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薇薇,他的雙眼突然精光四射,使盡全力地摑了她一巴掌,狂嚷著:「你這個不肖女,聯合別人來設計自己的父親,枉我這麼疼你?」
鄭皓想向前護住薇薇,薇薇卻搖頭,兩眼金星直冒地向施振興走去。「再打一巴掌,我們父女恩斷情絕,誰也不欠誰!」
「薇薇!」施振興的態度軟化了下來,他剛才會出手,是因為在盛怒之下,否則,從小到大,他不曾對女兒說過一句重話,更遑論動手了。
「打啊!」薇薇邊嚷邊拭淚。
「爸爸捨不得打。」他張臂要環她,卻被她逃開。
「我不是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女人,可以讓你任意摟摟抱抱!」薇薇賭氣地說。
「薇薇,你怎樣才肯原諒爸爸?」
「離婚證書上少一個簽名。」薇薇冷淡地說。
等施振興看清楚是誰的離婚證書,態度立刻轉趨僵硬地說:「我絕不答應,我們施家沒有離婚的夫妻,她和他那個小白臉別想雙宿雙飛!」
「你玩女人就不丟人現眼?」
父女兩人都是烈性子,你來我往,誰也不相讓,針鋒相對不停地咆哮著。
在客廳的一角,鄭皓和馬大姊在竊竊私語。
「乾媽,你在看什麼?」鄭皓髮現馬大姊心不在焉,出神好幾次。
「看他呀,你不覺得他很迷人嗎?」馬大姊向來豪爽,實話實說。
「誰?」鄭皓一頭霧水。
「除了施振興還有誰!」馬大姊著迷地說。
「他?」鄭皓瞪大一雙眼。
「兒子,怎麼辦?我發現我又陷入愛河了!」馬大姊捧著雙頰說。
「這?」鄭皓急得搔頭捉耳說:「陷入愛河是好事沒錯,可是薇薇的爸爸是個花心大蘿蔔!」
「我絕不允許我的男人有女人!」
馬大姊的醋勁和妒意鄭皓是見識過的,查爾斯最後好像也沒逃過一劫。
所以,他勸道:「愛上那種男人只會讓你痛苦?施伯伯玩女人玩得很凶!」
「他敢?只要我不肯,他絕對不敢碰任何一個女人!」馬大姊把慈藹的笑容投給鄭皓。「你說是不是,兒子?」
「有道理!」鄭皓讚許地點了點頭。
全世界能管住施伯伯的女人大概真的只有乾媽,如果施伯伯娶了乾媽,這輩子大概再也沒機會拈花惹草。
「兒子,你說我們配不配?」馬大姊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問。
鄭皓拍拍胸脯說:「乾媽,我是你唯一的兒子,我不幫你幫誰?」
馬大姊滿意地戳著他的頭。「算我沒白疼你!」
鄭皓想,沒有比讓施伯伯做個安分忠貞的丈夫更好的懲罰了,而且這樣一來,乾媽也有了伴,真是一舉兩得的好計!
回頭他得和薇薇商量商量。
「你到底在哪裡認識了那群黑社會?你不要命了你!」施振興不禁高聲責備。
「不要帶開話題。」薇薇依舊待他若陌生人般冷淡,「我在等你簽字!」
「我絕不會簽!」他一出口就後悔,因為剛才修理他的那一群兄弟聞言又開始在摩拳擦掌。
「是嗎?」薇薇譏誚地露出笑容。
施振興老羞成怒,豁出去地說:「怎麼逼我也不會簽,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不說難道要我猜?」薇薇此言一出口,突然感到一陣心痛,眼前的人是她的父親,她卻控制不住自己像對仇人的口吻。
「經營我的公司。」
「我對商業不感興趣。」
她立志要做一個服裝設計師的。她在很小的年紀時就顯現出對服飾色彩和款式的天分,兩歲的時候,她就會自己配衣服穿了,她媽媽老愛拿這件事來取笑她。
「不然,我退一步,你必須和我安排的對象相親。」施振興也是用心良苦,他不想自己一手創建的公司,毀在自己女兒的手中。
他一定得尋覓到一個有商業頭腦、有野心、有能力的好女婿!
