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是個大帥哥!」
「被天香先訂了去,真掃興!」
「說不定還是童子雞!」
「請你們放尊重點!」鄭皓再也受不了了,「我又不是來賣身的!」
「那你來賣什麼?你說,我全買!」天香快人快語。
「我?」鄭皓一時無語,「你們別開玩笑了,恕不奉陪!」
馬大姊扣了一下扳機,還好沒有子彈,但似笑非笑地說:「你猜下一發有沒有子彈?」
「士可殺,不可辱!」鄭皓平時好說話,被逼急了也是倔脾氣。
那群女人卻放肆地大笑,笑得好像鄭皓是個傻瓜似的。
「你愈有個性,天香就愈喜歡你。」馬大姊打趣說,把槍指著鄭皓說:「過去坐在天香姊的身旁。」
「我有愛滋病。」他是黔驢技窮了。
「我還病滋愛呢!」馬大姊翻了臉,「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大姊!」天香出面護著他,「先聽聽他來這裡做什麼,我很好奇呢!」
「快說!」馬大姊威脅著。
鄭皓不想理會她的威脅,但天香拚命向他使眼色,鄭皓才勉強地說出想替薇薇打聽消息的過程。
「你對那個叫薇薇的女孩可真好。」天香笑說。
「她是你的情人嗎?老實說!」
鄭皓簡單地說了自己和薇薇的關係,但馬大姊不停地追問著到最後,彷彿像是鄭皓在述說自己的苦戀史了。
沒想到那幾個凶戾的女人一時都感動地淚流滿面,彷彿被鄭皓的話牽動內心深處的什麼,相顧淒然。
「想不到這年頭還有你這種癡情的男兒。」
「大姊,為什麼我們都碰不到這種男人?」
「男人老是嫌我兇嫌我醜!」
女人的自憐一發總是不可收拾,只見那群母老虎兩兩成對抱頭痛哭了起來!
鄭皓原本該趁機離去的,可是他突然可憐起眼前這幾個年紀都可以當他媽媽的女人。所以,他只能喃喃地勸說:「不要哭了嘛!」順手拿起桌上的面紙,一人一張。
"小兄弟!」馬大姊如泣如訴地說著生平。她的父親生前是道上的老大,她的丈夫是覬覦她父親的地盤才和她結婚的,原本想加害她霸佔她家的財產,沒想到反而先被仇家給幹了,馬大姊突然成了兩派人馬的老大,但她對江湖之事並不感興趣,把位子讓給有「能力」——最會犯法而不會被捉——的人,但黑道的人依舊敬畏她三分。
她繼承父親和丈夫的財產,頓成富婆,但生活卻有無法彌補的空虛失落。所以她和一批際遇相同的姊妹淘常來這家餐廳,用昂貴的金錢來購買虛偽的愛情。
「你們這群傻女人,那些臭男人除了騙你們錢,是不會關心你們死活的!」鄭皓向天借了膽,脫口而出,講出滿腔義憤。
「可是,我沒有那些甜言蜜語就活不下去,沒了那些,我只是個沒人要的老女人。」
「你們沒有兒子嗎?」
鄭皓就常對缺乏信心的丘希雅說些甜言蜜語,「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媽媽看起來比我國中同學還年輕」,「歐蕾該找媽媽來拍廣告」,「媽媽,我同學說我們站在一起時真像姊弟。」
儘管丘希雅老愛笑他最會灌迷湯、捧人,說得天花亂墜,半點也不真,但眼裡、嘴角盡浮現最迷人的笑意。
一群女人搖了搖頭。
「去孤兒院領養一個,世上無依的小孩太多,而你們也太寂寞!」鄭皓覺得自己愈來愈像鄭磊,有些宗教家的傾向。
馬大姊的眼光突然一亮,看著鄭皓說:「你越看越順我的眼!」
中午時分,實驗室裡又剩下穎穎一個人埋頭苦幹。
畢諾輕手輕腳地潛入,蒙起了她的眼睛,用喬裝的聲音要她猜是誰。
「你進來,我就看見你了。」她用輕快的聲音說著。
畢諾又驚又喜地松一她,扳過了她的身子,直視著她,
「沒騙我?」
「我答應把你放在我心中的第一順位。」她自然而然地說著。
畢諾先是詫異於她的坦率,但他隨即明白,她的眼光太澄沏,她說她把他放在第一順位更是沒有任何弦外之音,只是在踐履一個承諾。
她還不懂情!
