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打開房門後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那窒人的靜謐,讓他兩道濃濃的劍眉立時快速的攏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倏地攫住了他。
他迅速的轉身,踩著急切的腳步開始在大宅裡尋找,可是不論他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她。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臉色也從初時的凝重到現在的鐵青。
「砰!」地一聲巨響在花房中迴盪著,震耳欲聲。
他在最後的尋找目標——花房落了個空後,氣憤地一拳擊向花房的門扉。
門上的玻璃應聲而碎,在那進裂的聲響中,夾雜著一聲驚呼。
「狄卡,你怎麼了?」原在角落中蒔花弄草的翠碧絲聽到了巨響,連忙探頭出來查看,卻驚見兒子那罕有的憤怒舉動。
他抿唇不語,陰驚的眺望著遠方的天空,神情憤怒而凝重。
她逃了,她竟然膽敢逃開!
他的雙拳倏地再次收緊,手背上頭浮現的青筋更顯出此刻流竄在他血液中的憤怒。
「你倒是說說話啊,究竟是怎麼了?」她從來沒有見過狄卡這樣憤怒的模樣,說沒被嚇到是騙人的。
可隨著驚嚇而來的,則是為人母親的滿滿關懷。
「狄卡,你究竟為什麼這麼生氣?你要知道美兒一向膽小,若是讓她見著你這樣凶神惡煞的模樣,怕不嚇得躲進老鼠洞裡藏起來?」
原以為提到美兒會讓他的態度軟化,可誰知道她的話聲才落,他又是重重的一拳擊向了門扉。
那巨大的聲響讓翠碧絲忍不住的皺眉,伸手摀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過他這個舉動已經讓她明白了事情的癥結,絕對是出在美兒的身上。
要不然他也不會一聽到她的名字,就又氣得火冒三丈。
這個美兒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他這麼生氣呢?她還真是好奇耶!
「狄卡,美兒怎麼了?」
他陰沉的眼神掃向自己的母親,原本抿著的唇抿得更緊了。就在翠碧絲忍不住為兒子的倔強歎息之際,他又突然開口說:「她走了!」這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進出來的。
「走了,走去哪?」一時無法意會他的意思,翠碧絲傻愣愣地問。
誰也沒想到美兒會「離開」這間屋子,要知道這裡可是意大利黑手黨教父的大宅,雖說談不上固若金湯,可真要留住一個人也絕對不會是件難事。
更何況雖然他從沒說出口,可是從他的眼神總離不開美兒身上的情況看來,旁人都知道他對她有多麼在乎。
所以翠碧絲壓根就沒意會到狄卡口中的「走了」會等同於「逃離」,再說等會兒不就要試婚紗了,一切不都已經大事底定了嗎?
「她逃了,逃離了我身邊!」說完,他渾身張揚的怒氣倏地收住,鐵青的神情也瞬間變得自若。
但這樣的狄卡相較於方才怒火奔騰的他,更叫人心驚膽跳。
「逃了?!怎麼可能?」翠碧絲倒抽了一口氣,眸中閃過一絲複雜,急切地問,「美兒一個俏生生的弱女子能逃到哪兒去呢?若是沒有你的應允,她只怕連大門口都出不去,何況是逃離。」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如果她有那本事逃跑,依她之前怕他的程度,早就已經逃之天天了,怎麼可能等到現在。
所以,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人在幫助她,又或者是那個醫生真有著天大的本事,摸進屋子裡將她強押走了?畢竟他曾經那麼自信滿滿地說過,他一定能帶走她的,不是嗎?
狄卡的腦中一泛起這樣的可能性,便迫不及待的轉身,健步如飛的衝了出去,連聲招呼都沒向翠碧絲打。
而靜靜望著兒子急匆匆離去的背影,翠碧絲的神情複雜。
然後她慢條斯理的脫下手套,將所有花材器具整齊的排放在一旁,這才緩緩的起身。
平靜的臉孔早已瞧不見方纔的焦急,但向來溫和的眼中卻隱隱閃現一抹不該存在的憤怒。
踩著與眸中憤怒完全不相符的優雅腳步,她緩緩的朝著主屋步行而去。
不必像狄卡那樣如無頭蒼蠅似的亂轉,她知道美兒的事該去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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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猝不及防的一拳襲上了天禪和尚的臉龐,那過重的力道讓他的臉硬生生的往一旁偏去。
一絲沿著嘴角而下的血漬說明了狄卡的力道,但受了一記重拳的天禪和尚卻像個沒事人似的緩緩抬手輕拭著自己的嘴角。
哇,還真是夠狠的,一拳就見血了耶!
