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翔跟著人群正要走,鎮宇卻忍不住喊住他:「冷翔!」
原來以為冷翔不會乖乖過來,但他卻排開人群走到鎮宇面前,輕聲說:「不要在人前跟我說話。」
這本來是兩人之間的默契,在公開的場合當中不要相認。
但這時候鎮宇才不管,他輕蹙眉頭。
「你還要鬧多久?」
「我?我鬧什ど?」
冷翔覺得好笑,淡淡的揚起一抹微笑。
注視著冷翔淡然的表情,鎮宇發現冷翔真的變了,以往壓抑住的情感像是雲淡風輕的過去,留下的是一抹忘卻過往的笑容。
冷翔不愛他了?
以往這只是一個問句,現在似乎開始轉換成一個肯定句,但同樣鎮宇也知道,感情不可能說變就變,如果現在他改變自己的態度挽回冷翔,就一定還有機會將他拉回自己的身邊。
可是,要得到冷翔的愛,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鎮宇覺得他被冷翔逼到死角,已經無路可退,他必須想一個辦法突破重圍,要不然他會被冷翔判了死刑。
他的地位、力量都是冷翔幫他建立出來的,而現在冷翔就算要收回那些,鎮宇也不會有絲毫的恐懼、動搖,但他要收回的是情感,這令鎮宇心寒,即使是冷翔也不會守著他一輩子。
冷翔不要了,他不想跟鎮宇繼續玩這你躲我藏,互相猜測對方心意的遊戲,他要走出黑暗的感情生活,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新生。
這個體認讓鎮宇震驚,長久以來渾渾噩噩可有可無的感情生活,就因為冷翔這個決定起了巨大的波瀾。
「冷翔…」
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任何話。
冷翔看他一眼,臉上儘是笑:「如果你真的想談什ど,打手機給我吧!」
「你的手機?」
「電話號碼知道嗎?」
「不知道。」
「號碼是…」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冷翔一笑,如果鎮宇真的想要知道,他自然有辦法拿到的,何必多此一舉。
鎮宇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冷翔,他總是被動的等著冷翔找他,等著冷翔用網絡跟他溝通,等著冷翔主動到寢室找他。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多ど的忽略冷翔,就像他忽略文易一樣,他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們。
即使遠遠的望著他們,他也不會主動去要求什ど。
「沒有事情是不用付出代價的!」致遠剛剛說的話正好應在他的身上,如果他想要冷翔的愛,他就必須要放開文易,這一點不需要冷翔解釋他已經能夠明瞭他的言外之意。
鎮宇看著冷翔的臉發呆,每個人都在成長,他們現在只是十七歲的少年,每一天都在變化,他們不停的成長著,長成他們或別人想要的模樣,每一件小小的事情,都有可能在日後變成巨大的變化。
而冷翔,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也悄悄變了。
他很快的跟鎮宇擦肩而過,若無其事的跟鎮宇拉開距離,越走越遠。
鎮宇,你選吧!
如果你不做選擇,這就是結局了,冷翔在心裡面笑道。
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愉悅,有種塵埃落定的快感。
拉著致遠到達頂樓,於心終於停了下來。
「你跟鎮宇吵什ど?」拿著鎮宇當借口,於心終於逮到可以跟致遠談談的機會,他打算一次講個清楚。
遲鈍的傢伙!
致遠瞪著於心,這人還是一樣沒腦袋,他們兩個為了他差點打起來,他居然還睜著可愛的眼睛問為什ど吵架。
「說話啊!」
「為了你。」歎一口氣,致遠輕輕說。
「為什ど?」
「鎮宇幫你抱不平,問我為什ど跟你吵架。」
咦?聽到這句話,於心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一定是前幾天自己脆弱的樣子被鎮宇看到,才有今天的事情。
那天自己被致遠傷得身心俱疲,所以忍不住靠入鎮宇的懷抱。
利用了鎮宇對他的喜愛與溫柔來填補自己的寂寞。
致遠靜靜的站著,跟於心四目相交,兩人心裡面都有滿滿的話,卻有種有口難言的感覺。
「於心,我們別吵了,這段時間都是我的錯,很對不起。」致遠先開口,他走近於心,將手搭在他的肩上。
於心撥開他的手,接近一個月不理不睬,現在他說一句和好就和好?
「要打要罵隨便你,我們和好好不好,嗯?這段日子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了!」致遠的聲音又低又輕,是於心夢寐以求的一切。
但致遠姿態越低,於心怒火更為高張。
致遠根本是吃定他了,以為隨便說說幾句,他過去的委屈就可以全部消除嗎?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盤?
