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雪兒!怎麼搞的,妳這份文件根本不對,這種錯妳也會犯?妳是第一天來上班嗎?」
齊雪兒的主管不高興地把她叫來炮轟一頓,足足說教了一個小時才心滿意足放她回去。齊雪兒一路拖著沉重的腳步,還一路非常不文雅地打著大呵欠回座位上。
「妳怎麼了?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很累嗎?」吳佳茵逮到機會就來獻殷懃。
「別提了,我不知道交男朋友那麼累,每天早上准六點起床當蒼蠅拍,服侍我媽都沒那麼周到。」齊雪兒忍不住要大吐苦水,早知道有-個帥男友這麼麻煩,當初真不該一時衝動刮他鬍子。
「妳說什麼蒼蠅拍?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吳佳茵簡直是一頭霧水,男朋友和蒼蠅拍有什麼關係?
「蒼蠅拍專打蒼蠅,這妳都不知道?」
「蒼蠅拍是用來打蒼蠅我當然知道,可是蒼蠅拍和男朋友有什麼關係?」吳佳茵充分發揮她包打聽不屈不撓的精神,完全地不恥下問。
齊雪兒很難得地要說文解字一番,才要開口,桌上的內線電話恰巧響起,正好打斷她的話頭,她不高興地拿起電話。
「齊小姐,麻煩請到經理室一下。」經理秘書嗲死人不償命的聲音直鑽入齊雪兒骨頭裡,害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放下電話之後,吳佳茵又不放棄地繼續追問:「到底蒼蠅拍是什麼意思?」
「等下再告訴妳,我現在要去經理室。」齊雪兒懶洋洋地站起來,-想到要去面聖,她就意興闌珊。
「經理室?小心哦!無緣無故被叫去一定沒什麼好事。」吳佳茵很「好心」提醒她。
「謝了。」齊雪兒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她才剛剛被削了一頓,心情已經夠不爽了,現在又被暗示有被削第二頓的可能,怎麼不叫人氣結。她小時候算命,每個算命仙都說她福大命大,是天生的富貴命,凡事都能逢凶化吉,所以她才不相信她會那麼衰,說不定是經理看她最近特別辛苦,要慰問她一番,甚或讓她放特別假呢!一想到這裡,原本千斤重的腳步也輕盈多了。來到經理室,胖得像尊彌勒佛的經理已經端坐著在那兒等她多時了。
「請坐。」彌勒佛經理笑瞇瞇,很客氣地說。
齊雪兒也不客氣,大方地坐下來,「經理找我有什麼事嗎?」
「齊小姐進本公司也有幾年了吧!在工作上雖沒有什麼重大的表現,但是也一直很用心在努力著,公司相當感謝齊小姐的效力,也很倚重齊小姐的才能。」彌勒佛經理非常大方地稱讚齊雪兒。
「謝謝。」齊雪兒裝得很謙虛的樣子,這一串甜言蜜語其真實度雖然有待考察,但是聽在心底也滿受用的。只是不知道他花了這麼多口水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可不蠢,不會笨到以為她真的工作表現好到可以被叫到經理室大肆褒獎一番。
「公司是覺得以齊小姐這樣優秀的人才卻一直沒有令人激賞的表現實在很可惜,公司分析造成這種情況的最大原因就是公司的體制和職位不適合妳。」
「怎麼會?我覺得現在的職位很好啊!而且我也很喜歡公司的體制,三節獎金,國外旅遊、周休兩天,分紅又多,制度這麼好,怎麼會不適合我?」齊雪兒故作天真地問。
「這個嘛……」彌勒佛經理不自然地笑著。「本公司的制度是很健全沒錯,但是這樣優渥的條件還是不能讓齊小姐有所表現,實在是很可惜;而且齊小姐近來似乎對工作未能如以往認真,所以公司方面是想說如果齊小姐對工作並不是很滿意的話……」彌勒佛經理的臉紅紅的,不知要如何接下去。
齊雪兒卻是愈聽愈火大,她就知道先前那一大串甜言蜜語居心不良,雖然經理沒明白地說完,但是用膝蓋想也知道,他真正的意思是什麼了,既然對方都已經挑明了,她也不客氣地站起來拍桌子大吼。
「你這什麼意思,我也不過偶爾遲到,早退,最近比較不小心犯了一些小、小、小的錯,你就要我回家吃自己?我齊雪兒平時是混了一點,可也還不到要砍頭的地步吧!還有,你別以為我不懂,勞動基準法裡有寫,不可以任意解僱員工,你如果隨便把我踢掉,我一定要去勞委會告你,告到你連內褲都沒得剩。」齊雪兒三言兩語就把經理的氣勢給比下去了,唬得經理一楞一楞的。