「把她交出來!」冷著聲、咬著牙,狄卡毫不愧疚地迎著天禪和尚眸中的不贊同,沉聲警告,「別以為你能不聲不響地將她偷走,為了找到她,我會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這是一種告知,而不是一種威脅,天禪和尚知道。
可害怕嗎?並不!
只是好奇這個有著霸者氣度的男人,為什麼像個「沖天炮」似的朝他轟炸,他並沒有做什麼事,至少是「還沒」做什麼事,不是嗎?
「羅貝多先生,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天禪和尚一臉的正經八百。
「你……」狄卡怒瞪著他,一記鐵拳眼看又要揮出。
不說!他就打到他說。
但這次,天禪和尚可沒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任他打,他伸手擋開了他揮過來的鐵拳,然後輕鬆恣意的說道:「羅貝多先生,就算要執行刑罰,至少也該先讓犯人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這才符合公平的原則吧?」
「你還裝傻?!」瞇起眼瞪著一臉輕淺笑意的他,狄卡認真地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不該再和他多廢唇舌。
或許把腰際的槍直接掏出來斃了他,可能會更快一些。
「想要我的命不是那麼簡單的,更何況要了我的命並不能讓你達到目的,我勸你還是完整的說明你的來意吧!」天禪和尚涼涼地說道,滿意地瞧見他眸中乍露的驚詫。
「該死!』』惡狠狠的低咒了聲,面對這種「處變不驚」的敵人,他有束手無策的無力感,「美兒失蹤了,一定是你把她帶走的吧!」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狄卡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個醫生絕對不是一般人,他那種總是勝券在握的眼神,帶給他一種像是在他眼前不論什麼事都無所遁形的壓力。
那麼……如果說他真的不是尋常人,是不是代表美兒也不是尋常人?
頓時,所有的事情全都兜在一塊,包括美兒無聲無息的出現、查不出她的背景、咖啡杯莫名的在空中起舞,還有她的突然消失。
她究竟是什麼人?
「看來你還不算遲鈍。」像是天外飛來一句似的,天禪和尚突然對著他這樣說。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他遲疑的問。
「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她的失蹤其實對你也不是一件壞事,反正你們遲早是要分開的,那麼就此結束不是更好。」
天禪和尚實事求是的說,可是對他的說法,狄卡是萬萬不能接受。
如果說不曾愛上,那麼自然可以輕易放手,可一旦愛上……
當這樣的想法竄過狄卡的腦海中時,他的心不禁一凜。
原來他早已愛上她了,不是嗎?
「我要知道!」狄卡固執的要求。
「我不能讓你知道,只能告訴你,你和她終究不會有結果,所以最好放手。」
「不,我相信只要有愛,不管她是什麼身份,我都能留下她。」
人家不是常說,真情摯愛自有其無堅不摧的能力,他以前對這樣的說法嗤之以鼻,可一旦愛上了卻又這麼自然的相信著。
瞧一個冷酷高傲的王者將那「愛」說得這般的自然,自然到就連天禪和尚這早該六根清淨的出家人都忍不住動容。
「唉,又是個為情所困的傻瓜,總是像個傻子似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她到底在哪裡?」狄卡心急的再次追問。
「她不在我這兒,我給她的期限還沒到,你真以為她會這麼認命的自投羅網嗎?」對於狄卡的詢問,他照實的回答。
「她的失蹤,不是你搞的鬼?」狄卡瞇起眼打量著一臉磊落的「醫生」,仔仔細細沒放過他臉部的任何一絲神情。
「不是,她的『逃之天天』絕對不是我的傑作。」天禪和尚語帶諷刺的說。
唉,這些猴娃兒,一個比一個貪玩,可卻偏偏一個比一個還膽小。只怕美兒的失蹤難脫一個「逃」字,也只有狄卡這種認不清事實的傻瓜,才會傻呼呼、氣沖沖地來他這兒要人。
不知為什麼,狄卡相信他說的,然後斬釘截鐵的聲明,「我會找到她的!」
對於他的宣告,天禪和尚無言,只是定定的注視著他。
「而一旦我找到她,便會是一生一世的相守,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她,即使是要同撒旦搶人我也不會猶豫,所以……放過她!」
狄卡堅定的說完話,霍地旋身,一如來時般的步履匆匆。
望著他那逐漸消失的背影,天禪和尚清明的眸中倏地閃過了一絲複雜,凡人的愛真能那麼情真意摯嗎?
