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七天就可以了,你,不會不給我的,對吧……
所有的人都是一抖,陛下居然用了這絕對不是威脅的瘋狂眼神說要來天下陪葬!
卻沒有人覺得只是氣話。
他們害怕。真的怕。
穆鄞帝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事情,更何況現在的他,居然美得帶了妖氣!似乎一瞬間,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再是那個艷絕天下的穆鄞帝,而是什麼,更可怕更威嚴的人。
似乎翻手覆手之間,傾覆天下,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神仙保佑,小桃姑娘,你可千萬要撐夠七天啊!
那邊太醫在忙碌著,這邊花卞芳也一刻沒休息,他去屋外折了桃花畫了迷魂陣,這樣陰間的使者便找不到她,便不能拿了她的魂魄去地府。
然後又將右手點在了天靈,將自己留在天庭的那一半修為喚了回來,只見一道銀色的光芒直直從天上灌了下來,落進了那眉心的硃砂中。
緩緩睜開眼睛,一道精光從盈盈美目中射了出來。
他已經完全了自己,成了那個妖力修為已列仙班的花妖。
於是呼出一口氣,就見元神出了來,留下身體看著她不會出事,元神則是掐指一算,就算出了她魂魄遊蕩的趨向,頓時化做一道銀光追了去。
不禁,嘴角泛出了一絲苦笑。
「緣其三世往復還,抬頭見物更思念,但使桃花復見眼,妖家原自亂人間。」原來那個測字老兒居然在那個時候就算出了天機和自己的真身,難怪自盡了。
凡人是不可窺測天機的。
只是那個時候,自己還不懂。
那個連面還沒見到的她已經和自己糾纏到了一起。
那點碧綠色的魂魄確是有一小部分朝著這個方向來了。
魂魄本無重量,速度極快,卻快不過那道銀色光芒,被那白色的袖子輕輕一攏,便攏了進去。
「花君,你怎可私自將魂魄箍了去?」鬼者終是慢了一步,這點魂魄被他拿了去,就根本找不到那在陰陽簿上到了時辰的人了。
花卞芳嘴角勾起一抹不容置疑的笑意,「因她欠我,斷不可如此便宜了她投胎轉世落個乾淨!」
鬼使摸摸鼻子,心想這個魂魄也夠倒霉,惹到誰不好,偏偏惹到這個長得艷比鮮花實際卻比惡鬼還惡毒的花妖!
「可是花君,私自被你拿了魂去,回去我也不好交代啊……」不是他客氣,而是他惹不起。
這花妖是了仙倒好,仙道鬼道各不相擾,誰也不用服誰。偏偏他還是妖,而且是法力高強的妖,他可不想得罪花妖,到時間心臟一開花,饒他是鬼,不死,也受不了那撕心之痛啊!
剛剛就拿了一個被花撕了心的魂,嘖嘖,慘不忍睹啊!被下油鍋炸了,也好過七零八落啊!魂魄已散,就連投胎也不可能了……
「有什麼不好交代的,不交代不就好了,鬼君您還為難嗎?」哼,只要將那陰陽簿塗描幾下,便憑空多了幾十年陽壽,當他不知嗎?
「這……」鬼使為難地拿了簿子翻開,「這碧,也就是小桃本應有七十年陽壽,卻不知為什麼突然在四年二個月就過完了,我雖也奇怪,但是她壽命已到,不好做手腳……」
七十年?那再怎麼算這也才二十一年啊!花卞芳自奪了陰陽簿子來看,果然見是因「七十年陽壽已到」。
不可能啊!他想破頭也不明白為什麼,乾脆不去想,直接奪了那硃砂筆幾下將時日一改丟還給鬼使,「不對,她今年才二十有一,還有整整四十九年陽壽呢,我說鬼使大人,這樣的問題也能弄錯,是不是……仙釀喝得多了?」他要是沒記錯,當年可是送了他一大罈子百花仙釀,喝了,可是能增修為三百年的!
