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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佳人甘作賊 page 9 作者:秋飛花
    「好奇什麼?」

    「你……能不能揭開臉上的布,讓我好好瞧一瞧你的尊容?」杜宇略顯遲疑地指著她的臉說道。

    「大人不是一早都已經瞧見了嗎?我確實就是一名無鹽女,醜八怪!」雲蘿咬牙恨恨地道,忍不住摸了摸左眼。

    「原來你還在記恨我之前說你是『醜八怪』的事。女人就是女人,真是小器!」杜宇訝然失笑。

    「小的乃是一名小小的捕快,哪敢生千戶大人的氣!」雲蘿擰眉道,「不讓千戶大人見到這張臉,只是因為顧慮到大人『自小體弱』受不住這個驚嚇啊!」

    杜宇見她居然把自己之前的玩笑話,原封還了回來,頓覺無趣,端起酒杯淺嘗了一口,道:「行了,你走吧!」

    咦?見他忽然就不再糾纏了,雲蘿倒有點意外,但慮極老爹還醉在一旁,只得硬著頭皮,攙起雲百川準備出門。

    哪知方才跨出半步,又聽杜宇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對把守在門口的番子道:「嚴副總鎮告訴我,現在城中混進了一個亂黨,仍是一名瑤族女子。我就在想……這樣的女子,除了長相,打扮會不會和我們漢人女子不太一樣呢?」

    「卑職以為,她會借口臉上有傷或者生得醜陋,把自己的臉蒙起來。」那名叫徐飛的番子聰明地答道。

    「你……」雲蘿霍然轉身,指著杜宇,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樣?雲捕頭!」杜宇轉身望向她,面無表情。

    雲蘿強忍怒氣,心念一轉,忽然笑了。

    「其實,小吏在劉家集的時候忘了告訴千戶大人一樁事情。小吏雖然只是秦城一名『小小的』捕快,卻也與當今興王爺的乳娘有段淵源。不信,您差人去打聽打聽。大人現在這樣為難職下,恐怕將來與興王爺照面,也不好說話呢!」

    其實,她曾在多年前救過被不名身份的強人追殺的興王爺朱佑杬,也因了這層關係,五年前她和老爹才能得到王爺奶媽的庇護,沒有因為「賊少年」事件落罪。但這件事王府的人不樂意她對外人提起,她自然就不想提。

    「啊呀!」杜宇聞言吃驚地張大了嘴,擱下手中酒杯,重新將她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了一番。

    「難怪雲妹不肯給咱面子,原來雲妹與興王府還有瓜葛,來頭不小啊!」

    雲蘿察覺到對方言語弔詭,暗罵糟糕!對方既是「西廠第一殺手」,氣煙囂張,一時無倆,自己要拿興王爺壓他,怕是打錯了算盤。

    果然,就見杜宇臉色驟變,一掌重重擊到那木桌上。

    「可惜緝拿奸佞叛黨,乃是朝廷,是皇上賦予我西廠使命。別說你只是興王爺乳娘的朋友,就算你是興王爺本人——本千戶也絕對有權力先予抓捕歸案!」

    雲蘿聞言火氣上衝,硬著頭皮道:「那杜公公的意思:今日要不趁了公公的心意,公公便真要把小的當叛黨拿了?」

    杜宇聽她忽然叫自己公公,愣了一下,卻未反駁,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怒氣漸漸消失,代之以失望之色。

    「唉,算了!先前的話,就當我沒說。」他揮揮手道,「我記得你前日才見我面,還挺高興的。為什麼現在就這麼討厭我了?原來是因為我上門來提親……看在彼此長輩相熟一場,大家還是好說好散。你要真是這樣討厭我,想讓我退婚也很簡單,只要你替我辦到一件事,我絕不再來糾纏你。」

    「辦什麼事?」雲蘿迷惑地道。

    「你剛才灑到我頭上的香粉,哪裡來的?」杜宇指著自己頭頂上還未完全清理乾淨的白色粉末說。

    雲蘿這才醒悟,原來他灌醉她的老爹,並非是想對自己有何不軌,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從自己口中得探知譚一妹下落,好捉去太監谷大用面前邀功而已。

    這些獻媚朝廷的破事,當然不好當著自己的父執長輩來做了!

