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正。
咸陽城外。
下午的陽光正好,暖暖懶懶地灑在冷冷佇立在凌風閣下對峙的眾人身上。
容飛揚的視線一直集中在一個被押在龐文義身後雖略顯憔悴卻秀麗出塵如空谷幽蘭的十五六歲少女臉上。那少女目中充溢著焦慮憂急,但由於麻穴被制,是以絲毫動彈不得。
「容大少。」龐文禮語含威脅,「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若希望自己的寶貝妹妹平安無事的話,你還是趁早答應咱們的要求,今晚便與秀玉成親。如果你當真抵死不從,那麼,可要請容大少領教領教咱們師父他老人家的厲害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到時候,你再想逃生,也悔之晚矣。」
「哼。」容飛揚抬手對著一側負手而立、面上平然無波一派肅穆的年越五十左右的儒雅老者抱了抱拳,意有所指地道:「晚輩久聞『蒼穹一劍』陸老前輩的大名,卻不知前輩名宿如今因何幹起了雞鳴狗盜之為?居然夥同門下弟子擄劫區區一名後輩弱女,此事若傳了出去,豈不令江湖同道恥笑?」
「呵呵。」聞聽此言,龐氏三傑均面有忿色,陸莫悲倒是不以為杵地笑了笑,「容少俠不必拿話相激。秀玉是老夫看著長大的,也算是老夫的半個徒弟,弟子受人欺侮,做師父的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如此說來,前輩是執意插手此事了?」容飛揚神情凝重,面沉似水。
「那便要看容少俠肯不肯允婚了。」陸莫悲不禁不慢地道。
「大哥!」愈聽愈氣憤難耐的容飛雯忍不住喊道:「你別管我!什麼前輩名宿、『隴西三傑』?分明是恃強凌弱、仗勢欺人!」
「若不是你大哥先對秀玉負心負義、始亂終棄,我們又怎會出此下策?」龐文廉聽不過耳,當下辯駁道:「秀玉何其無辜!她憑什麼要經受這種遭遇!」
「那我就不無辜嗎?」容飛雯瞪圓了大大的雙眼,「我又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遭人綁架?」
「這……」龐文廉一時張口結舌。
「大哥,你別理他們!」容飛雯見狀得意洋洋地道:「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一語未畢,以被忍無可忍的龐文義伸指點了睡穴,軟軟地躺倒在凌風閣下山坡上的泥土地上。
「你幹什麼?」容飛揚衝著龐文義怒目而視。
「你倒知道疼惜自己的妹妹。」龐文義慢慢道:「你可知秀玉對我們而言比親妹子的感情更深,你今日若不還她一個的公道,便休想活著離開此地!」
——可惜容飛揚雖常年徘徊花叢,卻一向只知遊戲人生,合則來,不合則去,所以他完全不懂那種與親情同樣深厚、甚至更凌駕於親請之上的名為「愛情」的東西,當然也無法體會龐文義語中的深切痛楚和刻骨銘心的恨意。
「陸前輩。」雲馭水踏前一步,「萬一小容不肯答應與沈姑娘的婚事,不知前輩欲作何打算?」
「這個簡單。」陸莫悲平然道:「只要他能勝過老夫手中的劍,一切好說。」
「說了半天,陸老前輩仍是打算以武力壓人嗎?」雲馭水話中帶刺。
「雲少莊主放心。」陸莫悲傲然一笑,「若他不幸喪生在老夫劍下,他的妹子老夫也會原璧奉還,絕不傷她一根汗毛。」
「是啊!」龐文廉開口,「如果容大少肯點頭與秀玉成親,咱們當可化敵為友,什麼都不用計較了。」
「哼。」容飛揚冷笑,「容某人寧死也不願受人威脅!」他雙眸炯炯生輝地直視著陸莫悲,「希望前輩說話算話,到時莫忘了將我妹子好生送還便是。」
「老夫一言九鼎。」陸莫悲道:「一語既出,絕不反悔。」
「好。」容飛揚拔劍出鞘,再不開口,只是靜靜地盯著對方的眼睛。
陸莫悲亦神色肅然,持劍而立。
龐氏三傑與雲馭水同時往後撤出十七八丈,以便讓雙方對決。
空氣中湧動著一片肅殺之氣,四周悄然無聲,情勢一觸即發。
一陣山風掠過,不遠處的松枝迎風舞動。