其實,他心中老早就有一個內定的人選了。
雖然他不喜歡倨傲聰明,或該說是狡猾的畢達遠,但他的兒子是任誰都想搶來當女婿的。
或許,他不喜歡畢達遠是因為彼此在商場的利益衝突,但若他的兒子娶了他的女兒,那這種衝突就可以轉化成為巨大的助力。
「相親?」薇薇沒想到父親會提出這麼怪異的條件。
「二選一?」施振興看來已經平復怒氣,好整以暇地抽著煙。
「簽字!」薇薇好像已經下了決定。
「你是答應了哪一個?」
「我答應去相親!」
「沒有戲言?不會翻臉不認這筆帳?」
「你也要按時付媽媽贍養費,不准找她和安格爾的麻煩。」她也一樣精明,不愧是父女。
「成交!」施振興簽了字,站起身對女兒微微一笑說:「女兒,我們忘記今晚的不愉快,和爸爸一起回家吧!」
「我說過要原諒你的話嗎?」薇薇冷冽一笑,撇下了施振興。
那群兄弟同時也把施振興給「請」了出去。
※※※
所謂近水樓台,畢諾和穎穎之間是愈來愈漸入佳境了。
午休時間他們總是一同留在畢諾的辦公室一起用膳,穎穎漸漸地不再怕他,會說些實驗之外的話題和他聊天,她的坦率天真常把畢諾逗得開懷大笑。
畢竟,她也不是那種天生不愛情趣的人,只是後天被壓抑了太多,不知道如何釋放自己心中對畢諾突生的熱情和癡迷而已!
因為知道她從小的遭遇,使她對人情世故缺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和技巧,畢諾反而更加珍惜她這塊璞玉,愛她的無偽。
有時,他總是忍不住故意逗逗她說:「穎穎,好久沒聽你談實驗的事了。」
「但我想多談談你啊,」她的笑容向來澄沏,「你是我的第一順位!」
「只有心?」
「全身夠了嗎?」她知道他有多貪心。
「嗯,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他想吻遍所有的她。
「你要我坐在你懷中,到底是為了餵我還是親我?」她淘氣地摀住他的唇。
「都要!」他用齒輕嚙她的掌心。
下班後,畢諾不准她加班,帶她四處兜風,直嚷著自己沒多少時間能再這麼逍遙了。
「為什麼?」
「他跟他的情婦要結婚了。」他口氣輕蔑,一臉反感。
「情婦?」
「我媽媽整天擔心情婦搶走她的丈夫和畢太太的地位,沒想到自己先得憂鬱症死了。」他用著平穩的口吻,眼裡卻有太多的孺慕與哀傷。「活活地憂鬱死了!」
「畢諾。」穎穎因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蹙起眉頭輕喚他。
「我的笨娃娃怎麼懂得這些?」他輕笑自嘲。
她捶了他一拳。「不要把我想成傻蛋!」
「你是我呵護一生的傻蛋!」畢諾把她擁得更緊些,「我的傻蛋!」
只有在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完整無缺。
畢諾原先喜歡帶她去一些高級的地方,餐廳、健身和遊樂的俱樂部、宴會、高爾夫球場、演奏會、慈善拍賣,後來他發現她在那些地方並不自在,就不再帶她出入太正式的場合,畢竟他們的戀愛學分得從初級開始修起。
穎穎就像大學的女大學生一樣,喜歡收花和小禮物,喜歡和他手牽手,穿著隨意舒適地逛街買東西,喜歡去海邊看夕陽,做一些純純之愛會有的活動。
畢諾幾乎都由著她,不過,他想吻她時,她可逃不了,乖乖就範,或該說陶醉其中。
她不討厭激情;只在學習習慣,畢竟這輩子,她第一次和人這麼親暱!
