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像是被人戳了一刀,鮮血直流。
他竟然要轟她走!
「巴那思,我不要走,你不可以趕我走!你聽到沒有?我不要走——」她拚命拍打緊鎖的木門,拍得手都紅了,但木門還是緊緊關著,她又氣又累,只好靠著門板坐下。
她一直認為他只是隨口說說,不可能真趕她走人的,沒想到他真的把她掃地出門了!
可惡、可惡、可惡……
好不容易才找到穆豐的下落,什麼都還沒談就被轟出門,她不甘心哪!
其實被轟出門的難堪和任務失敗的不甘心,都不是最讓她難過的理由,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不想離開他。
想到自己從此以後就見不到他了,她的心就悶痛得難受,鼻腔有些酸酸的,眼眶也開始發熱了。
難道說,是她一廂情願地喜歡他?他對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她不禁想到,這幾天總是她追著他跑、她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她的自說自話、她的曲意逢迎、她的一廂情願……
全都是她在委曲求全。
越想越難受,越想越覺得悲哀,鼻子也越來越酸,連眼睛都出水了。
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
她寧可用笑容面對世界,也不要用哭泣來解決問題,但才相處幾天,他卻讓她哭了兩次。
這只證明了一件事——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經太高、太高了,而她的委曲求全只會讓自己處於挨打的地位。
可惡!
忿忿地撿起自己的名牌包、名牌套裝和一雙會卡腳的名牌鞋,她依依不捨地看著木屋,偏偏最想看的某人卻看不到,讓她不捨又難過。
「算了,此處不留娘,自有留娘處!」不能再繼續留在這裡搖尾乞憐了,要不然女人的臉就要被她丟光了。
深呼吸一口氣,她抬頭挺胸,選擇以最有尊嚴的姿勢離開。
要她下山?門都沒有!
她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哩!
她留在這裡是為了穆豐,跟巴那思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他們兩人是同一個人,她的目標也絕對不是巴那思!她拚命地說服自己。
她要選一個可以看得到他木屋的地方駐守,拿出她百折不撓的奮戰精神,跟他拚了!
問題是……
「天使、小乖,我不是去玩,你們不可以跟來啦!回去、回去……」她苦著臉,低頭看著緊跟著她、趕也趕不走的「黑白無常」。
「汪汪!」兩隻大狗興奮地叫著,還快她一步地自行往前探路,一副要出遊散步的模樣,完全沒將她的苦惱放在眼裡。
被掃地出門,卻被迫帶走主人的寵物,這……算不算犯法啊?
***
緊閉的木屋漆黑一片,但不影響巴那思一流的夜視力,背對著門板,彷彿就能阻擋她的哭喊聲。
右手緩緩摸上左臉頰的疤,接著落到左手肘,順著凹凸不平的疤痕摸到受傷最為嚴重的手腕。
時隔三年,當年灼熱的痛,仍舊清楚而深刻,怎麼也忘不了。
望著房子底部那間塵封三年多的「禁地」,他的心澎湃燃燒,受蠱惑地移動腳步來到深鎖的房門外,左手顫抖地摸上積滿塵垢的鎖,一碰到鎖,他彷彿被電到般,馬上回神,縮手。
他在幹麼?他難道忘了,就是房內的那些東西讓他遭受背叛和傷痛啊!只有遠離和毀棄,他的生活才能獲得永久的平靜。
但,要他毀棄房裡的一切,他捨不得,畢竟那是他的過去,也是他生命的絕大部分啊!