「什麼人?」陸莫悲目光一凝,臉色微變,「出來!」說著,手中蒼穹劍略揚,一道劍氣直奔身後的某株蒼松而去。
大夥兒不約而同抬首一望,空中驀然閃現兩條身影,白衣飄飄、紅巾耀眼,其中一人隨手一揮,登時化解了迅疾而至的凌厲劍氣。此二人飄忍落地,一奇醜,一絕美,出手化解劍氣的正是此刻悠然而立,沉靜溫和的醜陋男子。
陸莫悲心頭暗吃一驚,自己方才僅僅發現了那名絕美少年的呼吸之聲,這奇醜青年的聲息卻是半點不聞。看他出手時的模樣,也太過清雅悠閒了吧?自己的這一招雖意在示警,不在傷人,但能如此輕鬆地應付過去的人在武林中著實不多。
「陸大俠。」西門毓秀客氣的拱手,「在下曾聞陸大俠有一多年不變的規矩——只要有人能在劍法上勝過陸大俠一招半式,陸大俠便會答應對方的兩個要求,不知此言是否屬實?」
「……千真萬確。」上下打量了面前怡然自若的白衣男子片刻後,陸莫悲緩緩道。
「如此在下想與陸大俠比試一場,不知可否?」
「你是什麼人?」半途殺出個程咬金,龐文廉帶著三分惱怒外加七分不屑地道:「你有什麼資格跟我師父比劍……」
「你又是什麼人?」丁恕立馬反唇相譏,「你又怎麼知道我師父有沒有資格跟你師傅比劍?我師父可是……」
「阿恕。」西門毓秀制止了丁恕的長篇大論,「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他望向陸莫悲,語氣平穩,「在下來自關外,久慕中原『蒼穹一劍』的威名,今日偶然得見大俠也算有緣。在下亦是學劍之人,是以甚想與陸大俠互相切磋,以武會友,增長見識。不知陸大俠意下如何?」
「聽你此言,老夫倒是不答應也不行了。」雖然摸不透這個長相醜陋、武功高超的青年在打什麼主意,不過對方既如此說,自己當然也不能示弱。
「多謝陸大俠允准。」西門毓秀抱拳道。
「喂,你……」容飛揚握緊劍柄,驚疑不定地掃視著西門毓秀——這傢伙究竟想玩什麼花樣,不會是別有所圖吧?
「容少俠。」西門毓秀淡淡道:「所謂遠來是客,就請少俠暫且退讓,待在下與陸大俠分了勝負再說。」說著,也不看容飛揚一眼,逕自拔劍對陸莫悲道:「陸大俠,請。」
「喂,你別太……」「囂張」二字尚未出口,容飛揚已被跑上前來的雲馭水使勁拽出了戰圈。
「馭水……」
「小容。」雲馭水神情嚴肅地道:「什麼也別說,靜觀其變。這一戰甚是難得,咱們能夠有這個眼福,
當算萬分幸運。」他頓了頓,低聲道:「待會兒別漏看了陸莫悲的招式,說不定還能找出一兩處破綻。」
「這……」容飛揚想了想,深覺有理。習武之人誰不想目睹高手之間的對決?更何況眼下這兩個還都是
當今武林的頂尖高手。
「請。」閒雜人等均已散開,陸莫悲輕提蒼穹劍,同樣抱拳行禮。
「好劍。」西門毓秀讚道:「碧落蒼穹,一鴻如洗,果然不愧是名劍。」
「閣下謬讚了。」陸莫悲瞧了瞧對方手中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長劍,若有所感地道:「其實劍法到了一定的境界,手中使的是否名劍早已無關緊要。老夫只看用劍的人,不問劍名。」
「陸大俠說的對。」西門毓秀微笑,「是在下失禮了。」
一抹讚賞之色飛速掠過陸莫悲的眼眸——此子武功既高,為人又謙和有禮,必非池中之物,倒可值得一戰。
「不敢。」
——這句話後,兩人皆不再出聲,只是靜靜佇立,默默對視。
去。
良久。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
周圍一片寂靜,人人屏息而觀。
陸莫悲額上已漸漸沁相互薄薄的一層汗珠。
西門毓秀仍神色不動,安然如山。他隨隨便便地一站,卻令對方找不著出手的機會,看似破綻百出的姿勢,實則內蘊重重玄機。
一張樹葉被風吹得悠悠蕩蕩翻翻捲卷地擦過西門毓秀面門。