畢諾也耐心等她,他相信他的娃娃會蛻變成他的女人。
「穎穎,要天黑了,我們該走了。」畢諾又帶她來看海,兩人正赤腳在沙灘漫步著。
「好!」
畢諾走在前頭,穎穎故意緊跟在後,采著他的足跡前進,夕陽已完全落下,耳旁儘是強勁的海浪和風聲,吹得穎穎的長髮四散,裙裾飛舞。
面對眼前男子熟悉的背影,穎穎的心湖突然泛生一股忽來的情愫,一種超乎理智的靈感在她腦海裡激盪,畢諾的寬闊肩膀將是她一生的歸宿。
她無法按捺自己忽生的熱情,飛奔向前,從背後緊緊地環抱住他,喃喃地嚷著,「是你!是你!」
他因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而感到一陣迷惑,只是不由自主地握住她交疊在自己身上的雙手。
她把頭輕輕地枕在他的背上。「我等的就是你!」
「我知道。」他也懂了。
總之,兩人沐浴在那種旖旎的氣氛下許久許久,回到台北市區時,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的事。
「你餓不餓?」穎穎趁著他停好車的時間問他,伸手替他拂上下落的幾綹髮絲。
畢諾卻以極快的速度攫住她的手,放至嘴邊輕啃。「吃這個就好。」
穎穎卻不知怎麼地突然縮回手,畢諾詫異地順著她的眼光望去。
他看見一對耀眼的情侶向他們走來,當然他這個人是有點臭屁啦,如果眼前的這一對是九十分的話,那麼他和穎穎自然是滿分。
「怎麼可能?」穎穎一副白天活見鬼的怔傻。
「你認識他們?」
「姊姊!」鄭皓眼尾的餘光瞥見了她,起初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畢諾發現一個好玩的地方,伴隨穎穎弟弟前來的女孩子,一看見穎穎也是立刻甩掉鄭皓牽她的手。
「鄭皓,薇薇,真的是你們!」穎穎有些驚喜交加。
他和薇薇什麼時候進展那麼快的?不過,她忘了自己好像更快、更離譜,至少鄭皓和薇薇認識了十幾年,而她和畢諾卻只有一個月。
鄭皓看了畢諾一眼。「你該不會是那個打電話的傢伙吧?」
「我是畢諾。」他回頭和穎穎相視一笑。
穎穎原想解釋些什麼,但鄭皓擠眉弄眼搶白說:「我都明白,看你們的眼神就明白了。」
不過也真巧,鄭皓偏著頭想,他們家的女成員,上至媽媽,下至姊姊,怎麼都喜歡上姓畢的?
「我是穎穎的好朋友薇薇。」
「你為什麼不自我介紹說你是鄭皓的女朋友薇薇呢?」鄭皓後悔莫及沒搶著介紹。
「作你的白日夢!」薇薇向他扮了個鬼臉。「我什麼時候答應當你的女朋友?」
「看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鄭皓搖頭歎息。
他可是比國父更偉大。國父說:「立志做大事,不立志做大官!」他這輩子根本不想作官,立志做的大事就是娶到薇薇。國父革命十次才成功,而他被薇薇拒絕已不下數十次!
不過他會繼續夙夜匪懈,不屈不撓的!
「一起吃飯好嗎?」
當晚,畢諾請客。
星期天,鄭家一家大小都忙著打扮自己,因為今天是鄭家全家和未來繼父一家人見面的日子。
「我們非穿得這麼正式不可嗎?」鄭皓對領帶向來嗤之以鼻。
「那是尊重別人,也尊重自己。」鄭磊已經穿戴整齊,令人眼光一亮。
「對了,卡洛琳是誰?」
鄭磊好像被雷擊中一樣,臉色又青又白,時而轉紅。「你從哪裡聽到她?」
「你最近說夢話老提到她。」鄭皓納悶地笑著,「你幹嘛那麼緊張?只不過從你嘴中吐出女性的名子讓我有些驚奇。」
「我才沒緊張。」鄭磊撇清著,卻在恍惚間,差點拿黑鞋油擦白皮鞋。
「你別那麼神經兮兮!」鄭皓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地張嘴笑著說:「我原本以為卡洛琳是耶穌妹妹的名字呢!」
「耶穌哪來妹妹。」鄭磊沒好氣說。
「拜託,你只不過從嘴裡吐出一個女性名字而已,又沒有愛上她,老想著她,想把她追到手,想害慘每一個情敵,耶穌不會怪你的!」
鄭磊聞言臉色更難看,皮鞋也不擦了,跨步離開了房間。
