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雪背裸露,一個轉圈便瞧見她性感的背脊;她紗裙輕盈垂墜,每個滑步與行走間,裙擺或輕揚翻飛成花瓣般,或軟滑如絲緞地貼著她的大腿,更顯她身段撩人。她舞衣輕盈優雅,彈跳間充滿爆發力,落地時卻又無聲,每一個動作與表情,都與音樂的流動相輔相成。
背景音樂是LaraFabain的BrokenVow,一首有些悲傷的歌曲,但也充斥著矛盾的美麗。或許愛情也是這樣,就算因為失去而悲傷,但日後憶起時,那段曾經的愛戀還是那樣的耀眼。
偶爾夜裡醒來總要問自己,這女孩何來的魅力,讓他這樣的魂牽夢縈?
幾度試著不去想,可她燦笑的面容總如影隨形,她身上的輕暖像是已滲入他膚底、他血脈,讓他明白他也有熱情;而已被激起的熱情,只渴求她的撫尉。
他一度錯放,然後失去,即便對她的離去有過埋怨和悔恨,可每每想來還是甜美。她是化在他心底的糖,是以這次再相遇,他怎會放手?
「她很美,是吧?」隱在樹叢後的梁秀辰看著台上的女孩,低聲問。
一旁隨他藏在樹叢後的楊特助隨即應聲:「是啊,曼曼同學今天真美。」
其實他一直都不認為曼曼同學有多美麗,但他明白老闆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可他也不得不打從內心稱讚,這曼曼同學跳起舞來真的像個發光體一樣,全身上下都透著自信,柔韌的身體線條美得不可思議,難怪人家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走吧,去看看她。」前頭演出已結束,梁秀辰在見她與台下觀眾彎身鞠躬時,開口道。他從樹叢後走出,從另一旁小徑走到舞台後方,直接走到利用大廳所隔出空間的休息室門口。
楊特助敲了兩下門板。「曼曼同學?」
幾秒鐘的時間,就見門被拉開,露出一張臉腮酡紅,布著細汗的臉蛋。
「你好。」鍾曼情一手還握著保特瓶裝礦泉水,微微喘著。
「總裁想見你。」楊特助側了側身子。
她目光稍移,見著門口的那人時,微微一笑。「老師。」
「這樣的演出方式還習慣?」梁秀辰就站在門口,一貫的清冷神色。
「習慣。」畢竟從小習舞,演出是常有的事,再大的場面也見過。
「休息室的設備還需要增加什麼嗎?」他凝注她彩妝濃艷的臉龐。這是他第一次見她頂著這樣的濃妝,雖艷美,但還是喜歡她未添色彩的容顏。
「不用了,休息室很好,謝謝關心。」他給她的豈止是休息室?合約簽定一星期演出五天,每次至少四小時,但一小時有十分鐘休息時間,那十分鐘她就待在休息室。說是休息室,她倒覺得是套房,床鋪、沙發、電視、浴室等,連冰箱都有,其實她只需要一個地方讓她換衣物和化妝、梳頭就可以的。
「那就好。要是本飯店有未盡如意之處,可以和公關部反應,或是直接找我的助理也行。」他看了眼身側的楊特助。
也許還有第三者在場,他今日態度較疏離,她斟酌片刻,也客氣道:「好。」
「辛苦了,明晚也請努力。」梁秀辰話說完,淡淡頷首後便轉身。
她側目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心裡一直踮記著一件事,遂喚他:「梁老師。」
梁秀辰止步,慢慢側過身子,靜待她下文。
「關於那個餐廳的抵用券,什麼時候能拿到?」她問得有些不好意思,臉蛋微紅,可在現實面前,面子又算什麼?
