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間早繪還躲在萬父身後哭,全家人就站在這兒看子亨要如何處置她。
「精神科醫生就能問出悅子的下落嗎?我要的是悅子的下落!這個神經病只會不斷說我是悅子,她還會說什麼?」該死的瘋女人!悅子才不是這樣的!悅子不是個光會哭的白癡!
子亨從萬父背後拉出仲間早繪,用力的拽在地上。地板上有燈泡的碎屑,這下仲間早繪真的跟悅子一樣遭難了,她的手心被扎破,流出不少血來。
「哎呀!我的桃心木地板!會不會擦不掉啊?」萬母繼續擔心她完美的地板。反正天塌下采有高個子頂著,她從來不但心。
這時仲間早繪臉色一變,看著手掌上的血痕,倏地站起來——
「血,我流血了。」她呆呆的看著血滴在地板上,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起來。
「哇!好惡哦!這個女的真的有病!」萬子棋整個臉都皺在一塊兒,不斷做出嘔吐狀。
「早繪!我再問你一次,悅子在哪裡?你再不說,流的可就不只這點血了。」子亨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反而多方威脅。
面對可能殺害悅子的兇嫌,子亨只會把她當夜叉、魍魎!不當成女人!
「悅子?那個鬼丫頭有什麼好的?她曾說自己活不過二十四歲,說不定現在已經變成白骨一堆了。」仲間早繪的嘴角含著血絲,看起來就像個吸血女鬼。
「你騙我!悅子怎麼會活不過二十四歲?你怎麼可以這樣詛咒自己的妹妹!」子亨再也沉不住氣了,他衝過去用力扣住她的下巴,彷彿這樣可以逼她改口。
「呵呵!悅子的命運本來就與常人不同,廟裡的和尚曾為她斷過命,說她是尼姑來轉世,一生坎坷,而且活不過二十四。悅子深信不疑,說不定為了實現這個預言傻傻的跑去死了!」
「不會!悅子說會等我!悅子說過會等我!她不會食言的!」
仲間早繪這時神色再變,突然上前抱住子亨,楚楚可憐的道:「子亨,我來了,我是悅子。」
子亨又一次將她甩在地上,憤怒的咒罵,「滾開!無恥的婊子!你這個雜碎、豬玀!你沒資格呼喊悅子的名字。」
「噢!老大,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多髒話。」萬子夫驚奇的說。
「還說風涼話,去把醫藥箱拿來!」子亨回頭瞪他一眼。
「你審完嘍?」萬子棋好奇的問。
「我們不能壞了媽漂亮的地板。」
「好,我去拿掃把。」不管老二的意願如何,萬母很樂意配合。子亨已經顧慮到早繪的傷口,看來這場風暴將暫時落幕。
當子亨雙手穩定的處理著仲間早繪的傷口,腦子裡仍不斷運轉著——
悅子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天!為什麼他什麼都感覺不到?相愛的兩個人不是應該有所感應的嗎?他就曾在出遊時感覺到母親在叫他,打電話回家一問,才知道母親因結石開刀人院。
悅子不曾呼喚他,難道他們兩人還不夠相愛嗎?