「卻連打招呼也不肯?」他用著飛揚的語氣,「看我一眼也不肯?」
內心裡,他是又驚又喜的。
驚的是她像個有無數難纏的、結的謎,喜的是他將會是她生命中情愛的過去、今日、明日!她只屬於他,誰也奪不走!在情愛裡,他和他父親是同頻率的掠奪者和給予者。
遺傳的可怕和可喜有時真叫人不知所措。
「你已經要了我的心,還要我的聲音和眼光?」她有些淘氣地望向他,「那我要留什麼給我的實驗?」
他伸手摩挲她的雙頰,「對你我是不要命的貪婪!」
「放手,放手!你這樣讓我不舒服!」
面對她的指陳,畢諾倏忽地伸出十隻手探她的額,「只是微熱而已,你哪裡不舒服?」
「我全身不舒服!」她以為自己要發脾氣了,差點嚇壞自己。
她還不曾臉紅脖子粗地對人說一句重話呢!
「為什麼?」
「你!」穎穎向後靠在椅子上,防衛地環住自己,「只要你一接近我,我就頭暈、心跳加速、拿身燥熱,什麼都不能思考!」
「你真是可愛。」畢諾因她大膽的剖白而眉開眼笑。
對穎穎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傾心吐訴,只是平凡的實話實說而已,她對那把神秘之火的驟然熄滅感到不可聲喻的失落,但是她更怕那些近似爆炸前刻,深具毀滅力量的肆虐火光。
「對不起!」她一步又一步地往後退著。
「你怕我?」他有些不捨。
「沒有!」她卻把自己退到沒有退路為止。
「我向幾個問題就好。」他曉得如何攻破一個人的心防,但他一向不需如此累,因為他人會自動向他趨近,因為他是光的來源。
但眼前這個女孩卻在閃避他,述說他令她感到不舒服,教他啼笑皆非。
穎穎點了點頭,側睨著他。
「你有沒有遇過讓你心動的男孩子?」
「心動?」
是不是如同鄭皓提到薇薇,媽媽提到畢先生一般?
她不十分清楚戀愛這回事,只恍恍惚惚從鄭皓和媽媽身上看見影子,她單純地想,有一天,她的伴侶會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如同鄭皓和媽媽,她一眼就能認出,眼光也變得如同鄭皓和媽媽一般光亮,和那個男人結婚生子。
是的,她不曾心動,她大力地搖了搖頭。
「你認識不少男性吧?從小到大的求學過程。」畢諾雖然早已察覺出,但由她口中證實,不免依舊震驚。
「直到大學我才和男生同校,之前都念女校,大學裡除了做實驗的男夥伴,沒認識多少男性朋友。」
「那你平常都在做些什麼?」
「做實驗!」她怯怯地笑說:「我父親甚至希望我會得諾貝爾獎呢!真是有些難為情。」
「我知道是誰扼殺你的青春了!」他皺起了眉。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她笑道。
「傻瓜,傻穎穎!」畢諾還是忍不住伸手撫著她的臉龐,這次她沒躲。
「你的眼神為什麼這麼哀傷?」她伸手想觸他的眉、他的眼,卻又覺不妥地縮回手。
「你不是想碰碰我嗎?」他捉回她退縮的手,送上他的輪廓,任她探索。
「好癢,好癢!」她吃吃地笑著,笑走了所有戒心。
「為什麼不答應和我出遊?」
她機伶地縮回手,有意避開地說:「新的配方我配好了,拿給你試試!」
她僵著身子向實驗桌走去,畢諾卻加快腳步,搶在了她的前頭,「看著我!」
她的眼神裡有明顯的不安。
「回答我的問題。」他發現有時非用極高的姿態,她才會意識到他的存在。
該死,她的神情為什麼要那麼楚楚可憐?