一道劍光匹練而起,恍如天際蒼穹突然劈下的驚雷,快得無與倫比,一劍封喉。西門毓秀身形微轉,斜斜刺出一劍。這一劍輕輕柔柔,彷彿全無氣力,卻偏偏恰到妙處地截住了對方來勢洶洶、勢在必得的一劍。兩人雙劍未及相交,便已連續飛速換招,陸莫悲騰挪閃躍、矯若游隴迅若閃電,一瞬間攻出七七四十九劍;西門毓秀以快打快,身影輕靈飄逸,孤天十七式的精髓就在於流動如詩、寂寞如天,雋雅優美的劍招中隱隱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孤高空寂、遺世孑立之意。兩人一守一攻,但見一白一藍兩道人影在空中不停地交錯,雙方劍招層出不窮,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一百二十招轉眼即逝,兩人的劍依然未曾相觸,只因兩人中途均變招極快,滿山但聽衣袂飄響,卻無半點金戈鐵鳴之聲——這一場當世兩大絕頂高手的比鬥直把在場眾人瞧得目不轉睛、如癡如醉。
三百招過後。
陸莫悲忽地回劍凝立,西門毓秀跟著倏然收勢,兩人說停就停,動如脫兔、穩如磬石,依舊維持著一開始的對峙局面,冷然相望。
西門毓秀一邊緩慢調理著稍稍紊亂的呼吸,一邊還劍入鞘,抱拳道:「承讓。」
「我、敗、了。」陸莫悲喘息未平,單劍拄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悵然若失的模樣令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師父……」龐氏三傑大惑不解,搞不明白自己的師父為何如此輕易便低頭服輸。
「你們看。」陸莫悲長歎一聲,身形略動,藍色外袍的下擺右方頓時緩緩墜下一塊三寸見方的衣角,飄然落地——這一招若非西門毓秀劍下留情及時收手,只怕他早已雙腿俱斷。
龐氏三傑大驚失色,他們竟連西門毓秀是何時出手的都未看清;雲、容二人亦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他們雖然見到了西門毓秀揮出的那一劍,但對於接下去的招式變化也是瞧得稀里糊塗——那一劍太快,快得讓他們連眼睛都跟不上。
「不知尊駕對老夫有何要求?」陸莫悲收劍歸鞘,神情肅然。
「在下的要求並不難。」西門毓秀雙眉微揚,「那位容姑娘……」他沉吟著膃肭感了聽得此言臉色驀然發白的容飛揚一眼,「在下只想懇請陸打俠能將容姑娘毫髮無傷地送還,並且不再插手容少俠與沈姑娘的事。」
「原來你是容飛揚請來的幫手!」陸莫悲尚未答話,龐文廉已露出一臉恍然大悟、憤憤難平的表情囔了起來。
「難道陸老前輩就不算是你們的幫手?」雲馭水暗暗鬆了口氣後又用力摀住亟欲張口發表意見的容飛揚的嘴,反問道。
「哼,你……」龐問廉怒目而視。
「廉兒。」陸莫悲輕咳一聲,龐文廉立刻垂頭不語。「老夫一生仗劍縱橫江湖,甚少敗績,今日與尊駕一戰,確是輸得心服口服。」他不無遺憾地道:「以尊駕此等身手,必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老夫與尊駕竟素未謀面,莫非老夫當真是孤陋寡聞了不成?」
「陸大俠過獎了。」西門毓秀彬彬有禮地回答,「只因在下甚少踏足中原,是以與中原武林人士多半見面不識。」他重又拱了拱手,「在下西門毓秀見過陸大俠,方才多有得罪,還望陸大俠海涵。」
「原來是玄霄宮的主人!」陸莫悲不禁悚然動容,繼而一想,哈哈大笑道:「好!老夫今日總算敗得不冤,能與西門宮主一戰,夫復何憾!」說罷,輕輕抬了抬手,一股溫和的勁氣猛然托起躺倒在地的容飛雯,將人穩穩地送至西門毓秀跟前。接著,他沖西門毓秀抱了抱拳,又對三個徒弟打了個招呼,就此仰天長嘯一聲,飄然離去。
「喂,你……」容飛揚終於掙脫了雲馭水的「魔爪」,氣急敗壞地奔上前去攔在西門毓秀身前,「你少多管閒事!」他瞪向西門毓秀的目光中充滿了懷疑與戒備,「你這麼做,究竟有何企圖?」
「姓容的!」丁恕聞言火冒三丈,「我師父好心送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你不知感恩圖報也就罷了,還狗咬呂洞賓!我看你簡直是好歹不分!」
「阿恕。」西門毓秀似笑非笑、似諷非諷地瞟著容飛揚,「在下此次出手,只是希望容少俠能帶著令妹早日返回江南風劍門,別無他意。」
——好小子,搞了半天原來是打算攆我走啊!