所以,他只能繼續鎖著。
鎖著房間,也鎖著他的心。
躲著齊千夏的逼問而逃進屋的尤命,一進來就感受到屋裡詭譎的氣流,巴那思的痛苦、掙扎、畏縮、退卻,全都看在尤命眼裡。
巴那思三年前的那場人為意外,尤命是最清楚內幕的少數幾個人之一,他很清楚巴那思所受過的傷和痛,也知道他為什麼會封閉自己的心。
但看到他被往事綁住,不敢前進,還傷害另一個女人,尤命就覺得難受。尤其齊千夏在屋外發自內心的吶喊,更是讓他心軟。
「……哎呀呀,我看到她流淚了,她的表情好哀傷喔,看得尤命也想哭耶!真可憐……啊!她在撿東西,準備下山啦!」尤命從窗戶偷看齊千夏的舉動,連她泫然欲泣的表情都沒錯過,唱作俱佳地做起實地轉播。「一個女人單獨走山路是很危險的啦,尤其那些盜獵者還在山裡頭,我實在很擔心哪!」
尤命黝黑的大眼偷偷看著巴那思的反應,唔……還是動也不動地站著,臉上面無表情,不過尤命超過2。0的視力卻捕捉到巴那思眼角肌肉細微的抽動。
哈……明明就很在意外面那個漂亮的小姐,還想假裝不在乎。巴那思被平地人帶壞了啦,學會了都市人那套虛偽的把戲。
「真可憐哪,這麼熱的天氣,沒有穿鞋子,一定會磨破腳的。咦?不對,她走錯方向了,那不是往山下——」
尤命的話還沒說完,背後的巴那思就已經飛快地往外衝去。
「尤命的眼睛是很厲害的啦,我一看就知道他們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麼東西的啦!我也要去看好戲啦……」
木門被打開,陽光和涼風吹進屋裡,吹散了一室的陰霾。
***
這個女人是白癡啊!
叫她下山,她竟然往山裡頭走,住了這麼多天,她還搞不清方向,真是笨死了!
尾隨在後的巴那思,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心裡不禁又氣又急,偏偏又不能現身罵人,只能氣惱地繼續跟在齊千夏身後。
「你幹麼一直跟著她?反正都要趕她走了,你管她有沒有走錯路?」「黃雀在後」的尤命一臉欠扁地笑著。「哈……我知道,你關心她,對不對?」
「我一點都不關心她,我只是要帶回我的狗!」巴那思惱火地低聲反駁,尤其是看到齊千夏差點跌倒時,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了!他不自覺地叨念著。「那個笨蛋!連路都不會走,動不動就跌倒,她到底要跌幾次才甘心啊?她就不能小心一點嗎?」
嘖,巴那思的注意力都放在漂亮的小姐身上,根本沒在看他那兩隻大狗嘛!
「呵呵……你還真是「一點也不」關心她呢!」總算抓到好友?「說謊不打草稿」的鐵證,尤命笑得嘴都要裂了。
「囉嗦!」巴那思的臉頰有抹不自在的暗紅。
他才不是關心她咧!
只是擔心她受傷,只是怕她碰到殘暴的盜獵者,只是放心不下她,只是……
……擔心、害怕和放心不下,這不就是關心嗎?!
他真是個笨蛋!
「你喜歡她。」尤命又投了一顆直球。
「我沒有喜——」
「吼~~汪!汪!」
大狗急促凶狠的咆哮聲打斷了巴那思的話,他的身體隨即緊繃,雙眼警戒地看向前方,發現有三個人影快速地接近齊千夏,其中一個人手上的長刀在夕陽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他心驚肉跳,加快腳步,縮短距離,但仍小心地不讓前頭的人發現。
「你們是誰?在這裡做什麼?」齊千夏聽到狗的叫聲後,才發現前方有三個神形狼狽、眼神兇惡的男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刀,其中一個人手上還綁著繩子,後頭拖著一死心掉的鹿。
「啊!我知道了,你們是違法盜獵的人!」
她曾聽巴那思提過,山上有盜獵者,他那天就是因為追蹤盜獵者,才會救了她。
「老大,這個女人跟那個破壞我們設下的陷阱,沿路追捕我們的男人住在一起,我們不能放過這個女人!」其中一名個子比較矮小的男人說道。「可以抓她當人質,威脅那個男人。」
沒想到盜獵者竟然會躲在他的木屋附近,一直在暗中觀察他們,她一定得想個辦法通知巴那思,要他小心,不要遭受他們的毒手。
「沒錯,把她抓起來!我正缺女人呢,先讓我樂一樂,嘿嘿……」那個被稱為老大的高壯男人,一臉淫笑地說著。
「老大,別忘了讓我也樂上一樂……」拖著死鹿的男人也想分一杯羹。
「別想!」齊千夏驚險地往後一親,避開矮小男人的撲抓,轉身就跑,但是跑沒兩步,就被那個拖著鹿的男人捉住。她拿著鞋跟拚命敲著那個人的頭,打得那個人唉唉叫。
「放開我!我叫你放開我,聽見沒有?你這個殘忍的禽獸!」
「給我!」老大毫不憐香惜玉地把掙扎不休的齊千夏捉過來,伸手就賞了她一個巴掌。「兩個笨蛋,連個女人都應付不了!」
齊千夏又氣又怕,但是怒氣佔了絕大部分。從來沒有人打過她,就連她父母生前都沒打過她,這只渾身惡臭的豬玀竟敢打她!