「我不習慣和陌生的男子獨處。」
她的父親從不給她機會,穎穎是他最乖的女兒及所有物,是他不得志一生中最後的慰藉,她父親真的以為她夠天分夠努力能得到舉世科學家都在引頸而盼的諾貝爾獎。
她父親施加在她身上的訓練和責打恰恰是「嚴苛」的數倍,她一向不能很快樂地笑著玩著,沒有童年,她是早認命的。
至於有沒有羨慕過其他同齡的小孩,她已經不復記憶,過去的事,對她來說是一片空白。
「現在我們不就是獨處?」
「那不同,現在你是老闆,我是僱員。」她邊說邊把身子挪向實驗桌,拿起那只盛著新配方的試管。
「身為你的老闆,我該高興有你這麼拚死拚活的員工。」畢諾搖頭苦笑。
但對他更想扮演的另一種身份而言,整個實驗室都是他的情敵。
「你塗塗看。」她怕自己在他懷中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你來替我塗,我們才能確知僅是肌膚相偎的小case會不會使香水變質?」他說得大義凜然,一切為公。
「可是……」
他不會傻到讓她猶豫,一把拉她入懷!
她不知道手為什麼會那麼抖?是畢諾的身高壓迫了她?是畢諾火熱的目光威脅了她?是畢諾溫柔的唇角撼動了她?
在他的懷裡,她頓然覺得好無依,不得不向他的懷裡偎得更深一些,他彷彿變成一塊巨大的磁石,而她只不過是小小一顆隨風飄落的磁粉,何其渺小,又何其無法抵抗他的吸引力!
「很好,香味沒變。」他看得出她有些心神恍惚,出聲喚醒她的注意力,「我們可以繼續進行下一個實驗嗎?」
「什麼?」她仍陷於對畢諾的迷情漩渦中,不得脫困而出。
他沒答話,出其不意的攫獲她的唇。
原本溫濕的唇在兩人輾轉吸吮後,立刻轉為紅腫滾燙,兩人卻都沒有放開對方的意思,只是不要命般的需索與給予。
穎穎根本無法思考,只覺有一陣又一陣激情的波浪沖上她的心巖、她的腦海、她的手、她的身、她的腳,她幾乎以為在那種強力的衝擊下,她會失去她的性命。
她只覺自己好像身處在無重力的狀態下,一下子被拉到最高峰,一眨眼又以不可知的速度往下落著,她忽冷忽熱,無法獨力撐住自己,除了畢諾的懷裡,她哪裡也無處可去,無力可逃!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精殫力竭地癱下身子時,畢諾卻極有默契地一把抱住她。他的手移到她的臀部,一把抱她入懷,她的上半身緊貼他的,她的修長雙腿夾上他的腰部,她和他此刻是完全相貼緊擁,再也沒有一絲空隙!
她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他來負責,肆無忌憚,放縱地只用自己的感官來感受一波又一波的掠奪與暈眩。在她的肌膚感受到貼著冰涼涼的實驗桌時,畢諾已把她的身軀擱置其上好久了,畢諾離開了她的唇,讓她已至窒息邊緣的身子,能貪婪地吸著氣。
他卻沿著她完美的頸線往下吻去,有些粗魯地扯著她實驗衣的扣子,棲息於她的胸前。她的嗅覺已然恢復,就在她再度迷失自己之際,她霍然推開了他,有些難過地說:「失敗了!」
畢諾的一雙眼因激情而顯得更黑更誘人,臉上表情有些突梯,他訥訥地說:「失敗?」
「香水沒變質。」穎穎跳下實驗桌,因雙腿酥軟差點站不住腳。
她以最快的速度扣好扣子,眼睛盯著實驗紀錄不放,效率之高,讓畢諾自歎弗如。
他父親是工作狂,他將要娶的那個女人好像也是,除了長時間陪伴他父親工作之外,他想,女人沒有別的機會勾引他的父親,這也是他軟弱的母親贏不得丈夫的心的原因。
他自己也是個冷血工作魔,沒想到,他想做為一生伴侶的她,也是!
