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閒愁空滿,眼中歡事常稀。
明年應賦送君試,細從今夜數,
想會幾多時?淺酒歇邀誰勸?
深情惟有君知,東溪春近好周歸。
柳垂江上影,梅謝雪中枝。
——晏幾道。臨江仙(一)
夕陽由窗枷間斜照進屋內,昏昏暗暗的色調將沉寂的屋子染得彷彿不帶一絲生氣,一個身影就站在窗前,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但仍固執的挺立著,殷殷切切的目光,像在等待著什麼。
門「呀!」的一聲打了開來,一男一女前後走了進來,在前面的是個妙齡少女,大約十六、七歲左右,一張臉蛋生得十分清艷,
明眸皓齒,猶如出水紅蓮般雍容華美,那一身的氣質也如紅蓮似的清冷,孤意在眉,寒意在睫,充滿距離感。
她一進門,便蹙起了眉頭,「娘?不是叫您歇著嗎?怎麼早起來了?」
站在窗邊的中年婦人專注的凝視著前方,幽茫的神情顯示她並沒有聽見少女的聲音,而少女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情形,一言不發的走向母親,道:「娘,我扶您上床歇一歇吧!」
直到少女的手扶上她的肩頭,那中年婦人才身子一震,彷彿到了這一刻才發覺有人走進來。她緩緩的轉過頭去,「你說,他今天會不會來啊?」
她說得沒頭沒腦,那少女也不覺得困惑,回答:「沒接到他的消息,我看是不會來了吧!娘,您就別等了,先歇會兒。」
中年婦人輕輕蹙起眉,搖了搖頭,眉宇間有著十五、六歲少女才有的天真,「不行啊!他叫我等他的,萬一他來了看不到我怎麼辦?他會擔心的。」
「天色都暗了,他今兒個是不可能到了,您就先歇著吧!您等了這麼久,難道不累嗎?」那少女一臉沉靜,臉上的神情是超乎一切的淡漠。
「是啊!」中年婦人輕輕歎了口氣,「我是等得好累了,他怎麼一直不來呢?他跟我說好,要來接我的呀!」她的話聲低如輕喃,沒有阻止少女將她扶到床上。
少女輕輕觸了觸中年婦人的額,再次蹙起了眉,但口氣依然是清清淡淡的,「看您,又發熱了,就是這麼不會照顧自己,這怎麼成呢?還好我請了齊大夫過來—趟。」
中年婦人順著少女的視線看過去,猛地掙開少女的手,目光瞪著站在少女身後始終沒有出聲的齊軒,眼中亮出喜悅的光芒,「你來了,你終於來了,我等你等了好久。你來帶我走的是不是?」
齊軒怕她跌倒,只得忙扶住她的肩,有些尷尬的道:「趙夫人,你認錯人了。」
趙夫人也在奔近時,才發覺了自己的錯誤,原本發亮的神情全都黯了下來,「你……你不是他。」
「是啊!我不是」齊軒扶著她回到床榻上,柔聲道「趙夫人,你受了風寒,就得多休息,否則要是累倒了,該怎麼等他呢?」
「可是……可是……他會不會把我給忘了呢?我等了他好久,他始終沒來。」趙夫人皺起眉,柔美的臉蛋充滿煩惱之色。
「他不會忘了你的,你還是多休息吧!你總不會希望他為你煩惱吧?」
「煩惱?不,不。」趙夫人急忙搖了搖頭,神態天真,「我不要他為我煩惱,他要忙的事那麼多,怎麼可以因為我而讓他煩惱呢!」
「所以羅!你就多休息吧!」齊軒輕柔的道。
「嗯!」趙夫人乖乖的點了點頭。「我不要他煩惱,我休息就是了。」她原就體弱多病,再加上這些天受了風寒,才合眼沒多久,便睡著了。
齊軒等到她熟睡,才抬起她的手,開始診脈。兩手皆診過脈後,他朝少女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並肩走到房外。
齊軒首先問:「令堂發熱的情形有多久了?」
那少女,也就是趙家莊的大小姐趙雅道:「好些日子了,自冬天過後,娘就斷斷續續的發著高燒,時好時壞,請大夫來電治不好,而且……」她咬了咬唇「娘這些天神智愈來愈不清楚了,她……甚至連我都認不出來……」
齊軒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趙雅多少由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什麼,她習慣性的咬了咬唇,道:「我娘身子如何,你就直說無妨。」
「這……」齊軒遲疑丁一下,才道:「趙夫人的身子骨一向就弱,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這些天她又受了風寒。身子更差,不過,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最重要的還是她的心病。」
趙雅又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你也知道,她一直在等令尊回來,只是等了這麼多年,依然等不到。她之所以能夠撐這麼久,最主要就是因為她相信令尊回來找她,而現在信心已漸失,也就……」
他沒有說完,不過,已足夠趙雅瞭解他的意思了
「我娘還有多少時日?齊大哥你就直說吧!」
齊軒抿了抿唇,才道:「除非令尊能夠出現在她面前,否則,可能熬不過……一年。」
趙雅依然面無表情,但身子的震動卻洩漏了她的情感,「我們都知道,我爹是不可能再出現,這麼說……我娘是撐不過一年了。」她的父親早死了,又如何能夠出現在她母親面前呢。
