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他的心中藏了一抹影子,誰也取代不了。
真可悲,她的愛是一連串謊言堆積而成,而她居然傻乎乎地深信不疑,將真心給了出去,不去想泡沫般的夢一旦被戳破會如何。
愛有多深,傷就有多痛,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舔舐傷口,因為她必須先自我療傷,等會才能好好陪他面對他父親。
這就是女人最傻的地方,即使自己痛得要命,當心愛的男人遭到傷害,還是會站起來守護他。
「我要你一個人來,你幹麼多帶一個外人,想讓我把人趕出去嗎?」
這是城堡嗎?還是海市蜃樓……
是了,這是夢,幻想出來的世界!家是一個人的城堡,巍巍矗立著,帶給遊子們歸心似箭的溫暖,暖和了寒冷的心。
只是這座城堡裡沒有一絲暖意,有的是寒意迫人的沉悶,以及令人感到不舒服的視線。
那個男人……不,應該說是老人吧!六十歲不到的年紀竟已蒼老如七十老者,行動有些不便,左手邊的手杖不耐煩的杖擊地面。
「這裡的外人也只有你身邊那女人,你想把她趕出去請趁早,我不會阻攔。」甚至幫你叫車,助你一臂之力,將瘟神送出門!
夏仲夜的口氣相當不馴,他目含冷意地盯著父親,絲毫不畏懼。
「老爺子,聽聽你兒子說的是什麼話?人家都跟了你快二十年,孩子也生了兩個,他不喊我一聲媽也就罷了,起碼叫聲阿姨吧……」想趕她走,門都沒有。
「我媽已經死了,或者你想去陪陪她。」
「呸!呸!呸!你詛咒我早死呀!我可不是你那短命的媽,我要陪你爸爸一生一世,到老都不分開。」唯恐被枕邊人嫌棄人老珠黃的莊瓊珍,趕緊狐媚地貼近自個兒的男人,挽著他的胳臂故作親暱。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我母親,你不配。」她才該是短壽之人,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怨、他的恨,明顯的擺在眼底。
最怕人家看輕她出身的莊瓊珍喳喳呼呼地一嚷,「什麼叫不配?好歹我也是你爸爸的老婆,你的繼母,自家人說話用得著這麼刻薄嗎?人家會以為你家教不好,沒母親教。」
一聲「二夫人」讓她忘了自己是誰,沾沾自喜地以女主人自居,渾然不知別人在背後議論她是搶人丈夫的狐狸精,害死元配還霸佔她的家。
自從夏仲夜的母親死後,她便大搖大擺地搬進夏家,一點也不為自己的所做所為而愧疚,反倒當自己是女主人,作威作福地任意使喚下人。
夏仲夜還住在家裡時,她稍有收斂,不敢太過囂張,私底下背著他過過貴婦的癮,偷偷買著名牌包,把自己妝點得漂亮,好迷惑住她的男人。
在他離家後,她便肆無忌憚的恢復本性,大手筆的揮霍,衣服、珠寶拚命買,更命令下人要喊她夫人,她是夏鼎天的妻子。
但事實上,她還是入不了戶籍的小老婆,她男人身份證上的配偶欄寫著「梅宜芳」不是她的名字。
「你讓她入了夏家的族譜?」陰鬱喑眸死盯著垂老雙目。
「還沒有。」這是夏鼎天的回答。
「還?」他目光一沉,冷冷逼視。
「瓊珍跟了我很多年,遲早要入戶籍。」他答應過給她名分。
「怕沒人送終嗎?」夏仲夜冷誚道。
老者臉上浮慍,拄杖一擊地。「放肆!我將來的一切不是都留給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我身邊留個女人作伴還需要你同意不成?」
留給他?莊瓊珍眼神一閃,暗暗垂目。
她在心裡想著:我用大好的青春陪你個糟老頭,你的財產不留給我們的孩子,反而巴著送給不屑你的兒子,你將我們母子置於何處!