他已經沒辦法冷靜的待在台灣等消息了。
「爸,我必須立刻去日本一趟,公司就交給你吧!請你原諒我這麼不負責任。」子亨在仲間早繪的手上纏著紗布,頭也不抬的說。
「我已經光榮退休了,子夫不能獨撐大局嗎?」萬父百般不願的說。
「老二玩得比我凶,現在公司那麼多事,他哪有辦法?別到時把我一手拉回來的聲譽又毀了。」
「怎麼這樣貶我!老大!」萬子夫尖聲抗議。
不過事實如此。正常運轉的紅龍集團萬子夫還可以順利的應付,非常時期的就不行了。
「既然這樣,只好出動我這個老傢伙了。你安心去日本找你的悅子吧!」萬父無奈的接受。
「仲間小姐怎麼辦?」萬母問。看著仲間早繪滿臉幸福的靠在於亨身上,心裡真是滿擔心的。她已經瘋瘋癲癲的了,還能提供什麼線索呢?不提供危險就謝天謝地了。
「她當然得和我回日本,把她交給日本警察總比住在我們家好。」子亨回道。
「希望大家都沒事。」萬母由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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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亨到東京和萬子峰會合,他便簡單扼要的將知道的事向子亨報告一遍。
「悅子在警局沒有失蹤紀錄,她上班的工廠已經將她以無故曠職為由除名。我問過她的同事,同事們還說一直在等悅子歸國的禮物呢,想不到她一去不回。
三人現正在六本木的一家餐館用餐。子亨眉頭深鎖,萬子峰公事公辦,仲間早繪則像好久沒回家了一樣東張西望。
「所以她真的是突然消失的。」子亨喃喃語畢,轉頭不安的看著仲間早繪。希望她沒他想像中瘋狂,否則這下悅子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子亨再問:「悅子有比較親近的同事或朋友嗎?」
「悅子似乎相當封閉自己,這大概和她的惡運體質有關,她希望獨立自主,希望不拖累別人,所以一直沒有交什麼要好的朋友。」
她的生活好像只有姐姐、家人,以及她親愛的佛祖。
「你覺得呢?我們該不該將早繪交給警方,讓他們來盤問悅子的下落。」對於悅子的生死,子亨已經越來越有心理準備了。他現在惟一的目標就是讓悅子重見光明,如果她真的沒逃過這一劫,他不能讓她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你如果不想帶著這個麻煩精,交給警方也無妨,可是你要給她安個什麼罪狀?沒有屍體我們是不能告她謀殺的。」萬子峰無限同情的看著大哥。真相呼之欲出,以常理推論,悅子應該是被殺害了。
想不到大哥第一次真心愛著一個女孩,竟然會是這種爛結局!今後大哥會不會抗拒戀愛呢?看來爸媽想喝媳婦茶是難比登天了。
「早繪呢?悅子失蹤後她有什麼異狀?」子亨往另一條路思索。
「什麼都沒有。你也知道她正要結婚,整天就忙婚禮的事。不過早繪的朋友不少,他們都說她變得怪怪的,常常一個人神秘的笑。這可能就是她發病的前兆。」
「我真希望時間能夠倒轉。」子亨掩著臉,疲備的道。
如果時間能夠倒轉,他會直接將悅子帶回台灣,他會直接介紹她給家人認識,他會直接和她結婚,這樣,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我也這麼希望。」萬子峰真心的說。
這時,仲間早繪因為無聊,一溜煙跑到外面去。
兩兄弟怕這個瘋婆子會出事,分別匆忙追了出去,但人潮很快淹沒了她的行蹤,連個衣角都沒看見。
半小時後,他們還是沒找到仲間早繪的人,子亨又開始懷疑她在耍什麼詭計了。
突然,恍惚中,子亨好像聽到悅子在呼喚他。
「悅子?」
他轉頭,沒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影,再轉頭,仍是沒有;可是那甜美的聲音仍然在他腦海裡低迴著,一次又一次的喚著他的名。
大地似乎在旋轉,漸漸地,子亨感到有點頭重腳輕,只好將頭壓低,彎著腰在路邊喘息。
悅子,她終於呼喚他了。
她是在安慰他嗎?她真的離開人世,丟下他不管了嗎?
「大哥!你沒事吧?」萬子峰從另一個方向跑過來,看見他慘白的臉色,不禁擔心的問。
「子峰,讓我靠一下。」子亨直起身子,無力的將頭靠在弟弟的肩膀上。
不久,萬子峰感到肩膀一陣濡濕,但也只能無言的站在原地。
堅強的子亨哭了,沒有人能幫他。
萬子峰能做什麼呢?只能祈求老天發發慈悲,降下一點奇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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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是會發生的。
百花盛開的三月,雖然天氣還是有點冷,但是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花香,非常怡人。
悅子醒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四周沒有一絲燈光,伸手不見五指。
雖然她不斷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不要緊張,但面對充滿黑暗的環境,身體仍不由自主的緊繃,心跳也像剛跑完百米那樣瘋狂加速。
她記得睡前明明留了一盞小燈,怎麼現在什麼都看不見呢?難道她還在睡夢中?
她伸手試試床邊的小燈,但不管開或是關都沒有反應,對黑暗的恐懼又開始侵蝕她的神志。
她在哪裡?還被裝在擁擠不堪的行李箱裡嗎?只能呼救無門、無助的任黑暗奪走她的呼吸嗎?