她輕扯了一下唇角,彎出嘲諷的弧線,「如果真的有死者居住的豐都,或許這樣的結局對娘而言反而是好的吧!至少她就可以和爹在一起了。」
「雅妹……」齊軒望著她,欲言又止
趙雅倒是笑了,清冷的猶如出水芙蓉,「人總是要死的,不是嗎?只是早晚而已,其實,娘現在這個樣子,和死又有什麼差別?」
她這話要是入人衛道人土耳中,恐怕非得被扣個「離經叛道」的大帽子不可,不過,聽在齊軒耳裡,卻察覺了她層層壓抑下的酸楚。
眾所皆知,洛陽第一才女趙雅其實是趙家莊收養的女兒,她的父親在世時也曾是武林中著名的俠客,仗劍快意江湖的結局,便是死在某次仇家的尋隙中。
當年趙父早就知道仇家會找上門來,於是送走了懷孕中的妻子,只說等事情解決了,就會來找她,卻沒想到這一別,就是天人永隔,只剩一具冰冷的身子等待著趙夫人;趙夫人在受不了打擊之下,完全躲進自己的世界,說服自己的丈夫仍然沒死,總有一天會來接她。而後,身為遠親的趙家莊大莊主出面收留了趙雅母女,讓她們有個容身之處。
趙雅甫出世,面對的便是父喪母瘋;被人收養又豈是—件輕鬆的事?尤其是聲望頗隆的趙家莊,舉止行為皆不可有所逾越,否則便會落人「不知好歹」的口實。
趙雅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夠贏來洛陽第一才女的美稱,誠屬不易,因此,她的冷漠、她的孤傲,皆是其來有因的。
就是因為瞭解這一點,所以齊軒對趙雅總難免多了一股憐惜之情,在洛陽第一才女的美名下,潛藏的不過是一個想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母親的寂寞女子。
他輕輕拍了拍趙雅的肩頭,「我可以再多留幾天的,趁這幾天,我會好好的觀察你娘的病情,再配個藥方給你,雖無法肯定一定能夠醫好你娘,不過,對你娘的身子多少也有些幫助。」。
趙雅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多謝你了,齊大哥,耽誤你上京城探望令妹的時間,真是過意不去。」。「哪兒的話,為人治病本就是大夫的職責,只是我能力有限,治不好你娘,實在抱歉。」
「齊大哥千萬別這麼說,心病無藥可醫,而且,就一個心老早在十七年前便已死的人而言,身體的死亡並不見得是件可怕的事。」
齊軒還想說些什麼,一個嬌媚的聲音卻插了進來,帶著嘲諷,道:「齊大夫,好大的興致,和雅姊在花園裡聊天。」
湖水綠身影快步走近,正是趙諒貞。
趙雅轉過頭去,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齊軒道:「二小姐,我是應雅妹之請,來給趙夫人看病的。」
趙諒貞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的說:「應雅妹之請?這些天來,我不斷邀請齊大夫上我那兒一敘,齊大夫都推說沒空,可雅姊一出面,齊大夫便二話不說過來了,看來,還是洛陽第一才女的面子大啊!」
經過齊軒的醫治,沒幾天,炙蠍粉的毒性已然除淨,趙諒貞馬上就恢復那目中無人的個性。
趙雅因她口氣中的嘲諷而蹙起眉,依然沒有說話,倒是齊軒開了口,「我是個大夫,不管是誰生了病,就是再忙,我都會去。」
「是嗎?」趙諒貞悻悻然的說。「就怕即使我生了病,齊大夫仍會推三阻四、避不見面呢!再說,大伯母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下如果連齊大夫都治不好的
話,倒好似咱們趙家莊虧待了她似的。「揚起的尾音帶著諷刺。
趙雅臉色一沉,靜靜的開口了,「二妹這話;可是暗示我們母女拖累了趙家莊?」
趙諒貞沒提防她會乾脆的把話題挑明,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好半晌才開口道:「小妹怎敢。」
趙雅一雙清亮的眼眸直視著她,不慍不火的說:「這十六年來,咱們母女承蒙莊主收留,始終銘感在心,一直不敢逾越了自己的本份,二妹的話,我們擔待不起。」
這番不卑不亢的話一說出來,趙諒貞氣勢馬上矮了半截,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道:「你是洛陽第一才女,你擔待不起,還有誰擔待得起?我這趟來,可不是和你們閒扯的。」她轉向齊軒,燦出笑容,「齊大夫,我是奉我爹爹的命令來的,宴席已經快開始了,你這個最重要的貴賓可不能缺席。」
今兒個趙家莊所舉辦的宴席是為了要迎接商場上的貴客而辦,齊軒先是為趙諒貞驅毒,而後又為趙夫人留丁下來,身為江湖兩大神醫之一的他,自然也成為受邀的貴客之一,他雖不願意參加,但盛情難卻,不得不答應。
「雅妹,你……」齊軒望向趙雅,話還未說完,趙諒貞已猜中他的意思。
「雅姊不會去的,洛陽第一才女哪有那麼好見的。」她諷刺的道,拉著齊軒便要走,齊軒卻固執的站在原地,望著趙雅,等待她的回答。「齊大哥,你去吧!我不能把娘丟著不管。」趙雅輕聲道,說完,她馬上轉過身走進房去。
她的背影雖然挺直,可是在齊軒眼中,卻看見了背負在她肩上那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枷鎖,而這副沉重的枷鎖,不該是一個豆蔻少女承受得起的,唉!這負擔,對她而言是太重了吧!