「請你搞清楚,夏先生,你所謂的一切是我母親的,包含你現在所住的這棟房子也是登記在我母親名下,身為她的合法繼承人,我隨時有權向代理的你索回。」
被兒子當面嘲弄,面子掛不住的夏鼎天冷著臉說:「但你也別忘了,遺囑上面有清楚的註明,除非你已經訂婚了,否則不得動你母親的財產一分一毫。」
他便是抓准了兒子極欲拿回妻子遺產的心理,所以故意安排藍家千金為兒子的秘書,有誘因,加上朝夕相處,他不信纏女追郎會擦不出火花。
薄唇一勾,夏仲夜笑得冷然,「我已經結婚了,你沒瞧見我的妻子嗎?」
目光微微一斂,趙瀠青看了看面容有五分相似的父子,這一刻才明瞭自己為何一進夢境便穿上白紗禮服。不一定非她不可,只要是女人,都有可能成為他的妻子。
難怪沒有轉圜的餘地,他迫切地讓婚姻成立,就因為他要以此為武器,對付他父親。
心更痛了,卻沒辦法走開,他需要她,他同樣為必須仇視父親而心痛,雖然他不明白恨的另一面是愛,他恨父親讓他必須恨他,不能有愛,否則將對不起全心愛他的母親。
「哼!我不承認,那個女人配不上我們夏家的地位。」儼然忘了自己當初若不是靠妻子娘家的資助,也沒有今天這番成就。
他冷笑。「莊女士的身份更低賤,還是男人包養的情婦,怎麼不見你嫌污穢?可笑的雙重標準教人不禁猜想,賤的人是她或是你?」
夏鼎天氣得拍桌怒道:「你……你竟敢……」
「仲夜,不可以讓自己的人格低下,他是你的父親,縱有諸多不滿也不能口出惡言。」壞了父子情。
趙瀠青以手輕按丈夫手臂,雖然心裡難受他的愛是鏡花水月,可她還是無法不管他,他的心藏了太多傷口,讓她於心不忍。
「老婆,不必對這種人太客氣,他瞧不起你,認為你不適合當我的妻子,哼!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弄個用錢就買得到的女人在身邊還得意揚揚,怎麼不想想多少男人睡過她!」
在現實生活中,教養良好的夏仲夜絕對說不出這番話,他把一肚子惡語藏了甚久,借由夢中宣洩,淋漓盡致暢所欲言。
因為這就是他想替母親說的話,溫順婉約的母親是名門千金,口不擇言,就算受委屈了也是暗自飲淚,不會潑婦罵街的率眾上門,討回身為大老婆的尊嚴。
「老公,你……」少說兩句,真要撕破臉,你的心裡也不會好過到哪裡。
不想他事後懊悔,趙瀠青極力阻止他說出傷感情的話,但是夏鼎天的怒吼聲蓋過她的輕柔嗓音,令她功虧一簣,沒能緩頰。
「反了嗎?兒子教訓起老子,我花錢買女人至少求個痛快,你呢!只是為了氣我才拖個累贅槓上我,她什麼也給不了你,除了讓你一輩子成不了氣候。」
那女人留不得,得盡早除去。
「你說錯了,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玩女人,更不會背叛家庭,我愛我妻子,一生對她忠誠,不要拿我跟你混為一談。」夏仲夜擁著妻子,眼神輕蔑地看了故作賢慧的莊瓊珍一眼。「你最好去驗驗她生的兒子和你的DNA符不符合,別戴了綠帽還替人養孩子。」
「你……你……」瓊珍生的兩個孩子確實和他長得不像,但他相信她還沒膽敢背著他偷人。
「老爺子呀!你可得替我作主,這天殺的下流話是人說的嗎?我一心向著你、向著夏家,不顧身材生下兩個娃兒,他這話不是要我去死,我跟了你以後可是清清白白的……」
莊瓊珍哭天搶地地為自己叫屈,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夏鼎天主持公道,什麼都能受委屈,就是名節不能受辱。
就算她在跟了夏鼎天之前和不少男人發生過關係,可是她一定要矢口否認,只要認他是唯一碰過她的人,孩子也是他的親骨肉。
女人的依靠不就是釣個有錢的男人,母憑子貴的享受榮華富貴,況且以她的年紀也找不到更好的男人了。
想到此,她更做作的放聲大哭,彷彿受了多大的冤屈似的,讓人聽得心煩。
「好了,別雞貓子鬼叫了,我沒說不信你,仲夜的個性你還不清楚嗎?他只是氣我沒有善待他母親。」對於元配,說不上什麼情不情,不就是夫妻。
「可是人死都死了,他還拿這事來怨我,我也很無辜呀!當初是你自己要跟我在一起,沒人拿刀逼你,怎麼全是我的錯……」她嗚咽地埋在他肩頭抽泣,訴說多年的委屈。
莊瓊珍的確什麼也沒做,她只是欲擒故縱地搔得夏鼎天心癢癢的,欲拒還迎地讓他離不開她,進而成為她的裙下俘虜。
「夠了,別再說了,還想待在這個家就少說一句。」看見兒子不悅的臉色,夏鼎天口氣一冷,推開需要他安撫的女人。「還有你,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麼事,你都不許評論她,她現在是我的女人,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態度。」他不容許有人反抗他的權威。
夏仲夜冷哼一聲。「想要別人尊重就得先尊重別人,相對你對我妻子的忽視,我這沒媽管教的人還算得體。」
「你……你就一定要跟我唱反調嗎?我為你所做的全是為了你好……」為人父母的苦心,他只希望兒子未來的路更平暢,不像他走得辛苦。
「把你所謂的好用在夏仲揚身上,我不希罕。」沒人可以控制他的將來。
「我要你離開那女人,跟我決定的藍家千金締結婚姻,只要你同意娶藍若雅,我馬上退出『夏氏企業』,由你接手,否則我將架空你在公司的權限,讓你什麼也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