    第三章河西六娘子(2)

    發現自己誤會了他,雲蘿心上卻泛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嘴上仍強硬地道:「咦,就算是要查案,也總得讓我先把老爹送回房間,安頓好再說吧。這秦城鋪屋就是我家,難不成你不許我離開,是怕我一去不回?」

    杜宇一時語塞,遲疑了一會兒才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來找你。只是有一樁,你可要記牢了——譚一妹我是志在必得。如果你沒辦法把她的去處交待清楚,我也顧不得我師父跟你爹的交情,只好請你跟我去西廠走一趟了。」

    杜宇正經說話的時候,打著官腔,談吐得體,滴水不漏。面對長輩的時候更顯得低聲下氣、謙恭有禮。聽他自己談起,他的家世也相當不錯的。

    一個出身不錯的男人,自然會有多於常人數倍的驕傲。如果雲蘿一早懂得陽奉陰違,逗得他高興了,麻痺大意了,便可以悄悄地把譚一妹想辦法送出秦城。何必與他正面起衝突,害得他現在隔三差五地來約她「赴宴」、「談心」,無形中縛住了手腳。

    譚一妹現在依然藏在鋪屋的地道中,她是雲蘿最好的朋友,且是她的救命恩人。

    人,自然是不能交出去的。

    但是杜宇若問起譚一妹的下落,她應該找個什麼樣的借口來說呢?

    這可為難死她了!

    想了半天,仍舊不得要領。雲蘿逐暗暗恨起杜宇來。哼,他終究是西廠的打手一名,就算本捕快說話有點過分,可能傷了他的自尊,但比起他這個死太監還想騙婚娶老婆,根本不算什麼!

    「賣身投靠就是賣身投靠,江湖上誰人不知道,敢投靠西廠,那便是臉也不要了,還自尊要來幹什麼!」

    觀花樓酒窯門前,小二打扮的孫七正用眼兒睨著坐在二樓欄杆邊上的杜宇說。

    「噓——小聲點兒!敢在這裡說這樣的話,你不要命了麼!」雲蘿伸手在孫七頭頂拍了一掌。

    「喂,老大!你別忘了咱們是代表秦城『正義』的捕快!」孫七努了努嘴,右手握拳平舉胸前,做了一個表示「意志堅定」的手勢。

    「哎呀,行行行!還要你來教?懶得跟你囉嗦,我上樓去了!」

    那間酒樓位於秦城的西端。既是酒樓,也是秦城南北往來的水陸碼頭上,唯一的一家客棧。

    酒樓名曰「觀花」,事實上並無花可觀。不要說花,因為天旱日久,樓內連入得眼的草都沒有幾根。

    加上城中正大肆搜捕亂黨,街上人影稀疏,酒樓又被杜宇帶來的番子跟地痞團團圍了起來,令生意本來清淡的酒樓更籠上了一股肅殺之氣。

    樓外愁雲慘霧,樓內卻風花雪月。此時二樓的雅閣之內,杜宇與雲蘿二人推杯換盞,又說又笑。

    雲蘿將一杯酒敬向杜宇,卻又被他含笑擋了回來。

    「哎,剛才我和周大人的歌是怎麼唱的?怎麼唱的?你說對了我就喝。」

    「周大人唱的是蘇東坡的《八聲甘州》——有情風送潮來,無情送潮歸……千戶大人唱的是《河西六娘子》——人世難逢笑口開,笑得我東倒西歪。平生不欠虧心債。呀!每日是笑胎嗨,坦蕩放襟懷,笑傲乾坤好快哉!」

    雲蘿說著拋了個媚眼兒,抓起杜宇膝上的三弦,「叮叮咚咚」撥弄了幾下,學他先前樣子唱起來。

    「好!唱得好!」杜宇鼓掌大笑,又噴著酒氣問道:「——那你覺得周大人唱的,比起我唱的又如何?

    「當然是大人唱得更好了!普通人都膩歪了周大人那種酸臭文人腔調,文縐縐有什麼好?還是《河西六娘子》更好!」

    雲蘿賠笑,心底卻暗罵:還是這死太監的面子大!這一回,陸安州的知州老爺都一齊跑來他跟前「賣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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