開什麼玩笑,她齊雪兒可是好惹的?從來只有她欺負人的份,「吃鱉認栽」這四個字她可從來沒學過;而且她當這間公司是養老院,豈有被踢出去的道理,說什麼也得據理力爭才行,好讓公司那些洋鬼子主管知道,我們中國人可不是好欺負的。
「哈,哈!」彌勒佛經理尷尬地笑笑,心裡可是嘔死了,為什麼上面有事沒事派他來開除這個恰查某呢?想他可是堂堂的經理啊!竟然被一個小職員罵得狗血淋頭、臉上無光,最叫人生氣的是,他又找不出理由來反駁她。「這樣好了,今天妳還是先回家去休息,反正妳最近看來好像很累,就當休特別假好了;至於工作方面,我會再向上面的人反應,保證給妳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還差不多。」齊雪兒這才滿意地離開經理室回自己的座位上。
既然上面有旨,要她回去好好休生養息一番,她也樂得輕鬆,回到位子上,她三兩下就把桌面收拾得清潔溜溜,背起皮包準備回家。
「雪兒,妳要去哪裡?」吳佳茵驚奇地看著齊雪兒公然的早退行為。
「當然是回家。」她撂下這句話,在辦公室四十隻眼睛眾目睽睽之下,頭也不甩的揚長而去。
「該怎麼利用這撿到的半天假呢?」齊雪兒興奮地想著,掃街?練嗓子?擦地?還是去洗眼睛?好像都不錯,只可惜這些她都不愛,難得的休假,實在該找個人來陪她去做些浪漫、有情調的事;至於人選,她早就想好了,現在該決定的是要月下散步還是花前私語呢?
她興匆匆地快跑回家,還沒進門就開始喊了。
「馬克,馬克!」
「雪兒?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馬克翔打開大門,和正要衝進來的齊雪兒撞個滿懷。「小心!」他眼明手快地扶著要往後倒的齊雪兒。
「嚇死我了,幹嘛突然把門打開?」她順勢摟住馬克翔的脖子。
「不開門難道妳會穿牆功嗎?」馬克翔想將齊雪兒的手拉下來,無奈她像八爪魚般地緊緊黏著他不放,他根本無法可施。
「我跟你說哦!我們經理看我最近工作得太辛苦,所以特別放我半天假,我們去花前月下浪漫一番好不好?」
「不行!」
「為什麼?」齊雪兒馬上扳起一張臉。
「有客人來。」馬克翔朝客廳指一指,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美女正端坐在沙發上,一身大紅的緊身削肩短洋裝將她美好的身材展現無遺,瞧瞧她胸前那條馬裡亞那海溝,足夠淹死一缸子蚊子、蒼蠅了。
「她是誰?」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美女,齊雪兒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瞧瞧這個女人的裝扮,胸口低到兩顆木瓜好像快要跳出來了,裙子短到那件三角形的小褲褲就要昭告天下了,更別提那熏死人的香水味,怪不得這方圓十里的蒼蠅、蚊子、蟑螂都突然消聲匿跡了。
「她是我在流浪時認識的朋友。」馬克翔將齊雪兒帶到外國美女面前用中文和法文為她們做介紹。「她叫Lucy,法國人,是個知名的模特兒;這位是齊雪兒,我最好朋友的表妹,目前委託我代為照顧·」
「妳好,我是Lucy,很高興認識妳。」Lucy大方地伸出手。
「妳好,我是齊雪兒,很高興認識妳。」雖然不太願意,但是為了顯示台灣泱泱大國的氣度,齊雪兒還是伸出手和她相握。
「妳聽得懂Lucy在講什麼嗎?」馬克翔奇怪地問。
齊雪兒臉上保持著最和善的微笑,看著Lucy邊回答他的問題。「廢話,當然聽不懂,你以為我這麼神,ABC都說不輪轉了,還說到bonjour去。」
「那妳怎麼知道她是在和妳打招呼?」
「猜的啊!」她早說過她是個運氣很好的人,否則怎麼能考上大學又順利畢業。
「齊小姐長得真可愛,像個洋娃娃似的,妳今年幾歲?還在讀書嗎?」Lucy充分表現她的親切和大方。
「Lucy真不愧是當模特兒的,身材好好,可不可以告訴我妳是怎麼保養身材的?」
「齊小姐的頭髮好漂亮,又黑又長,充滿神秘的東方美。」
「Lucy妳的眼睛是藍色的啊!好漂亮,像兩顆藍寶石,」
馬克翔萬分崇拜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女人,他頭一次看到一個用法文、一個用中文,兩個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講什麼的人竟然還可以聊天,他真服了她們。