雖然出家人不該多想,可他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他很想瞧瞧凡人旨不破的「愛」一字,究竟有啥神奇之處。
它真的可以通過任何的考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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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三圈,右三圈。
即使那堅硬的地板幾乎要被她磨出了一個洞,美兒還是忍不住地兜兜兜、轉轉轉。
因自己的心煩意亂,她忍不住喃喃低咒。
她幹麼要替那個男人擔心啊?
他又不是她的誰,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一段露水姻緣的男人罷了。
她早該在飛離意大利的同時,就將所有關於他的記憶都給打包好,然後扔到腦海中最陰暗的角落,讓它永世不見天日才對。為什麼才不過短短七天的時間,她心中的擔心卻與日俱增,簡直到了無法控管的地步?
想著那些暗地裡想要狙殺他的敵人,想著他為了救她而寧願以身擋槍,想著那麼霸氣的他,在床上的恣意狂索,想著……
「啊!」忍不住煩躁的尖叫出聲,她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頭。
「別再想了,別再想了!」她掏出了鏡子,一如以往的想要藉著攬鏡自照來平息心裡的躁動。
可是向來管用的絕招,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失靈!
「該死的,侯美兒,你究竟是中了什麼蠱了?」她以向來視之若命的鏡子用力在自己的頭上敲了敲。
她氣結的想要一把掐死自己,好了結腦海內那不受控制的思緒。
此刻的她正踏在台灣首都——台北,「你明明就應該樂得逃出生天的,應該好好瀏覽這台灣的好山好水,明明應該吃遍大街小巷,幹啥悶在這小房子裡想那個該死的男人啊?」
美兒氣嘟嘟的叨念著,腦海中卻突然憶起了臨別意大利之前,靳微揚曾經當著她的面問的問題——
你真的不愛他嗎?愛?!
她對那個男人的牽牽掛掛、思思唸唸,該不會就是凡人口中的愛吧?
她習慣性地再次攬鏡自照,可是這回瞧見的卻不是那張讓自己眷戀的絕美容顏。
也不知道是眼花還是想像,此時鏡中浮現的竟是狄卡那張俊逸無比卻又向來板起的嚇人臉龐。
怔怔地瞪視著鏡中的那張臉,她的腦子完全處在當機狀態。
在那一剎那,美兒心中的思緒突然清明了起來,然後她頹然的癱進柔軟的沙發理。
只怕,靳微揚那問題的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她想自己對他應該有愛吧!
領悟答案的她略微怔忡,然而下一刻,她驟然自柔軟的沙發上一躍而起,然後想也沒想的,衝向門口,雙手握住了門把,但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又放手。
把自己和門扉的距離拉開了幾步,她當下決定不來正常凡人的那一套,搭飛機去意大利,那至少還得要一天以上的時間才見得到他呢!
就偷偷的用一下法術吧!就不相信天禪和尚的鼻子那麼靈,真會知道。
偷偷吐了下舌頭,她兩手上下交疊置於胸前,閉上眼,豐潤的紅唇開始快速開闈。
就在法術的咒語即將完成,美兒甚至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軀輕飄飄之際,突然間一道熟悉的嗓音自她的耳畔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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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狄卡曾經懷疑過化身醫生的天禪和尚所說的話,那麼美兒此刻的舉動不啻是最好的印證。
如果說要他將眼前這個原本好端端,如今卻漸漸變淡的人影解釋成自己眼花的話,那麼他必須說,他不是白癡,做不來這種自欺欺人的事。
所以在這一片看似虛幻迷離之間,狄卡開口打破了週遭沉靜的異象。
「可以解釋一下,你這是在幹什麼嗎?」
原本輕飄飄的身子因為那突如其來的聲音而重重的跌落地面,美兒很是驚愕的抬頭,那驟然映入眼簾的男人,不正是令她心煩意亂了好幾天的罪魁禍首嗎?
「呃,你怎麼來了?」甚至來不及從地上爬起,讓自己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她抬著頭,愕然的問。
他居高臨下的瞪視著她,腦海中迅速的閃過了一千種以上教訓她的方法。
擅自離開,罪無可赦!