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放下肩上的重擔呢?齊軒不知道。對於這個他視如妹妹的女子,他也只能衷心的希望,總有一天她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小翠,這些個桌子、椅子擦一擦,可別讓我看到。灰塵。」
「阿樂,去把倉庫裡的地毯拿出來,就是去年舅爺送
給咱們那塊西域來的地毯:「
「湘兒,你是怎麼辦事的,拿這種粗筷粗碗招待貴客?還不去把那套象牙碗碟取來!真是的,虧你跟了我這
麼久。「
夜幕初垂,趙家莊張燈結采,一副熱鬧的影像。二莊主夫人葉昭鳳就站在大廳裡,指揮著下人一切事宜。
她有張與女兒相當神似的臉,只是福態了許多,相對於女兒的驕縱,她則顯得精悍些,厲害與幹練全寫在臉上。一干下人在她的指揮下,顯得非常有效率,鋪地毯的鋪地毯,張羅碗筷的張羅碗筷,將整個大廳裝點得更加富麗堂皇。
「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吧!」趙家二莊主趙元展走了進來問。
「是差不多了,就差碗筷擺上。」葉昭鳳回頭應了一句,又轉向一千下人道:「小心點兒,湘兒,要是撞壞了這組象牙碗筷,就得小心你的皮。紅兒,沒事就去廚房盯著他們,飛要有一道菜出了差錯,你們就等著擰頭來見我。」
大廳是佈置好了,碗筷也安置妥當,一干下人全退了下去,只剩趙元展夫妻倆。
葉昭鳳這才走到丈夫身邊,壓低聲音問:「今晚的事,你有幾成把握?」
「這……」
「別這啊那的。」葉昭鳳不耐的道:「咱們可不能丟掉千織坊的生意,你絕對得說服殷堂主和我們繼續合作才行。」
「我也希望如此。」趙元展道:「可是……」就一個中年男子而言,趙元展保養的十分得宜,一張臉上不見多少皺紋,即使此刻他一臉苦惱,依然無損一身儒雅的氣息,可以猜得出來他年輕時必然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還不都是你識人不明,竟然請來那種吃裡扒外的人當布坊的總管。」葉昭風沒好氣的瞪了趙元展一眼。
趙元展辨道:「他在趙家莊也待了將近十年,一向循規蹈矩,我怎麼知道他是那種見利忘義之輩。」
「總歸一句就是你沒有識人之明。」葉昭鳳毫不留情的道。
趙元展眼中怒色—閃,卻又不敢發作,強自壓抑下來。
趙氏一門是由江南移居到洛陽的,而後落地生根,由前人胼手胝足創立起家業,成為洛陽當地有名的望族之一。就像無數的名門世家一樣,在代代傳承中,難免因當家主子的能力而有起有落。
當年,趙家莊大莊主趙元鴻接手家業,正值趙家莊最青黃不接之際,可趙元鴻憑著獨到的眼光與魄力,不僅將家傳的趙家劍法發揚光大,更令趙家的聲勢蒸蒸日上,只可惜趙元鴻名高招嫉,惹來敵手的聯手攻擊,在數十人圍攻下,雖勉強保住了性命,卻也因此癱瘓在床。
一個癱瘓在床的病人,自然是撐不起趙家莊偌大的家業,趙元鴻雖美其名為大莊主,實則趙家莊一切的事務都落在二莊主趙元展手中。
雖然趙元鴻在十六年後巧遇齊軒,醫好他的癱瘓,然而,一來大權早已旁落,二來臥病十六年的感慨令他看透世事,雄心壯志已被磨滅,無心再與人爭長道短,於是專心研究佛理,無意再過問世情。
不過,和趙元鴻比起來,趙元展雖然野心有餘,但在經商的手段與魄力上卻差其兄一大截,趙家莊偌大的基業交到趙元展手中,不僅無法保持趙元鴻掌理時的盛況,更因幾次投資失誤,使得趙家莊元氣大損,若非靠著趙元展妻子葉昭風的娘家勢力撐著,恐怕趙家莊老早就垮了,所以,趙元展在妻子的面前難免矮了一截。
這些年來,趙家莊靠的便是與千織坊的生意往來維持著門面。千織坊是無極門朱雀堂的產業,專產布匹,尤其這兩年所產的薄如蟬翼的「湖畔煙雨」,以及質地輕軟的「月華長練」,都頗得京中王公貴族的女眷所喜愛,有時一疋布帛的價值甚至是窮人家一輩子都不敢奢想的天價。
由於無極門最初是在江南立業,為了將千織坊的布匹打進北方市場,不得不與當地世族合作,而趙家因在洛陽以繡坊聞名,自然成了無極門最主要的合作對象。
千織坊的布加上趙家的繡工,使得生意大盛,在洛陽,人人都知道想要購得江南千織坊的布帛,非得上趙家繡莊的布坊不可。也因此,雖然幾次趙元展投資失利,但靠著專賣千織坊的布帛,還是讓趙家莊硬撐了下來。
然而前些日子,趙家莊出了一名叛徒,盜出千織坊的布帛轉往黑市買賣,一些不肖之徒見有利可圖,電跟著推出假品魚目混珠,使得千織坊的生意與聲譽大跌,