梁秀辰看了眼楊特助,隨即就聽楊特助開口:「我們會請會計部門統一在每星期一發放,比方說下星期一就是發放這星期的,因為有使用期限,當然也希望盡快發到各表演者手中,好讓人家能到餐廳來品嚐我們的料理。」
「這樣啊……」她低下長睫,似是為難。
「鍾同學還有什麼問題嗎?」楊特助也公事化的口吻。
她考慮了幾秒,才問:「抵用券可以非本人使用嗎?」總要先問清楚才知道能不能抵給廖俊林。
「非本人?」楊特助訝然,覷了眼老闆的臉色,他謹慎道:「是沒有限制,只是這是你靠勞力換來的,你不拿來自己使用,好好白犒賞一下自己嗎?」
她不答,只是笑瞇瞇地說:「如果沒有限制一定要本人的話,那就太好了。」
「你要把抵用券送人?」梁秀辰清冷的嗓音突然加入。
她愣了下,道:「呃……也不算是。」
梁秀辰若有所思地凝視她好半晌,側頭交代楊特助先離開,然後他步入休息室,關上門。「想把抵用券送什麼人?」
他一踏進來,那清冽的氣息隨之在空氣間盪開,她突覺一股壓力襲來,偷偷呵口氣後,才開口:「因為自己在外面欠了錢,想把抵用券給對方,抵我的債。」
「為什麼欠錢?」她身上究竟還有多少債務?
「阿公做心臟支架,我跟廖大哥偶借了三十萬,就是上次帶我去飯局的那一個。我目前才還他大約兩萬而已。」她據實相告。「我有接外拍的工作,就是跟他簽的約。因為欠他錢,他上次才會帶我去飯局,說跑飯局的鐘點費比外拍高。」
她說的那些事情他早已清楚,只對三十萬有疑問。「他催你還錢?」
「最近是沒有。但欠錢本來就要還,早點還清的話,我也比較沒壓力,所以我跟他說好要先還他十萬,就是你們梁亞給的那筆旅遊基金。可是十萬元被我爸拿走了,所以我才想把抵用券給廖大哥,他也說可以。」
他半闔黑眸,陷入長長的思考。那場飯局後,那三十萬他用個人支票開出,交代楊特助還了,借據也拿了回來,那麼廖俊林是打算再從她身上剝一層皮?
「你……」他抬眸,目線不意看見一滴汗珠自她脖頸滑下,隱入她胸口的衣料,那從白皙頸項一路下滑到胸口處的濕痕,格外誘人,他原想與她保持一點距離,免得又逼得她退得更遠,可終究敵不過情不自禁,他抬手輕輕抹過她鎖骨下的肌膚。「流汗了。」
那微涼的手指貼上自己胸口,指尖還輕輕一勾時,她身軀微微顫動,紅澤慢慢從她胸口向上攀升到臉腮,她整個人粉嫩嫩的。「我、我去拿毛巾擦一擦。」
看她從背包裡拿出毛巾擦著頸項和胸口,他身體突生熱意。別開眼,稍稍冷靜後,才看著她問:「你除了欠他那筆三十萬,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三十萬就夠她頭痛了。對她這樣一個要負擔房租水電、學費、媽媽療養費的大學生而言,別說要存到三十萬,要不是阿公阿嬤有老人年金,加上後來家裡也符合中低收入戶申請而有了補助金,她恐怕連學費都繳不起。
他突然上前,拿過她手上的小毛巾,在她意外的注視中,扳過她身子,輕輕拭去她背上薄汗。「那個工作你還想做嗎?」
「不管想不想都得做,因為合約時間未到。」左肩上有他微涼的掌心,背上滑動的毛巾其實很粗糙,可那溫柔的力道卻教她舒服得只想合上眼。但怎麼能?她像是驚醒般,悠然回過身,拿回毛巾,微笑道:「我自己來就可以。」
梁秀辰心裡不是沒有失落,卻也不願再逼她。她上回落淚的模樣至今仍深刻在他心裡,讓他想起一次就心疼一次。「要回家了嗎?」他看了下腕表。
「嗯,換完衣服就要回去了。」
「你晚餐有吃嗎?」她簽下的時間是晚間六點到十點。
「有啊,五點就吃了。」
「餓不餓?要不要吃宵夜?」
鍾曼情擦汗的手一頓,垂下眼睫。「不餓。我想回家了。」
「我送你?」他問得很輕。
她搖搖頭。「我有騎車,自己回去就可以。」
雖不意外,心情到底還是受了影響,他歎道:「夜裡視線較差,騎車小心。」
「我知道。」她勾起粉唇笑,眼兒彎成橋。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休息室,步入電梯,鏡面上映出自己的影像,他目光不意看見衣服下隱約露出的領帶夾,探手拉出領帶,指腹撫過鑲嵌上頭的粉紫小鑽……何時,他的女孩才能像這顆粉鑽一樣永遠留在他身邊?