「別管了!」他搶過她手中的紀錄。
「你忘了你昨天在會議上說香水已經研發成功的話嗎?我不能讓你失信於大家。」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想不出原因,但嬌羞地說:「你是我的老闆。」
「不是我想聽的理由,罰一個吻!」他飛快地輕啄她的唇。「會痛嗎?」
她的唇有些破皮充血。
「小意思!」她又想回到實驗桌。
「過來!」他順勢拉她入懷,伸手在她的屁股上打了響亮的一記。「下次不准不吃午餐!」
「我有更重要的事!」面對他眼裡威脅的笑意,穎穎投降地改口說:「我明天起一定吃。」
「我不相信你,你每天中午到我辦公室報到。」畢諾現在才發現當老闆真有許多方便的好處。
「可是我得做實驗。」
「先在我那裡用完午膳,如果你堅持要在我那兒做實驗,我也不反對。」他邪邪一笑,好看得難以形容。「記住,除了我,不准和別人做這個實驗。」
「好了!」她想她是不是被騙。不過她不討厭他的吻,實際上是有些喜歡,就算是被騙也沒什麼損失。
畢諾突然想到這種香水如果研發成功的另一種用途,可以賣給大公司的老闆轉送員工,以杜絕上班時偷情的荒唐事。
當然,聰明如畢諾,他的公司是絕對不用,至少,他不會用!
※※※
「你確定我媽媽真的在這家醫院?」薇薇看起來好憔悴。
她的母親已經失蹤一個禮拜了。
「放心,我乾媽做事不會有差錯。」鄭皓安慰地說。
他這份自信其來有自,馬大姊說如果那個偵探搞錯的話,就別想見到明天的天空了。
沒有哪一個偵探會跟自己生命開玩笑吧?
他們向服務台的護士說出了薇薇母親的名字,李秋裳,護士立刻查出她在E棟的病房。
「我媽媽生了什麼病?」薇薇總算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是癌症。」
「什麼?!」薇薇只覺自己跌得好慘。
護士遺憾地重複著,「是癌症,子宮頸癌。」
鄭皓扶著不敢置信的薇薇往E棟緩緩走去,兩人臉上都有被天捉弄的狼狽!
薇薇繃緊的身子在病房門前顯得更加僵硬,她真的缺乏那份自自然然走進去的勇氣,她害怕和被病魔折磨的母親面對面。
「不會有事的。」鄭皓環著她的肩,硬把她給推了進去。
床邊有一個高大俊帥的男子坐在床沿,雙手緊握著母親瘦削的手掌不知在喃喃說些什麼,絲毫沒有發覺到病房裡多了兩個人。
「你美麗如昔,今天下午更是好了許多。」安洛爾愛憐地望向李秋裳。「你一定會康復起來的。」
「我會的,安,為了你,我一定會好起來。」李秋裳的臉色很虛弱,笑容卻很美麗。眉宇間洋溢著幸福平和!
薇薇卻掙開鄭皓的手,衝至安洛爾的面前,怒氣騰騰地摑了他一巴掌。「滾出去,滾離我媽媽身邊!」
安洛爾和李秋裳面面相覷,一臉驚訝地同聲叫著,「薇薇!」
「你再不走,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薇薇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說!
安欲言又止,李秋裳有氣無力地聲音插了進來,「安,抱歉,我想和薇薇獨自談談。」
安給她一個燦爛,令她安心的笑容,和鄭皓一同退了出去。
「坐啊。」李秋裳用慈愛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薇薇坐了下來,卻賭氣地別開身子。
李秋裳伸出削瘦無肉的手摸著她捲曲的頭髮。「瘦了?是我不好!」
薇薇心裡一陣淒惻,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感,轉過身來正視著母親,緊緊握住母親發抖的手。
「薇薇,苦了你!」
「媽,不要說了,不要說了!」薇薇破涕為笑,搖頭燦笑著。「等你好一點我們就回家,我叫爸爸來接你。」
李秋裳淡淡地笑說:「我是不會回去了。」
「難道你非要自甘墮落和那個午夜牛郎鬼混不可嗎?他要多少錢才願意離開你?」
「他只要我。」李秋裳笑得好美好美,不是薇薇能捉得住的母親了。
「媽,你太天真,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蒙騙。」薇薇氣得哇哇大叫。
「若不能信任他,我不會這樣說。」李秋裳的意志是沒有人能動搖的。
「總有一天,你會看清他的真面目!」薇薇意氣地說:「選他或選我!」
「你是我的心肝,他是我的性命,沒有你,我活不了,沒有他,也是相同的答案。」
「媽,你不要這樣執迷不悟啊!」薇薇的淚潸潸而下。「難道你不愛爸爸,不愛我了嗎?」
「傻薇薇,就是為了愛你,我才隱藏自己對你父親的恨意。」
「你恨爸爸?」她印象中父母一向恩愛,相敬如賓,怎麼可能?她惶惶地抱著自己暈眩的頭。
「我怕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二十四年來我一直忍耐,在你的面前演戲。其實我一點也不快樂,宛如置身在痛苦的深淵。」李秋裳泣不成聲地說。
「不可能!」她下意識就想否定母親的說法。
可是腦海中浮現的母親影像,卻有別於以往幸福的小婦人模樣,全是她掩面哀泣的身影;對啊,媽媽好像真的並不快樂,有時會對著桌上安眠藥發呆,有時會從陽台往下望著,眼神好哀淒,有時一個人躲著哭,眼睛腫腫的,可是一但薇薇問她怎麼了,李秋裳總有法子在一瞬間振作起精神,笑意燦然地說沒事!