引起朱雀堂堂主殷無情的注意,甚至親臨洛陽,據說是有意收回千織坊的合作關係。
趙家莊當然承受不起這樣的結局,於是想盡辦法。頻下請帖,終於請動殷無情前來赴宴。
趙二莊主、夫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說服殷無情續約,而這場宴會可說是攸關趙家莊的未來,也難怪二莊主、夫人打足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親自打點席間一切事務,務求給無情一個完美的印象。
「我打探過了,『玉狐』殷無情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我看她能夠坐上無極門朱雀堂堂主的位子,多半是因為她是門主的養女罷了,沒什麼真本事,只要多灌她幾碗迷湯,把她捧高一點,想要續約應該不成問題,說不定還可以做成其他生意。」趙元展頗有自信地道。
由於朱雀堂掌管的是無極門名下的商行,商行遍及女江南北,殷無情周遊於各處分舵之間,可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趙元展雖與千織坊做了幾年生意,但是始終不曾見過殷無情,一切的公事接洽,都是與洛陽分舵舵主商談。
沒想到,趙元展說得極有自信,卻換來妻子一記白眼,「你道世間每個女子都能讓你隨便哄哄就乖乖聽話?據我所知,殷無情雖是一介女流,可行事狠辣果決絕對不遜於男子,否則也不會有『玉狐』的稱號了!你就別再大作白日夢,還是先想想要怎麼說服殷無情才是正經事兒。」被妻子說了一頓,趙元展雖然生氣,卻又不敢發作,只得訕訕的走到一旁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葉昭風命人掌了燈,將整座山莊照映得亮如白日,趙諒貞也興匆匆的拉了齊軒赴宴,本來生意場合是不該有女眷出席的,不過,因為主客殷無情亦是個姑娘家,為了讓殷無情感到自在,趙諒貞這才破例被允許赴宴。
大廳裡,宴席早已擺好,就等著貴客臨,然而,酉時已過,卻仍未見無極門的人出現。
趙諒貞首先不耐煩,嗔起嬌容道:「這『玉狐』好大的威風,都過了一個時辰,還不見她的人影,擺明了是端架子嘛!」
「或許殷堂主有事耽擱了。」
「我看她是知道我們有求於她,故意戲耍咱們吧!」
「貞兒,不許胡說。」葉昭鳳瞪了女兒一眼,「殷堂主身為無極門四大堂主之一,每日的公務不知有多繁忙。待會兒可不許亂說話。」
「不說就不說。」趙諒貞不高興的撇了撇嘴。
又等了好一陣子,門口突然傳來騷動,一名僕役匆匆的跑了進來,「稟告二莊主,無極門貴客到了。」
趙二莊主連忙站了起來,「快請他們進來。」
他的話聲未斷,一個豪邁的笑聲便傳了進來,「趙二莊主別介意,我自個兒先厚顏進來了。」
「貴客到了,我們歡迎都來不及呢!怎會介意。」趙元展堆了一臉的笑迎上前去。
進來的是個中年男子,他生得矮胖,一張臉卻笑嘻嘻的,頗似寺廟裡的彌勒佛,他正是朱雀堂洛陽分舵舵主石定山。趙元展與他生意往來多年,知道他人看似和善,實則是個精明厲害的生意入。
「石舵主,真是好久不見,幾次下貼請你過府來喝個茶,你總說沒空,真讓老弟想煞你了。」
「喝茶這種文謅謅的事,是你們讀書人的玩意兒,我們這等俗人有碗酒喝便心滿意足了,可不敢附庸風雅。」石定山豪爽的笑道。
「石舵主想喝酒,只要說個日子,咱們夫婦倆必定作東,奉陪到底。」葉昭鳳笑著說。
「夫人可別唬我,我會當真的。」
「當然當然。」回答的是趙元展。
「那好,我們生意人是哪裡有便宜哪裡沾,趙莊主願意作東,行某哪有不依之理。」石定山毫不造作的接受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對了,貴堂堂主不知道是否也會光臨寒舍?」
「撇堂堂主在路上有點事兒耽擱了,她要我先走一步,隨後便來,照時辰看,應該是快到了吧!」
石定山聲音未斷,趙諒貞尖銳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的手指著門口,一臉怒色,眾人還未來得及轉過去,一個慵懶嬌媚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怎麼?這趙家莊是龍潭虎穴不成?我來不得嗎?」