「Lucy,妳千里迢迢從法國來這裡該不是來和我搶馬克的吧?我勸妳最好打消這個念頭,馬克已經是我的了,我絕不會把他讓給任何人的。」不管Lucy聽不聽得懂,反正先講先贏,齊雪兒趕緊發表她的所有權宣言。
「齊小姐知不知道馬克有沒有女朋友?我在上海遇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很不錯,可惜那時候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可是那傢伙竟然趁我不在時和別的女人亂來,我一氣之下就把他用了。我想找老公還是東方男人可靠,東方男人比較有家庭觀念,有忠實的美德,所以我來找馬克,現在開始應該還不算太晚吧?」名義上是問齊雪兒,其實她是講給馬克翔聽的。
「Lucy我勸妳,要找男朋友還是找和妳同種的比較好,異國戀曲聽起來是很浪漫沒錯,可是要知道媳婦的飯碗難捧;尤其是這裡的媳婦,妳大概沒看過驚世媳婦吧!像妳這種思想開放的外國人難保哪天不發生問題,而且妳的條件這麼好,何必委屈自己跟馬克這種不解風情的男人在一起呢?我再告訴妳一個秘密,他是同性戀者,對女人根本沒『性』趣,否則以我如花的美貌和他住在一起怎麼會沒事呢?所以妳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齊雪兒煞有介事地說著。
「喂!妳們兩個,我不管妳們,妳們卻愈說愈離譜了。」馬克翔啼笑皆非地用中文和法文各說了一遍。
「先下手為強,你不懂嗎?」齊雪兒不甘示弱反駁,開什麼玩笑,這個男友可是她好不容易「蒙」來的,不加把勁護盤,到時被這個洋婆子搶走可就欲哭無淚了。
「馬克,我是認真的,我不在乎你有什麼樣的過去,我只要你的未來有我的陪伴。」Lucy也不落人後地表示愛意。
「妳少不要臉了,我不是跟妳說馬克是我的嗎?怎麼這麼愛搶人家的東西。」齊雪兒生氣地轉過頭瞪著Lucy。
「只要沒結婚,誰都有追求的權利,就算結了婚我也不會放棄,馬克我是要定了!」Lucy不客氣地回嘴。
「妳們兩個,聽不懂對方講什麼也能吵架,真服了妳們。」馬克翔開始覺得頭痛了。
「那有什麼難的,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說完對看一眼,看樣子好像又要吵起來了。
「暫時停火好嗎?」馬克翔趕緊拉起Lucy往門口送。「妳坐了那麼久的飛機大概也累了,快點回去上床休息,睡個美容覺。」
他打開大門,眼看著就要把Lucy推出去,卻被她一個轉身順勢躺進懷裡。
「你來陪我,否則我睡不著。」Lucy的聲音傭懶又性感,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尤其豐潤的紅唇微微噘起,定力不夠的男人一定要當場親下去。
「我是很想,可是妳知道我是個夜貓子,這時候我睡不著。」
「沒關係,我有比睡覺更好玩的遊戲,保證你玩了汗流浹背,一覺到天明。」Lucy的纖纖玉手不停地在馬克翔的胸膛上畫圈圈,表情是既期待又富誘惑性。
馬克翔正要開口,齊雪兒突然從背後冒出來,不客氣地拍掉Lucy的手。
「好大只的蒼蠅,噁心死了。」說完不客氣地大腳一踢,將Lucy送出大門。
「女孩子家怎麼這麼粗魯。」馬克翔不表贊同地說。
「對付這種超級大花癡就要用這種非常手段。」齊雪兒滿意地揮揮手,絲毫不理會Lucy在門外又敲又打的。
「算了,手段雖然激烈了點,至少目的達到了。」
齊雪兒驀然回過頭來,一臉肅殺之氣,以凶巴巴的語氣開口說:「說!你是在哪裡勾搭上這個狐狸精的?」
「什麼勾搭,講這麼難聽。」
「我不管!總之你今天沒有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明天就去把那個Lucy的皮剝下來做貂皮大衣。」齊雪兒十足吃醋樣。
「雪兒,別激動,氣壞身子劃下來。」
「叫我別生氣?你以為我是死人沒感覺嗎?人家都上門來搶了,難道叫我在你身上打個蝴蝶結送給她,還要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嗎?」人生在世拼的就是一口氣,她齊雪兒的東西,除非她自動放棄,否則休想搶贏她。
馬克翔莫可奈何地翻翻白眼,他可是個人呢!卻被這兩個女人當芭比娃娃一樣用搶的,有沒有搞錯?憲法規定不可侵犯人身自由她們到底懂不懂?再說他可從來沒說過要當齊雪兒的男朋友,他到底要對她交代什麼?