「怪傢伙!」鄭皓自顧自笑了。
隔壁房間裡,穎穎正和畢諾在講電話。
「真巧,我們家中午也是要出去吃飯。」穎穎聽見媽媽喚她,只得長話短說,「我不能再和你聊了,晚上再聯絡。」
十二點整,鄭家一家四口浩浩蕩蕩地出發。
凱悅的餐廳裡人潮如織。
丘希雅眼尖,一眼就認出了畢達遠。「在那裡,我們快過去!」
「畢諾!」穎穎驚喜地喚著掛著一張鐵面孔,目光冷冽坐在餐桌上的他。
「穎穎!」他的笑容掃去先前的陰霾,站起來迎向她說:「你怎會來這裡?」
「卡洛琳!」鄭磊也嚇了一跳。
「鄭磊!」卡洛琳乍見他的笑容也好燦然。
「太好了,原來大家都認識。」畢達遠高興地合不攏嘴,「畢諾、畢潔(卡洛琳),這位就是希雅,也就你們未來的新媽媽,這是她的三個孩子,穎穎、鄭皓和鄭磊。」
「你是她的女兒?」畢諾的神情好複雜,看得出是在生氣,眼神好凌厲。
穎穎險些不認得他了,所以有些畏懼地吞了口口水才說:「是的,你是繼父的兒子?。」
「繼父?」畢諾鬆開圈著她手臂的手掌,唇角帶著譏誚回到座位。
畢達遠以父對子的姿態搭著鄭磊的肩膀說:「好小子,什麼時候認識我的女兒的?」
畢達遠對他的印象極好,相貌佳、個性穩重、目光溫和,卻別有一番蘊藉不容易為人看見的力量,是他最想托付女兒終身的典型。
他當然以他的兒子畢諾自豪,不過他太霸氣驕傲,光芒外露,愛他的女人太苦太累。
他純潔多感的小卡洛琳適合鄭磊這樣暖暖內含光的男子。
唉,只可惜……
另一個孩子叫鄭皓是不是?好活躍的一雙眼!
如果說畢諾是天生的領導著,有王者之風,是個天生贏家,那麼鄭皓絕對是個異數。有點像是那種專門立大功的小兵,他的一生一定多采多姿,際遇起伏不定,成為人家口中的傳說。愛他的女人要能接受他的不安定,嫁給他,這輩子大概別想安安穩穩,庸庸碌碌。
「我和卡洛琳都是神學院的學生。」鄭磊得體俐落地答著。
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他原想鄭磊的出現說不定能打消卡洛琳一心想當修女的心願,沒想到,他竟然自己也想當神父,否則他們該是一對多麼匹配的金童玉女!
穎穎只敢以眼角的餘光偷瞄畢諾,卻發現他的眉頭愈皺愈緊,臉色愈來愈凝重。
「畢諾、畢潔,以後丘阿姨就是你們的媽媽了。」
卡洛琳討人喜歡的性格馬上浮現。「我母親去世得很早,我一直希望家裡能有個媽媽。」
畢諾卻冷笑說:「爸爸,是你結婚。至於我的母親,早在多年前哭死了!」
「畢諾!」畢達遠知道他仍無法忘懷母親的死。
「丘小姐,我不知道是否該向你恭喜,恭喜你成為畢太太,從我父親的情婦升格為正房,大概花去你不少青春歲月吧!不過,千萬別得意的太早,一旦你成為畢太太,大概只會落得和我母親一樣的下場,天天擔心比自己更年輕、更貌美的女人來搶走自己的老公,好好享受那種滋味吧!」畢諾說完就站起身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畢諾!」穎穎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不是個無情的人,他老是溫柔地寵她、守護她,到底是什麼刺激了他,他會這麼憎恨她的母親?他母親的死明明和她母親沒關係啊!根據媽媽的說法,她認識畢先生時,畢太太早去世了。
畢諾應聲停下了腳步,穎穎喜出望外地邁開步伐向他奔去,她的一顆心忐忑不安,總覺得他這一走,她再也沒機會留下什麼。
而她卻是那麼貪婪地眷戀他的一切。她已習慣每天聞到他的氣味,看到他的人,徜徉在他的懷抱,由他支撐起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他的氣味已經在她不經意的時刻入侵密佈在她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她無法將自己與他的氣味剝離。他不會不知道,她已經像個末期癮犯,為他癡狂著!