她張嘴,往他握刀的手臂用力咬住!
「啊——」老大呼痛,伸出另外一手,又想打她。
「咬他們!」看到齊千夏被打,怒氣讓巴那思再也顧不得隱藏身影,大聲命令愛犬的同時,自己亦快步飛奔,心跳緊張得幾乎要跳出胸口了,就怕來不及救她。
該死的笨女人!她在逞什麼勇啊?就不知道要閉上那張嘴嗎?逞口舌之快,到最後受苦的還不是她自己!
齊千夏又驚又喜地看著神情緊張的巴那思朝她飛奔過來,那姿態彪悍嚇人,宛如天神降臨。
他怎麼會在這裡?
啊,她知道了,他一定是偷偷跟在她後面。
這個男人哪……雖然趕她出門,卻緊緊跟在後頭保護她,肯定就是怕她出事。
他老愛擺一張臭臉嚇她,實際上卻是一個口非心是、面惡心善的溫柔男,要她想不愛上也難啊……
愛?她愛上他了嗎?她納悶地自問。
也許那種比喜歡還深的感情,就是愛吧!
「黑白無常」一聽到主人的命令,立即張開大口,露出尖利的牙,各自撲向離牠們最近的大腿,張口咬下!
「啊……流血了,我流血了!好痛啊——」兩個嘍囉一前一後地發出哀嚎,但是大狗還是緊咬不放,不斷地發出威脅的嘶吼聲。
「退後!不准再靠近!叫你的狗放開我的人,否則我就殺了她!」老大一手抓住齊千夏的頭髮,用力往下拽,另一手則拿著刀橫在她的脖子上。
「抓住他們,不要管我!」她的頭皮雖然被抓得很痛,但她就是不吭聲討饒,反倒不停地亂動掙扎,就是不讓他有機會威脅巴那思。
「閉嘴!」老大氣急敗壞地用力拉扯她的頭髮,力道之大讓她痛得眼淚都忍不住流下來了,但她卻緊咬著唇,就是不喊痛。
看到齊千夏紅腫的臉頰,更是讓巴那思氣到想殺人。
「你如果想活命就放開她。」他的聲音充滿脅迫感,全身的肌肉繃緊,讓人有不敢輕舉妄動的態勢。
「你的女人在我手中,諒你也不敢輕舉妄動!」老大緊張地將手上的刀子更加貼近齊千夏的肌膚。「只要我這麼用力一劃,她這條小命就沒了!」
「你想怎樣?」巴那思的眼角餘光看到尤命正慢慢從背後接近盜獵老大,因此繼續說話,將對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我要在這座山上自由捕獵。」
「別答應他!」齊千夏不怕死地開口阻撓。絕不能讓這個殘暴的人大開殺戒,否則會是這座山的災難。
「閉嘴!我要給你這個女人一點顏色看——啊!」老大還沒開始執行他的威脅,執刀的手就被後頭的尤命用力抓住,一個過肩摔,頭撞到樹幹,當場昏厥過去。
尤命一行動,巴那思也一個跨步,將齊千夏抓到自己身後,有默契地跟尤命一人抓著一個被大狗咬得的鮮血淋漓的盜獵者,手刀用力砍向他們的勁後,讓他們一起陷入昏厥中。
驚險的場面,三兩下就解除警報。
「巴那思,他們竟然駐守在這附近,若不是我過來,就抓不到他們了。」
「你還敢說!」巴那思暴跳如雷,臉色比閻羅王還恐怖。「我叫你下山,你為什麼往山上走?你是白癡啊!」
「你還凶我……哇……」她乾脆坐在地上,「哇」地一聲,完全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哭得很豪邁,哭到全身無力。
所有的委屈、緊張和懼怕,在平安獲救後,一點一滴地彙集起來,全部化為淚水,找到一個宣洩口放出。
「你……別哭了……」她的淚讓巴那思心慌又心疼,趕緊跟著蹲下來,笨拙地拍打她的背部,一下接著一下。
「……好痛!」她抬起紅腫的眼瞪人,他的手勁很大,打在她身上就像在打鼓,砰砰作響。「你根本是想藉機打我報仇吧?」
她決定不再委曲求全,否則會被他吃得死死的。
「你——」他差點氣得吐血,忿忿地站起身,轉身藉著捆綁盜獵者出氣,以免失手掐住她的小脖子。
這個女人!虧他擔心得心臟差點跳出來,她竟然說他在報仇?真是好心沒好報!
