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後樓台高銷,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草初見,雨重心字羅馬衣。
琵琶統上說相思。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晏幾道。臨江仙(二)
昨晚的那場混亂一直延續到早上。
一大清早,趙諒貞就像陣風似的捲到齊軒的房間,質問齊軒昨晚她離開後,殷無情又對他使出什麼狐媚手段;同時痛斥著殷無情的無恥。
齊軒正頭痛不已,偏偏燒已退了的齊硯被趙諒貞吵鬧的聲音給引來,一時之間兩個人竟然槓上了,弄得齊軒不知該如何是好。幸好在吵嘴上,趙諒貞根本不是齊硯的對手,沒多久,她就氣呼呼的敗陣離去。
齊硯得理不饒人,還在她背後扮了個大鬼臉,沒好氣的道:「從沒見過這般蠻不講理的姑娘,只會說別人,不知道反省自己。」
齊軒又好氣又好笑,「好啦!阿硯,人都走了,你還罵些什麼?」這小子人才剛好了些,又恢復那牙尖嘴利、損人不落後的個性。
「為什麼不罵?」齊硯理直氣壯的說:「我看她就是欠罵,才會養成那副仗勢欺人的個性。一天到晚炫耀自己是趙家莊的二小姐,哼!趙家莊有什麼了不起?我齊硯才不希罕呢!爺,咱們到底哪天要走?這種地方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要走也得等你好一些再走,你的燒才剛退,總得再調養個兩天才行。」
「不必再等了,要是每天看到趙諒貞那個女人,我的病鐵定會愈來愈嚴重。況且,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像要證實自己的話似的,屈膝跳了幾下,偏偏他的身體卻不怎麼支持他的話,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瞧你!」齊軒失笑的拉起他,「明明身子還沒痊癒,偏愛胡來,你還是乖乖的休息兩天,等你病好了再走。」
爺……「齊硯還想再辯,但是齊軒的眼神很明顯的告訴他,沒有商量的餘地。
齊硯很清楚齊軒雖然在小事上隨和得像個好好先生,不過在大原則上的拿捏,卻比什麼都還固執,他也只好悻悻然的閉上嘴,鼓起腮幫子表示不滿。
齊軒見狀笑了笑,轉開話題,「藥箱裡的藥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待會兒我想進城去添購一些藥材,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他想和他一道出去!但是,他知道爺一定不會允許的。
「沒有。」他氣呼呼的道,把臉轉向一邊。
齊軒知道他的孩子脾氣又犯了,只能好笑的暗自搖了搖頭,又交代了幾件事,便動身進城去了。
洛陽是北方聞名的重鎮,曾有九個朝代在此定都,即使現今已非國都,但依然不減其繁華盛況。由於齊軒人城的時間正好碰上市集開市,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齊軒當年在幫趙大莊主醫病時,曾在洛陽待過好一陣子,對洛陽的市街並不陌生,很快的便買齊了所需的藥材,添購了些日常用品,又順手買了些齊硯愛吃的零食,之後便準備打道回府。
轉出了市集,路上便顯得冷清許多,他轉向通往趙家莊的一處林間捷徑,走了一段路,突然聽到一聲悶哼,聲音中帶著忍痛的吸氣聲。
大夫的天性使他停住步伐,循聲望去,好一會兒,才在一處樹叢後看到一抹淺黃色的身影。
他才剛跨出一步,一個虛弱卻警覺的聲音馬上喝道:「誰?」
那聲音好熟悉。
齊軒快步走了過去,只見那人席地而坐,委頓的靠在樹幹上,神色蒼白,竟是殷無情!
「殷姑娘。」齊軒驚訝的喚出聲。
警戒的美眸在看到齊軒時,稍稍緩和。殷無情勾出一抹甜媚的笑,「齊大夫,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她的口氣一如平日那般嬌慵柔膩,若非她的臉色蒼白得驚人,還真會讓人以為她在與情郎撒嬌調笑呢!
「你受傷了。」齊軒看到她肩上那一大片泛黑的血跡,便再也顧不得昨晚的尷尬,立刻走到她身邊,放下手上的東西蹲下來檢視傷口,而後皺起眉,「傷口有毒。」
「聖手書生果然名不虛傳。」雖然殷無情已經虛弱得連聲音都很微弱,但口氣倒仍如平日一般輕鬆悠閒。
「是來自苗疆的『佛見愁』。」
「沒錯。」她也點點頭附和.
