在每次誘惑失敗後氣憤的甩門離去,到甲板吹吹風,消除心中強烈的失望感,然後再來一次。

    這對彼此都是一種折磨。唐秋纏也很害怕,她已經愈來愈習慣他的陪伴,他的碰觸;習慣聽他平穩的呼吸聲和圈著她腰的大手,在他霸道的堅持下入睡。

    愈是接近揚州,她的心就愈迷惘,她就要和他道別了嗎?從此永無見面的一日。

    「冷嗎?」任意情停下他的長篇大論,脫下外袍溫柔地為她披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不要對我如此溫柔,那會擾亂我的心思。唐秋纏在心裡狂吼,嘴上卻沉穩地答道:「不冷。」

    任意情的眼眸因她的回答而暗了下來。「是啊,不冷,你才是『冷』的那個人。」他嘲弄的說,然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挫敗,「有時候我懷疑你到底還懂不懂人性,有沒有正常人的慾望。」

    他指的是什麼她心裡有數,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知道她的堅持氣壞了他,也徹底打擊了他的自尊心。

    「又是沉默,嗯?」任意情的語調跟他的表情一樣嘲諷。「你真懂得如何打擊一個男人的自尊。」

    說完,他氣憤的離去,然後整整三天沒和她碰面。

    唐秋纏倒樂得耳根子清靜,但也同時覺得無聊和……遺憾。一定是因為深秋的氣溫太寒的關係,她努力說服自己。

    在艙房悶了三天後,她決定到船上四處探險。這艘船真的好大,艙房多得嚇人。

    她一間一間的參觀,直到她來到一間令她發呆的艙房,這是……藥房!

    她推門進去,一排排的巨大藥櫃全用最上等的木材製成,因為這種木材最能保持藥性,讓藥材不易發霉。

    這艘船竟建有藥房,而且還這麼大,她不可思議的搖搖頭關上門離開,卻又在隔壁艙房看見更令她吃驚的東西。

    全是醫書,天哪!

    她興奮不已的東碰碰、西瞧瞧,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哇!有《傷寒雜病論》、《肘後備急方》、還有《千金方》耶,這一套套的藥書她看十輩子也看不完。不過這些書到底是誰買的?

    任意情!

    她腦中陡地閃過這三個字,身體也跟著發燙,這些書一定都是他買的。只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些書籍通常只有學醫藥的人才會研究,一般人是不看這些的,難道……他是為了她?

    她搖搖頭甩掉心中的念頭,告訴自己絕對不是她想的那樣,而後繼續她的冒險。

    然後,她在另一個艙房看到任意情,他正趴在書桌前睡著了,桌上散放著紙張、卷圖。

    她輕輕的推開門走近一看,攤在桌子上的是一張船隻設計圖,這種船她看都沒看過。巨大的船身還帶有輪子,船艙又畫得特別深,帆也特別寬,真的是很奇怪。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趴在書桌上的任意情隱約感到身邊有人,半夢半醒的喃道:「敏兒?」

    唐秋纏嚇了一跳,轉身就走,但才走了兩步,卻教任意情的大手給勾住她的腰,他略一施力,她整個人便靠在他身上。

    「不要走,敏兒!」他自她身後緊緊的圈住她,將下巴靠在她頭頂上,聲音中充滿了絕望。「留在我身邊……求你。」

    求她?

    唐秋纏錯愕的覆上他箍住她細腰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向前方。

    任意情用「求」這個字,這怎麼可能?可是他真的說了,而她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任他將她帶回書桌前,坐上他的大腿,安靜的靠在他懷中。

    「這是什麼?」她指著幾乎佔滿整個桌面的草圖問道,打破兩人間親暱的寧靜。

    「船呀。」任意情溫柔地撥開她耳際的亂髮,並幫她塞回耳後,教她又是一陣臉紅。

    「我知道是船,但你畫的這種船我沒見過。」她竭力控制自己的心跳,讓呼吸平穩下來。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懷念他的擁抱,才不過三天的時間而已。

    冷靜下來,唐秋纏!她命令自己,同時努力平復過快的心跳。

    「那是當然。」任意情得意的笑道。他可沒忽略她的不安,原來她也不是那麼無動於衷嘛。

    「那是我夢想中的船,也是我下一個征服的目標。」

    「喔?」唐秋纏十分好奇,造一艘船也能這麼興奮。

    「我希望這艘船能建造成功。」他握住她的手指著設計圖上一處說:「這裡是水密隔艙。它們能增強船的抗沉力,並加強船體的橫向強度。」然後他們的手來到船桅部分,「這是牛皮帆。牛皮比羊皮堅韌,更適合用來做遠洋航行。你注意到那些帆畫得特別寬了嗎?」見她點頭,他靠在她的耳邊輕語,「那是因為帆寬受風面較強,可以加快速度,所以我才把它們設計成這麼寬。」

    唐秋纏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看來造船也是門大學問。

    「那這兩個輪子呢?」她從沒見過船還有輪子的。

    說到這個,任意情可興奮了,這可說是他的新發明。

    「這兩個輪子是用來輔助船打水,以補帆的不足。」

    「原來是這樣啊。」唐秋纏仔細研究起船的結構。她發現他真的很有天分,各方面都考慮得很詳細,這艘船要是真造得起來,必定很壯觀。

    「我希望能乘著這艘船橫渡東海到北國一個叫難波的地方,去看看不同的風土民情。」而且他希望敏兒也能同行。

    北國啊……唐秋纏也不禁跟著幻想起來。她從未出過海,出海的滋味到底是怎麼樣?一定很棒吧,她真羨慕任意情能夠盡情遨遊四方。

    她在想什麼?希望別是盤算著離開他後要到哪裡。任意情暗忖。

    該死!他們離揚州愈來愈近,而她卻沒有任何軟化的趨勢,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阻止她的離去,再當一次小人?不!他不想這麼做,他做過的錯事已經太多了,再使一次手段,恐怕第一個唾棄他的,便是自己。

    他到底該怎麼辦?該如何做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

    「你一定很高興要回家了吧。」他試著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酸澀,但卻失敗了。

    「家?我已經沒有家了。」唐秋纏的反應和他想的完全相反,語氣酸澀的程度不下於他。「拜你之賜,憑心堂早就易主,我哪來的家?」有的只是記憶中的影子罷了。

    「不,它還在。」他的話成功的讓唐秋纏回首看他,但她臉上寫著不信。「憑心堂還在,我早把它買下來了,只等著你回去。」

    唐秋纏好半天無法說話,最後才充滿困惑的開口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是不是因為愧疚?」

    不,是因為愛。他在心裡回答,卻無法坦白告訴她。

    因為她早將他視為洪水猛獸,視他為最卑劣的狩獵者,他怎能告訴她遊戲已經變質,他倆的角色早已互換?說他想保留自尊也好,說他怕把她嚇得跑得更遠也可以,他就是無法將心中滿溢的感情說出口,只能選擇最愚蠢的答案。

    「也許吧。」

    這句話令兩個人都沉默下來,直到斜射的夕陽,染紅了窗欞為止。

    連續三天失眠的任意情終於抵擋不住強烈的睡意,沉沉的睡去。

    仍坐在他腿上的唐秋纏試著扳開緊扣住她腰際的雙手,卻怎麼也扳不開,最後她只能在夕陽餘暉下,陪著他一同睡去。

    揚州,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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