看到她被人拿刀威脅時,他的心差點停了!
如果兩隻狗沒有跟著她走,如果他沒有跟著來,如果他再晚一步,如果……
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這輩子除了三年前的那場車禍外,就屬剛剛的場面最教他驚心動魄,他真的被嚇到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替別人擔心害怕過,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短短幾天,她的身影已經進駐他的心、他的腦,而且三不五時就跑出來擾亂他的思緒,讓他動不動就做出言行不一的蠢事。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背著走不動的她上山。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替她的膝蓋搽藥,還擔心地大呼小叫。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還讓她霸住他的房間,自己在客廳打地鋪。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在看到她的手燙傷時,捧來一大盆水讓她浸泡。
明明要趕她下山,卻在簡陋的廁所加裝一塊腳踏板,讓她如廁時不再膽顫心驚。
他是怎麼啦?簡直越來越不像原來的他!
他一向說一不二,說出來的話就是結論,沒有任何折扣,可是碰上她後,理性和原則離他越來越遠了。
他到底是怎麼啦?難道說……
他兩眼發直地瞪著一邊臉頰腫得像壽桃的齊千夏,心中突然有了了悟——
他喜歡上齊千夏了!
他真是一個大白癡,連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
只能說,這份感情來得快又突然,讓他毫無招架之力,在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的心就淪陷了。
他還沒有準備好要接受一個女人踏進他的生活中,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進來了……
「巴那思,你小力一點,那個人快被你勒死了!」尤命發現巴那思正在捆綁的盜獵老大開始翻白眼,趕忙出手制止,接手捆綁的工作,將盜獵者——綁成粽子,確定他們不能再作怪。
雖然這個人罪有應得,但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好友犯下殺人罪,不值得。
「喂,你是怎麼啦?怪怪的啦!」尤命拍拍巴那思的肩膀,擔心地看著他。
「我沒事。」他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只是不小心發現自己的心意,差點被嚇死罷了。
「那我先將那些壞人帶回部落的派出所,明天一早再帶他們下山。」
「我幫你。」
「我自己可以的啦!你要陪著漂亮的小姐,不要再把人趕跑了啦!」尤命用力踢醒三名盜獵者,「嘿咻」一聲便扛起證物——梅花鹿,另一手則拉著三條分別綁著盜獵者的繩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回部落。
「尤命到底是做什麼的?」看著尤命利落的身手,齊千夏忍不住好奇地問。尤命個頭不高,但力氣卻大得很,綁起人來更是熟練。
「警察。」
「騙人!」怎麼可能?尤命一副好好先生的外表,一點兒都不像警察啊!