「我不會回去的!」容飛揚滿臉憤懣,語氣堅決,「別以為你救了我妹妹就能任意把我趕走!」
「容少俠何必如此激動?」西門毓秀輕描淡寫地道:「無論你要去哪裡都與在下無關,如果容少俠跟得不累的話——請便。」
「你……」不知為什麼,西門毓秀愈是表現得冷靜自若,容飛揚便愈覺生氣——從來沒有一個人在和他容大少分手後還能保持如此從容鎮定、冷淡自持的態度。難道他當真從未把我放在心上?雖然明明知道並非如此,容飛揚仍是怒氣難抑、雙眼冒火。
龐氏三傑在一旁瞧得有些發愣。誰不知江南風劍門的容大少風流倜儻、長袖善舞、人見人愛?只消他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不知有多少癡男怨女肯為他生為他死,前仆後繼、飛蛾投火亦在所不惜。而容大少對於玩弄人心的事更是輕車熟路,一向樂此不疲,只當作是茶餘飯後的一項消遣。沒料到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被人氣得臉色發青、說不出話的一天——看了還真是讓人心頭大爽,頗覺解氣。
「小容。」將已解開穴道卻仍在呼呼大睡的容飛雯小心地安置於自己鋪在地面的外袍之上,雲馭水上前拍了拍好友的肩,用力拖至一邊悄聲道:「你應該知道的,沒有人會僅僅為了把人趕跑便隨意出手救人的吧?況且他武功比你高出甚多,真要趕你走還不比趕一隻蒼蠅更容易?」
「你非得說得這麼難聽嗎?」容飛揚蹙眉望著他,「這個我當然知道。」
「那你又在鬧什麼彆扭?」雲馭水不解。
「我就是不想承他的情!」容飛揚只覺渾身上下煩躁不堪,至於究竟在煩躁些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我就是不想讓他看我的笑話!」
原來……雲馭水忽然不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兒直直地盯著他瞧,臉上還透出一絲相當詭異的笑容,盯得容飛揚心頭暗暗發毛——看來小容對西門毓秀的在意程度確實要比自己想像中的更為深厚。
「容郎。」一聲幽怨而嬌柔的女音打斷了雲馭水的思緒,只見一個身材苗條纖細、面容秀美端莊的俏麗女子正含顰帶怯地斜倚著凌風閣的門框,以一雙如泣如訴的沒圖謀殷殷地注視著英俊挺拔的容大少。
「秀玉?」容飛揚顯然也吃了一驚。
「秀玉有幾句話想單獨對容郎說。」沈秀玉哀怨地道:「不知容郎可否答應秀玉的這一小小請求?」
「咱們該說的話不是早已說完了嗎?」面對一直傾慕自己的女子,容飛揚立刻搖身一變,慢條斯理、氣定神閒地衝著沈秀玉邪邪一笑。
「姓容的,你不要欺人太甚!」龐文廉怒髮衝冠,殺機四溢。
「龐三哥。」沈秀玉投去了一個楚楚可憐的眼神,立馬讓龐文廉自動消音,咬牙不語。「只要容郎答應與秀玉話別,我沈秀玉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對你容飛揚糾纏不清。」
她言辭懇切,語意甚堅。
「唔……」容飛揚沉吟片刻,挑了挑兩道入鬢的劍眉,露出一絲篤定而魔魅的笑意,一霎不霎地凝望著沈秀玉,「好吧,我答應你。」
沈秀玉的臉慢慢地紅了,輕輕讓開了身子,螓首微垂:「請。」說著,當先引路而行。
容飛揚與雲馭水打了個招呼,又仿似漫不經心一瞥了一眼淡然而立的西門毓秀,方始邁步隨著沈秀玉進入了凌風閣。
「中原的男人為什麼都如此地薄情寡幸?」望著沈秀玉單薄哀戚的背影,丁恕頗為同情地道:「換了我才不會讓女孩子這麼傷心。像這種用情不專的人,誰喜歡上他誰就等於倒了八輩子的霉。師父,我說得對不對?」