「我說雪兒,妳就饒了我吧!天底下的男人這麼多,為什麼妳單單只看上我呢?」
「因為你是十全十美的理想情人呀!」現在上哪去找像他這種會洗衣、燒飯、煮菜等家事全能的男人?當然好不容易遇上就要緊緊抓住不放。「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我們已經同床共枕過,而且又一吻定情了,這輩子我是賴定你了。」
「天哪!這誤會可大了!」馬克翔在心底哀號慘叫。「我承認我的行為是有些不妥,可是那都是無心之過,而且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對妳根本沒意思,怎麼能對妳負責呢?」
「你的意思是說你討厭我?」齊雪兒的眼光直射在他的臉上,神情是無比哀怨。
「那倒不會,我怎麼會討厭妳。」其實他滿喜歡她的,有了她,生活精采多了。
「既然不討厭那就是喜歡嘍!既然喜歡我就沒問題了嘛!」齊雪兒的臉又重新綻放出光采。
「唉!」馬克翔深深歎了口氣。「喜歡並不等於愛,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二分法解決的,就像妳會喜歡一朵花,但是不會愛上花呀!」
「胡說,你多喜歡我-點不就會愛上我了嗎?日久生情和近水樓台先得月你聽過沒?」齊雪兒沾沾自喜地說,沒想到她國文造詣這麼好,還可以想到這兩句話,真是用得好、用得妙、用得呱呱叫!
馬克翔真的是要舉雙手投降了,枉費他自負聰明伶俐,口才過人,為何碰到她就沒轍了呢?
***
Lucy顯然是跟齊雪兒卯上了,她總有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與需要,讓馬克翔不得不應付她,讓齊雪兒氣得牙癢癢的卻不能捲袖子海扁她一頓。
她齊雪兒也真是夠倒楣了,內憂外患雙管齊下。內憂是Lucy這只超級八爪魚死纏著她的阿娜答不放;外患是公司麻煩連連,雖然公司最終沒能成功地把她踢之而後快,可是辦公室卻開始有一些奇怪的小道消息流傳了,說她尸位素餐啦!佔著茅坑不拉屎,害得全公司的人都對她行注目禮,幸虧她天生心胸寬大,只要薪水沒少給,對於這一切的謠言她是可以有聽沒有到。
「雪兒、雪兒。」吳佳茵一臉神秘兮兮地挨到她身邊來。自從炒魷魚事件爆發後,吳佳茵以超乎尋常的熱心誓言動員一切力量,自告奮勇地要為她查明真相,還她一個公道。她是不在乎啦!可既然有人如此幫忙,她也樂得輕鬆,翹腳喝茶,就等著驗收成果。
「怎麼了?」齊雪兒懶懶地問,她被開除不成後,連帶的也沒什麼工作可忙,真的是涼得發慌。
吳佳茵先是左右瞄了一眼,確定沒有人注意之後,才壓低了聲音在她耳畔低語。
「我告訴妳哦!經過我這陣子的明察暗訪,鍥而不捨追蹤調查,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又讓我柳暗花明又一村,終於皇天不負苦有心人,讓我有了一個重大的發現。」
聽吳佳茵一次用了這麼多成語,齊雪兒很難不打呵欠,但是看她興致勃勃地哇啦啦一大串,齊雪兒不得不配合的表現出高度興趣,原本快要睡著的臉頓時又堆起最虛假的笑容。「真不虧是本公司頭號放送頭,果然名不虛傳,快點告訴我,妳到底發現什麼?」
「這可是個大發現哦!保證是獨家頭條報導。」吳佳茵緊緊地挨著齊雪兒,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根據我調查的結果,我發現要將妳除之而後快並不是公司的主意,而是另有其人,就是這個躲在暗處的神秘人物向公司高層施壓,要公司開除妳。」
「這個神秘人物是誰?」齊雪兒前思後想還是不知所以然,她自付小錯不斷,但大錯不犯,應該還不至於惡劣到要落得被趕盡殺絕的地步吧!