不過,巴那思也不像她想像中的穆豐就是了。
是不是住在這座山的人,身份跟外表都會有一大段的落差呢?
「之前好像有人說過『只要警察一來,馬上就走』的話,我下次會記得找尤命的。」他壞心地提醒她之前曾說過的話。
「你……你這人真的很壞耶!」她備受委屈地控訴。「如果不是你趕我出門,我也不會碰到那三個壞人啊!」
「我……對不起。」他滿臉愧疚地道歉。這的確是他的錯,她如果因此而遭受傷害,他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咦?!」她像是受到很大的驚嚇,用力瞪著他,還疑惑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臉。「你是真的巴那思嗎?」怎麼突然變了個樣?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會粗聲粗氣地回答她:你如果乖乖下山,就不會碰到!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老實認錯。天要下紅雨了嗎?
「我應該親自送你下山的。」
「……說來說去,你還是要趕我下山就對了!」她氣瘋了,七手八腳地撿起她的衣物和鞋子,轉身繼續往山上走。「告訴你,我絕不下山!」
「喂,回來!」他一個大跨步,抓住她的手,將她往木屋的方向拖。
「你放開我!我不要下山,你聽到沒有?」她手上都拿著東西,不方便動手抵抗,只好動口咬人了。
「噢……你!」他吃痛地瞪她一眼,想抓她又怕弄傷她,乾脆將她當沙包扛起。
就算隻身對抗兩、三個盜獵者,他也沒有這麼狼狽過!
這個女人絕對是上天派來考驗他耐性的試煉!
「放開我,我不要下山——」她拚命踢著修長的腿掙扎。
她不要被抓下山,她不要離開他,她不要啦……
「別動,否則我就把你捆成粽子。」右臂壓緊她的美腿後,手掌重重拍打她挺俏的臂部。
「我不要下山……」
她放棄掙扎,但聲音泫然欲泣,讓人聽了好不捨。
「我沒要你現在下山。」
「不是現在?那就是明天嘍?我不要,不要趕我下山……」一滴眼淚流下,落在他的褲子,留下一點水痕。
他無奈地停下腳步,將她放下,抬起她淚濕的俏臉,望進一雙含淚的大眼。
「真是個愛哭鬼。」手指輕輕摸著她細緻的臉頰,擦去上頭殘留的淚痕,語氣和眼中都有不容錯認的愛憐。
「我才不是愛哭鬼咧!」她噘著嘴唇嬌嗔,眼淚卻還是一直流。「誰叫你一直要趕我走……」
「你為什麼非要留在山上不可?」他面無表情,雙手環胸。
「因為我……要找穆豐。」她不知道尤命有沒有跟巴那思提起,她懷疑他就是穆豐,但既然他要裝神秘,她就當作不知道他是穆豐這回事,大家來玩對諜的遊戲。
他不希望「穆豐」這個身份被打擾,她知道也能體諒,但是他對「穆豐」這兩個字的反應太過怪異,彷彿那是一道枷鎖。
「我說過,他走了,不在這裡了。」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心神不寧地在原地走來走去,聲音焦躁。
兩隻大狗好奇地睜大圓滾滾的眼睛看著他。
「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我要守株待兔。」看來尤命沒跟他提起她的猜測,那她就繼續裝傻,假裝沒猜出他就是穆豐。
「他如果三年不回來,你也要在山裡住三年嗎?」他像看到瘋子似的瞪著她。
「可以啊!」只要有他在身邊,要她住三十年都可以。
「那你等他的這段期間要住哪裡?」
「當然是你家啊!」
「你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收容你?」
「我不是開玩笑的。」她的表情認真,眼神確定。「我喜歡你,我要待在你身邊。」
「你的目標是穆豐,別拿感情當借口!」他火爆地反駁,表情滿是痛苦。
他怎麼會又喜歡上同一類的女人?
沒想到她的心機也這麼重,為了得到「穆豐」,可以拿感情當籌碼。
難道他就不能只是巴那思嗎?
