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石洞內,袁邑揚先鋪好乾草讓韓霜躺下,便開始動手升火。一會兒,火堆燃起,洞內逐漸溫暖了起來。
「不……不要……」韓霜雙頰緋紅、囈語不斷,身子因不適而微扭動,看起來極為痛苦。
袁邑揚發覺不對勁,采向她的額頭,嚇了一大跳。
「怎麼會這麼燙呢?醒醒,凌兒,你醒醒!」他輕拍她的臉頰,心急如焚。
一定是趕路的關係,她沒能好好休養,疲憊不堪加上有傷在身,才會燒得如此厲害。
韓霜恍惚地睜開雙眼,只見袁邑揚焦急的臉龐在她眼前晃動著,她的頭好沉、好痛,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
「我……們安……全了嗎?」她聲如蚊蚋。
「我們安全了!」他激動地抱緊她,似要把力量傳遞給她。
她無力地輕笑,貪看他的俊容,眼前卻模糊不清。「我……我……恐怕是……不行了……」她的身體自己知道,從破廟硬撐到現在,她再也撐不住了。
「別說傻話,你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他含淚哄著她,他們才要相愛,就要陰陽兩隔了嗎?
不,不會的!
這情況就跟小時候娘親要棄他而去的情形一樣,不!求上天垂憐,他不要再面對一次被撕裂的痛楚。
凝視著她,他幾乎崩潰地顫聲道:「凌兒,求你別丟下我,我不要再變成孤單的一個人。」若是失去她,他的心會再次死去。
「答應我……把我……葬在……農舍外,這樣……屋外的孤墳……就……就不會孤單了……」她要求他。
她的話對他有如五雷轟頂,難道他所愛的人都注定要與他陰陽兩隔嗎?
「不!你會好起來的,我不讓你死,你不會死的,我不讓你死,你聽到了沒有!」他不能再失去她!
「我……我……好困……」
她無力抵抗身上的疼痛,只覺得好累、好累,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後陷入昏迷。
袁邑揚緊抱著她,肝膽俱裂般,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深沉的悲痛排山倒海地淹沒他的知覺。
他的臉頰緊貼著她發燙的臉,心急如焚地要想出法子救她。
當年他眼睜睜看著娘親逝去,現在呢?他該怎麼做才能不讓凌兒的生命從他手中流逝呢?
「凌兒,你要活下去!活下去……」他每說一個字,心便抽痛一次,他絕不放棄她。
忽然,他感覺到與她相貼的臉頰濕濕的。她醒了?!他驚喜地抬頭一看,她緊閉雙眼,但不知何時已淚流滿腮。
他的喜頓時又化成悲,昏迷的她能感覺到他的傷痛嗎?
他為她輕拭淚水,她卻仍淚流不止。
「凌兒,別哭,你為什麼要哭呢?你哭得我方寸大亂。」他在她耳邊輕哄著。
他掌中的淚讓他聯想到水。
「等等!我去找水來。」
輕放人兒躺下,袁邑揚匆忙到林子裡砍竹取節,再將所有的竹節裝滿水後,立刻回到巖洞內。
匆忙撕下兩塊衣角,掬取竹節中冰涼的水,並將濕佈置於她燒燙的額上。
他不停更換她額上的布,水沒了又匆匆去取水,反覆的動作使他忘了悲傷,心裡只想著要替她降溫。
最後,他還將她身上汗濕的衣裳褪下,脫下自己的外衣覆蓋她光裸的身子,不時還用冰涼的布擦拭她熱燙的身體,只為了替她降溫,只要降了溫,就會退燒!