「畢諾!」
他緩緩地回頭了,笑著,完全地陌生,硬把穎穎嚇得顛退一步。
他伸手畫著她的臉龐,冰冷地不像人的手,動作裡不再含有以往的濃厚情感。
「有沒有想過,說不定你是我父親的私生女,我們是兄妹?」他的聲音冷硬得像北極冰山。
「畢諾。」她無法言語,她不知道自己對一個明明該熟悉,看起來卻那麼陌生的男人說什麼?
她發現自己失去發出聲音的能力!
「我不該珍寵你。」他無情地笑著。
他帶著肆無忌憚的笑聲揚長而去,把穎穎孤零零地扔在原地。
她並沒有追上去,因為她根本無法動彈,她的四周看起來都是黑暗的,她根本無法找出畢諾的方向。
他一定走很遠了,因為她一向最自豪的鼻子已經聞不到他身上的味道,有的只是他殘留在她身上的氣味,那股氣味卻在逐漸壓縮,迫著穎穎痛得張惶。
「畢諾,你在哪?」
沒有應聲,不會有應聲了!
※※※
「媽,你沒事吧?」鄭皓小心翼翼地問。
畢諾那小子算他逃得快,否則他准找他算帳,恫嚇他母親算什麼英雄好漢!
「沒事。」丘希雅大風大浪見慣了,比鄭皓想像中的堅強得多。「穎穎是怎麼回事?」
「那個畢諾是她的男朋友。」
「這麼巧!」丘希雅驚呼,「那鄭磊又是怎麼回事?」
鄭磊和卡洛琳都哀傷地望著對方,像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然後都在躲避對方的目光,卻又不禁偷偷地瞧對方一眼,兩人閃躲的眼神總有不小心相對的一刻,兩人立刻像做錯事的孩子;心虛地縮回,說穿了,困著兩人的是相逢恨晚的無奈,兩人想掙扎出那片迷情,卻都只是白費力氣。
他們都曾經立誓把身心奉獻給上帝,那時所持的一片冰心玉潔,卻是現在情傷的最佳祭品。
他們不該還有屬於私自的情愛癡戀,他們不該有!
鄭皓下結論說:「我想是天人交戰,當准神父愛上准修女,就是這麼回事。」
畢達遠的一聲沉重歎息,把大家喚回到現實來。
「那個孩子還在怨我。」畢達遠此刻只是—個傷心的父親!
丘希雅能體會他的苦心,將手交疊上他的手。
「他把希雅誤認成我的前任秘書了。」畢達遠深深自責著。「都怪我沒事先說清楚,才害希雅受了這麼多委屈。」
丘希雅淡淡—笑,表示自己早有,心理準備;不會放在心上,畢竟她委屈自己太久,她不會再讓自己輕易為小事而脆弱。
「他一直以為我和秘書有染。也不能全然怪他,他母親那種不要命的哀淒可以無中生有,讓他深信不移。他是個好孩子,一心想保護虛弱的母親和我對抗,我那時卻輕易看待,以為是他孩子氣的表現,從未好好處理他的激烈反應。他從來不知道,她母親的疑神疑鬼並不是有憑有據,而是來自神經虛弱的家族病。」
「爸爸,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媽媽有病的事?任由我們誤解你真的在外面拈花惹草。」卡洛琳詫異地說。
「我怕這個事實對你們來說太殘忍了,你媽媽也一定不希望被子女以瘋子看待,所以我總是秘密延請名醫替她治療,可是全都徒勞無功。」
「安息吧,媽媽!」卡洛琳的眼眶盈滿淚水。「爸爸,為什麼不把實話告訴哥哥呢?」
就在這時,穎穎突然昏厥在地,倒地的聲響引來一陣尖叫和騷動。
如果有意識是那麼痛苦,那她不要看、不要聽、不要說,不會思考,失去意識便是她唯一的選擇!