「是誰下的手?」齊軒檢視著傷口問,旋即又因傷口的狀況而皺起眉。她中毒已有一段時間,毒性滲入血脈中,傷勢相當嚴重。
「不知道,因為那人蒙著臉,我殷無情今天算是陰溝裡翻了船,居然著了人家的道。」她自嘲的一笑,任齊軒撥弄她的傷口,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齊軒不由得大為佩服,「佛見愁」是來自苗疆的奇毒,中毒者得承受猶如身受萬蟻鑽心一般的痛楚,所以才會被稱為佛見愁,即使是身強體壯的大漢,若身中此毒,都會疼得呼天搶地,而殷無情竟像沒事人一樣,照常與他調笑。
可佩服歸佩服,齊軒還是火速由懷中掏出一顆白色藥丸,送到殷無情嘴邊,「快服下。」
殷無情蹙了蹙眉看著他,沒有張口。
「這是我們齊家特製的解毒丹,雖然不能解『佛見愁』的,可是至少可以減輕你的痛苦。我們無怨無仇,我不會害你的,再說,我若有意加害你,只要袖手旁觀,『佛見愁』的毒性就足夠要了你的命,毋需再費周章。」
他這一番解釋倒是讓殷無情笑了起來,「我也不認為你會害我。」然後張口將藥丸吞了。
「你若覺得痛,便叫出來吧!不用強忍著。」望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齊軒忍不住道。
殷無情揚起眉,似譏諷的問:「叫出來就不會痛了嗎?」
齊軒先是一怔,才回答:「叫出來起碼可以覺得好受一些。
「我看還是省省吧!既然不能改變事實,我又何必白費力氣。」
齊軒又是一怔,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接續剛剛手裡的動作。
痛楚模糊了殷無情的視線,她眨了一下眼,只見齊軒的臉龐在她面前幻化成了一團白霧。「齊大夫,我還有救嗎?」身為一個慣用毒的人,她自知毒性已經侵入她的血脈了。
齊軒猶豫了一下,才道:「有。」
殷無情笑了。「沒有就沒有,你不用安慰我。」
「我沒有安慰你。」齊軒沉穩的道,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你中毒太久,『佛見愁』毒性又強,的確是難解,而且,齊家的醫術雖然有幸與幻影谷齊名,不過我們主要鑽研的是病理,在毒性的研究上遠遠不及幻影谷;如果幻影醫仙在這裡,那麼要解你身上的毒絕對不成問題,不過,還好我曾與幻影醫仙切磋過醫術,這點困難應該難不倒我。」
幻影醫仙?他認識無言?殷無情正想詢問,齊軒下一句話卻又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治療的方法是有些困難,可是身為一個大夫,他不會見死不救。
「放心?我有什麼好放不下心的,活著就真的比較好嗎?」她的聲音帶著諷刺。
齊軒再一次愣住了,不知該怎麼接口,索性道:「我現在就開始為你解毒,冒犯巳之處,還敬請見諒。」
話聲未斷,他已伸出手撕開了她肩頭的衣料。
「你要做什麼?」殷無情瞪大眼,想要伸手護住自己的胸口,然而,一雙手卻酸軟得完全不聽使喚。那一大片細如凝脂的雪膚令齊軒不由得俊臉一紅不自在的別向一邊,好一會兒,他才深吸一口氣定定神,轉回頭歉然的看向殷無情。
「在下無意冒犯,不過為解『佛見愁』之毒,只好唐突姑娘,事出權宜,請姑娘務必見諒。」
他先吞下一顆藥丸,然後才將臉湊向她的肩頭,在那一瞬間,殷無情終於明白他要做什麼了。也不知是打哪來的力量,她伸手一把推開了她,臉色雖然蒼白,但聲音嚴厲「我不用你救我,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多事。」
「我想『佛見愁』,只有這個方法,事出緊急,請姑娘三思。」
「我說過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殷無情的聲音雖弱,語氣卻很堅持。
齊軒歎了一口氣,才搖了搖頭說:「我是個大夫,不能在還有救人的辦法時,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死。」
「我的死活不干你的事!」殷無情雙眸一冷,威脅道「你敢救我,就要有心理準備賠上你的命。」
從她的神情,齊軒毫不懷疑她說的話,可是醫者父母心,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殷無情在他面前毒發身亡。
「你要殺就殺吧!不過要殺我,也得等你恢復力氣再說。」他淡淡的道,不理會她的威脅,逕自俯下臉。
「你……你敢!」殷無情又驚又怒,空有一身絕佳武藝,卻因受傷而奈何不了面前這弱書生。