時間飛逝,他來回跑了幾趟取水已不可數,漸漸地,她的身子和額頭已不再燒燙,他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凌兒……」
他的唇角揚起笑,輕喚她的聲音中滿是濃濃的情意,他知道自己已從閻王手中搶回她。凝視著她沉睡的容顏,他的笑容擴大。
換過她額上的濕布,他的身心頓時放鬆,疲累地在她身邊沉沉睡去。
※※※
韓霜眼瞼微動,漸漸睜開雙眸。
日光透進巖洞內,她有些不適應地眨眨眼,她現在的身心有種被洗滌過的感覺。
她才微動,便碰觸到躺在身邊的袁邑揚,他睡得很沉,可以想像得出他有多累,他一路抱著她從破廟來到這個巖洞,消耗的體力已經夠多,她昏迷後他必定心急如焚,單看地上散亂的竹節以及她額上的濕布,便可想像他盡心盡力替她退燒的模樣。
她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精神舒暢了許多,只是全身仍十分無力。
深深地凝望著他的睡容,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纖手忍不住探向他的俊臉,輕撫著他的臉頰,感覺此刻的自己好幸福。
她的纖指在他臉上撫弄得他雙頰癢癢的,袁邑揚微笑地張開睡眼,翻身將她護於身下,極小心地避免碰到她腰間及手臂的傷。
四目交纏,說不出的喜悅與感動,都化作濃濃情意交纏。
他的雙眸明亮,眼裡的她笑得好甜,他忍不住俯首親吻她的唇,先是淺嘗,而後轉為熾熱的吻。唇舌交纏,熱流旋即蔓延全身。她只能生澀又無助地承受他所給予的狂情。
兩人的軀體散發的熱力驚人,他稍稍離開她的唇,笑得好生邪魅,大口喘息著,連呼吸也變得沉重。「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了。」
瘖啞低沉的嗓音出自他的口,眼眸中的愛火足以將她燃燒,此刻他狂傲不羈的情潮只為了她。她忍不住輕顫,已做好準備,準備為他付出所有。
「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永遠也不離開。」她甜膩的聲音略帶嬌羞,沒受傷的手臂更是主動攀住他的頸項。
他的自制力瞬間瓦解,猛然扯去覆在她身上的衣服,她完美雪白的軀體立現他的眼前,他如獲珍寶般地欣賞著她的美。
「再也不分開!」他眼神熾熱地看著她,其中的情慾教人發狂。
她著著他的眼,頷首同意。
他揚唇笑得歡喜,旋即攫住她的唇。
熾熱的狂吻撩起情火,巖洞內春光無限,柔情蜜意繾綣。
軀體相交纏,她成為他的女人。
雲雨過後,她枕在他的臂膀上,心滿意足。
他很溫柔,很體貼,她雖然初嘗男女情事,但她看得出來他為她的傷而極力克制狂奔的慾念,他始終對她很溫柔。
「我們成親吧!」他親吻她的額頭,要了她的身子,也該給她一個名分。
她輕輕點頭,被幸福滿滿圍繞著。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命。」她滿懷感激,是他讓她嘗到被愛的幸福,並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小傻瓜,都算是夫妻了,你還在跟我說這些客套話。」他輕捏她的俏鼻,不習慣被人道謝。
「人家是真的很開心嘛!」被他深情凝視,她害臊的將臉理入他厚實的胸膛,不敢與他對視。
他滿心歡喜地抱緊她。聞著她發上的清香。「各大門派已開始追殺我們,今後我們就要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你怕不怕?」
他不忍見她受餐風宿露之苦,過著成天提心吊膽的日子,每日睡不安穩、吃不安心。
「不怕,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她這輩子是跟定他了,即使恢復記憶,她也絕不離開他。
什麼紫雲宮的寶物,要爭就讓別人去爭吧!
她終於承認自己是自私的,只求他們日子過得安穩,能在他身邊,就算當一對平凡的恩愛夫妻也好,江湖事就別再理了。
「對了。」他突然坐起身,拾起一旁的衣服翻動著,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她好奇地問道:「你在找什麼?」
「在這裡。」他欣喜地轉過身來,手中多了個小布囊。
她狐疑地著著他。「這是什麼?」
「手伸出來,我幫你戴上。」他打開布囊,取出一隻玉鐲子。
「你身上怎麼會有玉鐲子呢?」她伸出她的纖手。
待他略顯笨拙地將玉鐲子套上她的手腕後,她朝他一笑,然後仔細看著腕上的玉鐲子。
玉鐲子套在腕上的感覺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突然之間,她微微楞住,腦中浮現模糊的印象,彷彿有種熟悉的感覺。
見韓霜盯著玉鐲子發愣,袁邑揚問道:「喜不喜歡?」
「嗯,很喜歡。」她回神對他一笑。她剛才的感覺是不是表示她正在慢慢恢復記憶?