一名紅衣女子慢條斯理的走了進來,這女子生得美艷絕倫,舉手投足間盡展風情。她先環顧了一周,視線才落到趙諒貞身上。這一照面,齊軒也認出她是誰了,心中亦是驚詫不定,她正是那日在林中撒了趙諒貞一把炙蠍粉的女子。
「這裡不歡迎你,你識相的就趕快滾。」趙諒貞想中毒之恨,氣憤的嚷道。
「貞兒。」趙二夫人斥喝著,她還弄不清楚狀況,更不願意女兒得罪了貴客。
「娘,她就是那日撒了女兒一臉毒粉的妖女。爹,您快些教訓教訓她。」趙諒貞轉向父親,撒潑的叫嚷著,沒有注意到父親蒼白著一張臉,震驚且不敢置信的望著面前的女子,神情有異,儒雅的臉部肌肉不住的顫抖,像址看到了什麼妖魔鬼怪似的。
紅衣女子冷淡一笑,神態嬌媚,「教訓?我長這麼大,可不知道『教訓』這兩個字要怎麼寫,趙姑娘想教圳我就來啊!對了,那日炙蠍粉的滋味如何?」
「你……爹,你還不為女兒出氣?」趙諒貞拉著父親跳起腳來,一張俏臉因怒氣漲得通紅。
「嘖嘖!自己沒有能耐,倒是叫爹喊娘起來了,好個小女兒嬌態。老石,這趟可是你好說歹說我才來的,結果人家居然想把我趕出去,你說,這事該怎麼解決才好?」
「這其中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吧!」這個情形也叫石定山大為錯愕,不過他見多識廣,多少也猜出堂主大概是得罪過趙家二小姐。
他轉向還在發愣的趙元展,臉上仍是笑嘻嘻的,可和善的眼神中卻露出精悍之光,「趙莊主,想見我們朱雀堂堂上的人是你,千催萬請的人也是你,現在殷堂主被我請到你們趙家莊來丁,這就是你招待貴客的方式嗎?」
趙元展仍是失神的看著殷無情,葉昭鳳忙推了丈夫一把。這才讓他回過神來,但眼光仍是瞪視著殷無情,聲音帶著顫抖,「這位是……」
「這位就是朱雀堂堂主,人稱『玉狐』殷無情。」
趙家莊大廳內—時鴉雀無聲,人人皆瞪著站在門口的纖衣女子,眼中帶著訝異,雖然早知「玉狐」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面前這位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女子就是「玉狐」本人,就連素來驕蠻倨傲的趙諒貞也訝異的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趙夫人,她忙迎向殷無情堆起了一臉慇勤的笑,「殷堂主大駕光臨,請恕我們人夫妻倆眼拙,實在是不知殷堂主如此年輕,又長得如此標緻,才會如此失態。哎呀!看我真是糊塗,居然忘了請殷堂主與石舵主人座,真是失禮了,殷堂主、石舵主,請!」
「這倒不急。」殷無情輕輕一揮手,一雙勾魂眉眼飄向趙家父女,「尊夫與令嬡看來好像不怎麼歡迎我呢!我可不想自討沒趣。」她並未有辭嚴色厲,也不見音調高揚,可是眉宇之間那股不經意散發出來的威嚴,竟教出身商賈之家、見慣了場面的趙夫人為之膽怯。
趙夫人幹幹—笑,「殷堂主幹萬別這麼說,你能光臨寒舍,是舍下的榮幸。」說著,又推了丈夫一把。
趙元展被妻子這麼一推,猛然回過神來,望著殷無情的眼呻怪異得好似看到了什麼怪物,「你……你叫殷無情?」
他這近乎無禮的問話不由得教趙夫人焦急在心,她警告性的看丁丈夫—眼,暗示他面前這個姑娘可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
齊軒也感覺不對勁丁,雖然面前這個充滿邪氣的女子就是無極門朱雀堂堂主……齊軒也說不上來,彷彿二莊主與殷無情之間之間有著什麼關係,偏偏殷無情看趙二莊主的神情又是一派陌生。
面對趙莊主的問話,殷無情只是把眉—揚,微笑的看著他,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喜還是怒,「行不改名,坐小改姓,趙二莊可是認為小女子沒有資格出任朱雀堂堂主一職?」
「我……」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又接到妻子警告的眼神,「在下豈敢,殷堂主言重了。」說歸說,他的神情卻十分勉強;
「言不言重,咱們心裡有數,這趙家莊要是不歡迎我,就請早說,咱們也好好識相的打道回府,免得浪費時間。是不是啊!石舵主?」她轉向石定山,言辭間充滿譏刺,表情倒還是一貫的笑意盈盈,風情萬種。
「你知道就好。」趙諒貞再也忍不住,沒好氣的嚷道。這妖女淨擺架子諷刺人,偏娘—個勁兒的低聲下氣,教她看了著實氣惱,,
殷無情看了趙涼貞一眼,眼光回到葉昭鳳身上,臉上寫著——喏!我沒說錯吧!