溫熱的嘴唇觸上了冰冷的肌膚,殷無情怒極攻心,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一直到傷口流出來的血轉為鮮紅,齊軒這才停止吸吮傷口的毒血,取出藥粉彈上傷口;殘毒被藥性一逼,立刻順著鮮血流了出來。齊軒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殘毒已全部排出後,才下針封住傷口,止住血液的流失。
解了毒,也暫時止了血,再來就是包紮傷口了。
可他這趟出來本是給齊硯買藥的,並沒有帶齊藥材,於是他只有就地找到幾味藥草,將就搗碎了,先敷在殷無情的傷口上,而後撕開衣裾結成布巾,為她包紮。
儘管齊軒心無旁鶩的為她治療,但是包紮中,仍不可避免的碰觸到她雪白的肌膚,他尷尬不已;他強力抑制著臉紅心跳,鎮定的手握布纏向她的背後,突然,他看到殷無情光滑細膩的背脊上,竟佈滿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齊軒一怔,認出那是挨打後留下的疤痕。由那痕的色澤看來,可以判斷得出傷痛是很久很久以前所留下的,不過即使經過歲月的掩飾,那一條又一條的痕跡也已淡化,可是依然教他怵目心驚。
叫出來就不會痛了嗎?
她那漠然的聲音在他耳際迴盪著,令他失了下神,又看見一條、一條的疤痕在他面前交錯,像一張網,緊緊的網住他。
既然不能改變事實,我又何須白費力氣。
望著那交錯的痕跡,他只覺得心頭像擱進了什麼東西,重得教他難過,卻分不清是什麼滋味。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持著布巾繞過那片疤痕,包紮妥當。
昏迷中的殷無情一雙眉蹙得死緊,完全沒有平日輕佻悠閒的自在模樣,緊蹙的眉間隱含的不只是痛楚,還有沉重得化不開的心事。
齊軒望著她絕美的容顏,莫名的覺得心頭好沉重。身為一個大夫,受苦受難的人他見多了,他雖然為他們感到難過;卻從未這般緊揪他的心上,為何獨對殷無情如此?
怔怔的看了殷無情好一會兒,直到殷無情的身子突然一顫,他才注意到天氣有些寒冷。
雖然她中毒太深,不能搬動,可也不能就這樣把她放在這荒郊野地,否則即使解了她身上的毒,她也會被凍死。
在尋找藥草時,他曾發現離這不遠處有一個山洞,那個山洞雖然不深,倒也還算乾淨;於是,他彎下腰,抱起殷無情往山洞走去。能做的事他已都做了,接下來就要靠自己了。
夜正深,火光在山洞內晃動著,幽暗的光芒帶著詭譎的氣氛。
靠著山壁假寐的齊軒突然被一陣淒厲的哭喊聲驚醒。
「娘,不要……不要打我……娘,我好痛,不要再打了,我會乖,不要打我……好痛……娘……我沒有做錯事,你為什麼要打我……誰……誰來救救我……好痛啊!」
齊軒猛然張開了眼睛,望向殷無情,只見殷無情仍是雙眸緊閉,一張臉蒼白如紙,全身縮成一團,神情又驚又懼。
「殷姑娘……」齊軒試著喊醒她,可手才剛碰到她的肩,她的身子就縮得更緊。『
「不要打我……嗚……娘,不要打我,我一定會聽話……」
她的傷口因為身體的緊繃而裂開,殷紅的鮮血泉湧而出。
「殷姑娘……」齊軒想要幫她止血,卻又怕她掙扎,反而使傷勢加重,一時之間,竟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殷無情哭喊了好一會兒,聲音才慢慢放低,齊軒正要靠近她,卻見她猛然一甩頭,驚慌的喊:「師父,你要幹什麼?不,不要,不要把我關起來,那裡面好暗,我不會逃的,師父,求求您別把我關起來,我保證不會逃……
「師父,我求求你……那裡面好暗,我會怕……什麼東西?!走開,走開!」她突然尖叫了起來。「不要靠近我,師父……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走開!不要靠近我!走開……」
殷無情喊得聲音都啞了,驚慌與害怕全寫在臉上,「師父,我真的好怕,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好冷……。」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殘存的毒性作怪,她的身子開始發起顫來。
齊軒再也顧不得男女之分,握住她纖細的肩頭,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他的碰觸讓殷無情渾身一震,齊軒以為是要掙開,沒想到她竟是抱住他,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還將整個臉蛋埋進他的懷裡。