他當然知道穆豐和巴那思是同一個人,但卻代表不同的身份,穆豐是身價上億的知名畫家,巴那思只是個平凡的人。
每個女人都喜歡穆豐的才華和財富,但那都是外在的他、經過包裝的他,只是他的一部分,屬於虛華的一部分。為什麼沒有人喜歡更貼近真實的、屬於巴那思那一部分的他呢?
為什麼?
她急急地拉住他的手,卻被他揮開,神情疏離痛楚,讓她看了好心疼。
「我沒有拿感情當借口,我喜歡你,真心喜歡你。」她再度伸出雙手,從背後緊緊抱住他的腰不放。
「你的感情就這麼廉價嗎?為了穆豐,連這種謊言也敢說!」他氣極,想掰開她的手,但卻不敢用力,就怕傷了她,偏偏她抱得死緊,教他甩不掉。
「我才沒有說謊!我喜歡的是你,跟穆豐無關!」她早在知道巴那思是穆豐之前,就喜歡上他了,跟穆豐完全沒有關係。
「說謊。」他的抵抗弱了一些。
她說她喜歡的是他,跟穆豐無關,這是真的嗎?
「我沒有說謊!我喜歡的是巴那思,是你!」她的臉貼在他汗濕的背上,呼吸著屬於他的氣息。「早在你背我回山上的那天,我就喜歡上你了。」
就在那天,他寬闊的背和令人安心的氣息,已經擄獲她的心。
「可是,你說你是為了穆豐才會上山——」
「我之前又不認識你,當然是因為穆豐才會來到這座山啊!」她打斷他的話。「但是我遇見了你,喜歡的當然是你啊!」
「……你剛剛說你要留在山上找穆豐,就算是等三年也要等,所以你找的人是穆豐,等的人也是穆豐。」他的身體再度緊繃。差點被她蒙了,女人的話果然不能相信!
「你真是一個大笨蛋!」她放開他的腰,跳到他面前,手插著腰,火大地瞪著他大罵。
「為什麼罵我?」他才是想發飆的人好嗎?
「我不知道你之前受過什麼創傷,使你不再相信女人。」她氣得伸出右手食指猛戳他堅硬的胸部,一步步地前進。「但、是,搞清楚,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人!」
「是你自己說——」他節節敗退,氣弱地辯駁。
「我知道我自己說過什麼!」她再度截斷他的話。「我會那麼說,是因為我不想主動表白,怕丟女人的臉。」
「丟女人的臉?」這又關女人的臉什麼事?
「女人如果主動表白,當然很丟臉啊!」她又羞又氣地低嚷。「你就只會擺張臭臉給我看,從頭到尾都是我在一頭熱,這還不丟臉嗎?」
「你一頭熱?」
「難道不是嗎?」她越說越生氣,右手食指拚命戳他的胸膛。好硬,手指好痛,但她還是繼續戳。「每次都是我在自說自話,我在自作多情,我在熱臉貼你的冷屁股——」
「你沒有碰過我的屁股。」他打斷她的抱怨,眼底有著顯而易見的笑意。
想著她碰他屁股的畫面,他的眼神立即像著火般熾熱。
「誰在跟你說屁股啦!」她氣得放聲尖叫,惹來「黑白無常」的吠聲附和。
「不就是你剛剛說的嘛。」他裝出一臉無辜,勾人攝魄的深邃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你……」他的眼睛好漂亮、好迷人,好像要把人吸進去,看得她一時間忘了言語。
「痛不痛?」粗糙帶繭的手指愛憐地摸上紅腫的細嫩臉頰,但矛盾的是眼中閃著怒火,簡直可以殺人了。「可惡,我應該再多打他們幾拳的。」
「我沒事……」他手指所到之處就像是通了電般,刺刺麻麻的,她的臉頰滾燙髮熱,眼神迷離,只能癡癡地回望著他,彷彿被催眠了。
手指慢慢沿著微微隆起的顴骨、豐盈的臉頰,來到紅潤飽滿的紅唇,細滑柔嫩的感覺有如頂級絲緞,讓他愛不釋手。
他握緊她的肩膀,緩緩低下頭,覆上她的唇瓣。