「這……」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別人還好,偏是這個陰險的花妖……鬼使長歎一聲,「我說花君,您改便改了,可別到處亂說啊……」
「那是自然,那酒可是我從老軍那裡偷了來的,怎好亂說。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不打攪鬼使大人了。」說罷,化做一道銀光消失了。
居然是從老君那裡偷來的?!鬼使自然誤會成了「老君」而非「老軍」,冒了一頭冷汗,若是被發現了,他可吃不了兜著走的!
也無暇去管被花卞芳改的凌亂的簿子,鬼使一轉身就回了家,趕緊將那酒罈丟進忘川底,然後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衙門,這才攤開簿子塗塗改改了起來。
哎,世上果是沒有白來的仙釀啊!尤其這仙釀,是被那個陰險的花妖拿來的時候!
一邊哀歎著將陰陽簿改得亂七八糟卻不露痕跡一邊暗自祈禱千萬別被發現的鬼使壓根沒想到那酒美則美矣,卻和那位「老君」沒關係,喝了也只能增三年修為而已……
這「天上方一日,人間近一年」,花卞芳急急追了那點魂魄又回了來的時候,時間已過去了六天,再幾個時辰就過了七天了!
冒了一頭冷汗的他趕緊進了屋子,果然見她臉色已經灰白,現了死相,只剩還有口氣在,而且那魂魄已經就要衝破自己的箍魂咒散了去了。
忙將袖子裡攏了的那點魂魄倒了出來,和著那幾乎飛散的魂魄用了力揉在一起,重新揉成了三魂七魄,然後輕輕一彈,就見那通體碧綠的魂魄被大力推進了她的身體裡,晃了幾下,就安定了。
「你、你們快來看!她、她心脈穩住了!」已經愁眉不展、戰戰兢兢的太醫忽然瞪大了眼睛大吼起來。
這就好了……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元神歸了位,張開天目,果然見她死氣已去,只是因了重傷無法馬上醒來。
剩下的,就是等她的身體慢慢好起來了。
既然已經活了,就立刻將她整個搬到了自己住的隨然殿,她前腳一走,那滿樹的桃花就像再也支撐不到的荼蘼,紛紛凋落。
氣數已被用盡,怕是再也無法開花了。
知她一時醒不來,太醫為了自己的腦袋也不敢怠慢,他便重又來到這塔上。
那一屋子的畫還沒有收,那屋子壓得他無法呼吸的思念,還在縈繞,他終要去收了,受了,這樣才能讓她欠得自己更多,多到,她生生世世也還不完!
一張一張,究竟是用了怎樣的心情畫的?他已經不忍心去看、去揣測,生怕自己受不了那痛。
收下畫來,數一數,一百五十張,張張自己都在笑,春山眉黛,春水盈盈。
原來在她心裡,自己竟然是這樣的美好!
「笨蛋……」真是個笨蛋!從見到第一面起,就知道她是個笨蛋!
卻是,不會再有這麼一個笨蛋肯這麼真心地對自己了……
你才是笨蛋啊!竟然從來也沒有發現過她的真正心意!
原是天下,本有著如此多的癡人、呆人,看不到身邊的心,讀不懂別人的情,一心一意的以為那是害,還自以為是地洋洋自得,到最後悔的,是誰!
一張一張地,小心翼翼地收了那畫,小心翼翼到,生怕愚笨的自己,碰壞了她的心!
細細將那畫收進懷中的小瓶中珍藏好了,花卞芳這才發現原來這屋子還內有玄機:
一屋子的十字!
細細密密地刻了一牆,很小心,很認真地刻了的。可以清晰地看到是從門邊開始的,那裡的刻痕雖然黯淡了,卻依舊清晰。
綿延不絕地,漫了開來。
這是什麼?
他用了天目追了去看,卻看見那抹綠色的身影握了小小的果刀,小心地趴在牆上刻著。
每見日出,便在牆上刻一橫,每到月出,便在那橫上加一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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