「我好冷……」她的牙齒打顫,臉色發青,「好冷……」
「殷姑娘……」齊軒臉一紅,想要掰開她的手,卻教她纏得更緊,她的力氣好大,糾纏之間,竟扯得他一起滾到稻草鋪成的床上,身子翻了半圈,差點就壓到殷無情身上;
「不,不要離開我,我好冷,洞裡好暗,我什麼都看不見,好可怕……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的語氣稚嫩,好似回到了年幼時光。
「殷姑娘……」她神智不清,他可沒有,這樣到底是於禮不合,這時候要是教人看見了,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再次試著要掰開她的手—,卻惹來了一連串驚慌的叫聲。
「不要;求求你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我會怕,這裡好黑好冷,我什麼都看不見,還有東西一直在咬我的腳,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哭喊了起來,一雙小手死命的攀著他,彷彿將他當成唯一的希望。
「沒事了,殷姑娘,沒事了。」齊軒停下所有動作,任她緊攀著不放,柔聲的安慰道:「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不用害怙,我—就在這裡陪你。」
「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殷無情喃喃的喊著。
「不會的,我就在這裡陪你,你安心睡吧!」齊軒安慰著。
鬧了好一會兒,殷無情總算真正安靜了下來,再次入睡。
見她陷人沉睡,齊軒身子一動,想要拉開她的手站起身,可殷無情卻又馬上警覺的抱緊他,緊纏不放。
又等了一會,他才再次試著起身,結果還是一樣,重複試了幾次,齊軒索性放棄掙扎,就任她抱著,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殷無情此刻彷彿停留在童年害怕黑暗孤單的恐懼裡,可是她的身子到底是成熟女性的胴體,而他不是聖人,對那緊抵著他胸膛的酥胸、纖腰、玉腿,他並非官皂夠完全毫無感覺。
可是他只要一動,她就會陷人噩夢中開始呼喊,他能怎麼辦呢?
齊軒望著她,無奈的搖搖頭。
看來,今晚他是無法安心入睡了。
「起來。」冷冽的斥喝聲驚醒了齊軒,還未張開眼,他便先感覺到脖子間的一股涼意,張開眼後,只見殷無情
身上;
「不,不要離開我,我好冷,洞裡好暗,我什麼都看不見,好可怕……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的語氣稚嫩,好似回到了年幼時光。
「殷姑娘……」她神智不清,他可沒有,這樣到底是於禮不合,這時候要是教人看見了,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再次試著要掰開她的手—,卻惹來了一連串驚慌的叫聲。
「不要;求求你不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我會怕,這裡好黑好冷,我什麼都看不見,還有東西一直在咬我的腳,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哭喊了起來,一雙小手死命的攀著他,彷彿將他當成唯一的希望。
「沒事了,殷姑娘,沒事了。」齊軒停下所有動作,任她緊攀著不放,柔聲的安慰道:「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不用害怙,我—就在這裡陪你。」
「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殷無情喃喃的喊著。
「不會的,我就在這裡陪你,你安心睡吧!」齊軒安慰著。
鬧了好一會兒,殷無情總算真正安靜了下來,再次入睡。
見她陷人沉睡,齊軒身子一動,想要拉開她的手站起身,可殷無情卻又馬上警覺的抱緊他,緊纏不放。
又等了一會,他才再次試著起身,結果還是一樣,重複試了幾次,齊軒索性放棄掙扎,就任她抱著,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殷無情此刻彷彿停留在童年害怕黑暗孤單的恐懼裡,可是她的身子到底是成熟女性的胴體,而他不是聖人,對那緊抵著他胸膛的酥胸、纖腰、玉腿,他並非官皂夠完全毫無感覺。
可是他只要一動,她就會陷人噩夢中開始呼喊,他能怎麼辦呢?