「這個嘛……」吳佳茵故作神秘地頓了一頓,在接到齊雪兒想捏死人的目光後才又慢吞吞地開口道:「憑我吳佳茵上天下海無所不能的超高頻收音機,這個神秘人物的真實身份我當然是——查不到。」
「查,不、到?」齊雪兒杏眼圓睜,氣得她想在吳佳茵嘴裡塞-顆鳳梨,抬上供桌當供品。
跟吳佳茵哈啦了半天,聽她自吹自捧,還以為真讓她打聽到什麼不得了的大獨家,搞了半天,最重要的罪魁禍首還是莫宰羊,結果等於零,真不明白為什麼得聽她那一長篇不明所以然的廢話,這種程度的馬路社消息她齊雪兒就綽綽有餘了,還用得著吳佳茵那把牛刀嗎?
「哎呀!別這麼大驚小怪嘛!」吳佳茵不勝委屈地說:「就算是超人也不能保證無堅不摧呀!更何況我已經盡力了,上面口風緊我也無能為力嘛!」
「是呀!是呀!還真是為難妳了。」齊雪兒言不由衷感謝她,吳佳茵這才心滿意足地自動消失。吳佳茵一走,齊雪兒又無聊地發起呆來。
她想到吳佳茵說的這個「神秘人物」究竟是誰呢?為什麼這個幕後黑手處心積慮地想將她踢之而後快?難不成她齊雪兒真的惡劣到這種人神共憤的程度嗎?可是以她清純無邪的臉蛋,一不偷二不搶的,她實在想不出究竟是何時和人結下這等深仇大恨,所以她決定請老天爺保佑這個幕後黑手最好別讓她揪出來,否則她一定要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修理得「金夕夕」。
話說回來,要怎麼修理才好呢?害她差點丟掉這個養老院可是滔天大罪,應該處以極刑才對;也就是說,等她找到這個幕後黑手之後,她要把「他」——假設是他,把他吊起來,用鞭子抽得他吱吱叫,用曬衣夾夾他的眼皮,用蠟燭油滴在他的肚子上,用牙籤搓他的腳底板,再用鋼刷幫他洗背,洗得他哭爹又叫娘,再在他的前胸刺上「宇宙無敵超級大變態」,後背則刺上「舉世無雙下流爛胚子」,讓他坐木馬遊街示眾,好叫他知道惹上她齊雪兒的下場。
「對!就這麼辦!」齊雪兒愈想愈高興,彷彿此刻已經抓到這個十惡不赦的罪魁禍首,把人斬首示眾,以儆傚尤了。
她想得得意,完全渾然忘我,就連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仍是一臉得意洋洋、興奮莫名,完全沒有注意到尾隨在背後一個黑暗的影子正不懷好意地盯著她。
齊雪兒一如往常地抄捷徑走巷子回家,就在她轉進巷子後,影子的主人立刻展開行動,他拿出預藏的刀子,快步逼進齊雪兒的身後,用刀抵住她的背後。
「別回頭,乖乖照我說的做,否則妳可愛的身體就要多一個洞了。」男人靠近齊雪兒說,身上傳來陣陣令人不愉快的味道。
「洞?什麼洞?」齊雪兒不明所以地轉過身來問,正好和歹徒面對面看個一清二楚。
「不是叫妳別轉身嗎?妳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歹徒惡狠狠地拿著刀子在齊雪兒面前來回晃動,刀光在齊雪兒險上閃著一道道陰森森的白光。
「你才活得不耐煩,有事沒事拿把刀在街上閒晃,這樣子很危險的!你媽沒教過你嗎?」
「去你媽的!我媽早嗝屁了。現在轉過頭去,照我的指示,慢慢地往前走,別想再耍花樣,刀子可是不長眼的。」
「廢話!刀子當然不長眼睛,你看過那一把刀子長眼睛了,那不成妖怪了。」
「妳……」歹徒氣得全身發抖,想他出道這麼多年,頭一次碰到這麼不合作的受害者,應該誇她膽識過人或者根本只是沒大腦?「妳到底走不走?警告妳別再惹老子生氣,我可沒耐心陪妳瞎耗。」
「你叫我走就走,那我多沒個性呀!」