不,她不能被黑暗打敗,她要活下去!她不能讓子亨失望,她要更堅強、更有自信的面對一切!
悅子鼓起勇氣用手摸索前進,冷冽的空氣刺痛著她的肺葉,當她終於摸到房間的紙門,一道強光投射進來,緊接著紙門被「唰」的一聲拉開。
「悅子,你沒事吧?」一位中年婦人急忙丟下手中的手電筒,拉起趴伏在地上的悅子,關心的問。
悅子一時還答不出話來,只是咬著唇,全身發抖的縮進中年婦人的懷裡。
「別怕,只是停電而已,你進步了很多。」中年婦人安慰的輕撫著悅子散亂的頭髮,不斷給她鼓勵。
崗田光子是一個離世獨居的女醫生,自從她老公死在她的手術台上後,她就悲傷的隱居起來。
她買了一片竹林,住在沒人知道的竹林深處,到了晚上也不點燈,完全不讓別人發現她的存在。
有一天,崗田光子才剛入睡,惟一的愛犬馬提不知何故在她床邊繞來繞去,不肯睡去。過了不久,馬提還開始吠叫起來,怎麼嚇阻都沒用,她只好起身瞭解一下原因。
她以為馬提是想大小便或是什麼的,拉開門後就不再理它,自顧自的上床繼續睡。想不到馬提衝出去沒多久就拉回一隻大行李箱,又重新對著床上的主人吠叫。
馬提是只聖伯納犬,體型的考量是崗田光子養它的主因。一個獨居的婦人是該有只大狗防衛及陪伴的。所以它來拉動一隻大皮箱絕對不成問題。
重物拖地的聲音很明顯,崗田光子怕這只笨狗拖回什麼骯髒的東西,只好打開燈來看一眼,順便罵罵它。
她沒料到這一看就救了悅子的性命,也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崗田光子為悅子做了緊急處理,決定在她康復後回醫院上班,繼續救人的工作。
在偶然的機會裡從死神的手中搶回悅子,崗田光子便像個親愛的母親一樣細心的照顧著她。
一個陌生人對她尚且知道關心,為什麼自己的親姐姐要這麼害她呢?悅子始終無法釋懷。
「你也真是的,來我這裡才兩個多月就碰上十幾次停電,偏偏你又怕黑,真不知道走的是什麼運。」崗田光子無力的說。
「謝謝你,阿姨。」
等悅子漸漸恢復鎮定,電也來了,晨曦的光茫漸漸展露,屋外的兩棵櫻花樹也能清楚看見。
不知老天是在考驗悅子,還是在測試人命的堅韌度,她受了這麼重的傷後仍然沒有死。
其實仲間早繪沒殺過人,又怎知死人是什麼樣子呢?悅子只是失血過多導致體溫下降,呼吸薄弱而已。
仲間早繪的那一刀沒刺中要害,剛好被悅子的肋骨擋住了,後來傷口又讓她以膠帶纏住,血液就沒有再流。更巧的是那只行李箱竟然有破洞,幫助了她的呼吸,以至於她被發現時,仍有一絲氣息。
讓人疑惑的是,惡運連連的悅子會那麼幸運嗎?
也許被留在人間繼續受苦並非什麼幸運的事吧!
悅子因為受惡運的戲弄常常受傷,所以她的復原能力是很強的。現在,那醜陋的刀傷已經慢慢變成淺淺的玫瑰色疤痕,再過一陣子,這個疤痕會褪色,一直到看不見為止。
肉體的創傷也許很容易復原,但在她心靈的角落裡,對人類的恐懼、對親人的背叛,是無法馬上平復的。
她知道自己懦弱、膽小,還有著擺脫不掉的惡運。
親人不親、愛人失去聯繫、身體受到重創、前途一片渺茫,簡直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是她遇上了真心關愛她的崗田光子,不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嗎?
但是等她復原後,又該何去何從呢?她不能依賴、崗田光子的關愛過一生啊!
惟一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會再回到過去了。她終於學會,是該離開姐姐的時候了,雖然她是個傻丫頭,但不會傻到用生命做賭注。
另一方面,心愛的子亨又怎麼辦呢?