薇薇在一瞬間明白了,母親的幸福是她自欺欺人的假象!
「我們結婚的隔天,我就發現他和別的女人有染,他要我原諒他,我心軟的答應,沒想到他卻變本加厲,用著逢場作戲的藉口,不斷地換女人、玩女人,我想和他離婚時,發現懷了你。薇薇,你爸爸其實是愛你的,你出生後的那幾個月,他真的收斂自己,不再到處尋花問柳。但好景不常,他又開始用工作忙的藉口夜不歸宿,我被他傳染得過兩次性病,你知道我的感受嗎?世上沒有比這種『背叛』是丈夫能給予妻子更大的傷害!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不給你弟弟妹妹,一來我根本不想再讓他碰我,二來是性病奪走了我生育的能力,我那時又哭又笑,把悲傷留給自己,把笑臉留給你。有一次我想出走,剛學會走路的你卻拉著我的後裙角叫著媽媽,我怎麼走得了?我自殺過幾次,住院休養那幾天,都騙你說我出國去玩,記得你還嘟著嘴說:『怎麼都不帶我去!』
「你父親根本無意和我離婚,他知道我捨不得你,只扔下一句話:『離子婚,你就別想再見到這孩子!』
「不是我軟弱,而是他在法律和金錢上的優勢壓得我不得不低頭,薇薇,你知道你是我留在施家的唯一理由和安慰嗎?
「你父親根本不是捨不得我,只是覺得鬧離婚有傷他的面子和名譽,當他成功地用你困住我後,他就又開始花天酒地起來。」
「媽!」薇薇痛哭淚流的喚著,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幸福是建築在母親的痛苦上,「都是我害了你!」
「傻孩子,沒有你,我過去二十四年的生命就沒有任何值得記憶的了!」李秋裳溫柔地笑著。「再說,如果這二十四年來的痛苦是為了今生和安相遇的代價,我願意!」
「媽,我好恨爸爸!」
「你爸爸他很愛你的。」
「你還幫他說話。」
「他對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我告訴你這些話,並不是要你恨你父親,不然我早就可以告訴你這一切,我是在等你成熟,讓你明白,即使我們不再相愛,甚至相憎相恨,還是都愛你的。」
「媽,為什麼你能這麼心平氣和?」薇薇只覺氣忿難平。
「因為我有了安,我只想愛而不想去恨,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有安的鼓勵,我才敢不從施家帶走一分一毫地出走,現在,我所求的,只是能成為安的妻子。」
「媽,我誤會他了,」薇薇自責地說:「你把一切給了我,他卻代我給了你一切。」
「薇薇!」李秋裳把她的手握得更緊。
薇薇拭去眼淚,笑說:「我一定會讓爸爸答應離婚,不過我有個條件。」
「小壞蛋!」李秋裳寵溺地笑著。
「我要當媽媽婚禮那天的伴娘。」薇薇鼓勵地說,「媽媽一定得趕快好起來。」
好少,好少,她能為付出二十四年青春的母親做的只有這些了。
李秋裳感動得說不出話來,薇薇卻摀住她的唇說:「媽媽先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李秋裳無言但漾笑地點了頭。
薇薇一出病房,立刻察覺鄭皓和安洛爾已經稱兄道弟起來,好不親熱!