梁秀辰見著楊特助帶進來的男人時,黑眸一瞇,隨即從辦公桌後起身。「我正好也想找你,請坐。」他走到前頭的招待區,隨口招呼了聲後,在單人沙發落坐,側過臉,看著楊特助交代:「讓小妹倒三杯咖啡進來,你也過來坐。」
「梁總正好也要找我嗎?」廖俊林一坐下,把帶來的紙袋放在茶几上,迫不及待地開口:「我猜是為了我家的MELODY吧?梁總很喜歡她是不是?我最近才知道梁總和MELODY私下有聯絡呢。」
梁秀辰只是看著對面的男人。五分鐘前,楊特助突然打了內線告訴他這個男人來訪。他有些困惑對方的來意,只是自己也想弄清楚那三十萬,所以才見他。現在聽了他這番話,又看著他隱約透露著什麼盤算的面孔時,他心底微微一沉。
「說吧,你找我什麼事?」片刻,他開口問。
廖俊林不忘巴結道:「梁總不也是要找我?您是大忙人,您先說好了。」
梁秀辰只是勾了下嘴角,注視對方的目光隱約有著輕蔑。
「那場飯局後,我不是讓我的助理拿了三十萬給你,代鍾曼情還清她欠你的錢了嗎?」
「是呀是呀!梁總您真大方,一場飯局就幫我們MELODY還債,MELODY上輩子燒了好香,才能認識您這個大好人。」
「那我怎麼聽說你還打算要鍾曼情還你那筆錢?」他不願喊MELODY那個名字,也會讓那個名字消失在她生活當中。
廖俊林到底是見過世面,隨即明白必然是MELODY透露了什麼,他哈哈一笑,道:「梁總,這MELODY欠我三十萬也不是最近的事了,因為她阿公要動心臟手術,要不是我拿這三十萬出來,她阿公恐怕不在了,我也沒跟她算利息呀。再說她超難搞,不能露胸不能露背,拜託!模特兒露胸露背算什麼?別說幫我賺錢,她別讓我虧錢我就阿彌陀佛了,現在她想還我錢,我收一點也不過分嘛。」
貪得無厭。這種嘴臉他見多了。
梁秀辰輕哼了聲。「利息你看怎麼算,合理範圍內我可以開票給你,但你別再跟她拿錢。我話說完了,你找我什麼事?」
廖俊林聞言,確定自己找到了大肥羊,看了眼自己帶來擱在桌面上的紙袋,禁不住笑意。「哈哈,那我先代MELODY謝謝您了。梁總放心,之前您讓您的助理交代我不能再讓MELODY接飯局,我也沒再讓她接。不過坦白說,我既然是開經紀公司的,我底下的模特兒一直沒有工作也不行,而且MELODY是跟我簽約,怎麼是梁總您一句話我就不讓她接呢?我是看在您和莊董有交情,莊董一向又很照顧我,每回設私人飯局總讓我找小姐過去,加上我見您對MELODY有意思,所以也就做個人情,不讓她再接飯局,可是這樣我的公司也很難生存哩。」
一旁的楊特助撇撇嘴。啥模特兒經紀公司?根本是掛羊頭賣狗肉,這曼曼同學當初是在想什麼,怎麼也跟這種人簽約?難道她不知道台灣很多模特兒經紀公司就是藉著年輕女孩一圓星夢的心態而靠一些不怎麼正當的收費來維生的嗎?