「叫妳走就是了,這麼多廢話!」歹徒粗魯地推了齊雪兒一把,她沒預料到他會有此一舉,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跌倒了。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竟然對淑女動手動腳的,你老師沒教你什麼叫禮義廉恥、四維八德嗎?」齊雪兒的火氣也上來了,她生平最討厭這種亂動手動腳的人,通常碰上這種人時,她都會採取一個動作——她毫不遲疑地拿起肩上的皮包,對準歹徒的臉就用力甩過去,皮包不負使命正中目標——歹徒的鼻子。
歹徒沒料到她會有這種舉動,一時來不及反應,只瞧見一個黑黑的不明物體朝他臉上飛來,下一刻他已經摀著臉蹲在地上呻吟了。
「哎喲!我的鼻子!」他猜他的鼻樑大概斷了,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指縫流出。「八婆,妳到底在皮包裡放了什麼東西?」
「你皮癢嘴更賤哦!」齊雪兒不客氣地抬起她的玉腿往歹徒已經掛綵的臉上就是一陣亂踩,幸好她今天穿長褲又穿了一零一雙高跟鞋,加上她特強的腳力,踩得歹徒哇哇叫,歹徒一面用手臂擋著臉,一面伸長了手一抓,正好抓住齊雪兒的腳,他用力一拉,齊雪兒立刻結結實實地跌了個狗吃屎。
「他媽的賤女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歹徒氣紅了眼,氣急敗壞地伸手抓住齊雪兒的長髮就要拖著走,這次換成齊雪兒痛得哇哇叫了。
「沒事留什麼長頭髮?」齊霉兒此時不禁埋怨起來,都怪她媽媽,堅持要她留長髮,說什麼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最像女孩子的特徵,現在這唯一的「女人味」可害死她了,
但是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應該好好想想怎麼脫身才是,她急中生智,用力在歹徒的手臂上大口咬下去,痛得歹徒立時放手。她把握機會又施出她的玉女神腿朝歹徒的重要部位用力、狠狠地踩下去,一腳不夠,買一送一再補上兩腳,踩得歹徒像只猩猩一樣在原地跳個不停,她則趕快發揮一百公尺十五秒的實力,火速逃離「犯罪現場」。
她急急忙忙地跑回家,急急忙忙地打開門,急急忙忙地衝進去,急急忙忙地關上門,再急急忙忙地衝進客廳,然後急急忙忙地大呼小叫。
「不好了!不好了!」齊雪兒在客廳裡急得跺腳。
「怎麼了?」馬克翔從浴室裡探出一顆頭。他頭戴浴帽,身穿防水圍裙,手戴橡膠手套,右手拿刷子,左手拿鹽酸,全副武裝正在對浴室進行大掃除。
「剛剛……剛剛……」由於剛剛跑得太快、太急了,以至於她現在上氣不接下氣地講不出話,
「怎麼了?別急,有話慢慢說,」馬克翔這才發現齊雪兒披頭散髮、衣衫凌亂,臉上又是汗又是灰的,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齊雪兒用力點點頭,深呼吸之後才終於能順利開口。
「不好了!剛剛我回家的路上竟然有人對我意圖不軌啊!」齊雪兒說得緊張,可是臉上的表情卻讓人分不清是害怕還是興奮,真要仔細研究的話,她倒好像是對終於有人垂涎她的美色而感到自豪呢!
「妳沒怎麼樣吧?有沒有受傷?」馬克翔急急忙忙地檢視齊雪兒上下,關心焦慮之情溢於言表。
「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麼容易欺負的。」
「真的沒事嗎?」馬克翔懷疑地看著她。
「沒事。」齊雪兒把頭搖得如波浪鼓。
「妳的手怎麼了?」馬克翔眼尖地瞧見她手掌些微的擦傷。
「這個?」齊雪兒舉起自己的手看。「咦!怎麼受傷了?啊!一定是那個歹徒把我拉倒時受傷的。」齊雪兒不以為意地說。
「還有呢!妳看妳的手肘,是不是也受傷了?」馬克翔可是又氣又急又心疼,怎麼會有人遲鈍到這種地步呢?