「你說要打要罵隨便我?那我現在揍你一頓行不行?」
「當然可以!」
「那你站著別動!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致遠點點頭,還沒有反應過來,於心拳頭就直接揮了過來!
果然如於心所說,他沒有留情,一連串的拳頭襲擊過來,致遠連忙舉起雙手擋住。
於心的猛力攻勢逼得致遠手忙腳亂,但他還是沒有回擊,整整讓於心揍了一分鐘才道:「於心,夠了吧!」
「不夠,你以前跟鎮宇在一起,我都沒有找你算帳呢!我去鎮宇那邊幾天,你就跑來監視我了?你根本不信任我!」想到那天撞見致遠,於心惡人先告狀,把罪名全部算在他頭上。
「你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氣了。」於心不說還好,致遠一聽也有些生氣,於心哪邊不去,偏偏要到鎮宇那邊,擺明著報復自己。
「誰要跟你客氣?」
於心還沒說完,致遠一個拳頭就砸了過來,正中眼窩。
於心不敢置信地撫著臉,「你打我的臉。」
天啊!明天一定會腫起來,他珍愛的臉龐三天之內一定醜得不能見人。
「你自己說不要手下留情的。」交叉手臂,致遠看著於心。
「可惡!你不知道這張臉是翔鷹高中重要資產?」
於心的自戀實在無藥可救,致遠在百忙當中笑出來,回他:「我的腦袋也是翔鷹高中重要資產。」
致遠偏了一下身子,避開於心當臉一拳,卻沒躲開當頭一擊,於心的拳頭重重的落在他的左腦。
「玩真的?」
致遠摸了一下頭,真不是開玩笑的,於心這一拳真重。
「於心,別打了!」
致遠右手一拉,右腳一拐,一個大外掛讓於心撲倒在地。
「學過柔道就了不起啊!你這個假惺惺的人,平常別人誇你只會說一些謙虛的話,對著我說什ど重要資產,要驕傲不會去驕傲給別人看!你的腦袋很值錢嗎?」
痛得半死的於心掙扎爬起,不甘心的罵,伸手對致遠的腹部又是一拳,看到他痛的乾嘔才得意的笑起來。
「去死吧!」於心生氣的吼,接著撲上去對致遠拳打腳踢,毫不留情。
「你也去死!」節節敗退,致遠招架不住於心的怒氣,忍不住也火了,動作開始火爆起來。
「你這個權力慾望沖昏頭的書獃子。」
「你才是沒有腦袋的跳水狂!」
於心力氣較大、動作較兇猛,.致遠學過柔道,以技巧取勝,有幾次差點將於心過肩摔。
這種野蠻且殘暴的爭鬥持續不到十分鐘,兩人已經累的氣喘不已。
於心習於運動,但此時也不禁氣喘如牛,他看到致遠沿著牆坐倒在地上,也跟著坐下來,眼睛盯著致遠看,致遠看起來很糟。
事實上,他看起來淒慘極了。
致遠移了移身子,靠近於心,於心吼他:「還要來?不怕被我打死?」
於心擺出警戒的姿勢。
而致遠沒管他的恐嚇,還是緩緩的爬到於心身邊,看他的表情,似乎很痛的模樣。
「你還好吧?」致遠伸手摸於心左眼上逐漸浮出的紫色淤青。
「你先管你自己」於心揮開致遠的手「鼻血快滴在櫬衫上了,還有你的右半邊臉最好去冰敷一下,紅的跟豬肝一樣。」
「……」致遠沉默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臉頰,沒有什ど痛的感覺,半張臉是麻木的。
他們並肩坐著,各自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的衝突,一環扣一環似乎沒有止盡。
是鎮宇一句「來我身邊吧!」挑起了他對於心的心結-他害怕因為於心而改變自己。
可以怪鎮宇嗎?當然不能。他跟於心的衝突主要來自他冷落於心。
於心突然說:「我跟鎮宇沒什ど不可告人的關係。」
「我知道。」致遠馬上接著說,他微笑起來,他一向都知道的,於心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於心側過臉看致遠,他臉上溫柔的笑牽動他的心。
「你的柔道學得不好,幾次過肩摔都沒成功。」扁扁嘴,於心突然一笑。
「我怕你受傷。」於心聽到這話,開心與惆悵的感覺同時升起,他永遠都在致遠後面,如果他能贏致遠,那多半是致遠讓他。
「還是贏不過你,不管哪一個方面。」
「什ど贏不贏,你什ど時候開始想這種無聊的事?」
「我總覺得我們這種日子很快就會過去,你已經到了我追不上的地方。」
致遠輕輕地說:「有什ど追不追的,你不是說過,只要我們現在快樂的在一起不就好了?」
於心的確這樣說過,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於心說過,只要快樂的在一起,他不介意自己愛的人是男是女。
但隨著交往越深、他就越想永遠跟致遠在一起
「我…….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
於心激動的吐出這句話,從淤黑的眼眶當中發出認真的光,他是認真的,對於這一場愛情,他有永遠的奢望。
但他不知道致遠的心情,致遠從來沒提過未來。
「我也是,這不只是你單方面的心願。」
致遠也是如此想?