「你不是問過我農舍外的孤墳內葬的是誰嗎?」他沒察覺她的不對勁。
「是啊。」當時她還被他突然的冷漠嚇一跳。
「那座墳內葬的是我娘親,而這隻玉鐲子是娘親留給我的遺物。」他決定把他的痛楚從內心深處挖出。
她既然是他的愛人,便該知道他的一切。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我真的能收下嗎?」既是娘親留下的遺物,他又細心收藏著,對他必定具有紀念性。
他阻止她欲脫下玉鐲子的動作,朗笑道:「你收下它,我娘在天之靈一定會很高興的,因為我替她找了個好媳婦兒呢!」
「那我就收下了。」他的稱讚使她雙頰泛紅,心裡有說不出的開心。「你娘怎麼會獨葬在農舍外呢?」
她記得他與陽城的城主袁心陽是親兄弟,就算他們是同父異母,但一城之主沒理由讓自己的妻妾任意埋葬才是。
輕歎一口氣,袁邑揚說出他與娘親自幼相依為命,直到娘親病逝後他被帶入陽城,等他年紀稍長,爹才跟他說了他與娘親相戀的故事……
袁邑揚的母親原是陽城城主夫人的貼身丫鬟,個性溫柔,而城主夫人的跋扈態度,令陽城城主袁平漸漸注意到身為丫鬟的她,而她對袁平的情卻只能暗藏心底。有一次,袁平藉酒裝瘋要了她,事後他便把玉鐲子給了她當定情之物,打定主意納地為妾。但是第二天,她便不見蹤影,離開了陽城,袁平派人遍尋不著她,兩人自此分離,她也是在那時懷了袁邑揚。
簡潔的言詞道盡心裡的傷痛,有了韓霜的相伴,袁邑揚心中出奇平靜,不再感到煩躁不安。
「今後你有我。」她看出他眼裡仍有痛,為他心疼。
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既然能坦然說出便已沒事了。
「農舍對你而言很重要吧。」
「嗯,農舍裡面留有太多、太多我對娘親的回憶,那是屬於我跟娘親的地方,我從不讓外人留宿,我不要別人闖進我與娘親的回憶之間。」他心想當初會救起昏迷的凌兒又心軟地留宿失憶的她,或許是冥冥中早有注定吧。
她能感受到他對娘親那份深深的孺慕之情,為了沖淡他的感傷,她改變話題,「我肚子餓了。」
「我也是。」他笑了,為她的貼心。
※※※
一身黑夜的石無心潛入風雷門,欲奪取日月情刀,閃躲過幾名巡邏的弟子後,她以匕首撬開房門進入。
根據她多日來的觀察,這裡是風電門掌門風易行的臥房,她匆忙地四處翻動尋找,一定要將日月情刀偷到手。
其實在她與那個凌兒被各大門派所追殺時,她原以為那女人會命喪各大門派之手,萬萬沒想到孤影會冒著與各大門派為敵的險將她救走,而且比她早一步到破廟。
一看到他們,她趕緊躲在一旁,一思及那女人傷重昏迷,兩人必定會在破廟落腳,所以她心生一計。
是她通知各大門派他們在破廟中,這樣一來,他們倆忙著躲避追殺,所有的人都沒空到風雷門奪取日月情刀,那麼她奪刀的機會就大多了。
呵,她真佩服自己的計謀。
突然,房門乍開,一道黑影朝石無心襲來,她身子一閃,長劍出鞘,抵擋男子手中的刀。
瞬間,房間變得狹小,刀劍揮使多所受到限制。石無心冷眼往屋外一瞧,身手俐落地翻滾而出,男子亦矯健地追殺而出。
「哈哈哈,你一定是來奪取我手中這把日月情刀的。」風易行大笑,眼神銳利。
石無心明眼人不說瞎話,陰冷地道︰「沒錯,把刀給我!」
「要刀?就在我手上,有本事儘管來拿。」他神情轉冷,今日的他可不同以往,除了孤影外,誰都不是他的對手。
「敬酒不吃吃罰酒。好!我成全你!」
「哈哈哈!正好試試我的日月刀法。」風易行自負地狂笑。
旋即,爭戰再起,風易行手持日月情刀,刀如風、人如影,不出兩招,石無心已非他的對手。
被逼得節節敗退的石無心深知已無勝算了。她沒料到風易行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已習得日月刀法。
看來,當務之急還是保命要緊。
她心有不甘,暗怪自己考慮不夠周全,還是先留得命在,回到舞花海把紅顏劫裡的毒引研究透徹,到時候還怕搶不到日月情刀嗎?