葉昭鳳又氣又急,瞪了女兒—眼,趕忙陪笑道:「小女自小就被我們夫婦倆寵壞丁,有得罪殷堂主之處,還望殷堂主見諒。貞兒,還不快向殷堂主賠罪!」
「我才不要,她……」
「貞兒,你連娘的話都不聽了?」
「我……」見到對她一向寵溺有加的母親也板起臉來,趙涼貞更是氣上加氣,卻也不能不低頭,心不甘情不願的朝殷無情點丁一下頭,當作賠禮。
殷無情挑起了眉,閒閒的道:「趙姑娘這個賠禮,無情可消受不起,倒是不妨省下來,若想要談正事就快些,待會兒無情還有事趕著處理呢!」
她的言下之意是願意留下來了,葉昭風暗自鬆了口氣,忙呼吸著客人坐下。
坐定後,葉昭鳳先介紹齊軒,由於齊軒不愛張揚,她只說他是個大夫,言語間倒是大力推崇他的醫術。
殷無情望向齊軒,勾起的唇角帶著戲謔的弧度:「手書生的醫術和『仁心』,我是見識過?齊大夫,今日你可還能堅持當時自己所說的話?」
「未曾後悔。」齊軒溫文的回話。
「噴!真了不起。」殷無情彈了一下手指,眼中閃動著嘲弄的光芒。「果真如江湖傳言,聖手書生是仁心與仁術兼具。」
面對地的挑釁,齊軒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她似乎不看他困窘便不甘心,「在下只是盡自己的本份,江湖中人的謬讚,在下愧不敢當。」他避重就輕,不卑不亢的道。
「你們見過?」葉昭風問,而後想了起來,「是啦!那日……嗯……齊大夫也在場的。」
石定山笑道:「今兒個能夠親眼見到聖手書生,真是石某的榮幸。這些年來,江湖人才輩出,而且都是些個年輕人,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傢伙是該識相點,把天下讓給年輕人了。」
又客氣了幾句,菜也上了,葉昭鳳連忙舉箸邀客。
席間的氣氛僵硬尷尬,趙諒貞正自氣惱,賭氣不肯說話;趙元展則尚未從失神中回復過來,任妻子怎麼將話題帶到他身上,他不是反應慢了半拍,就是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葉昭風看在眼裡,氣在心裡。可大局為重,她也只能先忍著氣,陪著笑臉招呼貴客,熱絡氣氛。
好不容易一席飯局吃完,一群人移至花園內的小涼
亭品茶。
齊軒知道接下來便是他們切入正事的時候,自知不便打擾,坐了一會兒,便推說有事,先行離席回房了。
今晚乍見殷無情,他的驚訝並不會小於趙諒貞;沒想到那日大林子裡所遇見的白衣女於就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玉狐」!他雖不涉足江湖,不過雲遊四海多年,對於一些武林高手的傳聞也略知一二。
殷無情之所以被稱為「玉狐」,一來是因為她的美貌,二來則是因為她武功高強,處事魄力不讓鬚眉,兼之反應機靈敏銳,不知有多少昂藏男子在她手下吃過虧,所以才贏得這樣的稱號。
齊軒曾聽人說過,殷無情行事恣意妄為、心狠手辣,又因善於使毒,所以在江湖中的評價是毀多於譽:在行事恣意妄為上,他是見識過了,但是心狠手辣……他卻覺得評價稍嫌不公了些,在這兩次短暫的接觸中,他感覺得到殷無情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十足的狐狸本性,且倒還不至於濫傷無辜。
回房的路上,他的腦袋裡想的淨是殷無情,連他自己也覺得驚訝,他向來不曾在女人身上多花心思,或許是他的生活裡,從未遇過像殷無情這樣特立獨行的姑娘吧!