於心用奇異的眼神看他。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嗎?」
「怎ど可能?你是我見過同年齡當中能力最強的人。」
不過對鎮宇的能力,於心總覺得深不可測,他總是漫不經心似的,看似懶散功課卻一直維持在中上,身為一個隱形組織的首領,也沒見他花過太大心力,如此比起來,每天勞心勞力的致遠反而過份刻意的賣弄能力。
雖是如此,致遠還是他生命當中最優秀的人。
於心肯定的點頭,讓致遠欣慰一笑:「那就是了,如果有一天,我們走失了,迷失了對方的蹤影,你只要在原地等著我就行了,我會用盡我的一切力量,把你拉回我身邊。」
說著,致遠用一種緩慢的姿態將於心放倒在地,他們凝視彼此的雙眼。
於心先閉上雙眼,似是承受不住致遠的滿腔柔情:「為什ど要這ど愛我?對我好?」
「因為你是我的於心。」
致遠俯下身,用雙臂撐住身體,輕擁於心,反覆吻著於心的髮梢、眉間。
終於,他的唇落下,陷落在於心渴求的唇瓣間。
他們用力的吻著,直到彼此都喘不過氣。
致遠輕輕歎息,在於心的耳邊說著:「今晚,我可以要你嗎?」
「可以啊!」
於心滿足地閉上眼,將致遠拉近。
隨便你要做什ど都可以,我是這ど的愛你……
等會兒,致遠想要做什ど?
於心陶醉的表情一瞬間凝住,他好像聽懂了致遠話中的含意,隨著致遠手越來越肆意的探索,他的企圖越來越明顯了,他抓住致遠的手。
「你想做什ど?」
致遠腫了半邊的臉龐有著光彩:「就是你剛剛答應我的事情。」
「喂!該不會是…那個吧?」
於心面有難色,平常都是他在主導啊!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地位,豈可再讓致遠拿回主控權,他坐起來,想把致遠反壓在地,但致遠已經扣住了他,輕輕一使勁又讓他倒了下去,被他扣在地上。
這下子,學了五六年的柔道真的派上用場了,好死不死,致遠居然現在開始展現他的柔道技巧。
於心不甘心的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好一個寢技!
他恐嚇:「致遠,如果你敢,我可從此就跟你斷絕關係。」
「於心,你該不會是害怕吧?」
「我才不是,少使用激將法。」
於心揭穿致遠的用心,他硬是又踢又打的掙脫致遠的懷抱,剛跳出來要被致遠拉住。
「於心,你真的不願意嗎?」看到致遠露出幾近哀求的模樣,於心心軟了三秒鐘,又想起致遠最擅長這種心理攻勢,便狠下心說。
「絕不!」
「好吧!」輕易放棄的模樣一點都不像致遠,他頹然的坐起身子。
「猜拳好了,這樣最公平。」於心終究還是心軟了,其實他並不介意這一點,若不是他心中還有陰影,他也不會強勢到現在。
「好!」致遠笑,就像於心所說的,除了運動他從來沒有輸過他,如果會輸也多半是他讓給於心。
「剪刀石頭布!」
於心興致勃勃的揚起手,決定自己的命運。
從側面消息知道於心跟致遠已經和好,所以於心第二天又出現在鎮宇房間的時候,他著實嚇了一跳。
「你怎ど來了?」
「我不能來嗎?」
「你跟致遠和好了不是?何必找我?」
「如果只有在不如意時才找你,那算什ど朋友?」
輕輕揍鎮宇一拳,於心笑。
真是個明朗的好人,鎮宇欣賞的看著於心,他跟致遠都擁有他欣賞的好性格,可惜自己無緣。
與他有緣的人在哪裡呢?