原來是來要人情?「是,你說的是。我確定沒有理由要你不能再幫鍾曼情接飯局。這樣吧,她這段日子沒有幫你工作的損失,我一併和那三十萬的利息付給你。還有她跟你簽的合約,請你也轉賣給我,你算一算大概要多少?」
「那要看梁總的誠意呀。」廖俊林嗅見金錢的味道,眼睛發亮。
「梁總,我今天來原是想給您看一樣好東西,我想您對MELODY那麼喜歡,第一次見到她的照片就把那張照片要了去,應該也會想要收藏她其它的照片,既然現在連合約都要買走,那這些照片不如……」他拿起茶几上的牛皮紙袋。
端起咖啡,梁秀辰看著那騰升的熱氣,語氣微冷:「你指的是像之前你拿來讓我挑的那些照片?我不是跟你要來了?」
「那算什麼!那是她放在我公司網站的自我介紹照片而已,我說的是……」廖俊林突然笑得曖昧又猥褻。「我說的是她換衣服時拍到的照片,有側而露點的唷,MELODY大概是練舞的關係,身材好……嘿,梁總,別激動。」
聽聞露點兩字,手一顫,熱燙咖啡就這麼溢出,燙上他手指。一旁楊特助嘶了聲,急道:「梁總,要不要緊?先擦一下好吧?」
「你說什麼?露……」梁秀辰似是沒聽見楊特助焦急的詢問,眉眼清冽地瞪著廖俊林。
「露點。」廖俊林沒察覺梁秀辰的怒意,又得意地說:「就她欠我錢嘛,我就幫她接了一個內衣和泳衣的Case讓她去拍,那個價錢比較好,她才能幫我多賺點錢,也才能早點還我錢。不過她很堅持,我很頭痛耶,就怕她以後又鬧牛脾氣不肯接類似的工作,所以我讓另一個小模跟她一起工作,要那個小模趁她沒留意時,拍了幾張她比較性感的照片,我想梁總一定會喜歡!」
梁秀辰握著咖啡杯的指節泛白,關節突起。「照片有多少?」
「大概就十來張,有側身露點,還有裸臀的。因為那個小模是偷拍的,只能從MELODY後面拍,加上又太緊張,所以有些模糊,但還是很有可看性啦!」
「你們經紀公司常做這樣的事?」擱下咖啡杯,梁秀辰掏出手帕擦手。
「台灣有多少像我們這樣的小經紀公司,大家都這樣呀。模特兒那麼多,但根本沒有那麼多工作機會,又不是每個人都有志玲姐姐的運氣,所以像我們就幫小模接飯局、拍清涼照,當然也不是永遠都不會紅,也許有天突然就紅了起來,像現在拍一些這種照片,將來她們紅了,我還可以把照片拿去賣給數字週刊,好好賺一筆。」
梁秀辰垂著眼,暗忖著該如何應對。其實只要給錢就好,怕就怕不知道照片有多少。半晌後,他問:「照片你還給過誰?」
「沒沒沒!」廖俊林擺擺手。「我本來只是想,她意見特別多,要是有這種照片握在手裡,將來她如果不肯配合工作,我還能拿這照片嚇嚇她,不過現在知道梁總您對她有意思,我哪敢動這些照片呢。」
手指撫過西服下的領帶夾,梁秀辰思慮良久後,做了決定。「那些照片先留下來,另外我跟你約明天早上一樣的時間,就在這裡,請你帶她與你簽的合約過來;還有也把拍照片的那位模特兒帶來,你把合約給我,含桌上那袋照片加上合約及那三十萬利息,我給你五百萬夠不夠?」
廖俊林瞪大雙眼,猛點頭。「夠夠夠!太夠了!梁總實在是很大方!」
「我會請律師在場,我跟你簽一份合約,內容是你和那位模特兒不許將照片的事轉述給鍾小姐知道;我與你今日的對話也要保密,另外你得保證照片沒有備份。還有,從今以後鍾小姐與你無關,你不能再與她有聯絡。廖先生是否同意?」
「同意!同意!您是莊董的朋友,莊董又那麼照顧我,說他是我的財神爺也不為過,我要是惹了梁總,不就等於得罪我的財神爺嘛,我幹嘛跟錢過不去咧。」
梁秀辰不再廢話,道:「明日請準時。楊特助,幫我送一下廖先生,然後請你聯絡謝律師。」飯店內偶有消費或住宿糾紛,是以飯店有合作的律師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