甩了甩頭,他不願再想,只是加快腳步回房去。
推開門,他先看到齊硯躺在床上,看似是睡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昨兒個一早,齊硯這個健康寶寶突然發起高燒,這場高燒來勢洶洶,讓齊硯攤在床上,完全失去了平日活蹦亂跳的精力。
齊軒連煎了兩日的藥讓他服用,病情卻仍不見稍緩,今日卜午,他到趙雅母親那兒看病之前,他還因燒得難受而使起小孩子脾氣。
其實,齊軒之所以提早退席,絕大部份的原因是因為放心不下齊硯。他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溫,眉頭跟著蹙了起來———溫度仍然未退。
齊硯這場高燒比他想像的還要難纏。他再次拉起齊硯的手,仔細的診脈,而後從藥箱裡翻出所需要的藥材,秤好份量,到廚房裡起火,熬成一碗湯藥。
捧著煙霧氤氳的湯藥正要走回房去,才到門口,背後突然有人喊道:「齊大夫。」
齊軒轉回頭去,看清來人後,禮貌性的一笑,「二小姐,宴席散了嗎?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他以為這場晚宴與生意有關,應該會鬧到三更半夜才是。
趙諒貞撇了—下唇,一臉鄙夷,「宴會還沒散,我只是不想見到那妖女的嘴臉,所以就學你溜丁出來。咦?齊大夫,你捧著這碗藥做什麼?你人不舒服嗎?」
「阿硯他昨兒個發了高燒,到現在還沒退,這碗藥是給他喝的。」
「那小鬼發高燒?難怪這兩天沒瞧見他在你身邊跟前跟後的。煎藥這種小事,叫下人去做就好了,你何必自己動手。」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自己來就行了,沒必要麻煩別人。」他朝趙諒貞頷了一下首,逕自推門走進屋內,叫起齊硯。
齊硯迷迷糊糊的喝了藥,又躺下睡著丁,齊軒幫他將被子蓋好,拿起空碗轉過身,才看見趙諒貞也跟了進來。
趙諒貞看了齊硯一眼,道:「這小鬼也真是的,好端端的生什麼病?而且還讓主子照顧,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是人就會生病,而且是我自己要照顧他的。」齊軒淡淡的道,順手將藥碗擱到一邊。
「你就是對下人太好了,才會縱容得這小鬼壓根兒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阿硯的脾氣是倔廠些,但仍不失善良本性。」
「只有你才會這麼說。」趙諒貞嗔了他一眼。
「夜深了,二小姐如果沒事的話,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雖然還有齊硯,但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可不怎麼合宜。
「怎麼?不歡迎我來?」趙諒貞眼睛一瞇,神色有些不善。
「在下不敢,只是時候不早了,二小姐待在在下的房中,恐怕會招人非議。」
「在趙家莊裡,誰敢非議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人言可畏,還是防著點好。」他仍是那一副淡然模樣。
「哼!說來說去,齊大夫擺明了就是在下逐客令。」
「我……」
「不歡迎我,我走好了。」趙諒貞一甩頭,轉身便朝外邁出步伐。
她以為齊軒會攔住她,哪知都快跨出門檻了,身後還是沒動靜,只氣得她火速轉過頭,嚷道:「齊大夫,你不留我嗎?」
「夜已深了,二小姐是該回房歇息。」
「你……」趙諒貞臉現薄怒,「我只是想來找齊大夫說幾句話,齊大夫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是瞧不起我趙諒貞嗎?」
「在下不敢。」對於趙諒貞這樣的蠻纏,齊軒只覺得頭痛。
「哼!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若來的是雅姊,你會這般拒絕她嗎?」
「若無要事,雅妹不會深夜造訪。」
「雅妹!齊大夫叫得好生親熱。」聞言趙諒貞更怒,言語益發尖酸刻薄,「原來在齊大夫心中,我就是那種會三更半夜隨意打擾人的人。」
「二小姐……」齊軒覺得頭更痛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你說,雅姊和我,你偏向誰些?」她咄咄逼人的問。
齊軒愕然的看著趙諒貞,她這問話不只孟浪,而且還太露骨了。
趙諒貞反倒沒半點顧忌,向他又逼近了一步,問道:「你說啊!雅姊和我,你到底偏向誰些?」
「這……」這教他要怎麼回答?他支吾了老半天,只能避重就輕的道:「二小姐還是趕緊回房歇息去吧!很晚了。」
「我就偏不回房。」趙諒貞蠻橫的說:「齊大夫今天若是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就在這裡和你耗到底。」
齊軒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只聽見一陣熟悉的輕笑聲傳了過來,嬌媚柔膩的聲音懶懶的道:「趙姑娘好似挺愛這霸王硬上弓的戲碼,讓無情連看兩次,還真是……嘻嘻!」
齊軒和趙諒貞轉過頭去,只見敞開的大門外,殷無情正俏生生的迎風而立,笑吟吟的表情充滿戲謔。
「又是你,殷無情。」趙諒貞又羞又氣,決定反擊,「老愛偷窺人家,你到底羞也不羞?」
「我可是正大光明的接受趙二莊主及夫人的邀請參觀趙家莊,又何來偷窺之說。」
她這麼一說,趙諒貞才注意到自己的雙親就站在殷無情身後,正鐵青著臉怒瞪她,她不由得慌了,結結巴巴的道:「爹……爹爹……娘……」
齊軒也是一驚,忙迎了出去,一一打招呼,「莊主、夫人、殷堂主、石舵主。」
趙元展點了一下頭作為回應,神情十分勉強;接著轉向女兒,臉色馬上垮了下來,怒喝道:「你還不過來。」
「我……我只是來找齊大夫說說話……」
「你還說?」她剛剛的話大家都聽到了,一個女孩兒家深夜主動造訪大男人的寢居已不成體統,而齊軒謹守禮教的請她回去,她竟還不依,強自要留下來,簡直是把他們趙家的臉全丟光了!