她大喝一聲,施出袖中的散毒,趁著風易行以袖護臉,她趕緊離開,一連打退幾名阻攔她的男子,匆匆飛躍上高牆,沒入黑暗之中。
風易行拂袖怒喝,「追!」
「是!」
風易行怒看弟子們追出去後,旋即狂笑了起來。
風雷門威震武林、一統江湖的日子不遠了,再一個月他便能習成日月刀法,屆時孤影將難逃一死。
※※※
經過兩個月餘的休養,韓霜的傷已經痊癒了。
在巖洞的生活雖然簡陋,但兩人彼此有愛,平凡、踏實的日子使他們過得極幸福。
這日,袁邑揚舞劍,韓霜靜靜地坐在一旁觀看。
她愛極了他舞劍時的模樣,雄健的身體無一處多餘的贅肉,完美得教她百看不厭。
他裸露的上半身讓她無意問又回想起夜裡的纏綿而兀自燒紅雙頰,暗罵自己不知羞,但雙眼還是忍不住朝他看去。
她的視線實在無法自他赤裸的身體移開。
袁邑揚的心思亦離不開韓霜。
她貪看他的模樣極為可愛,她愛看,他就不負她所望,他會舞劍有一半是應她的要求,每每被她的雙眼盯住,他的表現欲便全然展現。
突然——
「有人!」袁邑揚身形一閃,巳將佳人護於身後。
下一瞬,蘇文野已進入他們的視線。
「邑揚,總算讓老大哥找著你了。」江湖流言四起,各大門派追殺孤影讓他萬分擔心。
「我還在想是誰有如此高深的輕功,原來是老大哥。」袁邑揚朗笑,緊繃的肌肉頓時鬆懈下來。
「蘇前輩。」韓霜從袁邑揚的身後走出來。
蘇文野點頭招呼,又對袁邑揚問道:「邑揚,告訴老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各大門派要追殺你跟凌兒姑娘呢?」這是他四處找他的目的。
袁邑揚便把他們離開莫憂蓮湖後所發生的事對蘇文野細說了一遍。
聽完袁邑揚的敘述,蘇文野心情沉重地道:「真沒想到紫雲宮竟是邪教。今後你跟凌兒姑娘打算怎麼辦?」
「亡命天涯,做一對苦命鴛鴦。」袁邑揚咧嘴大笑,他的事不該讓蘇文野牽扯進來。
「你們不如到莫憂蓮湖來吧。」蘇文野震驚於袁邑揚的改變。終於邑揚也肯掏心了,今後他將不再孤單,性情也不再冷漠難親近。
袁邑揚有自己的路要走。「多謝老大哥,您的盛情小弟心領了。」他與凌兒的未來,要靠自己創造。
「我能為你們做些什麼嗎?」蘇文對其實也知道袁邑揚不會同意。
「老大哥能來找小弟,便已是對我最大的慰藉了。」袁邑揚感激蘇文野的關心,不願連累他。「雲兒妹妹好嗎?」他改變話題。
「你們前腳一踏出莫憂蓮湖,我後腳也跟著到西山訪友,正因訪友期間聽到風聲,我才會急忙前來找你們,我也好一陣子沒看到雲兒了。」他很掛念義女。
「原來是這樣。」
「放心吧,雲兒在莫憂蓮湖比你們安全多了,這兒我看也不太安全,你們還是快點離開比較好。」他都能找來此地,想必其他人也快找來了。
「嗯,小弟正有此意。」在此地待了兩個多月,也該另筧棲身之處了。
「看到你們平安,我就安心了,記住,日後若有用得著老大哥的地方儘管開口。」他能做的也只有這樣而已。
袁邑揚笑了笑,要蘇文野安心。「會的,小弟已打定主意不管江湖事,等小弟找到落腳處,定會與老大哥聯絡。」
「你們保重。」此處實不宜久留,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應該盡快離開才是。
「老大哥也保重。」
袁邑揚目送蘇文野離去的身影半晌,回頭對韓霜道:「凌兒,我們也該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