「……嗯。」神情依然平靜無波,但思緒卻早不知飛到哪個角落去的西門毓秀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丁恕瞅了瞅自己師父的臉色,乖巧地閉上了嘴。
「小容並非薄情之人。」雲馭水走到西門毓秀身側,緩緩道:「他只是還不瞭解什麼才是真正的感情。」
「……我明白。」沉默良久,西門毓秀長長吐出口氣,清柔明亮的雙眸內流轉著一縷極輕極細卻又連綿不絕的憂傷,「在下早知他生性如此,是個極易喜歡新鮮漂亮事物的……」
雲馭水靜靜地注視了他半晌,忽而微微一笑,「你真是個好人。」
「是嗎?」西門毓秀偏著頭想了想,莞爾道:「也許吧!」
「馭水,你瞧。」
容飛揚游遊蕩蕩地一出凌風閣便將一盆艷紅如血的東西遞至雲馭水手中。
「這是什麼?」雲馭水定睛一看,駭然失色,「絕情花?」
「原來你也知道這花的名字。」容飛揚嘻嘻笑道:「秀玉說此乃罕見的品種,因名為『絕情』,所以就送給我以示分手之意。」
他甩了甩右手,輕鬆地聳了聳肩,「反正我對這種奇花異草素來不感興趣,就轉贈給你好了,你不是一向喜歡拿這些東西來製藥嗎?」
「……好花。」西門毓秀望了望盆中盛開正艷的美麗花朵,又瞟了瞟容飛揚右手食指上一個極其細小的針狀傷痕,喃喃自語。
「對了。」容飛揚彷彿一下子憶起了什麼,「這盆花拿的時候得小心一些,說也真怪,這東西連花瓣上都長著小刺,我剛才只摸了一下,就被紮了……」
「你、你去摸了?」雲馭水目瞪口呆。
「是啊。」
「是秀玉讓你去摸的嗎?」龐氏三傑暗暗交換了個眼色,龐文義踏前一步,鄭重其事地問。
「不是。」察覺到對方並無敵意,容飛揚爽快地答,「我見這花長得好看,才忍不住伸手去碰的……」
「真是天意……」龐文廉嘴裡嘟囔了一句。
「什麼?」容飛揚沒聽清楚。
「那秀玉呢?」龐文禮追問。
「也許是因為分手的事對她打擊太大。」容飛揚不在意地道:「我把花帶出來的時候,她還傻坐在院子裡。」
龐氏三傑面面相覷,而後一齊爭先恐後地衝入凌風閣內「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幹什麼這麼著急?」回想起他們方才看著自己的古怪眼神,容飛揚心中倏然一動。
「莫非……」
「容少俠。」西門毓秀適時插入的話驀地吸引了容飛揚的全部注意,「此去玄霄宮萬里迢迢,既然你如此鍥而不捨,我就不妨給你一個機會。」
「此言何意?」容飛揚斜目而視。
「我可以帶你去玄霄宮,不過要以一年為限。」
「一年?」容、雲二人同時眼前一亮。
「不錯。」西門毓秀慢慢說道:「一年未過,不得離宮;一年既過,必須離宮。若你在這一年之內仍不能得到阿恕的同意,那麼便請容少俠自行返回中原,今後勿再踏入玄霄宮半步。」說至此,他語鋒微微一轉,「當然,如果你真能在一年之內徵得阿阿恕首肯,我也不會反對將齊駿的骨灰和阿寬的合在一起。」
「此話當真?」容飛揚半信半疑。
「千真萬確。」西門毓秀保證,「我西門毓秀說話也是一諾千金,絕無虛言。」
「……好。」容飛揚深吸一口氣,「我答應你,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吧!」
「我沒有什麼特殊的條件。」西門毓秀淡淡道:「只要你能遵守玄霄宮的規矩便行。」
「師父……」丁恕張口欲言。
「阿恕。」西門毓秀凝視著自己唯一的愛徒,「你應該知道師父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丁恕心有不甘地垂下了頭。
「謝謝。」雲馭水深深地對西門毓秀致以無比真摯的謝意,然後他轉過頭望向自己從小到大的生死至交,欲言又止了好幾回,最終只吐出了四個字。「保重。再見。」說罷,他將絕情花小心地收入行囊,再次衝著西門毓秀一抱拳,轉身扶起尚在熟睡的容飛雯翻身上馬,絕塵而去。