「我……」
「過來。」他的語氣更加不悅了。
趙諒貞跺了跺腳,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過去,經過殷無情的身邊時,更忍不住怒氣騰騰的瞪了她一眼。
「瞪人啦!」殷無情挑起眉,而後抿唇一笑,「算了,莊主、夫人,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重大的事,齊大夫年輕有為,長得又俊俏,年輕姑娘家難免會動心,也怪不得她。」
「你……我只是找齊大夫說說話,你別以為旁人都跟你一樣無恥。」趙諒貞怒罵道。
「是嗎?」殷無情瞇了一下眼睛,「我記得我明明聽見你一直逼問著齊大夫,趙雅與你到底他偏向誰?原來這就叫說說話啊!那二小姐的話題可還真特別呢!」
她那一臉恍然大悟的情,氣得趙諒貞渾身顫抖不已,話都說不清了,「你……你……你少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二小姐心裡有數,難道二小姐敢說對齊大夫沒有好感?」殷無情挑起了眉。
趙諒貞再大膽,到底還是個女孩子家,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她哪敢表態,「我……我……不過是敬仰齊大夫的為人,視他如兄長罷了。」
「是嗎?那是無情會錯意了?那可真是對不住了!」殷無情慢條斯理的道,那雙清徹猶如一泓秋水的明眸閃動著無法錯認的戲謔,「其實像齊大夫這般的人品,就連無情都忍不住仰慕,既然二小姐對齊大夫並無好感,那更好,無情也就毋需顧忌了。」
她秋波一橫,瞟了齊軒一眼,那眼神又嬌又媚,把齊
軒瞧得俊臉一紅,「殷堂主,你別說笑了。」一個趙諒貞便已夠他頭痛,現在又來了個更難纏的殷無情,真教想保持沉默的他坐立難安,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我哪是開玩笑,聖手書生乃是江湖的青年俊彥,我仰慕你也是理所當然的,石舵主,你說是不是?」
石定山笑咪咪的附和道:「俠女配神醫,再自然不過了。」
「我……」齊軒連連搖手,尷尬不已。
「你無恥!」趙諒貞氣紅了臉,不顧父母的阻攔,大聲罵道。
「我再無恥,霸王硬上弓的事,我可也是不做的。」殷無情像存心想氣死趙諒貞似的慢條斯理的道,眼神又回到齊軒身上,「齊大夫連連搖手,可是覺得無情配不上聖手書生?」
「在下不敢,是在下高攀不上。」
「只要是兩情相悅,又哪來高攀低攀這說,你說是不是?嗯?」她蓮步輕移,走向齊軒,吐氣如蘭的在他耳際輕輕吹了口氣。
那溫熱的氣息襲向齊軒的耳邊,令他的身子不自禁的一震,猛然向後退了一大步,卻沒想到這一退竟然踩到門檻,一個重心不穩,便跌了下去。
這一下跌得好重,然而,殷無情無視於他人的反應實在教他驚駭,一時之間倒忘了疼痛。
殷無情看在眼裡,不由得笑了出來,「無情又不是妖怪,齊大夫何必如此緊張。」她說著,伸出手要扶他站起。
齊軒見她伸出手,忙道:「不敢勞煩殷堂主。」然後逕自掙扎著站了起來。
這景象激得趙諒貞的怒氣更加勃發,連聲罵著殷無情無恥。
葉昭鳳攔都攔不住,最後只有厲聲道:「貞兒,不許對客人無禮,你再不知節制,明兒個就罰你閉門思過三天。」
「娘!」趙諒貞氣得直跳腳,「你何必對這妖女這般客氣?你沒見她的行為有多放浪、多不知檢點、不知羞恥嗎?這種人還跟她客氣些什麼?咱們趙家莊又不是少了她的生意就活不下去了。」
葉昭風聞言,臉色頓時氣得發青,忙喝道:「你現在馬上給我回房去!」
「我……」
「回去。」
趙諒貞跺了跺腳,知道母親已真的被惹怒了。這一切都是那個妖女害的!她怒瞪了殷無情一眼,高傲的揚起下巴哼了一聲,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回房。
葉昭風討好的頻頻向殷無情道歉,直說自己教女不嚴。
殷無情揮了一下手,道:「算了,二小姐只是說出自己心裡的話罷,總比有些人連自己心裡想的都不敢表現出來要好多了。」
葉昭風又道歉了幾句,然後邀請殷無情繼續參觀別的院落。
殷無情點了點頭,朝齊軒拋去一記媚眼,含笑道:「齊大夫,可別忘了我的提議喔!人家對齊大夫可是真的有好感呢!」
「二小姐已經走了,殷姑娘就不要再捉弄在下了。」齊軒只是苦笑。
他那啞巴吃黃連的表情教殷無情不由得再度笑了出來,以明媚秋波掃了他一眼,才尾隨著趙家夫婦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