齊雪兒拉起自己的衣袖一看,袖子在肘部果真破了一個洞,細微的血珠正一顆一顆地冒出皮膚表層。
「真的耶!這裡也受傷了。哎呀!糟糕,這件衣服很貴耶!竟然破成這樣,叫我以後怎麼穿嘛!可惡的歹徒,下次最好別讓我碰上,抓到一定要罰十倍。」齊雪兒忿忿地說。
馬克翔在心底深深歎口氣,還有下次?一次就太多了,他可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好了,妳也別氣了,人平安最重要,看看是不是還有哪裡受傷,不舒服?」
「經你這麼一提醒,突然覺得屁股好像也有點痛耶!不知道有沒有烏青?」
「唉!」馬克翔無奈地拿來急救箱拉著齊雪兒坐下,細心地為她的傷口消毒、上藥包紮。
「以後小心點,妳一個單身女孩特別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如果有什麼不尋常的狀況,一定要往人多的地方跑,還有盡量不要走無人的巷道,這樣才不會讓歹徒有機可乘知道嗎?」
「知道了。」齊雪兒乖乖地點頭。「其實我也不是經常這麼衰的,只是最近不知道走什麼霉運,無緣無故差一點被公司開除,幸好沒開除成功,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扯我的後腿,然後又無緣無故被歹徒盯上,幸好我既聰明、靈巧又機智,智勇雙全、舉世無雙,所以才沒讓壞人得逞,可是為什麼我最近那麼衰呢?難道是天妒紅顏?果真美麗也是一種錯誤?」
「這和那沒有關係吧?」馬克翔很沒同情心地潑她一盆冷水,實在是因為他相信老天爺的品味和眼光,只是……「妳剛剛說差一點被公司開除,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齊雪兒聳聳肩。「公司突然說小廟容不了大和尚,要我回家吃自己,我才不甩這一套,以為我是白癡嗎?吳佳茵說開除我不是公司的本意,好像有人向公司施壓,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這樣陷害我。如果讓我抓到一定叫他不得好死,我要把他全身塗滿蜂蜜丟到螞蟻窩裡,然後叫一百個醜女日夜輪姦他,叫他精盡人亡,再把他……」
齊雪兒說得高興,愈說愈順口,完全沒有注意到馬克翔的臉色驀然轉變,神情有異。
他神情的變化並非來自於齊雪兒的威言恫嚇,而是恐嚇的那個對象。以他對齊雪兒的瞭解,他深信齊雪兒的確不是如她公司所言的那只困於淺灘的龍:不是說他瞧不起她,只是齊雪兒的確不是成大事,立大業的料,畢竟以她那不同凡響的腦袋是絕不可能忍受勞其心智、空乏其身的「磨練」,更遑論要吃得苦中苦了。況且齊雪兒雖然不拘小節,沒有知識也沒有見識,缺乏常識又懶得看電視,更加不懂得掩飾,有的時候是驚世駭俗了點,但充其量只構得上小奸小惡的標準,怎麼想都不足以讓人恨得牙癢癢而要大費周張地除之而後快,所以根據以上的推論,他歸納出以下幾點:
1.能說動一間頗具規模的外商公司不分青紅皂白地開除一個職員(雖然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職員),此人必定頗有份量,來頭不小。
2.以齊雪兒的背景和出身,應該不會和什麼有來頭的大人物產生交集,既然沒有交集,更不用說開罪了。
3.沒有開罪大人物,卻有大人物處心積慮要踢掉她,可能性只有一個,那就是齊雪兒成了「代罪羔羊」,至於是代誰的罪……
「雪兒,妳最近有沒有再見到趙震東?」馬克翔沉吟了半晌,終於還是問出口。
「趙震東?誰呀?」
「上次我陪妳參加舞會時,那個被我趕跑的糟老頭。」
「哦!那個趙震東!」齊雪兒終於想起來了,是有這號人物,但是這個趙震東究竟長得是圓是扁、是高是矮,她早忘了。
「他最近有來找妳嗎?」
「沒有哇!為什麼這樣問?」齊雪兒問得天真。
「沒有就好,也許是我多心了吧!」
馬克翔也但願是自己多心,但是誰知道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除了趙震東他想不出還有誰涉嫌最重。畢竟過去的他再怎麼十惡不赦,經過十年的歲月,也早風清雲淡了;唯獨對趙震東是不能掉以輕心,不管這件事是不是衝著他來的,也不管這件事是不是趙震東授意的,他絕不能袖手旁觀,也絕對有必要防患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