他一次又一次地刷過她的唇瓣,一次又一次地加重力道,貪得無厭地吞噬著她。
齊千夏張口想要呼吸,他的舌頭便乘虛而入,攻佔她的唇舌。
他的唇舌狂野、強勢、飢渴,她的舌羞怯生嫩地配合著他的掠奪,主動伸出雙手環抱他繃緊的頸部,尋找支撐。
她貼著他結實強壯的身體,隔著薄薄的衣物,她明顯地感受到他的堅硬和熱力,那幾乎將她融化。
他們的心跳結合為一體,除了他,她再也感受不到其它,只能聽到、摸到、品嚐他,他是唯一的存在。
伸出有力的手臂,將她柔軟的身軀按壓在身上,兩人之間容不下任何縫隙,她能完全感受到他的亢奮。
她攀附在他身上,一種陌生而強烈的愉悅,讓她扭動著身軀,想要更貼近他,她想要他。
她的動作使他低吼一聲,將她抱得更緊,恨不得將她融入體內,他想要她。
他低吼一聲,突然結束親吻,大口呼吸,後退兩大步,試圖隔開兩人之間的吸引力,免得自己當場將她生吞活剝。
齊千夏的雙腿虛軟無力,突然失去支撐,差點跌倒,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對上他狂熱的眼。
她的臉嬌艷醉人,紅唇飽滿欲滴,茫然迷濛的眼神誘人犯罪……他轉過身,避開誘惑的源頭。
「我喜歡你的吻。」她走近他,從背後抱住他的腰,呢喃地訴說她的心情。
「……喜歡不足以形容我的感覺。」
他回身將她抱進懷裡,緊得彷彿要擠出她胸中所有的空氣,但她不在乎,她喜歡緊緊貼近他的感覺。
「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小臉熱切地看著他。就算他的行為在在都顯示出他的喜歡,但她還是想聽他親口承認。
「沒錯,我喜歡你。」他輕啄她平滑的額頭,不再隱藏自己的心意。
喜歡她嗎?當然喜歡,甚至可以說太喜歡了。
在看到她生命受威脅的那一剎那,他恨不得代她受過的心情,便讓他徹底明白,自己已經深陷進去,無法逃離了。
他喜歡齊千夏的陪伴,為他沉悶的生活帶來久違的陽光。
「我也喜歡你,好喜歡!」她收緊自己的手,將臉深深埋進他的胸口,吸著屬於他的專屬氣味,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擁抱著難以言喻的幸福感覺。
看到他宛如天神般降臨,奮不顧身地衝過來跟歹徒對峙時,她的心就已經清楚而明白地說出「愛」了,但她目前不打算讓他知道,免得自己又佔了下風。
愛情,是一場男女的競爭,有時需要一些小伎倆,才能讓愛情順利走下去。
好不容易才親耳聽到他的表白,讓她激動得全身戰慄,希望時間能停留在此刻,不再前進。
這個時刻,她想的只有他——巴那思。沒有穆豐,沒有畫,沒有拍賣公司,只有她跟他。
他突然放開她,捧住她的臉,雙眼認真地看著她,正色地說:「不准再刺激抓你的人,你挑釁的行為簡直是在玩命。」
雖然她的奮戰精神讓他刮目相看,但他可不想再提心吊膽,那種飽受驚嚇的經驗,一次就夠他嚇破膽了。
「我不要成為令你被要挾的人質。」
「只要你不讓自己陷入更危急的場面,我就可以處理。」他一臉怒氣,但是撫摸她紅腫臉頰的手卻溫柔無比。「我不想再看到你被人拿刀威脅。」
「好嘛……」她愛嬌地拉住他的手,臉頰輕輕磨蹭,甜美幸福的笑容再度爬上她的臉。
他就是這種人,說不出好聽的話,但字字都是最真誠的關懷。
真是個彆扭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