齊軒望著她,無奈的搖搖頭。
看來,今晚他是無法安心入睡了。
「起來。」冷冽的斥喝聲驚醒了齊軒,還未張開眼,他便先感覺到脖子間的一股涼意,張開眼後,只見殷無情正冰冷的看著他,一把亮晃晃的長劍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殷無情一夜囈語到天明,他才剛小憩了一下,迎接他的便是一把長劍和一張森寒的俏臉,還真是具有清醒的功效。
齊軒既不恐懼,也不生氣,好似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長劍並不存在,只是微微一笑道,「你醒了。」
「我醒了,就是你長眠的時候。」殷無情冷冷的道。
「你才中毒初癒,應該多休息的。」
「殺了你,我多的是時間休息。」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
殷無情表情森然的道:「我說過,敢救我,就要有賠上性命的心理準備。」
「好吧!」齊軒聳了一下肩,「論武功,我不是你的對手,如果你真要殺我,我也無可奈何。你就動手吧。」
殷無情眼睛一瞇,明眸中閃著危險的訊息,「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齊軒搖了搖頭,「我不會傻的這麼以為。」
「那你就是傻到不怕死?」
「活著也不見得就比較好,不是嗎?」齊軒引用她的話,淡淡一笑。
殷無情臉色陡地一沉,「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她手腕一振,正要揮劍胸口突然一窒,險些要昏倒,長劍倏地轉了個方向,抵在地上,這才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還好吧?」齊軒忙伸手扶住她,卻遭她無情的揮開。
「不要碰我!」
齊軒縮回手,但仍關心的說:「我說過你中毒初癒,不適合活動的,你還是躺下來休息一下吧!」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管人閒事?」殷無情諷刺的看著他。
長劍又架回到他的頸間,可齊軒的眼眼連眨都沒眨,仍是一派和平的道:「我只求問心無愧。」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饒了你?」
「我沒有這樣想,生死有命,但求俯仰無愧。」齊軒凜然的回然。
「俯仰無愧?哼!好高潔的情操啊!」殷無情撇了一下嘴角,「聖手書生果然仁心仁術啊!我若殺了你,不知江湖中人會如何批判我呢!」
「只要你不說,今日我橫屍在此,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是誰下的手。」他淡淡的道。
「你當真不指責我忘恩負義,不求我放了你?」殷無情好奇的挑起眉。
「是我自願救你的,當時你已聲明不要我救,又何來忘恩負二之說?至於求你放了我,我想,你並非是那種輕易心軟的人,即使我苦苦哀求也沒有用。可是,殷姑娘,殺了我,你就心安理得了嗎?」
他看過她的身子,也碰過她,即使殺了他,還是無法改變事實。
「為什麼不能心安理得?」殷無情大喝,「瞧你說得這麼好聽,我倒是真想看看你怕不怕死。」
銀光一晃,然齊軒連閃也沒閃,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長劍在點到齊軒的脖子後停住,在那雙清澈的眼眸凝視下生平第一次,殷無情竟然無法痛下殺手。她握緊劍柄,想要再次揮劍,但那隻手卻背叛了她,無力的垂在身側。
一道血痕在齊軒的頸上顯現,血絲泛了出來,但齊軒絲毫不在意,只是看著她,眼神溫和。
殷無情的心頭百轉千折,分不清是什麼滋味。半晌,一股怒意突然冒了出來,她是無極門四大堂主之一,江湖人稱「玉狐」,行事向來心狠手辣,憑什麼要對這文弱書生留情。
可是,握劍的那隻手卻仍僵硬得不受她控制,於是她怒瞪著齊軒,良久良久,才「噹!」的一聲丟下長劍,冷冷的道:「你走吧!」
「你不殺我了?」齊軒問,心裡卻沒有半絲驚訝,雖然他與殷無情認識不深,可是他直覺認為她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即使他曾漠視她的警告,為替她療毒且碰了她,但她還是不可能因此就殺了他,一如狐狸恩怨分明的天性。
「廢話少說,快走,免得我改變主意。」
齊軒還想再說些什麼,殷無情卻瞇起眼睛,喝道:「你還不走?是要等我改變主意嗎?」
齊軒遲疑了一下,未了還是嚥下所說的話,轉口道:「你身上還有殘毒未清,這兩天最好多休息,七日內嚴禁一切辛辣的食物。還有,切記傷口別碰水。」
殷無情背過身,沒有回答。
齊軒深深的望了她的背影一眼,沒有再說什麼,慢慢的轉過身,舉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