看著屋外飄落的櫻花花瓣,悅子苦笑一聲。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如果子亨不是屬於她的男人,就算她抓得死死的也會從指縫中溜走。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反正她本來就是多災多劫的尼姑命,不該擅自更改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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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崗田光子為了補充食品要進城,看悅子氣色不錯,順便就帶她出去逛逛。
重傷初癒的悅子沒辦法走太遠,到了超市也是走兩步歇一步,崗田光子見她累了,不再勉強她,便讓她在門口的長椅上休息。
悅子試著以平常心看著路人,對於過來搭訕的男子也能相應兩句。
突然,她別見眼前這位男子的頸上有條金鏈,而且是條和子亨給她那條一模一樣的金鏈!
悅子愣住了……
是它嗎?是子亨托付給她的靈魂嗎?
自從鏈子被姐姐奪走後,悅子好幾次夢見鏈子自動回到她身邊;對於沒守住子亭的東西,她一直很在意。這東西曾跟了子亨十幾年啊!子亨一定很捨不得。
也許她在意的不見得是金鏈及手錶,而是子亨對她的期待。她怕弄丟了子亨的東西他會不高興,會怪她連這麼一件小事都辦不好!
但她不是故意的啊!她仍然是個懦弱無能的小丫頭,不會因為去了趟瑞士就變成孔武有力的女巨人!她鬥不過姐姐的!
男子發現悅子的異樣及她目光的焦點,得意的從領子裡拉出金鏈道:「很不錯是吧!我花了二十萬元跟朋友買來的,我朋友覺得它太重了,掛久了脖子會酸。」
「可不可以借我看看。」悅子大膽的要求。她迫切的想知道它是不是子亨的金鏈。
「當然可以!」
男子滿嘴答應,其實不過是想輕薄悅子。他彎下腰,低下脖子,將臉貼近她的上方,讓她能看清楚鏈子的樣式。
悅子感覺男子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髮上,但選擇忽視它。
她伸出顫抖的小手、屏住呼吸、繃緊神經,終於觸及那沉甸甸的飾品。
記得子亨將鏈子交給她後,她曾經仔細的將它從頭到尾看一遍,那上面應該有一道蛇形的紋路,而且接合處還刻著子亨的英文縮寫一W、H兩個字母。
是子亨的嗎?如果是的話,她如何說服這名男子將它轉讓給她,又有什麼能力付出足夠的錢買回它呢?
「悅子!」
這時崗田光子提著大包小包從超市裡出來,她的呼聲中上了男子與悅子短暫的相處,打斷了悅子一窺究竟的機會。
男子見悅子有個歐巴桑作伴,知道沒戲唱了,立刻直起身,扭頭就走。
悅子眼睜睜看著可能是子亨的金鏈轉眼從她眼前溜走,忍不住伸長了雙手。
「悅子,你怎麼了?是認識的人嗎?」崗田光子奇怪的問。
悅子好像沒聽見她的話,顧不得身體的羸弱,硬是要追上去。
「不要走!子亨!不要走!」
悅子邊哭邊追,可惜體力不濟,追兩步就蹲坐在地上喘氣。
這時她才知道,她是多麼想念子亨啊!即使她不斷告訴自己緣分不能強求,兩人今生恐怕無緣再見,但是她還是渴望子亨能找到她呀!
子亨!子亨!原諒她的無能吧!
「那人就是萬子亨先生?不像你形容的那麼高大呀!倒有點胖胖的。」崗田光子站在悅子身後,已經看不見那男子的身影了。
「是子亨的靈魂。」悅子趴在自己的膝上繼續流淚。
「原來是那條鏈子。」
崗田光子整天和悅子相處,兩人無話不聊,對於子亨的事,她當然是瞭若指掌。不過悅子身上的傷除外,悅子到現在還是不肯透露是誰傷害了她,所以她也沒辦法報警抓人。
悅子一定是在保護著什麼人,一個和她有著極深淵源的人。
「也許只是相似的鏈子呢?」崗田光子安慰她。
「死的東西哪有活的東西來得珍貴,別再執著了。如果萬子亨先生真心愛你,他不會在意你是不是還留著那些死東西。」
「可是我想隨時摸摸它,隨時想起他。「悅子知道她的話有道理,但仍然無法說服自己釋懷。
想念你,子亨。
對不起,子亨。
找到我吧!子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