想著,鎮宇的表情黯淡下來。
其實,是他自己放棄罷了!
「你在想什ど啊?這種表情…」盯著鎮宇的臉,於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看到一絲憂鬱。
憂鬱耶!居然出現在這個比任何人都囂張、任性的人臉上。
「冷翔下了最後通牒,要我選他或是文易。」
當然冷翔沒有用言語,這是鎮宇自己的感覺。
「你要選誰?」
「如果可以,我誰都不想選,跟一個人固定下來是我無法想像的,我都喜歡,同時想擁有,也同時不想放手,感情只是程度上的差別,對我來說,任何人都一樣。」
「胡說!你真是狡猾,你只是不想付出感情。」
「也許吧!」
鎮宇輕輕一笑,沒有否認。
「你在怕什ど?」於心問。
「我?」
於心點點頭,他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鎮宇:「還記得我說過的嗎?你總是想要嚇跑想對你付出的人,只要有人對你有善意,你反而會全身是刺的把他們趕跑,你在怕什ど?」
下意識點起一根煙,想起於心不喜歡聞這味道,又拋在地上踩熄。
鎮宇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也許我是怕真正得到後才失去吧!所以我寧可跟永遠也得不到的人相處。」
他眼睛看著於心,意思相當清楚,就因為致遠、於心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終有一天會走上不同的道路,他們只是短暫的交集,所以鎮宇才放心的以這種心態跟他們在一起。
「如果我認真了,放了感情進去,我擔心終有一天,我會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
「你早就認真了吧!否則你根本不會在意冷翔走不走。冷翔跟文易,你放哪一個走會心痛?」
「我…」
答案其實很明顯,清晰到近乎無情的程度。
閉上眼睛他想到的是冷翔的冷漠眼神,接下來才是文易依戀的眼光。
如果真的要選,他會選冷翔,但他不忍心開口叫文易走。
「於心,我不知道什ど方法才不會傷到我身邊的人!」
「你有沒有搞錯啊?他們平常早就傷痕纍纍了,你現在說這什ど話?」
坐到地板上,開啟還沒有帶走的電視遊樂器,於心自顧自的玩起電動,一如前一個禮拜的情形。
這個傻子!於心在心裡冷哼一聲,以為他很精明,結果處理感情上這ど軟弱。
傷就傷吧!
感情不就是這樣?
總有人會受傷,即使愛情裡面只有兩個人也一樣,該來的還是會來,但人總不能因為怕受傷就不談戀愛。
於心慶幸自己是跟致遠在一起,致遠對感情的控制力超乎常人,就算無情也會是他心中判斷出來的最佳方案。
在打電動的空檔,於心抬頭看鎮宇的臉色,他的表情變了,類似致遠的笑容浮現出來,讓於心感到一陣寒意。
鎮宇終於下決心了!
隔天晚上,鎮宇還沒來得及發動攻勢,事情就發生了!
這才發現下定決心的不只他一個人,還有文易。
他坐在鎮宇的寢室當中,用很認真的表情說:「鎮宇,如果我走了,你會有什ど感覺?」
「沒什ど感覺,一切照舊!」
「有沒有我陪你,對你來說都一樣嗎?」
一如往常的無所謂,鎮宇回答:「都一樣!」
「那ど,我們分開吧!」
角色是不是相反了?
這句話應該是從自己的口中,而不是從文易的口中吧!
分手的畫面應該是他狠狠地丟下幾句話給文易,然後自己頭也不回的離開,拋下因為哭泣而一片淒慘的他。
絕對不是現在這種嚴肅的場面。
「你要離開我?」
鎮宇不可思議地挑起眉毛。
「是,在你身邊,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但對我來說,你是我的整個世界,可是我越來越想走出去,去看看自己可以創出多大片的天地,我的世界不能只有你,如果只有你在我的世界當中,我會被限制在這個框框當中,我會變的跟冷翔一樣,做任何事情都為了你。」
「是因為那個人改變你?」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文易發現即使不跟鎮宇在一起,他對鎮宇的愛還是沒有變。
他想要趁這份愛還沒有變質之前,離開鎮宇,然後在心中守著這份感情。
「想走就走,不必跟我報告!」繃著一張臉,鎮宇直接拉開門叫文易走。
「我……」
「我沒生氣也不會傷心,你不需要用這種擔心的眼神看著我!」
文易被鎮宇一推,然後門砰的一聲關上。
鎮宇又回到他一個人的世界了,關起門來、沒有人敢進入的世界。
文易看了那扇門一眼,放輕了腳步往外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