鄭皓也不管他是薇薇媽媽的朋友,輩分上高他一輩,滿口叫著安大哥。他稱呼安洛爾大哥是有原因的,因為薇薇不過大他六歲,安洛爾愛上的李秋裳卻大他十八歲,教他望塵莫及,十分崇拜。
兩人因都愛上比自己年紀大的女人而投合,好朋友是當定了!
「安洛爾,請你打我兩巴掌!」薇薇向來快意思仇,錯了絕不掩飾。「一巴掌打還我打你的那一掌,一掌打我的是非不分。」
「安洛爾,你要打就打我!」鄭皓自然得英雄救美。
「我才不打我未來的繼女,不然你以後不認我這個繼父不就慘了。」安洛爾幽默地說,搭上薇薇的肩安慰著。「我會照顧你媽媽的。」
「謝謝你,安洛爾。」薇薇眼淚撲簌簌地掉。
安洛爾原想把她拉進懷裡安慰一番,但面對鄭皓「朋友妻不可戲」的眼神,只好避嫌地開導說:「別哭了,你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再哭我可要生氣了!」
「安洛爾!」
「別說了,我懂,你的接納已經是我和秋裳最好的禮物,我得進去陪你媽媽了,你知道的,她怕寂寞。」
「我明天會再來。」薇薇燦笑著。
安洛爾,謝謝你,她只覺得自己說一千次,一萬次也不夠。
「施董,今天可是一個全新的大美人喔!」媽媽桑慇勤地招呼著。
「是嗎?」施董和他的朋友都聳動地笑了起來。
包廂的門響起一陣剝喙聲。
「來了來了!」媽媽桑高興地去迎門,用隆重介紹的語氣說:「歡迎薇薇小姐!」
施振興聽見薇薇兩字時,不由得心頭一震,但隨即被色心掩過。
千呼萬喚始出來的佳人娉娉裊裊地在他們面前現身。
「好美艷卻不失純真!」一個老玩家下了評語,兩眼色迷迷的。
施振興嚇得說不出話來,因為眼前包裹在曲線畢露衣服裡的是他的女兒——薇薇!
「過來這裡坐。」一個老色鬼喚著。
突然間他卻被老友施振興殺人般的眼神給嚇怔了。
施振興的一張臉在一瞬間難看到極點,鐵青冰酷到極點,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公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風月場所?她來這裡做什麼?
「施董!」有一個半醉半醒,不知死活的男人大呼小叫了起來,「她長得好像你的千金,我一定醉了,醉了!」
薇薇綻出一朵冷笑,直直地走向坐在中央沙發上的施振興,用冷冽的目光倒好一杯威士忌。然後優雅地拿起酒杯,不等施振興發作,就先把酒杯裡的酒盡數潑到他的臉上,巧笑倩兮地說:「施董,玩到自己女兒的滋味如何?」
話說完後,隨即旋踵離開,留下相覷狼狽的一群人。
施振興氣急敗懷地追了上去。「薇薇!」
他才甫出大酒廳,就被由一個女人居中的幾個男人所包圍。
「你是施薇薇的父親?」馬大姊不敢置信地問。
她聽了鄭皓轉述薇薇母親的遭遇後,就討厭透了、鄙視極了這個混蛋男人,恨不得即刻好好修理這個不忠不義的丈夫一頓!
她在得到薇薇的首肯後,決定叫幾個兄弟來讓施振興吃些苦頭,薄懲他一番!
可是她作夢也沒想到,薇薇的父親卻是一個這麼好看的中年男人,他的年紀也該不小,但體格依舊俊挺,整個人散發出令人難以抗拒的男性魅力。
有這種外表的男人真的那麼薄倖寡情嗎?馬大姊一股陶醉地想。
「大姊,要怎麼修理他?」
馬大姊拍了拍他還沒鬆弛的臉頰,滿意地說:「他是我乾兒子未來的泰山,下手別太重,對了,別打臉,我喜歡那張臉。」
一群兄弟知趣地獰笑著,接著暗巷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