她休想他會這麼輕易的原諒她,在四眸相交的時刻,他已經決定了她該受的懲處。
「喂,你倒是說說話啊!」被他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美兒忍不住地揚聲,就算再遲鈍也能感受到危機將至的氣息。
她小心翼翼的收攏著自己的手腳,準備從地上站起,可是她才稍稍一個動作,她那纖細的身軀已經完全地落人了他的懷中。
不去看她那雙水亮亮的大眼睛,狄卡迅速的將她的身軀翻轉,按壓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大掌緩緩地上揚。
「啪啪啪……」清脆的聲響在窄小的室內迴盪著。
「該死的,你竟敢打我。」初時的震驚過去,她頓時從驚愕的情緒轉成了被修理的哀嚎和憤怒。
「你……快住手……住手……」她掙扎、扭動著,可他卻依然牢牢的鉗制著她,完全不肯放鬆。
直到一聲輕輕的啜泣響起,他的手像中了定身咒似的,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
「你打、你打,打死我好了,枉費我還這麼擔心你,打算回去保護你……」她哀怨的嗚咽著。
「你……」一股沒來由的心軟在他的心間散了開來,鉗著她的手勁也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唉!
狄卡暗歎了一口氣,將她原本趴著的身體扶正,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瞅著她那哭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臉。
「你看什麼看,是不是打得不過癮,要不要乾脆殺了我算了?」用迷濛的淚眼看著他,美兒拒絕被他眸中的心疼和深情給說服。
「早知道我就不要這麼心軟,還想變回意大利去保護你,我幹麼這麼笨、這麼白癡啊!」她氣鼓了雙頰,嘟起了紅艷艷的唇,辟哩咱啦的說了一長串的氣話。
「你剛剛正打算變回去意大利找我?」精準的捉住了她話中的重點,他的神情在心疼與思念中略顯激動。
「我才沒有……」
她本來想要否認,但見他那欣喜若狂的模樣,心又忍不住地軟了,於是她緊抿著唇,不承認也不否認,一雙無辜的眼直勾勾地瞪著他。
「有,我聽見了!」狄卡不容她否認的先一步說道。
他完全不讓她有說不的機會,俯首吻住了她的紅唇。
哇,先打人才吻人,天底下有這等美事嗎?
美兒在心中咕噥,她微偏過頭,企圖閃過他的吻。
可誰知道,他的唇卻像裝了雷達似的,總能精準無誤的找著她,然後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侵略她。
「你……」她掙扎著,但不論她左閃、右閃,都閃不過他的溫柔攻勢。
原本緊繃的身軀漸漸柔軟,對他的吻,她從來就沒有什麼抵抗能力,現在她才知道,那愛只怕是早已在心中生了根。
「我們明天結婚。」一吻既罷,他的額頂著她的,霸氣的決定了兩人的未來。
「可是……」美兒很想答應,卻難免遲疑。
他方才明明瞧見了她要瞬間轉移前的詭異景象,他為何不怕、不跑,甚至連問都不問,還執意與她結婚?
如果說結了婚以後,她被天禪和尚帶走,那他又將情何以堪?
無數的思緒透過她那掙扎的眸光傳達給了狄卡,只見他的俊容上勾勒起一抹朗朗笑容,「我知道你有秘密,也知道你有恐懼,若是你願
「你……難道不怕我是個妖怪?」面對他的自信滿滿,她忍不住地想要嚇嚇他。
誰知他只是一聳肩,「中國人說的妖怪就好像西方人說的精靈一樣,那有啥可怕的,更何況你愛我就絕對不會害我。」
中國人不是有一句話叫:「見怪不怪」嗎?他正打算將這句話發揮得淋漓盡致。
對於他這種輕鬆的說法,美兒瞠大了眼,瞪著他好一會兒,終於長歎了一口氣。
早該知道他這個男人夠固執,既然他都不怕了,她幹麼還替他想那麼多,反正愛上了,也只能拚上一拚。
若是真被天禪和尚帶走了,也只能說他們的緣不夠深,有情無分啊!
她鎖著他的眸,開始緩緩地訴說著自己的來歷,然後滿意的見著他眸中的震驚逐漸累積。
但除了震驚之外,並無一絲的恐懼。
只是他的手隨著她的話不斷的收緊再收緊,就像是怕她再次飛回山上去當座前女婢似的。
她沒告訴他的是,縱然山上無憂無慮,但他那暖暖的懷抱卻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嚮往。
沉浸在濃濃的喜悅之中,一對終於心意相通的交頸鴛鴦卻完全沒有意料到,除了天禪和尚的逼迫之外,他們還有另一道難關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