※※※
「媽,姊姊好像又作噩夢了。」
「今天是第三次了。」丘希雅心急不捨地握住她纖弱的手。「這個孩子太癡傻了。」
「姊姊還是不肯睜開眼嗎?」鄭磊憂心忡忡地說。
「穎穎,穎穎!」丘希雅難過地點點頭。
「媽,給姊姊一點時間!」鄭皓突然開口了,他不是不關心穎穎,只是有些事就連最親的親人也是無可奈何的。
愛情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姊姊會熬過去的,她需要的只是時間。」鄭皓強顏歡笑,替大家注射一劑強心針。
不只是口頭說說而已,他用強力驅離了媽媽和鄭磊,趕他們各自回房休息。
「鄭磊。」鄭皓把鄭磊趕回房間時,似有話對鄭磊說。
「什麼事?」他愈來愈形憔悴消沉。
「別忘孟子說的,『求其放心而已』。」鄭皓故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你不要愈來愈迷惑本心,忘了遵循心的方向。」
「鄭皓!」鄭磊被大大地嚇了一跳。
他一向在家裡扮演「智者」的角色,誰有了委屈困惑都會找他拿主意傾訴,沒想到今天說出這番一針見血的話來的,是他平日嘻皮笑臉的弟弟鄭皓。
「放心,我不是突然變天才了。」鄭磊俏皮自嘲說:「因為我是旁觀者,原諒我要說一句重說,你的行為真像一種怪物,鳥人,一半像駝鳥,一半像懦夫!」
「鄭皓!」
在鄭磊採取行動之前,鄭皓因任務已經達成,早就逃之夭夭了。
他逃入房間把門反鎖,目光才一遊移:就因不敢置信而揉著雙眼。
「薇薇!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一陣子了。我想你一定不相信我會自動來找你。」薇薇從床上站起身子向他走去。
「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他有些意亂情迷起來,想拉她的手。
「少毛手毛腳!」薇薇威脅著,「穎穎好些了嗎?」
「噩夢由一天九次而六次而三次,我猜姊姊明天就醒了。」他說得輕鬆,眼裡卻寫滿擔憂。
「混蛋畢諾,男人全都一個樣!」
「你怎麼一竿子打翻一堆人!」他有信心地挺起胸膛,薇薇該知道他對她是至死不渝的。
「說得也是,不過世上也不過才一個安洛爾!」薇薇甜甜一笑。「至於你,不予置評!」
「愛情使人盲目。」他一向懂得自我安慰,一定是薇薇太愛他,才看不見他妁好。
「別鬼扯,我後天就要去相親,所以你得幫幫我,想法子破壞。要是對方喜歡我,我那個狼心狗肺的爸爸一定會逼我出嫁!」
破壞這種事找鄭皓就對了,何況相親的對象是他從小夢寐以求的薇薇。依照薇薇歷屆追求者的慘況來評估,這次相親不駭人聽聞才怪!
「相親?」鄭皓聽了心頭一驚,掩飾地涎著臉笑說:「找我當對像不就成了?」
「少臭美,人選我爸爸早內定好了,大概怕我出什麼詭計,死也不肯告訴我他的名字。」
「你當天惡意缺席不就成了。」
「天真!」薇薇一副快昏倒的樣子。「我要是這麼做,我爸爸一定會去找媽媽和安洛爾的晦氣。」
「那你把自己弄醜一點。」
「來不及了,那男的已經看過我的照片。」
「那麼就只剩男人受不了的行為不檢了。」
「行為不檢?」
「出口成『髒』,煙視媚行,笑聲像巫婆。」鄭皓頓了頓,神秘地笑說:「不過這些都沒有我的壓箱寶好!」
「壓箱寶?」
鄭皓附在她的耳邊嘰哩呱啦地獻著計謀。
「呵,好癢,你大聲講不就好了,好癢!」薇薇又叫又笑地推開他,以防他熱熱的氣息拂上她的耳朵。
「不行,隔牆有耳!」鄭皓拉住了她。
「可是,好癢,好癢!,」薇薇還是忍不住胡亂騷動。
就在兩人嬉嬉鬧鬧、拉拉扯扯下,定下了後天鴻門宴的對應之策。
薇薇除了有些小顧忌,其他還算滿意!
「怎樣?」
「好是好……」薇薇一雙大眼轉呀轉地,終於停在鄭皓的身上似笑非笑地說:「但是我總覺自己好像在你算計之中。」
「怎麼會呢?」
「反正不准假戲真做就對了。」她警告著。
「先排練一下。」他冷不防地拉她入懷。
她的唇微張著,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太過張狂及肆無忌憚,想把她整個人看穿似的。
就在她驚疑不定中,他的臉龐向她的貼近,她的眼卻是愈睜愈大。她該不該信任眼前的這個男孩,還是男人?該不該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